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刃——站着走路的狗【完结】
时间:2024-05-15 23:07:54

  卢一品的脸上又一次露出失望的脸色,从面上看,的确是可用的信息很少。
  “她在昆州,还有家吗?”
  “你眼里的冯兰仙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余川的问题。冯兰仙是许畅一直感兴趣的人,先从对冯兰仙的兴趣入手,才开始“关注”到宋允铭。
  “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许畅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思考了片刻,才做出这个回答。
  “还有,她是一个恩怨心很重的人。行事果决,杀伐果断,从不优柔,当断则断。”
  犹疑中做出睚眦必报的判断后许畅又迅速做出了补充。恩怨心重,杀伐果断。这是一个女强人的素质。
  “你认为,冯兰仙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吗?”
  喜怒形于色,这是说一个人没有多少城府,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这应该不符合冯兰仙的特点。可刘余川为什么要这么问?
  “换一种说法:冯兰仙对一个人的好恶,是轻易不会改变的。讨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一无是处。喜欢一个人,就是如获至宝,千依百顺。”
  是!这个判断是基本正确的。许畅赞同了刘余川的判断。冯兰仙讨厌的人是田文明,喜欢的人,是她的丈夫宋建军。
  “你是说,宋允铭的性格,其实受到了自己母亲的很大影响。”
  许畅马上追问道。
  “你觉得,宋建军,又是什么样的性格?”
  刘余川却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问的竟然是宋建军,不是宋允铭。宋允铭和冯兰仙,许畅是认真思考过的。可是宋建军,那个一直沉默寡言,似乎始终躲在幕后的老年男人,许畅没有任何的思路。
  她没有办法回答,只能等待刘余川给出答案。可刘余川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他似乎在犹豫着如何措辞。
  “宋建军是个简单的人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认准一样事情,就认真地做。做车工,练技术,帮别人修家电。”
  是,表面上的宋建军,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一个几十年如一日,从没有改变过自己习惯,好恶的人,那种坚持的韧劲,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人?”
第七十一章 双贼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王守仁《与杨仕德薛尚诚》
  2018 年 7 月 22 日,星期日。农历六月初初十。有雨
  14:51。
  天气预报说有雨的意思,就是说可能会 下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也不知道下到哪里。
  这个时间的天空上,看不出要下雨的迹象。
  但是夏天的雨,大部分那时候也是没什么征兆的,唰地来一下,唰地就又过了。
  “火炬广场”,昆州市荆山区最大的群众户外活动场地,能容纳近万名群众参加集体活动。而且光电设备齐全,除了因为是露天场地,受降雨等自然因素的制约外,没有其他任何影响。
  整个广场是一个椭圆形,绕广场外围一周,设置有 1800 米的健康步道,都刷成了红色和蓝色。在广场的东西两个角,各划出两片场地,用铁丝网拉起来,是露天的塑胶篮球场。
  有灯光,有管理员,各有八块球场可供使用。不过是露天的,不是风雨球场。
  广场里面,则是大块的空地。有青石板的,也有水泥地面的。在不下雨的夜里,是群艺馆的工作人员,会定时,定点在这些区域播放广场舞音乐,还有人领舞。
  引导大家有序娱乐,不扰民。
  这种规模的大型户外广场,在昆州市一共有两处。一处是荆山区的“火炬广场”,另一处是位于北山区的“铜鼓广场”。一个在昆州北,一个在昆州西。
  一个靠近荆山。一个毗邻螳螂川。
  昆州历史上就是少数民族地区,现在昆州境内还有 16 个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的分支,那就更多了。
  这些少数民族,有不同的文化传统,宗教信仰,所以在昆州,民族团结,各民族携手共建,那是大事。民族团结文化,也是昆州市各级各届政府的重要工作内容。
  “火炬广场”,取的就是“高举民族团结火炬的意思”。他的建设,也是为了 2016 年昆州建市 60 周年的庆祝活动。
  党的民族团结政策火焰温暖全体昆州人民,全体昆州人民紧紧围绕在民族团结的火炬之下。这是火炬广场的寓意。火炬,还有党建引领民族团结,全体昆州人民共同奔富共同富裕之路的寓意。
  “铜鼓广场”就更好理解了。西南的少数民族,铜鼓文化几乎是所有少数民族都有的,祭祀,出征,祈福都用得上。大鼓,小鼓,中鼓,大小不一,形式各异。
  所以,铜鼓,也是民族团结的象征。
  鼓,还有了一种全体昆州人明团结一起,擂响昆州全面深化改革,在党的领导下,开创昆州新时代的隐喻。
