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他也不能再回去,所以要先将贺骁身体里的灵魂赶出来。她刺下去的位置都是一些疼,但不致命的地方。
她先用疼痛逼他出去,用时又留下他一条命。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傻,也知道这些伤待会简长凌进入时也会感受到。
他也会疼,甚至比贺骁疼的时间更长。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他的身体不能用,再拖一秒都是魂飞魄散。
他们做了许多坏事,只要脱离人体一秒,天便会降下雷罚。
所以不能拖,要快要快。
就算这个身体,会有很多问题,但只要先让他活下来就好。就算难以忍受,也可以从新换身。
可有时候,不是她说快就能快。这个叫贺骁的男人,不知为何,就是不愿离开。他的意识很强,就算十三刀也只是让他陷入短暂的混沌,很快又重新苏醒。
还是不行,还是不行。
怎么能不行,她已经尽力了,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但就是没用,没用,她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怎么办,她不想他死...
他不能死,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第74章
简长凌死了。
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死了,是在痛苦与折磨中死去...死的极其不安心。
死时甚至来不及和她说一句话,冰冷的身体毫无反应,她抚摸他的脸,跪在漆黑的棺材内。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砸在他脸上衣襟上。这张她看了许多年的脸,此刻血色全无,是一张没有任何生息的脸。
他死了...他死了,再不愿意承认接受,也不得不承认接受。她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拼命的流。
流尽流干。
从一开始的平静,到最后的痛哭流涕,只过去三秒。她跪坐在棺材内抱着他的身体,哭的撕心裂肺。
她好难过,好疼,她的丈夫怎么就死了呢?他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还和她说等这次身体好后,就带她出门逛逛。
他说,如今世间大变。
他们夫妻出去见见世面,顺道去他们以前走过的地方看看,看看哪里可有什么变化。看看他们以前认识的旧人,还健在否?
他说了许多,许多。
他还说,要陪她很久很久,不让她一个人在世上孤苦无依。就是没说会死,会离开。
所以,他怎么能死!
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玉荷从未想过简长凌会离她而去,这是比那将近两百年的流浪生活还来的让人难以承受的事情。
她根本不敢想象没了他以后,她一个人该怎么活。近七百年的相伴相随,简长凌于她早而言,早就不再是最简单的丈夫。
对她的意义,他高于丈夫这个身份。
是灵魂上的契合,是鱼与水,是暗室灯,是没有他就不能活。他对她的意义,超越一切。
何况,她还爱他。
是需要很爱很爱才能结婚生子,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百年的相伴,孕育子女,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他们经历了很多,他们付出了很多,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她接受不了他的离开。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失败了,她失败了...他的丈夫死了。
眼泪流干,她也挽回不了死去的人,甚至他都没给她流一丝念想。
他们做了太多坏事,上苍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们都要死,不仅仅是身体消亡,还有魂飞魄散。
她留不住,她什么也留不住!
一律残魂都没给她留下。
“是你们害死的他!是你们害死的他!疯子疯子!你们知道他是谁的,你们知道!”
“你们杀了他!你们杀了他,疯子疯子!畜生畜生!”声嘶力竭的怒骂也无法换来他的命,玉荷当然知道他们清楚。
但她就是想骂,因为不骂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夫君死了啊!死了!
被他们杀了,被她们两人寄予厚望的后代杀了!她们待他们不薄啊,为什么能袖手旁观,能下得去手。
她好疼,好疼,疼到近
乎崩溃。她骂着,叫嚷着,最后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红的血,那血顺着嘴角流下,染红她白净的脸颊。
最后,她躺在血泊内,与她的丈夫躺在一起...
六月二十六,夜,大雨。
那雨下个不停,模糊那人的声音,但并不会掩盖她的气息。熟悉的馨香,就算有无数让人恶心的血腥铁锈气也掩盖不了。
他闻到了独属于她身上的气息。他知道她就在附近,失聪的耳朵隐约间听到女人细碎的哭声,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老旧坏掉的收音机,时不时的失灵。
她哭了,像是受了委屈。
可她怎么能哭,该哭的是他才对。她捅了他整整十三刀,刀刀见血透骨,刀刀致命。
他好疼,疼到有些麻木。
但好吵,她哭得好吵。他好想爬起来,爬起来捂住她的唇,堵住那些恼人的哭声。但不可能,他爬不起来,他的手被她扎破,刀子钉在他手腕处。
他不仅爬不起来,他的手也废了。
废的彻底,像条臭鱼烂虾,被人随意丢在地坑,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冲刷着他流血不止的伤口。
他听见那些人说:“太太已经歇下,他怎么处理?二哥,是剁了喂鱼,还是?”
