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内耗自救指南—— 顺迦 【完结】
时间:2024-05-17 23:06:07

  “她”是秦芳芳。
  虽然没明说,但父女俩心照不宣。
  郝嘉怎么都没想到郝运来是为她而来,但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还有什么事能让郝运来这么急冲冲的大老远跑一趟。
  可郝嘉不知道秦芳芳回东港的事。
  “我不知道。”郝嘉如实说,但她没告诉父亲,此前她和秦芳芳取得联系,两人加过微信,并提醒秦芳芳不要去打扰他们。
  见郝运来阴沉的情绪里波涛暗涌,郝嘉不敢说。
  郝运来相信,郝嘉没必要骗他,在对憎恨秦芳芳的情绪里,两人不用通气也是统一战线,都是被抛弃的人。
  他和秦芳芳可以永远陌路,而郝嘉和秦芳芳有割不断的血缘。
  如果是离婚时,秦芳芳要求郝嘉的抚养权,郝运来断然是会拼命争抢的,是秦芳芳选择不要。
  而今过去那么多年,理智上他并不真的想让女儿去憎恨母亲,但也没想过主动让她们缓解关系,他是被动的一方,曾经多少次想象过再次与秦芳芳再见时激烈争执的场面,都没有变成现实。
  这次秦芳芳回到东港,郝运来显然是受到了冲击,觉得迟早会有这一天。
  他这次来北京,说到底还是想看看郝嘉的态度。
  郝嘉的态度冷静,看不出多大的波澜。
  这让郝运来既安心又失落。
  安心的是女儿情绪稳定,失落的也是情绪太稳定。
  此时,他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绵密而复杂的真实想法。
  他只能再次抛出问题:“你知道她现在和谁在一起合伙做生意吗?”
  听郝运来的语气,显然和秦芳芳一起做生意的人是他们共同认识的。
  郝嘉不知是着急还是厌烦,直说道:“爸,您有话直说行吗?我们都二十多年没见过了,她和谁做生意我怎么知道啊?”
  郝运来停顿片刻,说道:“金驰――你奶奶之前住的那个养老公寓,现在是他俩一起干。”眼见着郝嘉目瞪口呆,他又问道:“金驰没告诉你?”
  “没有。”郝嘉勉强挤出两个字,心里一阵空虚茫然。
  她和金驰异地,最近沟通很浅。
  这么说也说得通,老年公寓资金出了问题,金驰得到了秦芳芳的注资。
  郝嘉知道郝运来这样问的原因,她和金驰的关系一直没有跟家人明说,但两个单身成年男女走得太近了,郝运来几乎不直接过问郝嘉的私事,哪怕心里急得团团转,表面都不会过多表现出来。
  如很多家长一样,上学时防孩子早恋,毕业后催孩子恋爱。
  以前郝嘉和程名恋爱的时候,郝运来是知道的,但从来没见过,俩人分手后,郝嘉的恋爱话题更成了家庭中讳莫如深的禁区。
  这个转变,郝嘉有体会,大概就是三十岁之后开始。
  郝嘉几欲说出她正在和金驰谈恋爱,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害怕恋爱无疾而终,令家人心愿落空,还是担心说出来之后,被轰炸般的催婚,影响自己的判断,或许只是情感表达对于郝嘉来说很难。
  像是一种耻感,她从来没有过正向流动的情感互动,从她妈妈秦芳芳那里就没有学到。
  郝嘉不是不自知,她已经发现自己的这个问题,是内心深处,剧烈的情绪消耗,有时令她透不过气来,她想,她需要花力气去克服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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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运来一方面是怕给女儿压力,也有传统父亲与女儿间的交流障碍,刘香又不是亲妈,沟通桥梁的作用有限。
  他们能做的就是期盼,祈祷,静候佳音。
  郝嘉自然是理解的,她甚至觉得在同龄朋友中,她的家庭对她已经很宽松。
  稍微平静片刻,郝嘉询问父亲:“这事您从哪里知道的,你们见面了吗?”