  两个大型群众户外活动场地,互有分工。一般大型的民间,或者官方、半官方的群众性活动,开幕式一类的,就选在“火炬广场”。比如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运动会,元旦长跑起点,敬老、爱老宣传,禁毒防艾知识宣传等等。
  荆山区,毕竟不是市委市政府所在地嘛。
  那些政府负责组织的大型活动,则大多选择在“铜鼓广场”进行。比如“百日誓师大会”、“攻坚宣誓大会”等等。代表政府的形象,也行使政府的权利。
  倒是有一样,两个广场是同步――春节假期的各种游园活动。
  “火炬广场”坐落在昆州市荆山区,却不是在荆山脚下。而是在荆山区和北山区相邻的地方。
  广场上人还不算多,因为是白天,没有跳广场舞的人老人。篮球场上有周末出来打球的学生,7 月底了,学校都放假了吧。不用周末,学生也可以出来了。篮球,终究还是比足球受欢迎。
  篮球几个人,一块场地就可以运动,足球,没有 6 人以上,没有一块稍大的场地,就根本踢不了。
  里面的空地上,也有自己搭网打气排球和羽毛球的人。还有几个骑自行车的小朋友,和表演轮滑技巧的人,不知道是爱好者,还是来招揽学员的。
  大中午的,天气又热,谁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招揽学员吧。
  已经神秘失踪、失联的宋允铭,开着一辆白色的大众,正在“火炬广场”周边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边开车,边在张望着。
  很显然,他是在找人。
  “你知道,为什么要把会面的地点定在这里吗?”
  “你不会知道的,不管是昆州水泥厂,还是荆山实业股份,都和你没有太多的联系。你不会想记得这个名字。但是对于我,却是我的前半生。是在我身体上的烙印。”
  “火炬广场”,所用的全部水泥,都是荆山实业股份无偿捐赠的。时间是 2004 年。还都是 425 号及以上的高标号水泥,不仅捐赠了水泥,还派来了水泥罐装车,直接帮助施工方完成了混凝土的浇灌。
  当时荆山实业股份负责接洽的人,就是冯兰仙。
  那是她退休前,经手的最后一件大事。她做得很漂亮。给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画上了最后的一笔。
  车速减慢,在约定的地方,终于看到她了!有多少年了。从 18、9 岁的少年,到现在 30 出头的年纪。十几年的时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这十几年,她还是那样。隔得太远了,看不清楚。
  可能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多少有些憔悴。她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楚楚动人,光鲜亮丽。
  也不再是清纯可人的样子,也有了沧桑感。人家说了,胖一点的人,更经老。她一直都是瘦的,老得快。
  其实,我也是这样的。
  “刘警官。你们几次三番地找我,了解田文明家的情况,和田文明的情况,不只是因为他家儿媳被人杀了这件事吧。”
  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听着她的话,刘余川心里还是抽搐了一下。找冯兰仙来,自然不只是为了齐慧欣被杀案。只是真正的目的,目前还不能告诉她。
  但真相总有揭开的一天,如果真相就是指向宋允铭,那将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她引以为自豪的儿子,是一个杀人犯。这个冲击力一定远超田文明的儿子知道自己父亲是连环杀手后。
  “是,但是真实的目的,不能告诉你。”
  谎言,不都是善意的。但有时候,又不得不撒谎。
  “我知道。我知道。田文明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外表像个知识分子,其实恩怨心很重,心事也重。要说他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恩怨心重,心事也重。
  “我懂的,他来找我家老宋学习什么车工和木工,就是想学他父亲的样子,他父亲可是昆州水泥厂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田文明,一直自认自己是做行政的人,就是企业的管理者。技术副厂长的儿子,向厂长的儿子学习车工技术,却不是为了做技术活,纯粹是表明自己在管理者的岗位上,没有忘本。你说这个人,得有多复杂?”
  多复杂?田文明的复杂,刘余川是见识过的,是深刻了解的。
  “其实,他还是有能力的,也是能吃苦的。只可惜了,他的能力,不是工厂需要的。只是那种能力,换了个报社,行政单位什么的,又不够人家看了。”
  这个评价还是中肯的,但这不是刘余川找冯兰仙的重点。
  “你们家老宋,据说是老昆州水泥厂最好的技工,熟悉焊工,车工,机修,等等。是吗?”
  “这你都打听过了。不能说是最好的,应该说是老一辈的工人里,技术最全面的。什么都钻研过,什么都干过。所以各项技术都拿得出手,也愿意带年轻人。”
  接下来将是一组重要的问题了,刘余川突然感到自己有些犹豫,像是心里某个隐秘的地方,被刺痛了。
  他也将要刺痛眼前这个母亲的伤口。
  “你儿子宋允铭,是不是也和他父亲学习过车工和木工什么”
  “是啊,我这儿子,性子还是随他爹。做什么事情都是闷声不出气的,其实学起来很认真,很踏实。也肯下功夫,花心思。他学得可是不差呢。”
  这个回答的答案,其实刘余川已经知道了。
  “你们家老宋,手指受过伤?”