简泊淮:“不用,就丢在这。那头黑熊,估计饿得很,正好把他解决。”
“也是...省得还要喂。”说着,几人离开。贺骁耳边也没了人声,他躺在无人路过的地坑内,感受着头顶天幕落下的雨水,思绪断在这刻...
另一边,清理完石窟内的东西。
简泊淮拿着从简长凌尸体上掰下来的扳指,戴在自己手上。他看着晶莹剔透的玉石扳指,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
少时想要的,现在总算到手了。
还记得,刚知道这扳指是一对,另一只在她手上时。他便嫉妒的发狂,但因为年幼,也因为身份,他永远不可能拥有。
随着年龄上升,那些儿时不可得之物变得更加深刻,让他渴求。得不到就如病了一样,不得安宁。
好在现在,他拿到了。
不仅仅是扳指,还有送扳指的人...他会成为他的妻,他也会代替那个老东西,给她无尽的欢乐。他这么年轻,一定能让她快乐,满足她。
他会很爱她,不比那个人差。
......
她昏倒的突然,但并不让人难以理解。她与那人夫妻一体近千年,早就超出一般夫妻感情。
只不过,他没想到她会吐血。
甚至到昏迷的地步。
好在,除了吐血和身体虚弱以外,她并没有生命危险。这让简泊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让他知道这次他们之间算是彻底的决裂。
如果说换身还有商量的余地。
那这次,算计他身死。
可以说是杀夫仇人,他知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也知道这么做会被她记恨上。
但不这么做,他才会后悔。
他算计的很好,引导那群人找到出路,但他没想到那个叫贺骁的外乡人会和他们兄弟一样爱上她。
甚至明知村中有危险,还要下来寻她,最后自投罗网。被他们抓住,受刑。
他给过他活着的机会,但他没把握住,所以不能怪他。就算要怪他也不在意,毕竟都死了,有什么可说。
人命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毕竟这个村子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长寿。只要想活,他们都能活很久很久。
而她却不一样,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
所以,他不可能放弃。
就算她恨他,恨得要杀了他,他也不会后悔。起码,他短暂的生命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就算是与弟弟共享,他也愿意不后悔。
第75章
沉寂百年的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住在祠堂的老先生死了,最听那位话的族长也死了。
老先生是老死加病死。
那位族长不是,他是在抓捕外乡人的行动中,不小心跌入山崖,找到时已经死无全尸,大腿以及手掌被他养的狼狗啃食得干净。
新继任的族长是上一任族长的二子,名叫简泊淮。也是他们那一代的天骄,他继承那个位置没人说什么。
这位族长一上任,便开放了村子的进出口。他允许村民自由进出,不用再像以前非要在一个特定的日子才行。
当然,是有条件的。
想要搬出村子,他也不阻止。
前提是,必须清除关于村子的一切记忆。当然,这不代表他们不再是村子里的人,族里会特制一种刺青符咒,绘制在他们脖颈。
每过十年,二十年,隐在皮肤下的黑色刺青会显现。到时他脑中会出现回村子的路,要回来那村子永远是他们的家,不回来,只需静等一月,刺青便会自动消失。
随即,他再次失去关于村子的记忆。
想起,又需一个十年。
他们要出去,村子也会给他们打通好门路。毕竟,他们这个村子存在近六百年,在与世隔绝,也生存了许多年。
门路和人才并不少,不说遍布全球,但大江南北还是有的。加之他们也没有与政府失联,自然都有身份。
出去,见识一下世界也不错。
做到如此,那位族长自然也是有要求。他要成婚,成婚对象是哪位,他给了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自然他们也得支持他。
就算不支持,也不该反对。
那位远离人群太久,虽有权势,但无群众基础。比起那个高高在上接触不到的神明,他们更容易支持和他们一同长大,一样只是普通人类的简泊淮。
何况,他们也无法拒绝不是吗?
