泊岸 ——葛蔓蔓【完结】
时间:2024-05-13 14:48:26

  李遥做恍然状,“哦,我知道了,是上回说的,节后那个相亲吧?怎么样,相得顺利吗?”
  徐云朗下意识点头,沉默了一瞬,又摇头,最后,答了一句,“还行吧。”
  李遥的表情,也随着他的神情变幻而变幻,先是蹙了蹙眉心,紧接着眼睛弯了起来,然后,便是嘴角微微向下,像是悲伤,又像是生气。
  徐云朗偷眼看着,心里也起伏了几回。
  “往旁边挪一点吧。”李遥提议,自己先迈步踏上了种满行道树的人行道。大概是有些心不在焉,险些踩进一处水洼里,徐云朗伸手拽了她一把,才堪堪躲过。
  “你家里现在就你一个?”
  “嗯。”徐云朗应了一声。
  “那你,接下来还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李遥的表情又恢复过来,浅浅笑着,看向徐云朗。
  徐云朗沉吟着不说话,只是又看了李遥一眼,神情莫测。
  李遥收敛了笑容,“有事就算了,我先走了啊。”每回被他这样看着,她心里就来气,索性在他拒绝她之前,先给自己找个台阶,回去再好好想想,怎么对付这人?
  “没什么事……”徐云朗话未说完,一辆已经前行的车突然倒退回来,停在两人跟前。
  李遥看过去,从车窗里探出颗头来,是个四十来岁的男的,语气着急,“云朗,你怎么在这儿,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上车,有事找你帮忙。”
  徐云朗看一眼李遥,“我先走了。”
  “嗯。”李遥跟车里的男人点点头,无视他好奇打探的目光,转身走了。
  徐云朗坐上车,看到李遥微垂着头往前走,小心避过地上的水洼,走得认真又谨慎,摇摇头,收回视线。
  开车的是徐云朗的师兄元林,小时候和他一起学艺的,如今是魏县木雕职业学校的老师。下个月,是学校一年一度的木雕大赛,他们院里的参赛作品是一个名为“锦绣中华”的巨幅木雕。
  因为是重要比赛,院里提前小半年就在准备了,完成后,就存放在学校的木雕室中,元林特意叮嘱了进木雕室的人绝不能开空调,若是嫌热就出去待一会儿再进去。
  结果,有个入学不久成绩还不错的男生为了跟女友显摆,夜里带着人悄悄进去看他参与的作品,又嫌热开了空调,以为只开一会儿,不会有麻烦。走的时候,小情侣打闹着,忘了关空调。
  第二天,木雕就出现了轻微的开裂状况。
  因为作品实在太大,时间又紧张,元林不得不找徐云朗一起帮忙修复。
  打电话的时候,徐云朗正在跟人相亲,对象正是蔡阿姨介绍的王护士。相亲刚开始,他就接了一个顾客的电话,说了十多分钟才挂,为了尊重相亲对象,索性把手机静音了。没想到,元林的电话没接到,最后还是在街上遇到了。
  晚上,回家时,已是夜色昏沉,徐云朗被元林送到楼下,下车时,元林问他,“今天那个是你相亲对象?”
  他“唔”一声。
  元林又道,“我看你们聊得挺好的,要是差不多,就定下来吧,这么多年,老这么单着,人越来越独,不好。”
  徐云朗笑了笑,“知道了。”
  走到二楼,他不自禁往楼道看过去,心想,她最后也不知道吃的什么,又摇摇头,笑自己无聊。
  回了屋,周慧容和徐知乐一个回了养老院,一个回了前妻陈霜那儿,他难得也有了一丝寂寞的感觉,在阳台上看了会儿月亮,起身回屋睡下。
第21章 脑中不时闪出另一张脸来
  第二天一大早,李遥正在厨房做早餐,赵春 华亲手做的葱油花卷热了,拌了两个小菜,坐在桌前慢慢吃着,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探着身子去看,是蔡阿姨。
  徐云朗也正在吃早餐,在街上买的豆浆和油条,敲门声响的时候,他心里一沉,果然来了。
  蔡芬芳站在门外,见他来开门,笑了笑问,“怎么样?”
  “姨,你先进来。”徐云朗皱眉。
  蔡芬芳进了门,坐在徐云朗对面看他,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正要追问,一看早餐还没吃完呢,“行行,你先吃,吃完了再说。”
  徐云朗依言继续吃起来,细嚼慢咽的,似要把时间拉长一点。
  脑子里回想着昨天的相亲,琢磨该怎么回话。
  他到的时候,王护士已经到了,没点单,等着他来了一起。
  点完茶,他们互相介绍了,气氛便有些尴尬,王护士先笑了,为了缓解气氛,说了她上回相亲时遇到的一桩事。
  她跟一个男的吃了一顿午饭,聊得也还算开心,却不想,临走的时候,男的却问她能不能先去卫生间卸个妆,他才好做决定。
  她心里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好奇,问那人为什么,男的回答说他是个颜控,见她妆容精致时很不错,就担心素颜会不会差距很大。
  她又追问,不怕她生气吗?男的说,觉得她脾气挺好的,应该不会。
  她听出门道,问他,难道没遇过脾气差的?
