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刃——站着走路的狗【完结】
时间:2024-05-15 23:07:54

  这个问题倒还真实把刘余川难住了。这个秘密是从怎么看都不太靠谱的阮益达那里得来的,阮益达得到消息的方式和途径,则是更不靠谱。
  “不是正规官方途径知道的。是一个自称昆州‘老实和尚’的人打听到的消息。你可能不知道‘老实和尚’是什么意思,就是包打听。什么都知道一些。我只能这样回答你。”
  难得地,刘余川想要认真地解释一个问题。就怕话说少了,说不明白。
  这个回答,就算是刘余川自己听来,也是如此地不可靠,满是“无厘头”的味道。道听途说也就罢了,还是个“莫名其妙”的人说的。太不靠谱了。
  “我信你。你不是信口胡诌的人。”
  实在出乎意外。她居然没有怀疑。也许是刚才刘余川表现出来的判断力,洞察力,让肖苑 信服了。
  这时候不能再追问,肖苑已经开了口,自己会说出后面的答案的。
  “今天是 7 月 12 日。肖苑是 6 月 5 日流产的。离婚是 6 月 20 日。流产,离婚,都没告诉双方的父母。是他们两个人自己商议决定的。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一股失望的情绪涌上刘余川的心头。
  因为流产和离婚杀人,这可不是刘余川想要的答案。而且也解释不了云城那几起凶杀案的原因。
  这不是答案,至多是诱因,是导火索。
  “我能问问,流产的原因吗?”
  这是关键因素。是谁导致的流产?刘余川,还是他的媳妇?
  又是沉默。这个问题比刚才的还要难。
  “你知道血溶性流产吗?”
  血溶性流产?
  医学,刘余川回答不了。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能说个大概意思。大概就是胎儿的血型和母亲的血型不相容,我说不明白是因为基因原因还是抗原原因导致的不相容。总之就是母体里的胎儿,因为自己的血型和母亲的血型冲突,导致胎儿停止发育。出现心跳停止,停止发育。变成了死胎。”
  “其实不是胎儿非正常流产。是因为胎儿不能正常发育,所以只能采用引产和流产的方式。”
  这回沉默的变成了刘余川和卢一品。
  这是一个两个人都不曾明确知晓,却又无比残酷的事实。宋允铭和他的媳妇能够自然受孕,却在受孕后不能够保证胎儿的正常成长和发育。
  对于一个心理脆弱的人,这会是一个行凶的诱因。
  但是,宋允铭是一个心里脆弱的人吗?
  “是谁提出的离婚?”
  “是彭曦菱自己。”
  不是宋允铭,这倒是有些意外。
  “为什么?”
  “彭曦菱去找医生咨询过了,还是我陪着她去的。医生说这种溶血性流产,是无法完全治愈的。这是由于父亲和母亲在血型上的冲突导致的。也就是说,怀孕没问题,胎儿发育,问题很大。一胎是如此,下一胎继续出现这种问题的可能性依然存在,而且可能性还不低。这个事情对于彭曦菱伤害很大。让她身心俱疲。”
  身心俱疲。那就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是什么事情?是流产,还是不能正常生育孩子?”
  “都不是。”
  都不是,那是什么?
  “宋允铭是独生子,宋允铭的父亲也是独生子。如果他们两个人没有孩子,这个家庭是不会幸福的。这一点,彭曦菱自己很清楚。在决定离婚前,她大病了一场,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
  这个回答,像是在说原因是“不能正常生育孩子”,但其实不是。她回答的原因是宋允铭的家庭环境,彭曦菱的内心活动。
  他们可能是深爱对方的。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能让对方全身心地享受这种爱,那就只能放手。
  刘余川明白这种选择。当年的祝心蕊,也是这样选择的。想到这个名字,刘余川的喉头也不禁蠕动了一下。
  他需要收束一下自己的心神了。
  “最后一个问题。据你所知,他们夫妻两人,关系好吗?”