他们打不过简泊淮,也拒绝不了族里的资源。他们只是选了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再要说血缘关系,那就更不用担心。
近六百年的时光,二十七代更替,那本就稀薄的血缘关系早就消失殆尽。何况...他们本来也不是她的血脉。
那位只有一个儿子,但那个儿子没过半月便早早夭亡。后来祖爷爷见她太过伤心,也怕她承受不住,便去外头抱了个孤儿带回家中抚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孩子长得很像他们二人。渐渐地,那位忘了自己真正的孩子已死,将那个孩子当成亲生的抚养。
而那个孩子,才是他们真正的祖宗。
她也是...但无血缘关系,所以只要他们互相愿意,那他们就可以成婚。
但她怎么可能同意?她恨不得杀了他,杀了他们所有人为她的丈夫报仇。
这是距离简长凌身死的第六日,她从噩梦中惊醒,发觉那不是噩梦,她的夫君真的死了。
那群凶手不内疚,甚至想要娶她。
这是天大的笑话,多无耻丧心病狂的人才敢这么做:“我是你们的祖奶奶!我是你们的祖宗!你们简直疯了!疯了!”
她要嫁的还不是他们兄弟其中一个,而是两人,简泊舟与简泊淮一起。
到底有多疯狂,才会做出这种事。她不解并咒骂,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
怎么能不疯呢,她丈夫死了啊。别人觉得无足轻重的事,在她看来,如同天塌。而那两个杀人凶手,此刻却在求娶她。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他们还是她与丈夫养大孩子的后代。
也是,她们的后代。
所以这是乱-伦,有违伦理。
她骂他们疯了,青年却淡淡道:“是疯了,疯得彻底。”简泊舟解下,领口的袖子。
烦闷的胸膛接触到空气,瞬间放凉。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她是那么的漂亮。
漂亮到一眼,就让他心动。
明知她是危险,有毒的,他还是飞蛾扑火一般地奔向她。就算代价是死亡,他也在所不惜。
反正,人都会死。
死在年老之时,和死在她眼中记忆里都是死。那为什么不死得轰轰烈烈一些,起码后者可以在她心中留下痕迹。
不会像以往那些不可得之人一样,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岁月是最无情的,时间长了,她不会记住任何人。
包括,那些她曾经爱的。而他始终认为恨比爱更长久,恨吧,他已经无所谓。反正,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好。
他说着,就去拿桌子上的合卺酒,他给自己倒上一杯,又在另外两个杯子里倒上。
这时,屋子内一共有二人。
床上被绑着手脚的女人,跪倒在床边替她揉捏酸痛脚踝的简泊淮,以及拿着合卺酒过来的简泊舟。
他们知道这个场景诡异且不该,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已经疯了,疯得没有底线,只在乎能不能拥有她。
好在,能的。只要喝下这杯酒,他们就能结成夫妻。
看着替她揉脚的弟弟,简泊舟心中没有太多情绪。在与他合谋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时只冷漠地看着。
随即,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他跟前道:“你先来吧,等你喝完,我再继续。”
简泊淮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没有犹豫,直接接过。他的视线再次落回床上的人,那么漂亮紧致的人。
只可惜,她被绑着手脚。
无法与他真正地喝下交杯酒,但这就足够了。他饮下那杯酒,捧着第二杯来到她身边。
也不知是那酒水太烈,还是今夜的烛光太红。只一瞬,原本皮肤白皙的青年脸上爬上一抹淡红。那红来得突然,下一秒他耳尖也染上。
玉荷皱眉,刚想再骂几句。
那红着脸的青年便拿着那杯合卺酒,越靠越近,直到酒杯抵上她的唇。
简泊淮红着眼温声诱哄:“太太,喝下这杯酒好不好,喝下了我们就是夫妻。”一提到夫妻二字,他嘴角就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眉眼干净的像是多年后终于得偿所愿的小孩,本就是二十的年岁,又在村子里这个没有外人的地方,唯一的情爱欲-望,都给了她。
所以,她可不就是他的得偿所愿。
只可惜,那笑僵硬在下一秒。
女人移开了脸,一副冷漠嘴脸。或许是骂得久了,累了。也或许是骂了那么多,一点效果也无,那两人还是我行我素。
玉荷觉得没救了,说不通,便停了与他们沟通争吵的欲望...!
第76章
她偏过头,不予理会。
卓越白皙的脖颈从红绸缎子里漏出一节,雪白如明月像是羊脂玉。几缕发丝垂在额角,风一吹,散在她脸侧。
她是那样的脆弱娇贵,好似风一吹就能倒。简泊淮压着心间的火,试图和她讲道理,可他哪有道理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