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凶手——眼镜君【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1:13

  对案件参与和了解最少的程子昭看完感慨了一句:“哇塞,光这么看的话,真像五个毫无关联的案子啊。”
  的确,抛开被害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单看作案手法和案件特点,这五起案子简直就是特立独行,五花八门。
  叶轻舟在另一张纸上画了个表格,总共分为三栏――联系,推断,疑点。然后她解释了一下这表格的用法:“比如说,联系――除毛二以外,剩下四人都是奕城二中的老师。推断――凶手的目标是奕城二中,毛二是个意外。疑点――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无法解释曲悠扬的尸体为什么会被移动到隔壁昕阳市。明白了吗?”
  程子昭辍学有段日子了,好久没有做这样的脑力运动,虽然叶轻舟和黎溯明显只是拿他当凑数的,但他还是兴奋地响应:“明白了明白了!我先来!”
  程子昭从叶轻舟手里接过笔,先是点在“联系”那一栏,信心满满地说:“除了你,剩下的四个人现在都已经死了!”然后在叶轻舟和黎溯无语的注视中移到“推断”一栏:“所以说,所以说……你的人品比他们都好!”最后是“疑点”:“疑……疑点嘛……”
  黎溯看不下去地抢走了他的笔。叶轻舟见程子昭抓耳挠腮好没面子的样子,替他打了个圆场:“其实你说的不无道理。我这一起案子的确比较特殊,不是因为我没死,而是相比于其他四起案子谋划周全、疑点重重,我这起案子显得特别小儿科,就跟闹着玩似的。这年头用老鼠药杀人,成功率实在太低了,即便当时没有黎溯替我挡这一下,我大概也不至于死在那四瓶水上面。”
  接下来轮到黎溯分析。他用笔把“龚小雅”、“曲悠扬”、“叶轻舟”三个名字连了起来:“我觉得这三起案子可以归为一类,因为它们看起来都比较像‘杀人’。而另外两个――”黎溯用笔点了点毛二和赵东亮的名字,“看起来更像是‘灭口’。”
  程子昭听得一脸迷惑:“杀人和灭口有什么区别?”
  黎溯解释道:“区别就是,这三个女老师是凶手原本就想要杀害的对象,而毛二刚好在凶手想要杀人之前侵犯了曲老师,赵东亮曾经和曲老师有过不正当的关系,这两个男的可能都是误打误撞掺和进了案子里,凶手为了掩盖什么东西而不得不出手杀掉他俩。那么这样一来我的推断就是,凶手的目标是女性,或者干脆说是女老师或者奕城二中的女老师。疑点嘛,有点多,首先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三起谋杀女老师的案件手段大相径庭,水平参差不齐;另外,凶手挑女老师下手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爱好还是有什么仇恨,这在他杀人的过程中毫无体现;第三,五起案件发生的地点各不相同,这个凶手是如何做到校内校外都游刃有余的呢?”
  程子昭突然开了窍:“凶手可能不止一个!”
  叶轻舟没心没肺地陪着程子昭一起咋咋呼呼,将她方才对黎溯有些讶异的目光掩饰了过去。
  最后轮到叶轻舟。她两指夹着笔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最后笔尖落在曲悠扬的名字旁边,然后再向下划两笔,跟毛二和赵东亮两个名字连在了一起。
  程子昭不解地问:“这仨人有啥联系?”
  叶轻舟面上波澜不惊,实则一直在用余光偷偷打量黎溯的反应。
  “我把他们三个归到一起,是因为这三起案子里面,都有一个神秘的物证。”
  叶轻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在卖关子一样往两人脸上扫视了一圈,然后接着说:“曲悠扬被害后,警方在她坠楼位置大约六七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新挖的土坑,但是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后来毛二出了车祸,临死前对我和黎溯说‘不是,我杀,我没拿’,所以我们可以猜测曲悠扬生前有某样东西,对凶手来说很重要,凶手以为是毛二拿走了,后来发现不是他,为免暴露就杀了他灭口。而赵东亮跳楼自杀时,也有些不同寻常的举动――他手心里攥着一枚带有祥云图案的拉链,这很可能是他留下的死亡讯息。也就是说,这三个人的死亡都跟奇怪的物件有关系。我的推断是,曲悠扬和赵东亮之间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深层关系,他们两个可能都是因为这重关系而丧命,毛二运气不太好也跟着吃了挂落;疑点就是,龚小雅和我到底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程子昭接口:“会不会是凶手发现你在调查这个案子,所以想要除掉你?”
  叶轻舟当然也想过这种可能,可是那么多警察都在全力调查,凶手光是干掉她一个半吊子又有什么用?
  除非,她查到了警察都没有发现的,凶手的痛点上。
  “说了这么半天,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啊?”程子昭兴奋劲过去之后傻愣愣地问。
  叶轻舟手执着笔,在五个人的名字上来回逡巡了一趟,最后在“赵东亮”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其他人的线索都已经断了,只能从赵东亮身上找突破口了。黎溯,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赵东亮和曲悠扬的事是不是第一次吗?”
