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在财政部,一天就得避嫌。以后如果和宋沉烟那边有合作,你多照应着点,帮我看着她。本来这公司就是给她练手的,如果不是不方便出面,我都想亲自教她。”
“啧啧,用心良苦啊。”
宋子浮轻叹:“算了,她要知道了更不领情,还是瞒着好。”
“你这哥哥没得说。只有妹妹没有弟弟怎么行,看我怎么样?我从小就想有位大哥罩着我。”严镇竖起大拇指,低头点烟。
宋子浮冷笑着乜他一眼:“烟灭了,没见家里有女孩?”
“听大哥的,不抽了。”严镇将烟头扔进矿泉水瓶内,又封紧瓶盖,“陈氏那边找杜家拆借二十亿,贷款利率是行情的两倍。”
“高利贷?”宋子浮笑笑,“恐怕杜家肯借也有原因。”
“那个烂摊子,杜家年前大笔资金洗不出去,陈氏可能也没打算还。”严镇嗤笑,“还真是天生一对啊。上回逮到个老佣人问旧事,别说还真弄出点证据,不然咱送他一程?”
“证据确切么?”宋子浮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手臂垂下,手指用力捻了捻。
“有个关键人回老家过年了,我的人正盯着,节后再弄来问问,神不知鬼不觉。”
宋子浮眼神冷漠看向窗外远处,又收回目光转向客厅里的欢声笑语,压抑嗓音低声道:“那再等等,节后再说。”
林言从外面接过电话进来,与宋子浮商量春节期间人情往来,如何定时间哪些需要他出面,仔细妥帖确认好后,又去寻林婉,两人在厨房研究起菜谱来。
严镇与宋子浮移步客厅,各自找位置坐下,听着几个女孩闲聊天。
宋子浮坐在宋沉烟身后的沙发,膝盖抵住她的背,她盘腿坐在地上,往前挪了挪也没在意,手上还剥着开心果,闲闲问:“语语,大年三十的你从家里跑出来,你爸妈会不会怪你啊?”
周乐语低着头剥一颗松子,那松子滑溜溜一路滚,她身手敏捷一掌拍下,说道:“不会,家里今天来了一堆亲戚怪吵的,抓着我要给我介绍对象,真讨厌。我出来躲清净。”
“她们要给你介绍个什么样的?”
“说得五好四好的,真那么好哪会介绍给我?不都留着自家消化了吗。明摆着看我妈过得太舒坦,今天集体给她添堵来了。”
“恨人有笑人无的亲戚家家都有,避无可避。”宋沉烟看了眼电视里鸡飞狗跳伦理剧,“你喜欢什么样的?”
“要求不高,至少打得过我吧,姐姐不喜欢弱鸡。”
宋沉烟笑道:“你那身格斗功夫是周叔叔亲自教的,有几个人能打赢你?不如你将亲戚们揍一顿啊,让她们闭嘴,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你妈。”
周乐语认真思考一番后点头:“这个想法好。”
“瞎出什么馊主意?”宋子浮低笑,往宋沉烟头顶轻轻敲了个爆栗,她捂着脑袋回头一笑,掸开他的手佯怒道:“哎呀,随便说说嘛,开玩笑也不行?”
“娇气,我都没用力。”宋子浮扯散她绑着乌发的金棕丝带,大掌摸着她发顶温柔笑道:“哥哥给你揉揉。”
宋沉烟没理他,任他揉乱柔顺的长发,与周乐语又讨论起年前看的云烟镇项目,严镇笑问:“有什么想法,说给我也听听?”
“是要我们现在汇报工作?”周乐语捂嘴。
宋沉烟皱眉想了想,为难道:“可是我PPT还没准备啊。”
周乐语抓了抓脑袋,“我邮箱还有资料,要不现在凑凑?”
