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趁门口保镖换班潜入房间,手持匕首正要行凶,这时有另一帮人破窗而入和杀手打斗起来,再后来惊动门口保镖,宋家文也加入缠斗。
宋家文这几年勤练体能,又有专业教练指导,拳脚功夫很是了得。
他人高马大,也不是吃素的,扭住凶手就折断胳膊,待要拷问,那凶手癫痫发作咬舌昏迷了。
现场混乱,赵睿带人赶到接管,宋家文回家。
孟棠深觉此事不简单,与宋家文在书房谈话,“你在美国可有得罪人,有仇家?”
宋家文思考半晌摇头,他日常埋首功课,很少交朋结友,生活也很低调,不会与人结仇。
“那就怪了。”孟棠沉吟,“我原以为是宋家旧日仇家,毕竟以宋子浮的行事风格,有仇家很正常,我的保护重心从来都是宋沉烟,但这两次遇袭看来,对方的目标是你。”
“带我阿姐赶紧离开,我留下查这事。”阿文也心中疑惑,他自一个闭塞山村出来,从小就是孤儿,能得罪什么人?
他只等着宋沉烟离开,好没有后顾之忧放手抓人。
“你们不该瞒我。”宋沉烟推门出来,神色冷静,“我的家人不能再有事,这事不查清,我不走。”
这时还不到早上7点。
她刚醒来,发丝微乱睡眼惺忪,身上还有安神香氛的气息,柑橘酸涩中带一点睡莲甜香,也不很甜,丝丝钻入鼻腔让人觉得安心。
宋沉烟穿着浅粉缎面睡裙,脚下趿了双绒拖鞋,她顺手取过搭在沙发扶手的黑色风衣披上,看了眼宋家文,神色有几分家长肃穆,“你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待着。”
“阿姐,你要去哪?”
“大人的事你少管,回屋待着去。”
宋家文被迫留在家中睡觉,床边守了十个保镖。他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干瞪眼,也只能听阿姐的话。
宋沉烟随便几句话打发他,一边系紧腰带,一边不紧不慢下楼,腰带系好后,又慢吞吞抬手绑头发。
“你去哪?”孟棠紧跟在后,扬手示意保镖也跟上。
“暮雨楼。”她径自往车库走。
宋子浮以前的消息来源,就是暮雨楼。
孟棠虽在盛京势力庞大,手下人多,但多是花钱办事过明路。论五湖四海打探小道消息,还得是地头蛇严镇的弟兄们顶用。
自婚礼取消后,她就没见过严镇,周乐语告诉她,严镇很久不去严氏,成日待在暮雨楼喝闷酒。
宋沉烟于情于理都要与他见一面,严镇意志消沉,也是因她而起。
孟棠横在中间,有意不让二人接触,宋沉烟多少知道一些,之前没有心情搭理这些闲事,但此时家人安危重要,她又想起严镇来。
宋沉烟自责,宋子浮说得对,她是全天下最没有良心的女人。
她走路带风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孟棠知道这两人早晚有此一见,他虽看不上严镇,始终将他排斥在外,但也知道严镇与他从来不存在竞争关系,反而两家一直有商业合作,他没必要针锋相对惹人笑话,更何况此时用得上他。
他没有阻拦,先她一步拉开车门,“我陪你去。”
暮雨楼冷冷清清,已经久未营业。
昔日盛景不再,招牌上的大灯白天也开着,坏了几盏毫无规律地乱闪,门前竹林枯黄萧索,长满杂草无人打理。
大门敞着随意进出,也没有服务生接待。
宋沉烟在四楼雅间找到严镇。
满屋子烟雾缭绕,茶几乱七八糟堆满酒瓶,他宿醉四仰八叉躺沙发上,衬衣西裤凌乱,领口敞开肌肤泛红,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也有青色胡茬。
宋沉烟打开门窗通风,拿过茶台上的水壶烧了热水,煮一杯浓茶放在一旁,坐在沙发等他醒。
孟棠四目扫过,手掌蜷起放在唇边,轻咳几声,状似无意实则嫌弃,踱步窗前看江景。
清晨的江风带着寒意,日照通红,懒洋洋洒进来。
严镇眯了眯眼,抬手挡住脸,待看清屋里的人,慌忙坐起。
他急急忙忙整理衬衣纽扣,站起来穿上西服,面上惊喜惊慌交错看向宋沉烟,“你怎么过来了?”他宿醉烟嗓,声音嘶哑低沉,“你还好吗?”