  黎溯点头。
  “还真被你说中了。五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女孩叫靳云霏,被赵老头欺负了之后报了警,结果赵老头毫发无损,靳云霏却背了黑锅。反正现在也是闲着没事,我这就去找她一趟。”
  “你知道她在哪?”程子昭问。
  “知道,”叶轻舟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我让卓大哥帮我查了一下这个人。这五年她都经历了什么不太清楚,但是查到了现在她在奕城中央大街一家叫做‘唐宫’的 KTV 当经理。”
  听到“唐宫”二字,黎溯倏然脸色一变,几乎是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哦哦,那地儿我知道,都是一些达官贵人进进出出,贵得要死。那个姑娘在那当经理绝对比教书要挣钱,没准还能傍上大款。”程子昭碎碎念着。
  叶轻舟收拾了东西,将背包挎在肩上:“那你俩坐着吧,我这就会会她去。”
  然而她一个步子还没迈开来,黎溯突然毫无预兆地大喊一声:“不许去!”
  叶轻舟和程子昭都被他这一嗓子吼得愣在了原地。
  “阿狸,你怎么了?”
  黎溯见他俩齐齐呆呆地看着自己,心知自己这一下喊得甚是没有来由。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被面前四道目光逼视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那个什么……我不太舒服。”
  叶轻舟疑惑地走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奇怪,不仅不烫,还冒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哪里不舒服啊?”叶轻舟弯下腰来问他。
  黎溯如坐针毡,在脑海中拼命思量着措辞,可 是紧急状态下大脑反而异常鲁钝,最后竟逼得他搬出了自己小时候不想上幼儿园时才用过的最笨拙的借口:“我肚子疼。”
  叶轻舟听了他匪夷所思的解释,将附在他额头上的手拿下来,按住他的右下腹问:“是这里疼吗?”
  黎溯忙不迭地点点头。
  “难道是阑尾炎?”叶轻舟嘀咕了一句,随即被程子昭痛快地否定了:“不可能,阿狸他阑尾早就割了。”
  程子昭,你他娘的给我等着。
  叶轻舟见黎溯也没多难受的样子,直起腰来没所谓地说:“不舒服就进屋去躺一会吧,反正阿昭在这呢,我就先走一步了。”
  黎溯见她转身就要离开,情急之下竟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能走!”
  别说叶轻舟,连程子昭都看不下去了:“阿狸,你这是干嘛呢?”
  黎溯刚才抓住叶轻舟的手腕,是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的条件反射,而事情做下了,最后还是要大脑给想个理由来收场。
  黎溯的大脑飞速运转后给出的理由把黎溯自己都吓到了:“你说过你不会不管我的!你得说话算数!”
第二十五章 初悸
  叶轻舟记忆空白了一瞬,马上想起这是他们两人搭高铁从昕阳回奕城的路上时她亲口对他说的。她明明记得当时黎溯听了这话很是不屑,没想到眼前这下情景他竟会突然想起这一茬来。
  叶轻舟被他无赖的样子气笑了,重重咬着字说了句“好,我管你”,话音刚落,她骤然发力,反手抓住黎溯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他整个人拎起,大步流星地冲进屋里关了门。
  程子昭瞠目结舌地看着身高将近 185 的黎溯像个遭强盗觊觎的花姑娘一样被叶轻舟蛮横地扯进了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一双脚前前后后地踏了半天小碎步,最后还是决定,为防止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还是让好兄弟黎溯自生自灭吧。
  叶轻舟连拽带推着黎溯进了程子昭的房间,反脚踹上门,纵身一甩将黎溯重重摔到了床上,在黎溯的后背撞上床板的一瞬间,叶轻舟也顺势扑了上去,两手分开支撑在黎溯耳侧,将她的身体擎起了一些高度,把黎溯牢牢地困在了她的身下。
  黎溯仰面躺着,只觉得叶轻舟的面孔近在咫尺,让他局促不安。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流过一阵陌生的酥麻,甚至无法分辨出叶轻舟和自己的身体到底有没有相贴。他有些气息紊乱地问:“你要干什么?”
  叶轻舟蜷曲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膀缓缓滑下,停留在她的脸侧,将她一张芙蓉秀脸映衬出了平日不曾有过的妩媚动人:“说吧,黎溯,到底为什么要拦着我去‘唐宫’?”
  黎溯别过脸去,不与她视线相接:“那里不安全。”
  “哦?”叶轻舟饶有兴味,“你去过?”
  黎溯烦躁地答:“没有。”
  叶轻舟知道他不愿再说,她的性子也是从不逼问,可是她不想错过眼前这个机会。她用右手食指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黎溯额角的头发,语气轻软而暧昧:“你不想让我去‘唐宫’也可以,不过你要拿一个秘密来换。”
  黎溯微微转过头来:“什么秘密?”