  “很好,恩爱。”
  “莱宁德”培训学校,这是一家云城本地的知名连锁培训机构。在云城各区县有多家学校,旗下的员工数量,近千人。学校主要负责小学、初中各年级的学科培训工作,也做一些艺术培训。
  但重点还是小升初和初升高培训。
  莱宁德,出自英语单词 Learner。英文寓意学习者。对于一家校外培训机构而言,这个名字的含义很好。
  听着洋气,高大上,对某些虚荣的家长更具有吸引力,汉语的意思翻译过来,和校外培训机构的职能也很相近。
  取这个名字的人,很费了些心思。
  刘余川在照片上发现“异常”的那个人,就在这家培训机构的总部里任职。是人事部主管,绝对的实权人物。也绝对是需要一定手段和能力才能胜任的工作。
  出现在许畅面前的,是和她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一个女性。身高倒是差不多,都是 170 左右,绝对不少于 168cm。穿着标准的职业套装,一套浅灰色的套裙。精致的妆容,披肩发。
  行走时候有一种处乱不惊的自信,目不斜视。
  这又是一个女强人的形象。而且是成熟的职业女性。这是宋允铭母亲冯兰仙的升级版。
  “你好。”
  说话的语气礼貌而冰冷。坐下的姿势也很专业,并且迅速而果断地抬手拒绝了给自己倒水的人。眼睛在顾览和许畅脸上快速地扫过,然后迅速地把目光聚焦到了许畅的脸上,很快找到了重点。
  这也是一种本能。
  第一次,在这种近乎于“逼视”的目光下,许畅感到一丝慌乱和不自信。她需要收束心神,凝心聚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看回去,看清了。
  这不是一个标准的美人。但眉宇间有一种女性少见的“英气”。
  “你好,肖颖女士。”
  许畅回答了。
  “你好,昆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顾览。”
  顾览说话的方式更像警察,也亮明了自己警察身份。
  “他是警察,你是什么人?”
  来人的目光继续逼视着许畅,像用是要目光看穿她,或者用目光逼迫她认输。
  “我是许畅。犯罪心理学学者。受省公安厅邀请,参与一起案件的侦破工作。”
  说的不一定都是真话,假话也没说。
  “警察,找我什么事?”
  语气依然冷漠,而且充满了戒备。谈话的办公室已经清空,只留下了顾览、许畅,和来谈话的人。门外,云城市局的便衣在门口守着。
  “找你的是我,不是警察。他是来陪同我的。”
  许畅的脸上努力保持着微笑。面对这样的女人,在一开始,就不能露怯,否则将会是一败涂地。
  “你一个犯罪心理学学者,来找我干嘛?总不会是把我作为你的犯罪心理学研究对象吧。”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丝毫没有减退,像通过循循善诱获得她的信任,看来是行不通的。必须更快地切入主题。
  “不是。犯罪心理学只研究罪犯,和可能的罪犯。我们的学名叫做虞犯。虞,虞姬,霸王别姬那个虞姬。虞,就是可能,担忧犯罪的意思。你不是罪犯,也不是虞犯。”
  “那找我干嘛?”
  “一个很可能同你关系亲密的人,有成为虞犯的嫌疑。”
  许畅期望看到的变化出现了,面前这个进门以来就一直绷着脸,绷着神经的职业女性,在心理防线上出现了一丝缝隙。
  “顾警官,请你先出去行吗?接下来的话,我和这位肖颖女士单独谈。”
  顾览疑惑地看了许畅一眼,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过分的要求。警察带着许畅来办案,现在居然要把警察踢到一边去。虽然来之前,刘余川交代了,要以许畅为主。
  但也没说只认许畅啊。
  “顾警官,接下来涉及到一些女性之间的私密问题,有你在,很多话不好说。”
  好了,这个理由,顾览实在是不好拒绝了。再僵持下去,万一这个肖颖一个不乐意,站起来走了,就更收不了场。
  “好,你们慢慢谈,我在门外,有事情。你随时叫我。”
  是你,不是你们。显然,这个你,针对的就是许畅。
  “在谈话之前,我要先知道,你说的那个和我关系亲密的人,是谁?”
  门从外面关上,没有上锁。这也是顾览离开前的要求。只剩下两个人的室内,被叫做肖颖的人先开口了。还是那种逼视的目光,只是多了一些急切,和不易察觉的焦虑。
  关系亲密,终究还是一个让人不安的描述。
  “宋允铭。”
  许畅最希望看到的表情,终于意料之中地在肖颖脸上出现了。那是最初的惊愕,然后是错愕,紧跟着是怀疑,和被人洞悉后的不快。最后,变成了许畅一直等待着的关切。
  “他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怎么会找到你的?我想,这应该是你们之间的秘密。”
  第一次,在许畅和肖颖之间的博弈上,许畅占据了上风。她预判了肖颖的预判。这个问题,让肖颖脸上的漠然,变成了一抹红晕。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问题还是难于启齿的,它的确是一个人的隐私,和秘密。
  “和你一样,我有一个暗恋的对象。是我暗恋他,不是他暗恋我。”
  第二次,许畅又赢了,她再次预判了肖颖的预判。肖颖的表情证明了,这种预判不仅正确,而且很好地击中了肖颖的心脏。
  “他是谁?”
  “他就是在照片上锁定你的人,用的是一张你们在省博物馆门前合影的照片。你,站在宋允铭的身旁。”
  “他叫什么名字?”
  许畅犹豫了。如果刚才的描述还有一点“耍花腔”的意思的话,现在需要直面的时候,她的心里有一种翻滚的感觉――是吗?真是吗?