“很好。”宋沉烟点头,将浓茶往他面前推了推。
严镇连忙双手捧起,闷头喝了一大口,明明茶还滚烫,他不皱眉头咽下。
喝下茶,他手指握紧茶杯,舔了舔干涸的唇,踟蹰问:“伤好些了吗?我很担心你,可是……”
严镇摇摇头,神情手足无措,抬眼看向孟棠背影,眼中就有些怨怼。
宋沉烟有很久没见过他,又因当时婚礼不算真心实意,辜负他真心又害他消沉,她起身面对他,表情担忧心中有愧,“阿镇,我很抱歉。”
他原本生活简单愉快,打牌喝酒快意人生,不必因宋家的事身心受累。
严镇想拥抱她,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颓然收回手,摇头苦涩道:“抱歉的是我,如果那晚我看清楚房间的人是陈含亨,如果当晚我救她性命,宋汝岐也不会失控报复……如果一开始我多派人手看紧她……”
宋汝岐疯疯癫癫,打伤人逃跑谁也想不到,更无人能想到她会勾结杜家报复。
也不会有人想到她就是当年杀害宋氏夫妇的主谋。
当年宋氏旧案已过追诉期,证据链不完整,她的口供随时变化很难定罪,但这次雇凶谋杀宋子浮铁证如山。宋汝岐精神失常,服刑于她不算惩罚。
杜夫人虽行事周密,这次仍受宋汝岐牵连被查。
她杀害燕燕,杜吟山与她母子翻脸。燕燕被害时怀胎六月,杜吟山悲痛欲绝,翻遍家中几处保险柜,找到大量杜家违法证据实名举报,杜先生受刺激发病过世,再无人为杜夫人活动关系,她不肯认罪,但证据充分,多项罪名无从抵赖,最终伏法。
宋沉烟心中有恨,可这恨没有出口。
她泪目悲戚,虽心中不甘也无可奈何,“这不能怪你。”
孟棠满目怜惜从窗边走来,抬手替她拭泪,沉下脸提醒严镇,“这些事不要再提。”
“总归是我欠宋家一命。”
严镇神情无限哀伤,双目通红看向远处,似在追忆,“那年在美国,我嗑药过量差点死在街头,是子浮救我,当时由林言送货。他救了我们,改变我们人生轨迹。”遇见宋子浮,他才走上正道。
宋沉烟这时明白,为何严镇和林言对宋子浮言听计从,忠心耿耿。
第92章 复仇之心
宋沉烟将宋家文两次遇袭的事告诉他,严镇振作精神,即刻派人去查。
暮雨楼最初由宋子浮设立,宋家出事后,暮雨楼无人掌管停业已久。
严镇带宋沉烟和孟棠到负四层,经过交错的幽暗走廊,穿过三道防火门,到达暮雨楼机要所在数字控制中心,虹膜扫描仪已停用,他转动安全门上沉重的轮盘密码锁,插入秘钥以芯片启动,推开那道厚重精铁铸成的双重门,尘烟飞扬,满墙屏幕映入眼前。
室内布局更像是证券交易中心,曲面大屏幕在墙壁正中,左右排布数台小型监控屏,圆形控制台位居房间正中央,周围环绕数台电脑。
数字控制中心主要作用为信息采集与数据分析,也是一处隐蔽的商业情报网,此时光线微蓝幽暗,里面只有几个细弱红点闪烁,已空置许久,看布局就知道当初运转时有多鼎盛。
孟棠微叹:“难怪暮雨基金投资无往不利,子浮有这样的情报网,如虎添翼。”
宋沉烟头一次知道暮雨楼的真相。
她一直以为这处只是个高端会所,老板是严镇,营生无非是声色犬马销金窟,再多一点了解,也只知道这里的菜好吃,负二层或许有一些灰色产业,今天才知晓,背后老板是宋子浮。