  男的答,聊天的过程里会先做判断,要是脾气不大好,就多见几回,熟一点了再约着泡汤什么的,就能看到素颜了。
  她笑说,成本有些高啊!
  男的以为她当真好脾气,嬉笑着说,所以才让她第一回 见面就去卸妆的,若是素颜不行,就不用再见了,节省成本。
  王护士自然没去卸妆,只留了句话,“真巧,我也是颜控,今天跟你吃一顿饭已经很伤眼睛了,以后还是不用见了。”
  徐云朗听得扬起笑容,看过去,她果然妆容精致,皮肤不算白,是泛着健康的蜜色,五官的轮廓稍稍有些深邃,头发是半长的卷发,打理得很整齐。
  见他看她,王护士会心一笑,“怎么,你也好奇我素颜的样子?”
  徐云朗笑笑,摇了摇头,解释道,“看得出来,你的五官轮廓很好,素颜不会难看。”
  她想起他的职业,“也对,你应该看得出来。”
  她笑容明快,他看着她想,她很美,而且,很大方爽朗,说话有趣,处事也有原则,总之,如果能同她一起生活,应该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可是,脑中不时闪出另一张脸来,瓷白的,巴掌般小小的,五官不算出挑,却都标志秀气,应当是没怎么上妆的,他瞧不出女人脸上是否做了修饰,却记得拔木刺那晚,他甚至能在灯下看清她面上细细的绒毛。
  她也时常笑,一副很温婉的样子,可看得出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客套而已,他有时候很想看看她真正喜气盈盈,甚至怒气冲冲,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子?
  他忽然发现,他可以清晰地在脑海里描绘出她的五官,还有她的许多表情,那偶然出现一回的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眼神……
  想得有些出神,王护士问他,“听说,你有个儿子,离婚时候跟着他妈妈?”
  他晃过神来,“是。”
  “挺好的。”王护士回答。
  他心里思量,她什么意思,觉得儿子是拖油瓶,若是能成,儿子不跟着他们生活,她才满意,才觉得好。心里竟然轻松了一下。
  又听她道,“我女儿也跟着我,今年 6 岁,孩子比较小的时候,最离不开的是妈妈,你没跟你前妻抢抚养权,是对的。”
  他一瞬间简直要脸红起来,他这样揣度人,只为了能有更好的理由拒绝人家,他在做什么?
  又聊了几句,徐云朗越来越神不守舍,王护士觉察出来,笑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坦诚,对对方的感觉怎么样?”
  徐云朗点头,下意识道,“挺好的。”他确实觉得,面前的女人挺好的。
  王护士笑起来,“我也觉得你挺好的。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着急的话,我们这就结束吧?”她想起才开始那会儿他就接了个长长的电话。
  徐云朗越发惭愧,急急道了别出来,竟然遇到李遥,她邀他一起吃饭,他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想到方才的失态,同别人喝茶时候一再想起她,忽然就想试一试,若是她坐在他对面,他还会心猿意马吗?
  可惜,这顿饭给人搅和了。
  这会儿,蔡芬芳问上了门,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又有些遗憾地想,如果,昨天一起吃了那顿晚饭,也许,他就有答案了。
  下一瞬,又觉得,有了又如何,她心里未必也如他待她一样认真。
  想到这儿,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心里明白,他其实早有了答案。
  犹豫了几秒,抬头看过去,见蔡芬芳正饶有兴致打量着他,徐云朗无奈道,“姨,昨天见的那个,处处都好,我觉得,配不上人家。而且,我最近挺忙的,这事你就先别管了,等我忙过这阵子,再找你安排。”
  “可惜了。”蔡芬芳连连摇头,“我也知道小王好,人家说了,她相亲条件在次要,最看中眼缘,这才相了好几回都没相中。这回,我可是听那边的介绍人说了,人家对你还算满意,愿意再接触。你这儿倒好,直接拒了。你当真想好了?”
  徐云朗掐了掐眉心,点头。
  “那也没办法。照我说,你怎么就配不起,你跟姨说,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了?”蔡芬芳一双眼睛滴溜溜在徐云朗身上打转。
  “没有的事,我是怕我做得不好,人家处处都好,时间长了肯定不平衡,到时候,万一又过不下去……”他胡诌一通,说完,自己也有些愣神。
  蔡芬芳神秘一笑,又止不住摇了摇头,带上门,出去了。
  前两天,她就接到周慧容的电话,问她徐云朗是不是跟那个新来的李遥有情况。
  蔡芬芳当时还奇怪,这两人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不清楚,她表姐是怎么知道的。
  一问才知,是徐知乐信誓旦旦说肯定有情况,两人好像都有那么点意思,就差戳破窗户纸了,让周慧容及时关注着,要是成了一定通知他,他要给他爸送礼物庆祝。
  本来,蔡芬芳还不确定,这回这相亲的事儿一闹,心里基本上也有谱了。
  要不是早就记挂上旁人了,小王多好的对象,怎么可能不同意?