  “都可以,只要是关于你的,我现在还不知道的,什么都行。”
  黎溯被她的笑意看的心烦意乱,又撇过了头去:“想知道什么你就直接问,别在这绕弯子。”
  叶轻舟想问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黎溯到底是正是邪,追查案子目的何在,那些犀利的分析究竟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还是因为他知道什么内幕……然而在这幽暗狭小的房间里,在程子昭不怎么柔软的单人床上,那个矛盾的少年被她压在身下,倔强地扭着头,只留给她一个侧脸,小窗漏进来的些许微光涂亮了他的颧骨和鼻梁,在脸颊留下了淡淡的阴翳,让他面部的轮廓更加立体深邃,俊美难言。叶轻舟任由自己的目光从他浓郁乌黑的眉眼一直游走到线条优美的下颌,心里蓦地一软,那些气势汹汹的质问忽然间就溃不成军了。
  于是她听见自己像个恶趣味的登徒子一样,媚笑着问:“黎溯,你以前喜欢过女孩子吗?”
  黎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你就想问这个?”
  叶轻舟神色没有半点破绽,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黎溯似乎松了口气,不客气地把叶轻舟推到了一边。叶轻舟双手撑了这么久,本来也酸了,便顺着他的力道翻身躺到了他边上。
  他们并没有肌肤相贴,但年轻男孩身上清爽温热的气息还是源源不断地向着叶轻舟这边飘散。
  “我上初三的时候喜欢过我们隔壁职高的一个女孩,叫夏澄。她和你一样大,而且职高的学生普遍都爱打扮,看起来就更成熟一些。她的课业没有我这么紧张,所以常常都是她溜出学校来找我,有时候跟我一起吃午饭,有时候给我送水。”
  黎溯从没见过夏澄素颜的样子,她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肯出门。当时班里有不少人都夸黎溯的女朋友颜值高,再加上夏澄性格温软,所以即使黎溯在感情方面还非常不成熟,两个人相处得依然十分融洽。在得知黎溯的父母都是警察后,夏澄曾惊奇地跟黎溯赞叹:“这也太酷了!黎溯,我好羡慕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黎溯得意极了,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短短几个月后,自己那个令人羡慕的家庭就会彻底走向毁灭。
  “你父母都是警察,那你一定也很厉害吧?”
  黎溯想要谦虚一下,但又架不住虚荣心作祟,最后模棱两可地回答:“还凑合吧。”
  夏澄高兴地抓住他的胳膊:“那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会保护我吗?”
  17 岁的少年信誓旦旦地回答:“那是当然!”
  黎溯如今回想起来,只能嘲笑自己当初太过轻狂。他保护不了夏澄,他谁也保护不了。
  “后来呢?”叶轻舟追问,“你们之间怎么样了?”
  黎溯从回忆回到了现实,望着程子昭的屋顶叹了口气:“后来……我妈妈出事之后,我病了一场,在医院昏迷了两个月,醒来也是整天恍恍惚惚。等到我精神好些,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她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退学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叶轻舟奇怪道:“那你没有去打听过她的消息吗?”
  “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渣?我也这么觉得,但是真实的情况的确就是这样,知道她退学了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她,有时候突然想起这个人来,虽然还记得她的样子,但却完全记不起和她在一起时的感觉。其实不光是她,我妈妈去世之前的很多人、很多事,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特别不真实,好像从前和现在,总有一个是假的。不过话说回来,离开我有什么不好?就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给她什么?随便换成谁,都比和我在一起强得多。”
  不知怎么,他话里浓浓的自嘲之意让叶轻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差点就要脱口对黎溯说,你不应该这么灰心,你现在也很好。
  沉默片刻后,黎溯用胳膊肘怼了怼叶轻舟:“我都交代了,你呢?谈过恋爱吗?”
  叶轻舟本来正沉浸在一片怅惘中,猝不及防被问到情史,脑子里懵了一下。但她也不是扭捏的人,索性大大方方承认道:“我嘛,我暗恋过一个男孩子。”
  黎溯顿感稀奇:“你还会暗恋别人?”黎溯凭自己对叶轻舟的了解,总觉得她是那种喜欢了就会直接强势表白、打包带走、先斩后奏、逼良为娼的类型,没想到这虎女人在恋爱方面竟然会表现得如此内秀。
  叶轻舟不满地一撇嘴:“你懂个屁,他是我见过的最儒雅温润的男生了,才不会早恋呢。”
  黎溯被她说得来了兴趣:“他是谁啊?”
  “他叫余闻君,是我小时候的舞伴。”
  “舞伴?你还会跳舞?”
  叶轻舟抬起双手枕在头下,仿佛可以透过程子昭家破败的屋顶看到另一个半球:“嗯,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芭蕾舞,一直都是和闻君哥哥搭档的。那时候我的个子比大部分同龄的男孩子都要高,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只有闻君哥哥不嫌我高不嫌我重。其实他舞跳得好极了,多少优秀的女舞者都想和他搭档,可是他还是一年一年地陪在我身边。有一次全国比赛之前我扭伤了脚,教练劝他换个舞伴参加比赛,可是他不肯,后来为了躲着教练他干脆不去舞团了,天天接送我去医院治疗,最终他为了我,放弃了那年的全国大赛。”
  “还挺感人。那他现在在哪呢?”
  叶轻舟有些惆怅:“出国留学去了,我们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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