宋子浮每天都活在她的生活中,是渗透她衣食起居和所有情感细节的存在。她眼里渐渐蓄起泪,将来的每一天,她都无法将他忘怀。
严镇开启墙中最大那面屏幕,黑暗中亮起一盏幽兰小花,幻化成一组英文,是暮雨投资基金的标志,他将秘钥交到宋沉烟手中,“这地方最初由你哥哥建立,负责信息采集和数据分析的都是自己人,现在交给你,可随时召回团队成员。”
那是一把小巧古朴的黄金钥匙,手指粗细大小,金钥匙圆环端嵌有芯片,另一端密齿如山峦叠嶂,底侧镶嵌细长蓝宝石,蜿蜒如河流。
秘钥华丽贵重,是宋子浮的风格,他对细枝末节也同样挑剔,宋沉烟心念微动,“能看到什么?”
“你想知道的一切。”
“我要看那天的事。”
婚礼那日滔天巨变。
严镇不忍心,站着没动,最终还是打开设备,调出几段监控画面。
宋沉烟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她看到宋子浮急匆匆进了春江饭店,神色焦急从消防通道跑上六楼露台,看见江孝娴坠楼,自己飞奔向他,看见他想靠近时的趔趄退缩,也看见他毫不犹豫转身挡枪,最后二人中枪后相拥倒在血泊中。
那天的事走马灯般从她眼前过了一遍,她仿佛身临其境,脑中无数次再度经历那天的痛苦,一次又一次接受命运的凌迟。
宋沉烟五脏六腑如烈焰焚烧,她胸腔剧痛,耳中砰砰砰地重复那声枪响,他一遍遍在她耳边喃喃:我等不到了……
她双腿发软站立不稳,弯下腰按住咽喉,眼眶的泪垂直滴落在地,在死寂的地下室内,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这细微声响如重锤敲在孟棠心头,他上前一步扶住她肩膀,示意严镇关掉屏幕。
男人会意,屏幕又变成那朵蓝色小花,渐渐变浅,消失不见。
宋沉烟嗓音干哑,几乎说不出话,张了张嘴,“那枪手呢?”
“已在狱中自杀。”
“当年杀我父母的人,也是他?”
画面里那枪手蒙面,细长身形黑衣黑裤,看不清脸。
严镇摇头,又调出另一组画面,出现一张平庸人脸,黢黑的面孔,寡淡的眉眼,没有任何特色的长相,也叫人记不住任何特征,看年龄四十左右。
“当年的凶手是他,沙吞。这人狡猾狠毒,前些年虐杀自己的上线上位,手下有成熟的杀手组织,在国际上收钱替人灭口,专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势力很庞大,如今躲在金三角很少出来活动。”他顿了顿,“子浮盯了他很久,顾忌你的安危,没有动手。”
或许是后悔没有动手,他颓然道:“这次枪手是沙吞组织的人。”
宋沉烟死死盯着屏幕里那张脸,就是这个人,摧毁了她的全世界。
他只是收了点钱就取人性命。钱她有的是,她可以十倍百倍付出,只要还她亲人的命来。
可是,不能。
那钱有什么用?
失去双亲的惨痛血泪,她与宋子浮的成长煎熬,谁来补偿?
这天地间只剩她一人,财富和生命于她已毫无意义,为何要她来承受痛苦,她又做错了什么?