  “半个东港都知道了。”郝运来夸张地说。
  看来,起码在郝运来的亲友圈里尽人皆知了。
  郝嘉按捺住不耐烦的情绪,安慰父亲:“只要她不打扰您生活,就装不知道好了。”
  郝运来没说话,前妻音讯全无的这些年,家里从来没人提及此人,他和秦芳芳早已陌路,唯一的牵绊只是有郝嘉这个女儿,所以郝运来得知秦芳芳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担心的是郝嘉。
  他脑际中设想出各种可能性,终于还是急不可耐的亲自来跟郝嘉见一面。
  郝嘉说:“爸,这么多年了,你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她回东港也算叶落归根吧。”
  郝嘉本意想和稀泥,郝运来听出几分同情和伤感。
  父亲望着女儿,不像是五十多岁的神态,更像被辜负的少年人的无助和幽怨。
  “爸,您放心吧,她不会来找我的,找我我也不理她。”郝嘉像哄盟友一样,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他们父女俩永远站在一起。
  不管真假,郝运来聊表欣慰,一时有话没说出来,转念说道:“你忙着吧,我回去了。”
  郝运来匆匆而来,又匆匆要走,郝嘉留他住几日,他不住,急着回家。
  郝嘉不再勉强,她把郝运来送到火车站。
  “刘香阿姨知道吗?”郝嘉问。
  “不知道……”郝运来回答的吞吞吐吐。
  “那您说半个东港都知道了。”郝嘉嫌他夸张。
  “那不是早晚的事吗?”郝运来说。
  “她知道您来看我吗?”郝嘉又问。
  “没说,所以我赶着回去啊。”郝运来显然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您应该做好安抚刘香阿姨的准备,别让她多心。”郝嘉提醒。
  “好了好了,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回去吧。”郝运来不想听唠叨,他从郝嘉手里接过自己的包,准备进站。
  从来到回,父女见面不过半天时间。
  郝运来走后,郝嘉呆坐在火车站大厅,想要休息一会儿。
  她面无表情的翻开金驰的微信,又翻开秦芳芳的,这么来回点开又关上,心里一阵愁云笼罩。
  她充满疑问,金驰是否知道她和秦芳芳的关系,天下真有这样巧的事。
  关键这件事,郝嘉不能直接张口询问,她只觉得麻烦、尴尬,又带着没来由的愤懑委屈,只能当不知道,不存在。
  没等郝嘉的心绪回神,金驰发来信息问她在干吗?因为秦芳芳的事,郝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金驰,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金驰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郝嘉猜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出差为由搪塞,又担心穿帮,更多是不想面对,干脆在火车站买了一张票,说走就走了。
  这阵晚风吹拂着夜行的郝嘉,她下午去天津转了一圈,让自己处于赶路的状态,脚步不停,头脑就会暂时停下来。
  赶在末班车之前,又回来了,她无处可去。
  金驰打了好几次电话,郝嘉终于接起来:“金驰,明天有时间我们见个面吧。”
  金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预感有事发生。
第41章 校服背后
  第二天,金驰提议吃饭,郝嘉却说:“喝杯咖啡吧。”
  下午茶像是例行公事,这不免让金驰心里嘀咕,他觉得是自己最近忙着工作,两人又异地,多日没见面,惹郝嘉不高兴了。
  他准备见面之后解释道歉。
  金驰到的时候,郝嘉已经坐着等他了,郝嘉点了饮品,让他想喝什么自己点。
  “等很久了?”金驰看着桌上的喝了一半的饮品问道。
  郝嘉没接话茬,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出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大问题,都解决了。”金驰含糊其辞。
  “你认识秦芳芳吗?”郝嘉突然发问。
  “我认识,怎么?你认识秦芳芳?”金驰同样问她。
  “秦芳芳是我爸的前妻,我妈。”郝嘉平静地说。
  两人默不作声,气氛突然凝重沉寂下来。
  没见面前,郝嘉预想了种种说辞,她提醒自己不要过问,装不知道。
  可见到金驰之后,从嘴里冒出来的话已经不由她控制,直愣愣的说了出来。
  此刻,金驰心乱如麻,他是知道郝嘉的家事的,况且前段时间,他知道郝嘉与生母取得联系,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郝嘉的生母竟然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老年公寓资金短缺时拉他一把的投资人秦芳芳。
  金驰努力的整理思绪,他知道,郝嘉一上来开门见山的问他是否认识秦芳芳,证明郝嘉知道秦芳芳和自己的关系。
  不管她从哪里知道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样将原委说清楚。
  “前段时间,老年公寓出了些问题,最后找到了投资。”金驰试图解释:“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和你的关系。”
  “我和她已经二十年没见过了,她有能力投资老年公寓,说明这些年她过得很好,应该是过上了离开我和爸爸想要的生活吧。”郝嘉苦笑。
  “我不知道她的私事,只知道她是当地人,回乡投资的。
  看她的样子好像是没有家庭的。”金驰说。
  “她有没有家庭和我没关系。”郝嘉不想听这些,语气也愠怒起来。
  “郝嘉,对不起。”金驰恳切的望着郝嘉。
  “你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只能说造物弄人吧。
