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烟在客厅与周乐语几人玩扑克,抬眼见到她,笑着招手,“孝娴姐,快过来一起玩,我都打不过。”
杜吟山甩出一对王炸,笑她:“你这烂技术,以前白教了。”
宋沉烟一惊,要抽回刚才出去的牌,想换两张。
另两人嚷嚷:“落子无悔啊宋沉烟!”
“不会玩怎么不让哥哥教你?”宋子浮从沙发起身,也坐在地毯上,靠在一旁看她手中的牌,脸上掩饰不住的温柔笑意。
宋沉烟将牌递给他,“喏,都给你,我不玩了。”
“哎哎哎,怎么输了就耍赖,哪有这样的!我好不容易摸着一把好牌。”周乐语大呼小叫就怕她跑了,又将牌往怀里藏,瞥了眼男人道:“子浮哥,你可别看了我的牌又去教她,这就太偏心了。”
宋子浮伸出二指在出过的牌中随意拨动,笑道:“还用看?”
杜吟山飞快按住他的手:“大哥,算牌也不兴这样的,你这比宋沉烟还赖皮啊!”
严镇林言几人在一旁也是哈哈大笑,“宋先生,你欺负小朋友也好意思。”
“不玩了不玩了我认输。”宋沉烟起身要走,宋子浮长臂揽住她的腰,又将她按回地上,顺势往自己怀里塞,在她耳边呵气,“哥哥教你。”
宋沉烟觉得脸热,随口问:“你还会打牌啊,我都不知道。”
宋子浮手臂搂着她放倒在腿上,拢到胸前垂首看她,“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日子还长,以后慢慢告诉你。”声音低沉,就在耳边只有她能听见,这语气动作都极为暧昧,可似乎大家习以为常,根本无人注意。
她还是面红得要起来,挣扎间脖子上那串红宝石项链垂下,在灯光下晃动跳跃,晶莹剔透的一滴娇艳玫瑰红,围镶钻石炫目无比。
周乐语伸手接在掌心,惊叹:“这也太好看了吧,好复古的款式,你在哪买的?”
林宛也凑过来,手指小心捻住,“什么时候买的,做工太精巧了。”
“要不我也去买一条?弄个同款能定制吗,我选条祖母绿的,快发官网地址给我。”周乐语拿出手机打开网页。
“世上只此一份。”宋子浮淡笑。
严镇神色不明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收回目光。
“原来是你哥送的啊。”林婉又去看林言,瘪瘪嘴:“你看烟烟她哥对她多好,就你总凶我。”
林言笑着拍她后脑,“我对你还不够好?说你几句怎么就凶了,那还不是为了你好。”
宋沉烟将项链塞回衣领内,附和道:“就是,我哥凶的时候你都没见过,我还觉得言哥脾气比较好。再说,你有那么多项链,我长这么大还只有这一串呢。”
“不然咱俩换哥哥?”她表情认真,又仰起小脸去看林言,眼眸水汪汪的。
没等到回复,屁股上先挨了一巴掌,宋子浮掐着她的腰,皱眉道:“这事儿你说了不算。你出去问问,你这臭脾气这生活习惯谁愿意迁就你?”
又等了一会儿,喝茶的喝茶,看电视的看电视,打牌的继续打牌。果然没人回应她,宋沉烟默默叹气,扭着身子要从他腿上起来,他不配合左右拦着逗她,她张牙舞爪娇斥:“你干嘛老欺负我,腿长手长了不起啊。”
“就是了不起啊,谁让你细胳膊细腿没力气。”宋子浮笑着捞她起来,将牌塞到她手中,顺手捋开她散乱的长发,又去梳发尾要给她绑头发,宋沉烟左躲右闪,两人打打闹闹正起劲,大家一片欢声笑语。
江孝娴始终与他们保持着距离,十分淑女地坐在侧面沙发,刚才见着那条项链,已经确定那就是暮雨楼见过的宝石项链,原以为属于她,最后却归了别人。
她脸色难看得乌青,心里那口气怎么都顺不下来,双腿并拢双手交握着放在膝头,指节掐得泛白。既然她心情不好,别人也别想好过。
又见客厅地毯上闹成一团的几人,越发觉得不成体统,哪有成年男女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闹的,忍不住劝道:“沉烟,你和杜吟山为什么分手,是不是因为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了没注意分寸?”
