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相依——隐倾云【完结】
时间:2024-05-17 17:21:14

  宋沉烟在宋子浮怀里摇头,小声道:“不是的,不是这样……”事实如何却难以启齿。
  “小妹,你还是那么娇气啊。”陈含亨走近,笑着看向兄妹二人,“表哥,好巧。”
  宋子浮一向冷漠傲慢,非必要场合连样子都懒得装,遇着陈氏更没有好脸,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不理睬二人。
  “你们兄弟姐妹间是该多走动,别丢了年少情谊。”陈炎凉走近,单手搭上宋子浮肩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宋沉烟,亲热道:“子浮,你姑母也想念你们,抽时间去看看她。如今事业有成了,多少也别忘了姑父当年对你们的关照。”
  当年陈氏趁乱从宋家抢走两块黄金地皮,靠着这个起死回生,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地产行业位列前十的企业,资产超过五千亿。
  “你我两家从来没有什么情谊可言。”宋子浮神情阴戾黑眸幽冷,抬手挡住宋沉烟侧脸,垂首说道:“我们走。”
  刚转过身去,陈炎凉在背后笑道:“沉烟,春节来家里玩啊。”
  宋沉烟肩膀猛地一抖,脸色煞白呼吸也急促起来。宋子浮察觉到,未多做停留,揽着她快步离开。
  雅间内温暖明亮,席间觥筹交错氛围融洽,周围坐的也都是熟人。
  宋沉烟木然坐着,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嘴唇也失了血色,似乎有一盏玻璃罩将她与周围隔离开,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看不见外面人与事。
  “这是后院找到的,你忘了拿吧。”严镇站在一旁,微笑递来那条羊绒披肩。
  宋沉烟接过抱在怀里,道了声谢,声音很轻。
  “怎么,是不是受凉了不舒服?”宋子浮大掌向她额头探去,将心中不快生生沉下。卷起袖子替她添了碗莲子粥,将小羹匙轻轻放在她手中,温和道:“先吃一点,我们早点回去。”
  “嗯。”宋沉烟点头。
  此时雅间门被推开,陈氏父女探头往里张望。
  宋沉烟手上羹匙落在瓷碗里,发出清脆响声,她胃里一阵翻涌,侧身低头干呕。怕影响到他人,她眼圈红红往窗边走,宋子浮起身陪她,心也跟着往下沉。
  宋子浮电话让周乐语过来陪她,又嘱咐不要出雅间,自己和严镇从专用电梯下负四层。
  暮雨楼外观只有四层,内里却分为上四层和地下四层,别有洞天。
  上四层有高档餐厅、音乐厅展厅、艺术品藏馆,亭台楼阁附庸风雅。
  下四层有赌场、会所、酒吧、酒店,各色服务应有尽有。
  负四层为暮雨楼数字控制中心,也是一处隐蔽的商业情报网。信息采集与数据分析为一体,无孔不入,不论查谁都能查个底朝天。
  宋子浮做这件事的初衷,只为查当年宋氏案真相。他早两年便聘请顶尖科技人才和数据分析师,轻易扼住某些人咽喉,为官如虎添翼,投资无往不利。
  严镇在明,宋子浮在暗,两人配合天衣无缝,明面上却装作泛泛之交。
  通过虹膜扫描进入安全门,监控屏密密麻麻排列整面墙,每一屏都是不同画面。
  二人颀长身形立在满墙监控屏前,宋子浮此刻顾不上掩人耳目,问道:“陈氏的人怎么会来。”
  “没邀请他们。他们借杜家的面子要了个雅间,说只谈两小时就走。”严镇调出几段视频,“陈氏资金短缺,想找杜家拆借。出面的是杜家大舅子李夕惕,今天带着杜吟山一起来的。看陈家那意思,是想在杜吟山身上下功夫。”
  “怎么,陈氏这么快就债务到期了?债务总额超过资产总额没有?”
