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青蔓回头:“良树哥,你怎么回来了?”
袁良树在屋子里转悠,四处扫视:“他们赶你走了?”
他像是不太高兴,走过去将叠好的被子掀开一角,衣服抖开,胡乱扔在床上,像平时丁青蔓未整理的那样。
丁青蔓顿了一下,继续整理浴巾,故作轻松:“没有啊,我本来就是要回的,你忘了?”
忘?怎么可能忘?
袁良树右手在伤处细抚,一寸寸
伤口虽然好了,可疤痕犹在,他后悔,怎么不划的更深一些呢?
――
吃饭的人比平时多了,可气氛却更加安静,甚至称得上压抑。
丁青蔓摸不清什么情况,但隐约能猜到。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夹取面前的那道菜。
芳姨没上桌,桌上只他们四人。
丁青蔓被问了一通关于工作,生活的事。没睡几小时就被吵醒,这会脑仁抽着疼,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小蔓,我记得你比我们家良禾还小半岁,今年有……27了吧?”袁婶问。
“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满27。”
“那怎么还不结婚呢?我没记错的话,你有男朋友的呀?”
丁青蔓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但哪个都一样。
“分了。”
“诶呦,你条件这么好,可以再找的呀。”袁婶继续:“你可别学外面的那些女孩子,天天吵着要什么独立,自由,一个个男朋友嘛交不少,就是拖着不结婚。”
“这可要不得。”袁婶摆手,撇了撇嘴。
丁青蔓笑笑不接茬。
袁叔袁婶两人眼神对视,心领神会。
袁叔说:“我跟你妈上回在街上碰到张局长的老婆和她女儿,她们说想请你吃个饭,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话显然是袁良树说的,但他没应声,反而往丁青蔓碗里连着夹了两块肉。
“那女孩今年二十五,小是小了点,但人家不介意……”
“不要祸害人家了。”袁良树头也没抬,冷冷道。
袁婶急了:“怎么能是害人家呢,现在技术这么发达……”
说到一半撇了眼丁青蔓,继续:“你总不能这辈子都不再结婚了吧。”
丁青蔓想到不久前林珊提到的那些是似而非的传言,莫非并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么私密隐讳的事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自己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你吃饭是用脸吗?”袁良树侧头看,旁边的人半颗头埋进碗里,头发散落,看不清脸:“好好吃。”
袁树袁婶到底顾忌有外人在场,不好多说,话题就此戛然而止。
――
吃过饭,袁良树提出送丁青蔓回去。丁青蔓去同芳姨道别,送了芳姨前几日买的丝巾和护手霜。
芳姨对她一直诸多照顾,丁青蔓内心很是感激。
“其实不必这样,这是她的工作。”袁良树宽慰她。
丁青蔓却不这么想:“她的工作是照顾你,我这要算也得算加班。再说了,即使是工作,也分做得好跟不好,更何况我知道芳姨对我并非只是当成任务。总之,我很感谢她。”
袁良树笑:“你总是有道理。”
今天孙朋不在,袁良树自己开车。
“芳姨说,你这两日休息不好?”
上车没多久,丁青蔓强撑的精神开始萎靡,呵欠连天。
泪水自眼角滑落,擦掉:“卡文了,写不出东西。”
袁良树并不能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看样子,像是不小的困难,建议道:“要不要换个法子试试?”
丁青蔓来了兴趣:“什么法子?”
“运动,出汗。我每回就这样,虽然问题不一定能解决,但精神和心理状态会不一样,对解决问题有一定的帮助。”
丁青蔓萎了,蔫蔫道:“这方法不太适合我。”
“怎么说?”