这话含沙射影,宋沉烟茫然转头,“什么意思?”她又去看杜吟山。
杜吟山一边打牌又分出一只手玩游戏,正忙得不可开交,略抬眼不耐烦道:“孝娴姐,毕业分手顺其自然,再说分寸这东西也怪不到她头上。”说完小心去看宋子浮脸色。
江孝娴摆出长辈模样:“女人结婚生子才是归宿,要是婚前不检点坏了名声,到时候找对象都难。像宋沉烟这样的肯定会找个相配的婆家,高门要求严苛,别到时候后悔也晚了。知道你们小女孩不爱听这个,我是为你们好。”
杜吟山无所谓笑笑:“反正我不在乎。”
“你是男人,多几个女人又不算污点,女人就不一样了,多一个男人多掉一份价。”江孝娴一席话说得正义凛然,全然忘记自己挑男人的经历,只顾着替未来婆家给宋沉烟扣分。
几个女孩脸色尴尬,低头不搭话。
宋子浮忍不住轻蔑笑:“请问江小姐如今值什么价?”
江孝娴只是含笑暧昧看他,“你家没有长辈在,我也只是拿江家长辈的话来帮你管教她,长辈们的经验多学学总是好的。他们还说我哥到现在都没结婚,是因为我这个小姑子在家挡着他的姻缘。”
家中长辈这一话题说者无心,却是在座几家的痛点,平时都默契避开不谈。她此番一提,诸人脸色都冷下去,气氛也有些冷凝。
江孝娴面色温和捂嘴笑了几声,又看向宋沉烟道:“岂知是不是你在家挡着你哥的姻缘了?我们当时订婚没成就因为你还小,如今你出落得这么美貌,好好一个杜家公子却没拢住,看样子工作能力也一般,到时候年纪越大越没得挑,我倒是认识几位盛京那边的阔少,虽然不如杜吟山,但配你也还算……”
宋沉烟知道江孝娴老传统,不想这个时候起龃龉,轻声打断她:“孝娴姐,工作能力是可以磨炼的。我也没打算结婚,也不想生什么孩子,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没有这些烦恼。”
周乐语皱眉:“什么年代了,也不一定非要结婚才幸福。再说我们还小,人生还有很多可能。孝娴姐,你观念太老套了。”
杜吟山也说:“就是,我最烦我妈催婚。”
江孝娴一副过来人神态说教杜吟山:“你还没玩够吧,过几年就知道结婚的好。娶个老婆生个大胖儿子,你妈保准喜笑颜开,对你转变态度。”
杜吟山切一声,拿起手机专注玩游戏,想了想又问:“结婚那么好,你怎么不结?”