  可的原因不是得不到答案。而是答案就 是――是!
  “不能回答吗?”
  “刘余川。刘备的刘,多余的余,四川的川。是一个喜欢踢足球,沉默,不善于说话,也不太说话的人。比我高,有 180cm 以上。是一个警察。”
  “还有,他喜欢听摇滚乐,喜欢看武侠小说。有很好的的洞察力,归纳总结能力。感情深沉,内敛。不轻易表达自己。”
  许畅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对刘余川竟然如此熟悉。或者说,自己竟然对刘余川观察得如此仔细,记得如此清晰。
  “他知道吗?”
  肖颖的声音低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弭。
  “他不需要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他无关。”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许畅说完,连自己也吓住了。
  “是,这是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无关。”
  不仅声音低沉了,连眼睛也微微泛红。
第五十章 往事
  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还是摆在了肖颖面前的桌子上,是许畅亲自到门口让人冲好,又端过来,然后她亲自端进来,摆在桌子上的。
  和刚才不同,这个举动得到了肖颖积极的回应。
  “喝咖啡的习惯,就是宋允铭潜移默化影响的。”
  一种少女式的笑意不加掩饰地出现在了肖颖的脸上。那是对美好往事的回忆时,心底里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他在念大学的时候,就很少睡午觉。大中午的,别人睡觉,他就在学习英语,去图书馆看书,做笔记。他学英语的方式很特别,是看英语杂志自学的,而且不是背单词,背语法,是抄写英语杂志里那些长句。他们宿舍的人说,他自从进校以后,就给自己定下了考北京的大学研究生的宏愿。是北京的大学,不是北京大学。”
  为什么偏偏要是北京的大学?
  是因为某个特殊的人也在北京吗?
  “因为中午不休息,就固定了每天一杯咖啡。因为喝咖啡太多,内热,容易上火,所以每学年都会得一回严重的急性扁桃体炎。而且每回都是高烧不退,吃药没用,必须要输液,还至少三天才会退烧。最严重的一回,发展成了急性肺炎。输了四天的液。”
  这语气,像极了另一个和宋允铭熟悉的人――冯兰仙。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最严重的那回,就是我陪着他去的诊所输液。是学校门口的诊所,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医生都已经开始拖地板,准备关门了。要是再晚几分钟,就只能去医院了。要是去了医院,我一个人料理他,可是麻烦了。”
  一个微笑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了某个甜蜜,温暖的瞬间。这表情,许畅想起来了,在田文明回忆他在参加昆州水泥厂第一次技改,表现突出的时候,也出现过。
  很像,很像。
  “那是大四上学期,11 月份,我们在一起上考研的培训班。是考研政治的辅导班。”
  “当时是在云州师范大学上的课。云州师范大学,和我们学校都在建设路上,分别在路的两头,有 3、4 公里的距离。那是个周末,早上去上课的时候,他就已经病了。开始以为是咳嗽,感冒。一直拿着瓶‘复方甘草合剂’在喝,中午喝完了,还去药店又买了两瓶。不停地喝那个腰。咳嗽好像还有点作用,但是全身发冷。”
  “考试临近,复习很紧,又请的是专家上课,要上一整天的课。他不想轻易就放弃课程,咬牙坚持。他也是真厉害,从早上,一直坚持到了晚上。中午午休时候,连米线都吃不动了,就喝了点稀饭,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了。精神萎靡不振。”
  “到晚上下课的时候,他已经冷得全身发抖,一说话就咳嗽了晚饭都没吃。坚持上完课,走路回到学校,脸都烧红了。晚上的课,下课时候已经 22:00,夜班公交车没赶上。所以只能走路。我陪着他走,从建设路的这头,走到那头。都担心他要扛不住了。”
  记得很清楚,连喝的是“复方甘草合剂”这样的细节都没有忘记。那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了,甚至还会更早。
  这是多么透彻的爱,多么深的感情,才能做到这样。
  那么深切的感情,又为什么会被拒绝?只能成为一个人的回忆。
  “他那种人,平时热爱锻炼身体,看着结实得不得了,也基本不生病。但是病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话也说不了,进了诊所,一下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躺在床上,像一滩稀泥。我当时就叫他稀泥。打针的医生问他什么,也只是回答,嗯,是。”
  “走路回去的时候,还有一口气撑着,到了诊所里,量完体温,做完皮试,针头才进去,他就扛不住了,眼睛都睁不开了。那个给他打针的医生说,这人真厉害,41.5°,还有本事坚持不倒,换做别人早就动不了了。可就是这样,在睡着前,他还在清醒地布置一样事情。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肖颖脸上还是笑意,但不再是甜蜜回忆的笑容,是一种苦笑哭笑不得的笑容。肖颖和宋允铭一起去的诊所,那这件事情自然是和肖颖相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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