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青蔓这才知道,袁良树已经与前妻分开了好几年。至于原因,众说纷纭。有像林珊说的那样,两人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是袁良树的问题;也有的说是女方给男方戴绿帽子,不然为什么离婚没多久就再婚呢。
丁青蔓心里有点堵,口中的食物久久咽不下。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不喜欢袁良树的生活被大家当成聚会的谈资,一举一动都被抽丝剥茧,进而风轻云淡地评头论足一番。
她伸手去拿水杯,不小心碰倒桌上其他的,杯中的水倾倒而出,泼在对面侃侃而谈的男子身上。
“啊,对不起。”丁青蔓真诚道歉。
男子正慷慨激昂,说着那些关于袁良树如何被富婆包养,或是黑白两道通吃,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事。为了表明信息真实可信,每句后面都加上谁谁谁见过,我发誓之类的话。
演讲突然被打断,男子不好当众发火,憋着气扯了下嘴角:“没事。”
话题戛然而止。
丁青蔓从来就知道,财富是面照妖镜。
当一个陌生人拥有巨额财富与地位时,大家更多的是羡慕与向往。可当陌生人换成身边的,羡慕与向往变成嫉妒,腹诽,猜疑甚至滋生出仇恨。
好似在说凭什么,凭什么是你。
他们看不见你的付出与努力,汗水与痛苦,在他们眼中,你是一夜暴富,天上掉馅饼。
不算愉快的聚会结束后,丁青蔓回家时发现何奶奶鬼鬼祟祟冲她招手。
丁青蔓走近:“何奶奶,怎么了?”
何奶奶把丁青蔓拉进院子里,还不忘掩上门:“你那个男同学,又来了。”
“我刚才出去窜门子回来就看见他在你家门前,鬼鬼祟祟地转来转去,敲了好一会儿门,刚走。”
丁青蔓拿出手机,眉皱起,果然有几条短信。无非还是问她人在哪里,什么时候有空吃个饭。
“蔓蔓啊,那人心眼坏着呢,昨天我就看他不对劲。”
自集市后,张忠志联系过她几次。起初她还敷衍几句,久了就懒得理,谁知他昨天竟摸到家里来,要不是何奶奶打门口经过,谁知道他会干些什么。
丁青蔓内心乱糟糟地,七上八下,黑色记忆再次浮现。
强撑着安慰了几句何奶奶,就回了家。
第10章
张忠志近来不顺的很。老婆年初闹着跟他离了婚,老两口看着他来气,没日没夜的唠叨。相好的也急着跟他撇清关系,说什么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走到哪儿都被人当成个笑话,前几天还在工作中跟同事产生摩擦,差点没打起来。
好在运气还不算太坏,碰上个长得不错的老同学。谁知加了联系方式后,起先对方还回两句,现在是信息不回,电话不接,人也总找不着。
张忠志怀疑有人背后坏他好事,但又摸不着头绪,每日里干什么都没心思,只琢磨着怎么能勾搭上丁青蔓。
郁郁时有陌生电话进来,不爽地接起,听见对面是谁后,又满脸堆起笑。
电话里约定的地点,位于县城与乡镇的中间地带。主道上有个小岔路口,延伸至一块地坪,进深不过一二十米,供来往车辆行人暂歇。
晚间时分,除了偶有车辆一闪而过,再无其他,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张忠志认识袁良树,小时候大家都在一个镇上,经常能见着。只是长大后各有去处,很难再有机会碰上,更何况如今的袁良树已非当初。
他想不到袁良树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但不管什么事,能跟他攀上关系,总不会错的。
他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滋着个嘴:“良树哥,您找我?”
昏暗的灯光下,袁良树显得晦暗不明,地上拖着个长长的影子,一部分笼罩在张忠志的身上。
开口,没什么情绪:“听说你最近找了青蔓,还不止一次?”
张忠志没反应过来,只以为袁良树作为关系近的邻里,又是丁青蔓朋友良禾的哥哥,故而有此一问,笑嘻嘻道:“啊,没什么,就是大家老同学一场,聚聚。”
袁良树点点头,叫了声:“孙朋。”
孙朋一直站在身后不远,听到招呼走上前。
“你跟你老婆年初刚离婚,离婚原因是你老婆发现你出轨。出轨对象是下河村关源彪的老婆,关源彪老婆知道你离婚后怕事情闹大,跟你也就断了。”
“除此之外,你还跟你工作的修车店隔壁洗头小妹,按摩店的老板娘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另外,你于五年前因嫖娼被行政拘留十天,三年前偷窃电瓶车被抓,行政拘留十五天……”
张忠慌了:“……良树哥,你这是做什么?”