“我试过,不喜欢。”丁青蔓摊手,顿了两秒,看着远方的层峦叠嶂突地眼睛闪亮:“……不过我可以爬山啊,这个我不讨厌。”
“良树哥,谢谢你。”
袁良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柔曲起手指,又刮了两下她的脸,“应该我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
何奶奶听说丁青蔓病了,忧心的隔两天一个电话。看到人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高兴的要上街买肉给丁青蔓做好吃的,谁也拦不住。
袁良树是接到芳姨电话回的家,公司还有事,他没久呆,叮嘱了丁青蔓几句就匆匆走了。
何奶奶很欣慰:“这小子,还算他有心。”
同丁青蔓唠了会,这才催着她回屋休息,自个儿麻利地往镇上去。
丁青蔓隔天就去爬山,她急需新的方式帮她走出当前的困局。准备好干粮和水,换上一身舒适轻便的服装,就出发了。J
村子后面群山环绕,但并非都能走得通,大多是深山老林,常年无人问津。
选了条坡度缓和,平整的道路,她并非运动达人,又常年久坐,还是安全第一。
上山时零星能碰上几个人,认识的,点头寒暄两句算是打招呼,不认识的,擦肩而过,彼此无言。
等进了山,便没有再见到人,村子里白天只剩下老人,年轻人要么在镇上或城里工作谋生,要么去了更远的外省市。
走在静谧的林间,丁青蔓并不觉危险,这座山她进过无数回。小时候经常与同学或是村里的玩伴进山,美其名曰探险,宝藏无非是些果子树木,又或是小溪里的泥鳅螃蟹,但总是乐此不疲。
有时候学校组织春游秋游,也会选在有水的山间,大几十甚至上百号人浩浩荡荡,肩挑手提的带着各类零食果品,或是锅碗瓢盆大米油盐,找一处空旷地带,吃吃喝喝闹上一阵。
前几日下了雨,地面些许泥泞,丁青蔓捡了根树枝做拐杖,一会又当它是武器,敲打着路边的野草,草木应声折断,叶子四处飘落,惊起躲藏在深处的青蛙,一蹦一跳地呱呱叫。
路边有狗尾巴草,她试学着妈妈小时候哄她那样,想扎个小狗。扎了一路,小狗的影子都没看着,倒也不烦,随意拧成个圈,当成戒指戴在手上。
山林间鸟叫不停,有清脆高昂的,有呜咽低回的,也有如歌唱一般,欢欣雀跃的,热闹异常。
一呼一吸间皆是清新自然的草木香,夹杂着些微土腥味,丁青蔓沉醉其中,走一段路便停下一会,深呼吸几次,再抬脚继续。
前方有流水声,在绵延弯曲的山林中,似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闷声回响。
走近,声音逐渐清晰放大,扑面而来的水汽,氤氲着那一方小天地。
丁青蔓挑了块较为干爽的石头坐下,借着溪水清洗手,打开背包,拿出水和食物,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或许是山里水汽重,间或能看见云雾环绕之景,重山隔开了现代生活的一切,没有车,没有砖瓦水泥建筑,没有喧嚣,也没有人。
就好像
全世界只有你
在这山间踽踽独行
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况味。
晚间,她同袁良树在电话里分享,以为对方会说她矫情,但他没有,他只是听着。
丁青蔓心想,也许并不是所有的商人眼里都只有利益,起码袁良树就不是。
第9章
镇上每逢周二、周五是赶集日,每半个月是大集。
丁青蔓早起的晚,去镇上觅食时,碰见同村的刘婶。她支了个摊,卖自己种的菜。丁青蔓同她打招呼,她抬手示意丁青蔓过去,神神秘秘地。
“怎么了,刘婶?”
“小蔓,你帮刘婶看会摊。我这早上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有点闹肚子,憋不住了。”
丁青蔓看她脸色痛苦,一手按压肚子。
“……可我不会啊。”她有心帮,但毕竟涉及金钱,难免迟疑。
刘婶见她态度,指着周围的摊主急急道:“没事没事,价格他们都知道,这称大家也会用,你就帮我看一看,收收钱就好。”
丁青蔓看大家纷纷点头,再拒绝是不行了,也就点头同意了。
看摊对她来说是件新鲜事,趁没客人的时候咔咔拍了几张想留作纪念。被左右看得不好意思,悻悻地把手机收回口袋,一脸认真地看着来往行人。
正当她卖的起劲时,有人叫她名字,她看向来人。
“真是你啊?我老远看着有点像,过来碰碰运气。”丁青蔓试图从来人脸上找出熟悉的痕迹,但可惜,并没有。
“我是张忠志啊,以前小学咱俩一个班,我跟良禾是同桌,想起来了吗?”
丁青蔓看着他一脸期待,敷衍地应了两声,随即转移话题:“……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毫不在意,笑嘻嘻:“没什么事。你什么时候有空啊,聚聚呗。”
有人经过摊前,被张忠志挡住。丁青蔓嫌他碍事,不好直说,连忙先答应:“哦,好。”
互相留了微信,张忠志一脸满足地走了。
刘婶在张忠志走后不久,也回来了,口中连连道谢,丁青蔓将摊位移交出去,逛了会。
张忠志消息来的很快,约她吃饭时间,时间久远,她不记得从前他们多么要好。
想了想,没急着回,给林珊发消息说了此事,林珊直接一个电话过来。
“我记得他这人,你可千万别答应他。”林珊在电话那头警告。
丁青蔓疑惑:“怎么了?”
林珊哼了一声,语带不屑:“他就一渣男,仗着自己有点好皮相,到处拈花惹草。好好的老婆被他气走了,还不安分,成天勾三搭四,游手好闲,镇上哪个人不嫌他。”
丁青蔓没想到还有这出,庆幸自己没有草率回复,挂断电话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婉拒。
――
也不知道是爬山真的有效,还是心理作用,丁青蔓好像慢慢找到点感觉,白天黑夜不停歇地写。
写作时她习惯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等看到袁良树发来的信息时已经过去近一小时。
已经快一点了,他应该睡了吧。
半夜发来信息,万一有什么事呢?