江孝娴垂眼,不是她不想,是她想嫁的人不想娶。
宋子浮在一旁陷入沉思,于他来说这算是机会?宋沉烟不结婚生子,那他与别的男人也就没有区别,血缘也不构成阻碍。由此,他心情反倒松快起来,唇角噙笑看着依偎在身边的宋沉烟。
江孝娴眼神扫过宋子浮,只见他大掌还搭在宋沉烟腰上,心头又有些火起,凭与他的关系又是未来大嫂,管教小姑子理所应当,扬起下巴道:“小妹,年纪大了要与哥哥保持距离,要懂得避嫌。”
周乐语随手出了一把牌,疑惑道:“孝娴姐,你干嘛老管教宋沉烟,其实你也可以管着子浮哥,让他离烟烟远点啊。再说咱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们感情好,小时候也这样的。我记得那时候放学,要是遇着下雨天,全是子浮哥一路背着,她鞋都不带沾水的。”
杜吟山一向说话不过脑子,赞同道:“就是,孝娴姐,你和我妈越来越像了,重男轻女老思想,我妈就是这么打压几个表妹的,总让她们将自己放在低处去捧男人,我看她就是年纪大了看不得别人过得舒坦,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老封建。”
严镇打了个哈哈圆场:“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避嫌,也不讲那些规矩,我要是有这么个妹妹可能比子浮还惯着,要星星不给月亮。”
宋子浮挑眉不说话,眸色幽暗停留在宋沉烟脸上。
江孝娴苦口婆心劝道:“宋沉烟你能在家待多久,你不结婚你哥也得结婚,这房子虽好,但总有一天不是你搬出去就是他搬出去,始终不是久留之地,你总不能缠着他一辈子吧。他的精力都用在你身上,就顾不上自己,你也大了也得为他着想,不能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
“这话没有长辈给你们说,你们成长环境特殊容易行差踏错,我当回恶人说些难听的话,却是真心实意为你们好,毕竟你一个女人今后大不了嫁人不出门,可你哥还有大好前途,总不能断送在你手里吧。”说完笑着去看宋子浮。
这话直白得让众人尴尬。但江孝娴自认道德标兵正义楷模,又一向强势,她只认为自己正确,至于别人的感受那不重要。只有弱者才谈感受,她只看结果。
宋沉烟脸色泛白闭了闭眼,下唇微微颤抖。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宋子浮的关系亲密过了头,但一直装着糊涂找着借口不想面对。此时被人看破说破,难堪得无地自容。
宋子浮俊颜肃冷,深邃双眸浮现厉色,将牌往地毯随手一扔,冷笑道:“我宋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第25章 温情告别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客厅落地窗上还贴着红色窗花,家里灯火暖黄,厨房灶台上噗嗤噗嗤炖着排骨,各色水果鲜花也诉说着春节喜乐。
宋沉烟不愿意在这样的日子与人起争执,她握住宋子浮的手强颜欢笑:“哥哥,今日除夕。”再没有别的话,宋子浮已懂得她的意思,眼神不觉柔和下来,从果盘中取了颗巧克力,剥开金色糖纸塞到她嘴里。
她多年不吃糖,嘴里含着巧克力慢慢化开,朗姆酒味甜蜜醉人,蔓延到心里却是苦涩,盈盈的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看着电视里欢声笑语也有些模糊,一言不发起身往后院走去。
暮色阴沉,飘雪如鹅毛,后院草坪已覆上一层薄雪,檐角垂下几株冰凌,两个熟悉身影在雪中拥吻,正是林言与林婉。
宋沉烟手扶着门框呆立好一会,反应过来急匆匆关好后门,脚步踉跄往回走。她不知道自己面上是何种惊骇表情,不敢去客厅被人察觉,左转进了厨房背对众人,撑住西厨台面,抬眼见竹编果篮里樱桃甜软苹果艳红,紫提黄橙青梅各有各的百媚千娇,她心乱如麻,随手取过一只玫瑰苹果握在手心,肩膀还在微微的抖。
她只是害怕,不知道如何给这种感情分类。宋子浮六年前订婚不成是为她,难道还要再耽误他一次?她不是不自责。可她只有这一个亲人啊,他的付出如三月春雨温柔恰当,她怎么拒绝得了,明知是错也不舍得放手,就像是魔鬼的金苹果,她要拿什么去交换?