“好吧,我去楼上拿电脑。”宋沉烟起身要往楼梯走,宋子浮大长腿一伸拦住她,看着严镇淡声道:“大年三十加什么班,又不急在一时。”
严氏旗下类似云烟镇的项目有二十几宗,严镇还没正式接手,已经被闹得脑子抽筋,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两小丫头当了真,忍不住笑道:“别紧张,到时候哥哥给你们开绿灯。”
宋沉烟又坐回原地,背靠在宋子浮腿上,神情认真:“你千万别管,我们要凭实力说话。”
严镇笑而不语看着她,又去看宋子浮。
既不需要工作,宋沉烟集中的注意力松散下来,抓起一颗榛子在指尖捏着玩,随口问:“阿镇,你家过年一般怎么过的?客人多吗,要到处去拜年吗,能放烟花吗?”
“呵,我没有家。”严镇伸展双臂枕于脑后,神情平淡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宋子浮接过宋沉烟手中那颗榛子用夹子打开,将果肉塞到她嘴里,轻声道:“他就住隔壁春山墅,离我们家不远。”
宋沉烟自悔失言,又对没有家的心酸感同身受,嚼着果肉咽下,就着宋子浮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说道:“以后我家就是你家,随时欢迎你来,今后过节大家还聚,一定热热闹闹的。”宋子浮挑眉,对她的四处示好有些无奈,就着她的唇印喝了口水,将水杯放在茶几上。
她一脸温柔,笑意盈盈抓起一把坚果递到严镇手中。
美丽又善良的女人最易让人动心。何况,她还有钱,背后还有宋氏,还有宋子浮。在她自身的吸引力上,又增加数道光环与魅力。
严镇握紧掌心,一时也想不清楚到底喜欢她什么,是单纯的只喜欢她这个人吗。身边善良美丽的女人也有过,他也不曾珍惜,更不放在心里。若说是爱她背后的宋氏财富,爱宋子浮的权势,那又贬低了他的情感,毕竟他也不缺钱。想到这,一时有些失神。
第23章 不速之客
林言与林婉在厨房忙一道年夜饭大菜,松鼠桂鱼。
工序颇为复杂,要处理鱼肉过油炸还要熬汤汁,二人忙得热火朝天。宋子浮去一旁看了会,也卷起袖子决定露一手,往客厅望去:“宋沉烟,你过来。”
半上午宋子浮给她煮过面条,冰箱里有蛋糕,家里又有各种零食水果,暮雨楼的团年饭还没送来,大家吃零食都已经吃饱,开始琢磨着心思研究菜谱,摆弄冰箱里的食材。
宋沉烟拍拍身上的坚果壳,扶着肚子站起来,慢悠悠走向厨房,“干嘛?”
宋子浮递给她一碟切好的笋片,“洗洗。”
她乖乖接过,拿到龙头下用温水慢慢冲,完了沥干水端出来放在灶台上。
“给我挽衣袖。”他低头站在西厨台面旁,戴了双手套拿着刷子刷鲍鱼。宋沉烟依言替他将羊绒衫衣袖往上卷,又将里面的白衬衣袖扣解开,往上卷了两次,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唔……”宋子浮只是想使唤她,笑着看她忙来忙去,心头颇为受用。
“哥哥,你要弄什么菜?这鲍鱼怎么吃?”她拿手指戳了戳,嫌弃道:“咦,还在蠕动。”
“鲍鱼烧排骨。”
“你会吗?”她一脸怀疑。
“试试?”他走近一步,黑沉沉眼眸俯视她,将她完全笼罩在深不可测的潭底,一时有些透不过气,她转身想走。
“替我擦汗。”宋子浮又叫住她。
宋沉烟转过身来,仔细看他的脸,皱眉,“哪有汗?”
“额头,再看看?”他低头凑近她。
男人就是麻烦。宋沉烟手上拿着一块白色的帕子,勉为其难还是伸手去擦。
宋子浮眯了眯眼,思索片刻,问她:“你拿什么擦的?你手上这块布刚擦过灶台?”