【刚在工作,才看到】
她还是回了过去。
【开门】
袁良树秒回。
开门?
夜,一片寂静,村庄已安然入睡,耳边唯闻虫鸣与狗吠。抬头看,满天繁星闪烁,清凉的月光洒在地面,丝绒一般,院子里像是起了层薄薄的雾。
丁青蔓就站在这雾中,轻声:“良树哥?”
隔着一层院门,有人低应:“嗯。”
门自里面打开,发出缓缓吱呀声。袁良树倚靠在门与柱子间的暗处,让人看不真切。
丁青蔓走近,柔柔道:“这么晚,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好一会儿,袁良树从兜里拿出个什么来,伸至丁青蔓面前:“你落了这个。”
黑色,无任何修饰的小圈,静躺在他手心,小小一个,她的头绳。J
丁青蔓疑窦丛生,缓缓伸手去接。突地,手被拽住,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人已被带进院子,院门自身后啪地关上。
丁青蔓心中一紧,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息:“良树哥,你喝酒了?”
来人不说话,步步紧逼,眼神狠厉,就好像她是他志在必得的猎物。她想要逃,却被他的气势吓得定在原地。
袁良树在两步外停下,他好像在思考,粗重的呼吸显示出他的焦躁与不安。
丁青蔓试探:“你……”
袁良树一步并两步,填补掉两人间的空隙。丁青蔓目光所及之处是他的颈间,他穿着白色衬衫,顶上两颗扣子已被解开,露出上下滚动的喉结。
一只手将她的头抬起,四指垫在下巴处,拇指从左至右轻轻描摹她的唇。粗糙,冰凉,丁青蔓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她试着放松身体,平缓呼吸,静静地看着袁良树。看见的是他深邃漆黑的眼眸,月光投射在脸上,柔和了他。
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都归于无声。
终于,他覆身过来,两瓣柔软松松地贴着她的。只一会儿,丁青蔓腾地被抱离地面,两只强劲的手紧紧地箍在腰间。
袁良树的吻劈头盖脸砸下来,不得章法似的,满脸到处啃,眼睛,鼻子,脸颊,耳朵。
最终像是找到了归处,只揪着唇不放。浅啄,吸吮,拿牙齿稍稍咬住,又怕她疼,忙用柔软的舌尖去安抚。
丁青蔓被纠缠的喘不过气,只觉得浑身被藤蔓缠绕。氧气逐渐被掏空,自救似的发出嗯哼声。
清浅吟哦的声音催生着袁良树体内潜藏多年的兽性。他想占有,想抢夺,想纠缠,甚至想毁灭,就是不想与眼前的人两相无事,相敬如宾。
他将嘴与舌当成攻掠城池的武器,啃咬,缠绕,吞噬……直到怀中的人再也没有力气,软软地,陷在他身上。
两人死里逃生般,大口呼吸着。
袁良树将人放在院中的藤椅里,自己大剌剌坐在地上,紧挨着。手始终不放开,在她的手臂上来回游走。
丁青蔓又不傻,袁良树对她的那些关心与照顾,早已显现出端倪。她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去面对,他那些未说出口的感情,以及两人角色的转变。
她难以想象跟袁良树在一起,那感觉……有点奇怪。
“你并不讨厌我这样,对不对?”他就那么坐在地上,也不嫌凉,执起她的右手,一根根手指挨个亲啄过去。
丁青蔓语塞,低唤:“良树哥,我……”
袁良树垂头不看她,只抓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把玩。
皎洁的月,照在身上,又投射在地面。看过去,两人合为一体,依偎着,久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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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放假,镇上年轻人多了起来。丁青蔓陆续遇到几个老熟人,有人邀她去自家池塘钓鱼玩,她也不客气,跟着就去了。
年轻人一块,吆五喝六地。没一会儿就聚了一屋子的人,丁青蔓见到好几个以前的同学。
众人提议干脆把场地移到溪边搞小烧烤,一群人又开始搬桌子抬椅子,买工具食材等。
丁青蔓自从回乡后,再没有机会跟这么多同龄人在一块玩闹,加上幼时玩伴,瞬间感觉回到小时候。
在场的多数都是乡镇长大,话题自然也围绕着乡镇上的是是非非。谁家夫妻离了,哪家老人没了,谁在哪里发了财,又在哪里买了房。
丁青蔓回来的少,消息闭塞,全程听多说少。有人将话题引到袁良树身上,作为乡镇远近闻名的生意人,又跟大家同龄,瞬间引发话题爆点。
女生明显对他的婚姻恋爱更感兴趣,如何与前妻相识,为何分开,甚至连房中事,都好像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