  “是,右手。断了半根手指,他对这个事情一直都耿耿于怀的。倒不是说出意外受了伤,工人嘛,难免的。他是说他当年受的伤,是可以治疗的,不至于把手指截断。那个负责治疗的医生,是个小年轻,上来问都不问,直接上剪刀,就剪了。”
  直接上剪刀,就剪了。
  “你们也见过我家老宋,他不是那种抱怨不停的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影响工作。只不过习惯了戴个手套,不让别人注意他受伤的手指。还是老工人的脾气。”
  “他练习了左手?”
  “是啊,练了好长时间呢。可是不容易,要先练臂力。左手毕竟比不上右手,力量就先天不足。然后还要练巧劲,他们车工,车个零件,螺丝什么的,都是毫厘之间的要求,精准得很。差了一点都不行的。没个巧劲,那可是绝对不行的。”
  要有力量,还有有对力量的控制和自如的使用。要能下刀,还要有下刀的力度,和控制。
  刘 余川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而且无法抑制。
  “你儿子,也练习过左手吗?”
  “练过,不比他爸差。他说的,左手的力量,精度,到了可以提水桶,换煤气罐,还可以钉纽扣的级别,那可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那种自得,满意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冯兰仙的脸上。那是母亲对儿子,妻子对丈夫的感情,自然而然的流露。
  “你见识过你儿子的木工手艺,和左手的技艺吗?”
  “见识过,我们家厨房里的那些小四方凳,门口也有一个。就是我儿子做的。前期的木工是我们家老宋完成,后期的组装,上漆,可都是我儿子做的。左右开弓,比他爹可快多了。钉钉子,铆口改大小,开始他爹不放心,还盯着看看,后来就是我儿子自己完成了。你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什么时候?”
  “就是他大学毕业以后,等着到工作单位报到的那一个月。”
  小四方凳。有一点印象,从外表看,做的手艺是很不错。而且没有重新修理过的痕迹,大学毕业到现在,好几年了,还在正常使用中。当时组装的手艺,也不会差。
  关键是,一个月内,左右开弓。有速度,有精度,有质量保障。
  “刘警官,你怎么今天关系起我儿子来了。”
  她还是起疑心了。
  “冯大姐,宋允铭最近几天回来过吗?”
  “没有,怎么了?”
  “跟家里联系过吗?”
  “好像也没有。前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出差去云城几天。”
  母亲的本能,已经让冯兰仙警觉了。
  “你儿子宋允铭,失联,失踪了。”
  最严重的那句话,终于还是没有从刘余川的嘴巴里说出来。
第七十二章 迷乱
  2002 年 10 月 9 日 农历九月初四 阴 小雨 星期三
  17:48
  昆州水泥厂改制后的荆山实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住宿区。
  昆州一中下午的放学时间是 17:30,全校 6 个年级统一。上晚课的时间是 19:00。高三、初三会提前到 18:30 进教室。
  总的来说,中间也就是 60――90 分钟的时间。
  所以很多学生下午放学是不回家的,因为时间来不及。就在学校食堂吃饭。高三和初三学生是全部住校,也必须在校吃饭。
  我当时不是高三,也不是初三。
  平时我都是回家吃饭的,午饭,晚饭都是。
  因为昆州一中到荆华公司,直线距离不到 500 米,一般人步行就是 14、5 分钟。我走,一般只要 10 分钟。
  “儿子,回来了。”
  我进门的时候,我母亲正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一个铁钎子,是我父亲平时用来给花盆松土用的。她是在阳台上叫我的,这个时候,我父亲在厨房忙晚饭。
  阳台上用花盆种着一些昆州方言叫“树衣子”的草药。
  是一种长不高的矮灌木,结一种细小的果实。待成熟后,把成熟的果实晒干了,舂碎。用来治疗腹泻,消化不良,有很好的疗效。那些是我父亲的宝贝之一。
  “嗯,妈。”
  “今天没踢足球?”
  这么跟我说话,表明我妈是有别的话要说。因为是她给我定的规矩――周一到周五,除非有学校的比赛,否则不允许踢足球,周六周日可以踢。
  我一直遵守得很好的。
  “你要让我给你干什么吗?妈。”
  我们家的阳台和厨房,各在一头,而且厨房是半封闭的,在厨房里的我爸,听不到,也看不到我和我妈,也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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