孙朋停下,看着袁良树。
“你心知肚明,三番五次骚扰青蔓是为何。我没时间跟你兜圈子,你如果还想在这片混下去,就离青蔓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说着袁良树从后备箱里拿出个什么,离得近了,张忠才看清,眼里满是恐惧,双腿不住地打颤。
“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骚扰青蔓………不,丁青蔓了,我该死,我该死……”
袁良树不理不听,面前的人已经软在地上。孙朋上前将他扶起固定住,袁良树眼睛也没眨,拎起手中的棍子冲着膝盖就是两下。
张忠志先是短促地一声惨叫,惨叫之后瘫在地上,去了半条命般。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得,只大口喘气。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糊的满脸皆是,哪还有半分俊俏模样。
“留你一条命,下次再让我听见或看见你同青蔓有半点干系,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这话当然是威胁居多,也足够了。若是张忠志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袁良树也不介意用些不文明的手段。
人也伤了,事儿也解决了,可躁动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袁良树狠狠地吞吐着积压在胸口的浊气,他现在还记得几小时前听到这事的时候,自己有多失去理智。恨不得即刻将此人抽筋扒皮,扔到河里喂鱼去。
――
三小时前。
袁良树约人在自家饭店谈生意,出来上洗手间碰见店内一伙计身着白色工作服。
袁良树对唐磊有点印象。林珊结婚时,奶奶去随了礼,在这里工作,也是奶奶告诉他的,乡里乡亲的,让照顾着点。
袁良树向来讨厌这些沾亲带故,小作坊似的工作方式。但表面上并不反驳,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嘴上随意应着。
眼下这人像是有事要说,专门在洗手间门口等他,袁良树以为是饭店有什么事,朝他看了两眼。
唐磊得信,立马上前,知道袁良树还有要事谈,不敢耽搁,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
丁青蔓跟林珊提过两次张忠志。一次是集市那天,她不太记得张忠志是谁,找林珊问问情况。后来聊天时林珊又问起,她便将张忠志几次骚扰她的事一一说了。
林珊愤慨不已,她一直在本地生活,张忠志的名声早就略有耳闻。唐磊下班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同他说起这事。
唐磊没见过丁青蔓,谈不上什么感情。看到袁良树他突然反应过来,先不说人家到底是何关系,也不管袁良树对丁青蔓被骚扰是否知情,但将林珊对朋友的关心与担忧释放出来总不会错。
果然,袁良树听完后一怔,唐磊知道这步走对了。
但袁良树当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唐磊的肩,抬脚进了包厢。
唐磊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包厢里觥筹交错,举杯换盏,合作的事情进展很顺利,双方都很满意。袁良树心中有事,非得弄个清楚才行,冲不远处的孙朋招手,交待他两句就出了包厢。
奶奶刚睡下,被电话吵醒,听袁良树问起张忠志,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骂完不解气,又将他如何纠缠丁青蔓,动手动脚被她撞见,又如何鬼鬼祟祟在门外徘徊不走一一说给袁良树。
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孙朋见他整晚如暴风雨来袭,整个人被乌云笼罩,阴郁的不行。站在一旁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车子向村子方向行进,在村口大榕树下被袁良树叫停。袁良树不说话,孙朋自然也不说。
“我记得你之前谈过一个对象。”袁良树打破沉默,带着些闲聊意味。
“去年的事了。”
“后来怎么了?”