  说起来有些戏剧性,其实也没什么。”郝嘉并不觉得金驰应该对她有什么歉意,她只是对这种巧合感到伤感落寞,一种无的放矢的放逐感。
  “如果我事先跟你商量,什么事都告诉你,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巧合了,对不起。”金驰再次道歉。
  如果投资前他知道郝嘉和秦芳芳的母女关系,他在面临资金困难和两人关系的两难选择上,自己会怎样选择,金驰正在想时,郝嘉反驳道:“哪怕事先知道,我也会支持你以事业为先去考虑问题。”
  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之后,郝嘉感到轻松了许多,说道:“没事啦,现在生意难做,有人投资终究是好事。”
  “谢谢你这么理解我。”
  又是一阵沉默,这个巧合令人措手不及。
  没有是非对错的选择,更让人唏嘘。
  两人聊完,郝嘉有事要先走,金驰很想陪她,郝嘉婉拒了。
  直到晚上郝嘉回到家,金驰站在门外正等着她。
  郝嘉打开门,金驰从她身后紧紧地抱住她,把头深深地埋在她颈后的发丝里。
  郝嘉紧绷的身体逐渐娇软,任由金驰的拥抱将她包裹。
  郝嘉的双臂攀着金驰的肩,仰着头望着他的眼睛,无光暗夜在各自心里明亮起来。
  金驰托起她的身体,抵在墙上深深地吻着她,甜腻的吻消解着她内心的苦涩。
  她的双腿攀着他的腰间,足背紧紧地弓起,突然感到对方身体挺立的剧烈撞击,绷紧的神经不受控的发出嘤咛声,淹没在窗外的夜风里。
  两人睡了又醒,醒来又痴缠住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郝嘉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
  金驰也醒了,他抱住缱绻的她,仿佛感觉她在抽泣。
  金驰捧着郝嘉的脸,看着她酡红的脸上哭红的双眼,心疼极了。
  郝嘉说:“她临走时,像是要和我告别,看着我穿的校服,哭了。
  那件校服上写着:‘机遇属于有准备的人’,可能是她内心的想法吧。”
  郝嘉向金驰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她说秦芳芳是一个不认命的人,印象中母亲一直在拷问自己的人生,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一句凭什么?这个不服命运安排的女人,最终赢得了人生。
  “我挺佩服她的,可惜我是她的女儿。”郝嘉说。
  金驰只是听着,用深沉的拥抱安慰着她。
  说累了,郝嘉又沉沉的睡着了。
  金驰睡不着,巧合把他和两个女人联系到一起,他天真的想,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去缓解两人的关系。
  虽然他知道,这会让郝嘉抵触。
  金驰起床做好早餐,先走了。
  郝嘉起床后发现金驰不在,想起自己跟金驰诉说的心事,又是一阵失重般的落寞。
  郝嘉把母亲回老家投资金驰的事告诉王希地。
  王希地大惊失色,完全不敢相信。
  “你这什么表情呀,有这么震惊吗?”郝嘉问。
  “对这事不震惊,对你震惊。”王希地解释道。
  “对我震惊?”郝嘉疑惑。
  “你对你自己的事从来可是密不透风,今天是怎么了?喋喋不休一通说。”王希地对郝嘉把私密家事告诉自己这件事本身更震惊。
  “不告诉你你说我不拿你当朋友,告诉你你又震惊,我太难了。”郝嘉无奈。
  “逗你啦,你告诉我我很高兴呢。
  这事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嘛,兴许金驰可以从中缓解你和阿姨的关系。”王希地凡事都想得十分积极。
  “我俩的关系不需要缓解。”郝嘉脸色一沉。
  王希地立即噤声,忙说道:“不缓解不缓解,咱们让她这辈子后悔。”
  “她没什么可后悔的,不给我爸和我找麻烦就谢谢她了。
  应该不会,她现在过得很好,各自安好吧!”郝嘉狼吞虎咽吃起来。
  “就是。
  不过,她现在应该挺有钱的,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应该把家产都留给你。”王希地开玩笑地说。
  “我这已经够狗血的了,你还编排狗血情节。”郝嘉嗔怒。
  “生活本身就是狗血。”
  怡心老年公寓被秦芳芳投资后,又得以运转起来,但秦芳芳不参与管理,金驰和她也没有多密的来往。
  知道秦芳芳和郝嘉的关系之后,金驰既想和秦芳芳拉近关系,帮助母女缓和关系,又怕关系拉近,惹郝嘉不快。
  郝嘉早就猜到他的想法了,专门提醒他,此事与他无关,让他千万别掺和。
  金驰不愿违拂,只得答应。
  自从郝运来回家之后,郝嘉还没跟他联系,通讯录里躺着秦芳芳的联系方式,虽然两人没见面,但总归是建立上了联系,郝嘉有些心虚,怕被郝运来知道之后惹他伤心。
  秦芳芳也从来没有联系过她,这让郝嘉没来由得恼怒甚至蒙羞,自己兴冲冲的主动提醒秦芳芳不要打扰家人,而实际上人家云淡风轻,非但没跟任何人联系,还在东港搞起了投资。
  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还乡后毫不声张也是一种从容定力。
  秦芳芳越是这样,越让郝嘉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对她的憎恶又加深几分。
  她翻开秦芳芳的朋友圈,充斥着被装扮的气定神闲,她就这样旁观着与自己无关的自己的母亲。
  因为秦芳芳的存在,郝嘉有意无意的会去关注有关于抛家弃子的新闻,仿佛在这种新闻中她能暂时舒缓自己的心,原来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自己并不是最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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