  “陈氏海外债务大量违约,听风声是说他们铁着心要做老赖,如果内地贷款也得不到展期,陈氏所有资产会被冻结,资金链断裂,陈氏也就完了。”
  “帮他们一把。”
  “你的意思是?”
  “陈氏不是想找杜家借钱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噢。”严镇了然,调出之前后院檐廊下那段视频。
  二人看过之后良久不出声。
  宋子浮面色阴沉得要滴出血来,“阿镇,查查过去几年陈家还有些什么事。宋沉烟什么时候去过他家,也找人问问。”
  “这个简单,他们家老佣人挺多的。”严镇若有所思,指间夹支烟,没有点燃。
  “要快。”宋子浮掉头就走,没有多留的意思。
  “这就走了?”严镇转身跟上,两人一道出了安全门,原路返回四楼雅间。
  推门见宋沉烟和周乐语坐在窗边沙发低声说话,宋子浮稍微放下心来。
  二人在雅间门口止步。
  严镇低头点烟,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宋子浮皱眉敛眸略显急躁,“你我之间,有话就说。”
  严镇背靠墙壁,吐出浓厚烟圈,迟疑片刻道:“那陈炎凉亵童的事,你可能不清楚。有组织的那种,只是钱撒出去没人查他,或者说是证据不足。”
  “什么?”宋子浮表情一僵,寒意从下而上直冲头顶,灯光在四处打转,视线逐渐模糊,声音像从很远飘来,听也听不清。
  “子浮……”
  宋子浮单臂扶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能想到的是宋沉烟背地里被恶言恶语欺负刁难,但想不到这种可能,是不敢想。刚才看到后院那段视频,他就已经起疑,只是内心深处不敢相信。
  兄妹二人离开宋汝岐视线已经多年,他出国后宋沉烟住校,接触陈家少之又少,何况宋汝岐毕竟是姑母,于情于理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他不断找理由排除这种可能。
  这两件事有没有关联已不必明说。宋沉烟的反应实在反常,宋子浮一颗心沉到万丈深渊,犹如擂鼓猛烈撞击,他喘不过气,用力扯开领带,闭上眼转身额头抵住墙壁,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手掌紧握成拳锤向胸口,发出一声闷响,双目睁开一片猩红。
  若有万一的可能,陈炎凉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我会查清楚。”严镇手扶住宋子浮后背,“这里有我,你带小妹先回家去。”
  回家路上,宋子浮俊颜平静舒展,将车开得很稳,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已经泛白,卷起衣袖的手肘也暴起青筋。白衬衣领口凌乱,喉结泛红,他在极力忍耐和掩饰焦躁,不想让宋沉烟看出任何异样。
  他想问,却无论如何问不出口。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他怎能多问造成二次伤害,如果没有这样的事,他又何必多此一问。宋沉烟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人,他不忍心,却又实在担心。
  他反复在炭火上煎熬,坐立难安。
第20章 进退维谷
  随着尖利刹车声,轿车在宋家地库停稳。
  宋子浮绕到副驾打开车门,手背抚过宋沉烟苍白的脸,轻声道:“到家了。”
  她一路闭眼小憩不说话,身上还搭着那张毯子,此时慢慢抬眼,面无表情点头下车。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进了客厅。
  客厅顶上吊灯还亮着,暖气也开着,窗帘合上一半,墙角绿植叶尖沁着水珠,这房子越来越有家的模样,所有恐惧和惊慌失措都被拦在门外。
  宋沉烟进门放下包脱了鞋,拖鞋也忘记穿,雪白纤足踩在深棕木地板上没有一点声响,慢悠悠往里走,大衣随手脱在沙发上,将头发绑成松松发髻,懒洋洋扶住木质栏杆上楼往卧室去。
  “等等。”宋子浮站在楼梯口往上看她。
  她在楼梯上转过身来,面色淡然,美丽中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娇嫩的鹅黄衣衫覆盖上一层幽暗冷光,居高临下看着他。