宋沉烟眼眶干涩酸痛,眸中仇恨的星火猛然爆裂,她面沉如水,冷然道:“我要杀他。”就是豁出性命,她也要将此人剥皮抽筋。
严镇立刻关闭所有屏幕,看她单薄柔弱摇摇欲坠,睡衣外仓促套着风衣,脚下还是拖鞋,显然生活潦草,她连照顾自己都没有心力,竟妄想报仇。
他皱眉道:“你这副样子,怎么喊打喊杀?”
墙角忽然飘来几缕凉风,阴森森卷过耳后发丝,让人后背发凉。
孟棠揽住她转身想离开,“不要卷入这种事,此人恶贯满盈,早已在国际通缉榜上挂了号,早晚落网,何需你去冒险?”
宋沉烟推开他,僵立原地不肯走。
她像变了个人,面色冷厉眼眸阴沉,牙关紧咬握紧拳头,仇恨如寒霜罩住她。
“宋子浮为你挡枪,不是让你去送死。”孟棠动怒,“复仇这种念头根本就不该有,说好了去盛京,未来生活由你选择,现在就随我走。”
宋沉烟当下没有答话,此事本来就要仔细谋划,更何况她也不想拖这二人下水,说到底,要杀沙吞,是宋家的事,是她一个人的事。
不计代价,也要完成。
她不动声色也不争辩,表面柔顺随他原路返回楼上雅间。
这时严镇派出去的人回报消息,袭击宋家文的人找着了。
大刘押着一个壮汉进来,朝他膝弯踹了一脚,壮汉匍匐在地。
大小刘兄弟原先专职保护宋沉烟,听宋子浮命令行事。
兄弟两人父母早逝,家贫辍学,借住在收废品的老人家中,老人给口饭吃,俩人帮老人捡垃圾推小车,三人相依为命地活着。
大刘虽拿过一届散打冠军,但早年都是靠陪练挨打挣点血汗钱,小刘在菜市场做小工替人杀鱼,寒冷的冬季天还不亮,凌晨两点就要上工,在各家摊位找点零活,手起刀落,杀一条鱼处理干净不要5分钟,内脏归他,再额外多得2毛工钱。
两人这般长大,直到遇见严镇,终于有了正经工作,替他看大门开车跑腿,还有了遮风避雨的住处,二人感激不尽。
当时江孝娴在宋家闹事,宋子浮让严镇派人过去。
这二人憨头憨脑又忠心,严镇便放心指派这两人去宋家。
宋子浮一向挑剔,见这二人长得还算周正,身手不错话也不多,也就留下做保镖。
他对手下一向宽厚大方,出资将养育兄弟俩的老人送去高档养老院,后来老人过世,宋子浮又给他们一大笔钱,体面办理老人后事,兄弟俩对宋子浮也忠心耿耿。
自宋家出事后,严镇一蹶不振,再没人给他们下指令,大小刘顿时没了主心骨。
宋家别墅被孟棠的人围成铁桶,兄弟两人进不去,忠心又认死理,保护不了宋小姐那就去替她守房子吧,于是去了老洋房,住在原来的一楼等着。这两人每天也不知道干点啥好,就楼上楼下溜达打扫卫生,赶猫驱狗。
大刘接到严镇电话时,激动不已泪流满面,终于又可以尽忠职守了!
因医院行凶那人已经被赵睿带走,打探不到消息。
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自然全力以赴,兄弟两人分头行动,大刘追当天医院破窗而入那帮人,小刘去查前一晚的机车蒙面人。
不出两小时,大刘逮到其中一个,押送到暮雨楼。
他凶神恶煞,又踹了壮汉一脚,“说,你干什么的?在宋家附近瞎转悠什么?”
壮汉长得五大三粗,国字脸眯缝眼,跪在地上瑟瑟缩缩,磕磕绊绊,一口浓重粤东腔,“没、没干什么,我们就是想保护小文仔。”
“?”
在座各位都有点懵。
宋沉烟蓦地站起,色厉内荏,“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和宋家文什么关系?不说清楚我扒了你的皮!”
严镇皱起眉头,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点上,猛地吸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