  一面高兴徐云朗这铁树开了花,一面又心里惴惴的,想着那天楼道里李遥那前夫,执拗地站在那儿等人的样子,蔡芬芳心里就不舒服,这要是再有一回女方吃了回头草的事儿,徐云朗就别活了。
  走到李遥门口,见她房门虚掩着,忍不住扣了扣门,李遥本来就是特意留了门听动静的,这会儿见有人敲门,从沙发上窜起来就去开门。
  蔡芬芳见了她,心虚地笑了笑,问,“还没去店里呀?”
  “嗯,正准备去呢,阿姨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才从楼上下来……”说着,顿了顿,看向李遥,见她一脸期待,继续道,“云朗这孩子真是不省心,昨天相的那个对象多好,他非瞧不中人家。”
  李遥抿唇笑, 瞧不中呀!
  蔡芬芳又笑起来,看看李遥,状似随意道,“还好,我又给他张罗了几个,他说这几天有些忙,等忙过了,我再给他安排。多见几个,我就不信,没有一个看对眼的。”
  李遥的笑僵了僵。
  蔡芬芳说完,拍了拍她,语重心长道,“好孩子,你的事儿,我就往后放一放了,你不知道,云朗这事急,好几年了,都没个对象,我跟他妈看了心焦呀。行了,不打扰你了,我也准备出摊了。”
  李遥脸垮下来,还未来得及问问蔡芬芳他怎么那么难说话,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家已经给她留了个背影。
  到了店里,高瑞瑞已经开了门,打扫完卫生,李遥跟高瑞瑞研究短视频平台拓客,折腾了一圈,拍了几个视频。
  高瑞瑞去剪视频,李遥在她对面坐着,刷别家的账号学习。
  等两人都累了,坐在一起刷起了朋友圈,阮甜晒了一张营养餐的照片,文案写着,“可爱到让我膨胀的小家伙,又长大了一天。”李遥笑眯眯点了个赞。
  看到王明昭也发了朋友圈时,她一愣,又看了一眼内容,气得把手机拍在了桌上。
  高瑞瑞被她吓了一跳,问,“遥遥姐,你怎么了?”
  “没事,被个神经病惹到了。”
  王明昭在朋友圈里发了几道菜,卖相一般,大概是自己做的,清炒土豆丝、红烧排骨、还有油焖茄子,文案写着,“那年初见,我对你说我一直喜欢吃这三道菜,因为小时候的味蕾记忆决定了我的口味。其实,感情也一样,年轻时喜欢过的人,也是我一生都不 会更改的信仰。余生很长,却不够我改换口味和忘记你。”
  李遥冷静下来,只觉得处处都透着可笑,心知,他定然十分后悔了,否则,一向内敛的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便是单独发给她可见,这些话,也矫情得不像他。
  手指点了点屏幕,将这人拉黑了,又觉得不放心,连电话号码也一并拉黑。
第22章 我对你没那么多想法
  徐云朗因为师兄元林的事情,一直早出晚归,隔了两天,李遥才再见到他。
  有了上回在茶楼门口看到他的经历,她索性每日也不急着关门,守在店门口逡巡着,打算再来一回不期而遇。
  这天,靠在门框上捧着 iPad 刷剧,不时左右看一眼,果然见他不知从哪里回来,没回家,却进了旁边一家超市。
  关了店门,前后脚和他一起进了超市,目光搜寻了一会儿,见他在对面的货架上拿了一管牙膏,又往旁边走了走,站在一排架子前,不知道在看洗发水还是沐浴露。
  这样生活的一面,她甚少见到,瞧了一会儿,见他选好了推着推车往前走,一看自己手上空空的,忙随手拎了个筐子,找了个占地方的抽纸扔进去,又拿了包口香糖,下午那会儿,高瑞瑞出去给人送花,顺手买了些蒜香凤爪回来,两人一起吃了,她觉得这会儿嘴里还有味儿。
  抬头看过去,徐云朗正立在一堆泡面跟前犹豫,好一会儿,伸手拿其中一个,李遥适时走过去,笑说,“那个不好吃,我买过,拿这个。”
  说着,踮着脚指了指货架最上面的一个包装。
  徐云朗回头看到是她,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你选好了吗?”
  李遥晃晃手里的框子,她其实没什么要买的,见他推了个推车,想来要买的不少,遂摇摇头,“还差几样。”
  说完,走到旁边的调味区,装模作样看起来,最后拿了一瓶酱油一瓶醋。
  徐云朗去拿了桶洗衣液,两人在走道里又遇到,李遥走到饮料区,问他,“饮料要补吗?”
  她指的,是他常喝的乌龙茶,徐云朗点了点头,拿了一打放进推车里,两人一前一后继续逛起来。
  徐云朗选完了东西,停在走道处等她,李遥去了卫生巾区域,面对着一架子琳琅满目,找她常用的牌子。她也是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家里没多少存货了,既然都来了,索性就一道买了。
  徐云朗看着她的侧脸,有一瞬间,有种自己已经同她一起生活的错觉,一起过日子、一起经营小家庭,享受柴米油盐的日常琐碎,平淡里透着温馨,是他许多年没体会过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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