宋沉烟茫然四顾,讷讷道:“不是灶台啊,是西厨岛台。”她舔了舔唇,小手抬起指向西厨台面,上面摆满了各种肉类和蔬果,那眼神好像是在解释,没有油烟的。
宋子浮俊颜黑沉堪如锅底。
“哈哈哈哈……”林言林婉笑疯,在一旁弯腰捧腹。
“宋大公子,你也有今天。”严镇正好到厨房找水果刀,笑到胸口发颤。
杜吟山回来刚进客厅,看着这一幕也是忍俊不禁,身后跟着江孝娴,默默站在一边。
宋子浮黑着脸,慢条斯理脱下手套,扯掉宋沉烟手上那块厨房抹布扔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到水龙头下用洗手液洗起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一会给哥哥脸擦干净听见没。”
“哦。”宋沉烟冷漠脸。
“啧啧,你俩真是亲兄妹,表情都一样。”严镇补刀,“坑人也一样。”
“怎么啦怎么啦,我错过了什么好笑的热闹?”周乐语在客厅冲着这边嚷,林婉笑着给她复述一遍,杜吟山也加入,三人笑成一团,笑完了开始组队玩起游戏。
大家又回客厅消磨时间,宋子浮拉着宋沉烟上楼,江孝娴神情落寞,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趁没人注意也跟了上去。
浴室有好闻的香气,像夏季湖面的微风,淡雅清新。
宋子浮大剌剌坐在小牛皮换衣凳上,岔开两条大长腿,仰着脸朝宋沉烟招手。
“哥哥,已经洗过三遍啦,再洗面皮就该搓烂了。”宋沉烟无奈看着他,手中还拿着一块洗脸巾,洗漱台上放着一瓶开了盖的卸妆液,她又拿起洗面奶往手上挤。
“别用这个,用清水。”他伸手拿走她手中那管洁面乳放到一旁,揽着她的腰拖到面前,下巴抵在她柔软腹部。
宋沉烟将手中湿润的洗脸巾摊开,轻轻敷在他额头,温柔问:“这样呢?”
他双臂环住她的腰,表情也是惬意的。
她提醒道:“家里还有客人。”忽然语调一转,捏住他的俊脸往两边拉,“说,是不是故意整我呢?”
“再敷一会儿。”他握住她的手揉向自己胸膛,在她要发火的时候低笑着放开。
宋沉烟冷哼一声自己下楼。
除夕这天,家里所有房间都亮着灯。
衣帽间的氛围灯和射灯也全亮着,江孝娴扶着衣柜躲在角落大张着嘴,眼睛圆瞪面容惊骇。她刚刚去过宋子浮房间,在他床上看见女人睡衣,枕上捡到女人长发,已经心痛无比备受煎熬。摆明了有其他女人,但她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她一眼就看见宋沉烟衣帽间里那根腰带,那是宋子浮的。春江饭店那次,她刚刚解开这条腰带就被打断,记忆深刻不会认错。可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自己多心?一定是。一家人嘛,衣物随处乱放也不算什么问题,但刚才浴室的搂搂抱抱和暧昧言语,她实在无法接受。她也有哥哥,但他们兄妹从来都有界限有竞争,从来不会如此亲密。到底是自己不正常,还是宋家兄妹不正常?
