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辛试玉【完结】
时间:2024-05-14 17:22:38

  言外之意,嫁的人也不是你,你着急什么?
  秦阙听出了其意,脸色一沉,身子朝前一倾,捏住了祝蘅枝的下颔:“一个庶女,还真是能言善辩。”
  祝蘅枝说不出来话,下意识双手攀上他劲瘦有力的小臂,示意他放开自己,却被秦阙以另一只空闲的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你别以为我没查过你的来历,”秦阙冷哼了声:“你楚国原本就只有一个嫡公主,就是你口中那个华阳,你这个嫡公主身份,不过是楚帝大祸临头了,匆匆追封了原先的婕妤曹氏,你才有了这个'嫡长公主'的名头。”
  祝蘅枝瞳孔一震。
  她万万没想到,秦阙会去查自己。
  若说秦阙之前对自己还有那么几分忌惮之心,只不过是她的替嫁之事还没有被发现,她没有见过燕帝,亦不知他为人如何,在这场战事里,现在处于弱势一方的是楚国。
  她不确定燕帝如若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再度挥师南下,虽然她并不关心此事,但是依照楚帝凉薄的心思,会不会为了避免祸事将华阳再献出来,那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和亲公主,在燕国只有死路一条。
  她苦心孤诣,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为了摆脱楚国摆脱华阳,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但她转念一想,秦阙既然让棠月来监视自己,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目前对他还是有些用的,那也就是说,只要她能在秦阙面前放大自己现在的用处,这件事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祝蘅枝合眼,心下一横,动了动唇。
  秦阙微微松了力道,让她可以正常说话,他很好奇她会怎么为自己辩解。
  祝蘅枝反问秦阙:“殿下为何查我?”
  秦阙一愣,她本以为眼前的女人脸上会露出惊愕、慌张,但都不是,她远比自己想象地更冷静。
  她借着这个空当,继续道:“因为殿下觉得我对你有用,才会派那个唤作棠月的婢女来监视我,才会去查我。”
  秦阙轻笑了声,“你倒是敢揣度我的心思。”
  祝蘅枝强忍着下巴处传来的痛意,“有何不敢?更何况,我与你之间似乎也不上'揣度'二字,我嫁入你父亲的后宫后,即使不是皇后,那也算是你的母妃,对晚辈,何须用这二字?”
  秦阙虽松了她的下颔,但攥着她双拳的手上的力道却是没有跟着松半点,她的指骨被捏得生疼,一时泪光便盈上了眼眶。
  “你应当知晓,我燕国有子继父妻的习俗,有朝一日,你一样是孤的榻上人。”秦阙看着她充满水光的眸子,好整以暇道。
  话是这么说,但就是不知,她这么瞧着柔弱无骨的人,能在自己那位父亲的手里活多久。
  他本想借此事羞辱眼前的女人一番,楚国人一向以礼仪之邦自诩,更是推行“守贞”那一套。
  但祝蘅枝只是收敛了眸光,问道:“历来从太子之位走到皇位上的,有几人?”
第6章 诱惑
  秦阙的眸色倏地沉了下来。
  祝蘅枝听见他的指节被捏得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以极具威迫意味的眼神盯着自己。
  她承认,她是故意激怒秦阙的,只有他的理智暂时被情绪所驱使,自己才能有可乘之机。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秦阙的拳松了开来,唇角扬起一丝略带嘲讽意味的笑来:“你不会真得想当我大燕的太后吧?”
  “有何不可?”
  既然与那宋淑妃不可避免有一战,能把现今的燕国太子拉到自己的阵营里,自然对自己是有利的。
  秦阙轻嗤了声:“痴心妄想。”
  据他在燕国内廷的眼线,燕帝这几年的性子是愈发古怪了,即使是那位八面玲珑的宋淑妃,有时也免不了被为难。
  “所以,太子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祝蘅枝微微仰头,看向秦阙。
  在被那双称得上是顾盼生辉的眸子对上的一瞬,秦阙怔愣了下。
  祝蘅枝露出一副了然的神容,接着道:“殿下在燕国现在的处境,想必用不上我多说,前朝的确有老臣重臣保你,但你对内廷、对你的竞争对手宋淑妃的境况,虽不算一无所知,但最起码,做不到那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吧?”