孙朋说是袁良树助理,更像是他的左膀右臂。两人这么多年赤手空拳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早已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能概括,彼此很多不能为外人道的私密事,也能拿出来说一说。
“她嫌我无聊,没意思,没处多久就分了。”
……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那样,女人挺麻烦的。”孙朋想了想,嘴角咧开,带着点不好意思。
“不过,哥,摸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他比袁良树小几岁,从开始一直叫袁良树为哥。后来袁良树身边的人多了,才跟着一起叫袁总,但私下还是保持原来的称呼。
袁良树阴了整晚的脸,松动了几分。他坐在副驾驶后方,斜着踹了孙朋的靠背一脚,孙朋嘿嘿笑。
“哥,丁小姐跟她们不一样。”
袁良树不作声,但孙朋知道他在听,干脆扭着半个身子,看着他说。
“丁小姐对我从来都很客气,对芳姨也是。而且她还有勇有谋,上回在云澜那种情况下,她硬是自己逃了出来,还想办法联系上我们,甚至还报了警。”
“后来受了伤,又生病,但没几天就开始看书工作,跟没事人一样。”
袁良树心想,哪里就像个没事人了呢?是吓得狠了,睡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总惊醒,醒来总是懵懵的,总要好一阵才能缓过来。
没办法,就拿看书和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但这些并不需要别人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像这样的事情,也不知她经历了多少次,……就连自己也趁人之危。
袁良树的心好似放在火上被油煎,一阵一阵地抽痛,又不免心存侥幸,自己终归同他人是不一样的。
――
袁良树与许珍珍的婚姻持续了两年多,同孙朋一样,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
家里觉得年纪到了,该找个人定下来,袁良树自己也这么认为。于是两人相处没多久后就扯了证,那会袁良树二十六,许珍珍二十五。
袁良树十八岁高中毕业应召入伍,在部队待了五年,拿着十几万的转业费,出来找工作。
学历不高,加上脱离社会许久,干什么都不顺。好在他肯吃苦,脑子也活泛,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许珍珍是个典型的贤妻,性子温和,为人友善,待袁良树也算不错。
结婚两年多,袁良树一心在工作上,两人聚少离多。
许珍珍一直想要个孩子,但袁良树忙的时候几个月甚至小半年都不着家,哪里能来孩子。
没法,许珍珍下了最后通牒,没有孩子就离婚。袁良树倒也配合,戒了烟,酒能免则免,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孩子始终没有来。
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袁良树根本无法生育。他患有先天性无精子症,虽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无法正常排出精子,自然也就无法令人受孕。
许珍珍崩溃了,她可以接受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组成家庭,她也可以接受丈夫闯荡事业多日不归家。如果需要,她甚至可以接受丈夫养情人,找小三。
她同袁良树没有感情基础,都是为了完成家庭和社会所赋予的责任与义务,更何况,身边如此过得人也不在少数。
但她不能接受一个男人无法生育,不能接受一个家庭没有孩子,这算什么男人,什么家庭呢?
小城里的生活不容许女人犯错,可有错的并不是她,只是她倒霉遇上了。苦思良久,她决定离婚,离了婚的女人虽然不被人看好,但一想到她的人生才开始,还有好几十年要过,如何忍得。
袁良树爽快同意,他没理由不同意,自己已经这样,没必要再拖着个人同他一起痛苦。他甚至还表示名下房子给她,剩下的贷款自己会还完,即使那时的他除了一套房子只有一屁股的贷款与欠债。
第11章
丁青蔓决定出门旅行,这个决定来的仓促又突然,但很坚定。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刚缓过劲又遇到变态找上门来骚扰,她感到心力交瘁。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但她一时半会不想去花费精力和时间去解决那令人恶心的人和事。
在网上找了一圈旅行搭子,没有合适的。朋友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天天忙着为生活奔波。
丁青蔓干脆报了个全是年轻人的旅行团,没两天就出发。除了何奶奶她谁也没提前说,她怕何奶奶找不着人会担心。
袁良树知道的时候她人已远在云南,落地后发的朋友圈。没有屏蔽任何人,芳姨看到了,孙朋看到了,甚至吕方兵都看到了,微信是那天茶室牌局结束后加的。
袁良树人坐在办公室里,手撑着下巴沉思了会,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丁青蔓叫了一声后没再开口。电话里传来嘻嘻哈哈打闹声,还有人在叫丁青蔓。
“什么时候回来?”袁良树静了会,问。
“还有几天。”有人在那头递给丁青蔓什么,她说了声谢谢。
袁良树觉得有点闷,走到窗边把窗户开的更大。丝丝缕缕的风趁势而入,让他略清醒了几分。
手指放在窗台上,无意识地敲击:“云南好玩吗?”
“挺好的,不一样的感觉。”
袁良树等待着,等着她像上次进山一样,向他描述一朵花,一棵树,甚至草丛中的一只青蛙。
那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物,在她的描述下充满着生趣,让他一度以为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不然为什么他都看不到这些。
但丁青蔓没有,沉默……
跟团的人,年纪相仿,来自五湖四海。有人在叫丁青蔓,她电话打太久,都等着她玩游戏。
“良……”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丁青蔓的话卡在喉咙里,咽了咽:“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什么时候?”袁良树坚持。
“还不确定。”
袁良树觉得自己搞砸了,丁青蔓在躲他,像对待张忠志那样。
对她的感情来得汹涌而热烈,好像积攒了三十几年的情与欲在这一刻要喷薄而出,时刻灼烧着他,让他不自禁地想着,念着……
――
丁青蔓的旅程很开心,她跟团里的人很快熟识起来。只要她愿意,她总是能很快地与别人成为朋友。
第一天去了建水,古城乍看之下同很多古镇大同小异,仿古商业街,仿古建筑,就连许多店内所卖商品也好似出自同一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