江孝娴不断地自我否定与肯定,内心一遍遍像被油煎火烹,心神不宁,急欲找到答案。
听见房门关合,江孝娴从衣帽间悄悄走出来。
宋沉烟的房间温柔静谧,家居床饰都有种柔和的温暖光泽,墙上一幅中世纪贵妇油画,床尾矮柜一对精巧金色古董烛台,复古银盘里面放着小首饰,阔肚窄口花瓶里一支深粉玫瑰花苞,花茎的刺已经被抹掉,香气也是清雅高贵品味。
每一处细节都昭示着柔软温和的生活,她被照顾得很好,像家中最爱的小女儿。
床头柜随意放着几本中外艺术画册,还有本拜伦的诗集。呵,她居然还有闲心看书。
江孝娴内心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涩。她自幼有着优越的生活环境,却从未被人认真对待与呵护过。父母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沟通方式非打即骂,教育方式古板粗暴,连江如月都没有受过的优待,她这个不受重视的女儿,似乎活着就是为了感恩。
她放不下宋子浮,很难说是不是因为他对宋沉烟的那份温柔呵护。即使不属于她,可她想要就得是她的,凭借她的能力也一定要得到。
害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江孝娴踮着脚走去落地窗前,真皮软榻上一件白色衬衣,绸缎面料丝滑,看着有些眼熟,她拿起抖开,果真是男款。
女人的直觉向来可怕,她第一反应就往床上看去,放下衬衣,手掌仔细抚摸一对柔软的枕头,如她所愿找到一根短发,她捏在手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瞧,她找到了什么?就像妻子找到丈夫出轨的证据一般兴奋。
这说明宋沉烟也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纯良,她竟带了男人回家。是谁?宋子浮知不知道?或许兄妹二人都各自有人,江孝娴抿唇无声笑开,心里有种隐秘的痛快。她不喜欢他们太过亲近,只要能将他们分开让他们疏远,不论是谁都好。
心头大石还未落地,一个念头转瞬即逝,又将心里砸出一个大坑,她闭着眼摇摇头,想要驱散那份怀疑。要说他们同床共枕,天崩地裂她也不敢相信。
她弯着腰将手肘撑在矮柜上,眩晕得抬不起头来。
“你做什么?在别人家翻箱倒柜是江氏家教?”宋子浮站在门口冷脸看她。
江孝娴猛地站直了转身,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想不出理由,只是惊愕:“你?”
“我怎么在这儿是吗?江小姐进别人房间时没想过先看看主人在不在?”
“我只是……只是想借她的化妆品一用。”江孝娴塌下肩膀,刚才的气势不自觉弱下去。
“是吗?”宋子浮面色冷然,大步迈向梳妆台,绊动梳妆凳摩擦地板发出嘎吱响声,颀长身型如风一般从她面前掠过,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响,“她的化妆品全在这儿,不在床上。”
他眼眸冷漠扫过床铺上摊开的白衬衣,补充道:“江小姐缺什么,或许我也可以送给你,不用特意到我小妹房间来找。她可能不介意,但我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
“别人?”江孝娴圆瞪的眼睛里涨满泪水,不可置信道:“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对你那么好,你现在说我是别人?”
她低头苦笑。她还没有发出质问,倒被他反将一军。
今日除夕,江家亲戚朋友们众星捧月般捧着江如月,她失意落寞又不想被长辈说教才来这儿凑热闹。宋沉烟给她电话时,她心里是喜悦的,以为是宋子浮的意思,岂知到了这儿,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像要自证清白一般,江孝娴漠然走向梳妆台,拿起一只粉盒打开,她取过粉扑上脸,可那粉质色号明显比她要白得多。这是做什么?连一只粉霜都不肯与她匹配,心里百般的难受。她耐着性子将粉盒放下,抽了张纸巾又擦起脸来,这无用功做得自取其辱。
宋子浮挺拔站立在一旁,身上衣衫淡蓝浅灰温柔似蔚蓝海岸,可俊颜冷得要沁出冰来。
江孝娴不想再待下去,起身时无意瞥过梳妆台一角,那儿摆着一只方方正正的暗红色丝绒首饰盒,像极了上次在暮雨楼看见的那只,原以为是送给她的那只。
她所有怀疑与委屈在这一刻崩溃,脸上浮起诡异的笑,精致五官都变得扭曲,她凑近宋子浮,尖着嗓子仰脸问他:“你那宝贝妹妹带男人回家来,你知不知道是谁?”
第24章 一语道破
宋子浮神情平淡不接她的话,走到房间门口又回头,“江小姐,既然来了就吃过饭再走吧。”他送客意味明显,但依然给足体面与周到,留下背影径自下楼。
江孝娴调整好情绪,像没事人一般走下楼梯。她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男人太好拿下会让人丧失兴趣。反正这个人早晚是她的,越是被拒绝越发昂扬起斗志,她看着前方高大俊朗的背影,不自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