  她能感觉到,秦阙攥着她手的拳有松开的趋势。
  “那又如何?只要我一天还是大燕的太子,他百年之后,我即位,是名正言顺。”
  秦阙果然松开了她,而后拢了拢自己的衣衫。
  眼前的女人聪明,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在等她回答的时候,心中也不免泛上了一层期待的涟漪来。
  祝蘅枝轻轻抬唇,唇边勾起一丝弧度来:“而我到了燕国,面临的敌人,和殿下你,是一样的。”她中间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嘲弄的意味来:“其实,我并不期待你父皇能给我什么庇护,子嗣,更是可遇不可求,所以,我需要一个盟友——”这个盟友,便是目前和她处在同一阵营的太子秦阙。
  秦阙眸光微微一动,但面上不露分毫,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问出一句:“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
  说罢,眼光不自主地下移。
  祝蘅枝因尚在病中,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中衣,领口微微朝外翻着,露出皎白的皮肤来,两边的锁骨一半露在空气里,另一半虽被衣裳盖住,却因她现在微微朝前倾身地动作更加凸出,连带着肩上本为了抵御寒冷披着的裘衣,添了些欲盖弥彰的美。
  秦阙喉头微微滑动,本想别开眼,仓促之间,又看到了衣领下那道若有若无的沟渠。
  这样的尤物,落到他父亲手里,属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但这个念想仅仅在他脑中存在了一瞬,就被他自己拍散了。
  祝蘅枝看着他,有意无意地问出一句:“殿下,指的是哪方面的自信?”
  秦阙脑中嗡的一声,但还是没有去看祝蘅枝,以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你最好不要在孤面前玩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否则,别怪孤将你扔在这风雪交加的邺州。”
  祝蘅枝的目光随着他的目光,挪动了下身子,凑近他的脖颈耳廓,轻轻吹了一口气后,以极其温柔的调子问了句:“殿下,舍得吗?”
  秦阙身侧的拳不自觉地收紧,耳垂上也沾染了些许薄红。
  祝蘅枝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殿下在我身边安插棋子,便是觉得我可用那么,姑且让我猜猜,殿下指的是不是这个?”
  说着探出手指,穿进秦阙腰间的革带里,指尖一勾。
  不需要很大的力气,毕竟她的目的只是让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有所感知罢了。
  秦阙猝不及防,仓促间转过头来看着他,眸中带着一丝惊愕。
  “我再说一遍,你要嫁的人是我父亲。”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渐渐带上了哑意。
  祝蘅枝歪了外头,“我知道啊。”
  秦阙看着她如一剪秋水般的眸子,仿佛叫人一下子就能望到江南烟雨岸。
  他强迫自己匀出一息来:“那我方才和你那个婢女说的话,你是不是当做了耳旁风?”
  虽然是问句,但在现下当然处境里,却远远没有了方才的威逼之势。
  祝蘅枝知道是哪句——孤不喜欢同一句话对活人说两遍。
  她扬了扬眉,并不躲避秦阙的目光:“那我现在还能活着,是不是说明,我在殿下这里,已经属于是例外了?”
  “你,”秦阙很意外地一顿,“还真是自作多情。”
  祝蘅枝手指在不经意间下移,转而勾住了秦阙当然衣服,灵活地手指绕了几圈,又松了开来,笑道:“是不是自作多情,殿下心中自有答案。殿下不是问我怎么对自己这么有自信,我以为殿下想要我证明的,是这张脸。”
  她一直在观察着秦阙的表情。
  他仍旧一言不发。
  “看来不需要殿下张口回答了,毕竟殿下的反应,已经给我答案了。”祝蘅枝说着松开了手。
  此时肩上袭来一丝冷意,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将肩上的狐裘往紧地裹了裹。
  只是这么一动,本来还覆盖在她胸前的被子也跟着滑动了一番,到了她的腰际。
  盈盈一握。
  “殿下觉得,如果真是我那个娇俏,甚至略带些蛮横且又单纯的妹妹嫁过来,能帮殿下得到你想要的么?”祝蘅枝的声线懒懒的,越是这么不以为意,越是添了几分魅惑人心的感觉。
  被她这么蓄意一撩拨,又戛然而止,言语中又处处藏着挑衅的感觉,秦阙眸中早已跃动出一簇短小的火焰来。
  他蓦然转身,伸出大掌,便攥住了她的腰:“我是大燕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缺什么?”
  虽然人锢地她有些不舒服,但祝蘅枝并没有露出半分恐惧之色。
  事已至此。
  “殿下想要的,偏偏就隔了这一人之下,”因着秦阙的动作,使祝蘅枝的唇只能凑到他的喉结旁,“而我,能帮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微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上,秦阙地力道骤然一紧:“你当真要这样吗?”
第7章 说破
  祝蘅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小臂的力量,但偏偏没有休止,反而继续凑了上去,问:“不要哪样?”
  檀口一张,气若幽兰。
  说罢眸光向上偏转,直勾勾地盯着秦阙的眼睛。
  秦阙看着怀里的人,哪怕尚在病中,也一样称得上一句媚眼如丝,足够钩心摄魄。
  他突然冷笑了声,松开了祝蘅枝:“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能用这样的路数引·诱得了我?”
  男人颀长的身影在她面前落下了一道浓重的阴影,仿佛要将她完全笼罩在里面。
  祝蘅枝将垂在胸前的青丝拨到颈后,正好露出雪白的肩颈。
  这个动作似有意似无意。
  祝蘅枝继续抬头看着他:“这重要吗?”