  “有没有什么事要和哥哥说。”宋子浮语调平缓,心下还是按捺不住,他怕她受了委屈憋出毛病来,岂知她像无事人般,如此沉得住气,他倒先毛躁起来。
  沉默片刻,她摇头。
  多年前她找过一个小孩去揭发陈炎凉,结果却是陈炎凉花钱消灾伪造交易,小孩被泼脏水退学跳了水库,后来没多久小孩双亲也意外身亡。
  宋沉烟站在楼梯上,面色沉静,但眸中翻涌的悲痛宋子浮看得清楚。
  他踩着台阶一步步上来,与她站在同一阶上,低头观察她的神色,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再也不提。
  暖黄灯光从头顶上洒下,半密闭的楼梯内,只有二人压抑的呼吸。
  宋子浮手掌探入大衣内袋,取出那个暗红丝绒首饰盒,温和道:“新年快乐。”
  每年都有礼物,从他离开那年起,只是以前都由林言转交,那时连只言片语都没有,这次回来却像变了个人。
  宋沉烟看不懂他,如常接过礼物,转身上楼。
  “不打开看看?”他在身后问。
  她站在卧室门口愣了愣,纤细手指轻按淡金色搭扣,暗红丝绒盒展开,黑色丝绒上嵌着一串红宝石项链,典雅古朴的样式,精致闪耀。
  “很美。”她点点头,送珠宝倒是第一次。
  他取过项链,双手绕过雪颈替她戴上。红宝石围镶彩色钻石,配细细的金链,长度刚好到心口,衬得她肌肤越发白皙柔软。
  “喜欢吗?”他垂首在她耳边低声问。
  宋沉烟并无多的表情和喜悦,神情也是淡淡的。只是转身轻轻拥抱他,侧脸在他胸膛摩挲,像是寻求安慰。
  她的反常与压抑,他都能理解。宋子浮拥住她,温柔亲吻她发顶。
  “晚上也没有好好吃饭,饿不饿?”
  这样的温情在冬夜里让人很难抵抗,她不想拒绝,低低应了一声。
  “你洗个澡下来,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他轻拍她的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没有的话就饿着,怎么脸有点烫,快去吧别感冒。”
  “我想吃面。”宋沉烟噗笑一声,他终于放心松开她。
  二人各自回屋洗澡换衣。
  宋沉烟下楼时,宋子浮正在厨房忙活。
  时间还不到十点,客厅电视里正播放春节期间的贺岁节目,欢天喜地的热闹。
  宋子浮穿一套柔软的浅灰家居卫衣,头发微乱神情懒怠,不穿正装时像几年前的样子,没有那份正经严肃,看起来温和很多。
  小时候也半夜起来为她做过吃的,酒酿汤圆或银丝面,或者是简单的蒸蛋,那时她才几岁?她常常吃不完,另一半就归他。
  寄人檐下只能小心地做,不能吃厨房现成的汤,不能让人发现,不能开灯不能讲话,借着月光躲在厨房悄悄地吃,悄悄洗碗,她就在一旁陪着他,她六岁时,他十三了,他从小就长得高,那时她只能抱着他的腿,后来便可以抱着他的腰。
  那老别墅的厨房有一扇小门,打开外面是个荒废的花园,有次姑母半夜回来,兄妹俩就躲在那花园草丛里。夏天的时候,花园里草丛有半人高,里头有不少狗尾巴草,有蛐蛐叫。两人手拉着手蹲在草丛里头,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四面八方扑来,天泼墨似的黑,星也很亮。
  宋子浮幽暗眼眸变得柔和,回忆跟着沸腾的热水回旋缥缈,他老僧入定般站在一旁动都不动。
  “哥哥,水要干了。”宋沉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双臂自然环上他劲瘦的腰,宋子浮手一抖,一盒挂面尽数倒入了锅里。
  “煮太多了,哥哥。”
  她睡袍外披了件米白羊绒衫,没有内衣束缚,丰满柔软贴上他宽阔肩背,阻隔的衣物尽数在他脑中烧成灰烬。
  她的脸色和态度总是一天一变忽冷忽热,回家时拒人千里,晚上又格外黏人,一声声哥哥软绵绵叫出口,听得他心尖都酥麻。
  宋子浮喉头滚了滚,面色如常声音喑哑:“你出去等着。”
  宋沉烟放开他,自去餐桌上坐,手捏遥控无聊地换着电视节目。洗过澡,她心情已经放松很多。
  不需多时,宋子浮端出一只白瓷碗放在她面前,清汤的银丝面,清淡的香气,汤也是清透的干净,她捏起筷子照例在碗底找到两只水煮蛋,抬脸望着他笑,“一个留给你。”她站起身,“我再去拿只碗。”
  “不用,你坐着吃。”宋子浮坐在身边拉住她手臂,眼神也是温柔的,“还有几天春节了,我们明天出去做些准备。”
  “好。”
  “你对这边熟悉,哪个商场东西比较全?”