宋沉烟害怕感情,妄想用钱解决一切,可连钱都是他给的,她用什么来还?江孝娴说得对,这样下去只会害了他。
自私贪婪又虚伪,这才是真实的自己。她咬紧下唇羞愧难当,手指不觉用力,苹果被碾压掐碎,清香果汁顺着白皙手指滴落在地。
她将手中苹果递往唇边,启唇缓缓咬下一口,麻木咀嚼,舌尖唇角尽是酸涩,这感觉并不甜蜜,忍耐多时的晶莹从眼尾滑落。
大手从后方伸来温柔拭去她眼尾泪水,宋子浮将她圈进西厨岛台和怀抱之间,隔着一拳距离,用鼻尖试探她气息,从额面到唇瓣又到耳垂,细密感受她神色情绪,温和轻笑:“今日除夕,不宜落泪。”
宋沉烟默不作声,他又拥紧她靠往自己肩头,在她耳边道:“这个家是你的,你是主人。以前的事都是哥哥不好,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最爱的人,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宋沉烟摇头试图推开他,男人纹丝不动,她红着眼不自然的别开视线,“哥哥,别对我这么好。”
“别说傻话,我觉得还不够好。”
“可是,我耽误你……你早该有自己的家……”
他轻叹:“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我的家啊。”
“不是的,不该这样。”她仰头看他,“这样下去我会越来越离不开你,以后你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离开?你不用离开,这个家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寒意穿透窗框刺入脊椎,温暖告白却叫她浑身一抖小脸惨白,眸中尽是恐慌迷茫。
“怎么了?”宋子浮仰头遥遥看向通往庭院的后门,了然勾起唇角,垂首看她,“害怕?怕什么?”
他像一只老狐狸循循善诱,让她在雪地里迷失方向。宋沉烟早已习惯生活中有他,不知不觉享受他的关心讨好,无意中已卸下所有防备。
宋子浮贴着她往前一步,抵住身后岛台,俯身问她:“那晚的事你都记得是不是?”
宋沉烟闭上眼,几乎站立不稳,侧头艰难道:“不,我不记得。”
她躲在朦胧面纱后,情感与真心都藏在沼泽涌动的白色浓雾里。
宋子浮柔情似水凝视她,不催促不问答案,也不放手。如果真有那一天,正常世界里的惊世骇俗只会受到毁灭打击,他虽万事不惧,可她能否扛得住恶果?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宋子浮眼眸黯淡下去,心头似被巨轮碾压成齑粉,疼痛得呼吸也凌乱起来。
不如就到这里吧,适可而止吧,他眼尾染上一抹寂寥艳色,眸中水漾浮起,再次收紧双臂拥住她,将轻轻的吻落到她额角。
时间在此时停止,心跳变成摆钟的滴答,他们之间自有不必言说的默契。
拥抱像告别,双影似孤人。
看在江孝娴眼里却是无声挑衅,她已好意出言警示,当事人却听而不闻视若无睹。这世上从来不会有她想做却做不成的事,江孝娴重重吐出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向厨房。
“江小姐,”严镇跟着站起来,神色温和,“暮雨楼的餐到了,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
江孝娴嘴上答应,脚步却未停。
严镇人高腿长,先一步出去背对厨房门口,扭头道:“子浮,替我看看上次的酒还有没有。”
“都存在地下室。”宋子浮漫不经心低声回应,笑容如春风望着宋沉烟,“陪哥哥去找酒,今晚还想不想吃酒酿汤圆?”
“那是用米酒煮的,又不是你找的这个……”
“我当然知道……”
二人闲聊着拉手离开。
严镇还站在原地,以绝对的压迫俯视江孝娴,挡住她的去路和视线。
他穿质地精良的白衬衣银灰西裤,身形高大阔正,肩颈线条平坦舒展,站在面前气宇轩昂,袖口松松卷起,露出几脉跳动青筋,衣领解开两粒扣,喉结滚动泛红,深邃眉眼危险眯起,是随性的狂放。
江孝娴有一瞬愣怔,男人的强大和冷漠对她有巨大吸引力,但她意志坚定仍记着要做的事,冷脸问:“严总,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又压低嗓音凑到他耳边,“你对宋沉烟有意思吧?不敢说?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餐到了。”严镇嗤笑着从她面前走过,打开大门,七八人提着保温箱鱼贯而入。
暮雨楼来人细致妥帖,餐桌铺上喜庆深红桌布配香槟色餐巾,嵌金筷箸调羹,剔透描金骨瓷碗碟,桌尾一束火红玫瑰,餐桌布置极具节日氛围。年夜饭依次上桌,十六道菜各有寓意,讲究年年有余喜乐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