  语调轻轻地,当中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被她这么一问,秦阙倒是一愣。
  女人唇角轻轻一勾:“能不能引·诱殿下不是关键,因为,我要嫁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燕帝啊,”她中间稍稍一停顿,继续说:“殿下不是在质疑我的身份么,那你说说,我那位还未曾及笄的妹妹,能不能,为了殿下,做到这个份上?”
  秦阙睨了她一眼,“她不曾来,我也不曾见过,我怎知……”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祝蘅枝打断了:“殿下不是派人去查我了吗?那是不是也查了我那位好妹妹?”
  秦阙心底蓦然一虚,他的确派人去查过,但查到的仅仅是祝蘅枝是匆忙间从庶出变成的嫡出,至于两个公主分别是怎么样的性情,却并没有探听到多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眼前榻上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于是冷哼一声:“孤每日政务繁忙,还没那么无聊,”中间一顿,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别说是为我了这般搔首弄姿,你是为了你自己。”
  “哦?”祝蘅枝反问了声,“那以太子殿下在燕国朝中的处境,还需要给我身边安插棋子吗?”
  秦阙的眸光一缩,而后迅速转过身来,但面上又是一副并不以为意的表情:“什么棋子?”
  祝蘅枝一直关注着他,他下意识的小动作自然也被她尽收眼底,“殿下又何必这样与我打哑谜。”
  秦阙没有应声。
  “棠月,”祝蘅枝微微启唇,“如若我猜的不错,殿下是想让我成为你在宫内的眼睛,倘若能再帮你扳倒你那位政敌,宋淑妃,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秦阙见她悉已猜出,索性将话坦白开来说:“的确如此,果然孤看中的,”说话间又一次坐到了她的榻沿上,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她:“意下如何?”
  虽然是问句,但他的尾音落得很平,祝蘅枝明白,对秦阙这样的人,很少有让他可以用商量的语气说的话,这次对她亦是如此。
  本质上并不是征询。
  “我有拒绝的权利么?”祝蘅枝微微仰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眸子中,仿佛潋滟着江南最温柔的秋水,妩媚而不做作。
  秦阙喉结轻轻滑动,不经意间别开眼睛,声线中已经沾染上了些低哑:“算你识相,你这般帮我,有何想要的?”
  在他说出后半句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愣。
  按照他往素的习惯,怎么会这么问?
  那便姑且算作是怜悯了。
  身侧的人久久没有应答。
  他自认已经调整好了心绪,于是将视线又落到了她那侧,补充道:“只一条,别太过分就好。”
  眼前人张了张口,似乎犹豫了许久,才道:“我想活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秦阙是有些讶异的,他本以为会是地位珠宝,再不济也是放她自由。
  祝蘅枝一下子就看出了他心中所疑,再开口时,声音中已经添了一丝哽咽,眼眶微红,楚楚可怜,“殿下没有没有听错,活着,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她还真是有诱人的本事。
  但转念一想,大秦的后宫之凶险比前朝更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想寻个庇佑,一时倒也没那么值得怀疑了。
  况且以他父亲燕帝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让这位楚国的公主有身孕的,没有子嗣,按照燕国的规矩,要么是去给燕帝守灵祈祷,从此青灯古佛,度过这下半生,要么是继续侍候新君。
  这其中的哪一条,在秦阙即位后,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难怪祝蘅枝将这个作为所求。
  秦阙抬眼:“你若是能成为孤在内宫敏锐的眼睛,等他百年之后,孤自然会保你性命无虞。”
  但身后的女人的回应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激动,亦或者说是感激,只是很以很平淡的声线说了句:“多谢殿下。”
  空气再度陷入冷寂,秦阙目光转向挡着窗子的那两个箱子。
  祝蘅枝会意,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道:“回头我会命人把它们撤掉的。”
  这女人还真是善于察言观色,秦阙以很低的气音笑了声:“你不是怕我监视你,才用这两个箱子,欲盖弥彰的么?”
  祝蘅枝挑了挑眉,拥着被衾回应:“殿下既然今日选择与我坦诚相见,那我自当以盟友之间坦诚的态度来对待殿下,这样,我以后在你们燕国后宫里做殿下的眼睛,殿下才能对我放心不是?”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她一向小心谨慎,许多事情,连时春也不曾说过,而且,在邺城磋磨了这几日,已经快到年关了,即使在除夕夜之前不能回到上京,也不能拖太久,风雪又有了渐小之势,她估摸着,从邺州出发往上京,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秦阙往前走了几步,将要推门,又回过头来,对她说:“叫你的婢女早些安排,明日晨起若是风雪没有加大,便启程,前往上京。”
  祝蘅枝垂首,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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