  “买什么?”宋沉烟小口喝汤,抬眼看他。
  “唔……春联福字,还有蔬菜水果吧,红肉海鲜也需要,你还想吃点什么?”
  宋子浮抬手拨开她颊边微乱发丝,看着她的侧脸,肤白胜雪眉眼柔和,乌发柔顺垂在米白衣衫上,是不经意的松泛。
  她还带着沐浴后湿润的娇气,洁白手臂搁在餐桌边,莹润手腕借力支住下巴,眼神轻飘飘乜过来,腰也软塌下去,语气也是轻悠绵软的,“谁做呢,这么些复杂的菜,吴妈又不在。”
  宋沉烟一向沉稳端庄,平时站姿坐姿都是规矩模样,这副烟视媚行的姿态是宋子浮从没见过的,他神魂都像被她掐在手心挤出汁来,呼吸一窒转而低笑:“你以为哥哥只会煮面?”
  宋沉烟轻轻笑了笑,吃完一只鸡蛋放下筷子。
  宋子浮自然就着那碗面,吃她剩下的。很多习惯都与多年前一样,以为变了,却又什么都没变。
  她陪他吃完才上楼,回房间重新洗漱关了灯爬上床。吃过东西睡觉总是格外香,她很快入梦。
  所有的梦都是噩梦,美梦因为不会实现,比噩梦更凄惨些。
  宋子浮睡前照例去看她,想起她晚间似有发热,去楼下倒了杯热水,又准备感冒药,推门进她房间。
  怕吵醒她,他没有开灯。房间有属于她的淡淡香味,糅杂着荷叶与莲蕊的清雅。
  宋沉烟躺在床上挥手,声音又低又急,“走开……走开……哥哥……”
  他伸手探去,她额头全是冷汗,他坐在床沿摇醒她。
  她猛然坐起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面颊贴紧他的脖子小声抽泣,“哥哥……”
  “我在。”他拦腰拥住她。
  “哥哥,抱我。”宋沉烟呼吸不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剧烈心跳紧贴他胸膛。
  他收紧手臂,轻轻拍她后背。亲吻她面颊,掌住她的后颈,低头亲吻她唇瓣,低声安抚:“没事了,有我在。”
  她呆坐不动,既不回避也不主动,只是抱紧他,像是还没从噩梦中醒来。
  宋子浮加深了这个吻,喃喃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得开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你无时无刻不在挑战我的忍耐,无时无刻不在引诱我。”他纠缠她唇舌,肆无忌惮掠夺她的呼吸。她喘不过气,他又松开她的唇,手指描摹她的眉眼。
  她不知是梦是醒,轻轻推他,“哥哥。”
  “不要爱上别人,永远不要离开我。”
  “哥哥……不,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我们相依为命有什么是不能的,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他胡乱亲吻她面颊,“你也需要我的,你也离不开我,你也爱我的是不是……”
  “不……我们不能……”她声音渐渐微弱,低声哭泣,“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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