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声打嘴的声响清脆响起,清玉郡主癫魔的叫喊戛然而止。
这时沈溪月颤颤巍巍出声,“母亲,不,公主,民女还是走吧,民女入了这公主府总是惹出许多事来。”
不管福安长公主此刻对于让她代替清玉郡主去和亲的态度如何,就单单看在爹爹的银子上,福安长公主听到她要走定会急。
“溪月,这怨不得你。”福安长公主果然急了,难得眉眼柔和看向沈溪月,示意金嬷嬷去扶起她。
福安长公主说着,目光移向清玉郡主,立时狠厉起来,“要怨,也是有人因嫉妒变得面目全非,实在可憎!”
清玉郡主对上福安长公主的眼神,不甘地摇头,“不,母亲……”
“院中思过无用,佛堂静修也无用,即刻起你便搬到偏院去!”福安长公主毫不留情说道。
清玉郡主登时怔住,皮笑肉不笑地苦笑着,“母亲就为了一个不详之人,把有着十五年母女情的女儿给关到偏院去?”
“带走!”
立即有婆子丫鬟上前,强制带走清玉郡主。
清玉郡主边往外走,边喊话,“母亲别忘了她身上的不详之名!后者嗜血为快啊哈哈哈哈——”
她当然还记得当年双生胎降生时大师的预言,可近日的种种,不禁让她怀疑,两人是否先后顺序错了!
若不是她在沈溪月身边放了人,她也断不会如此确信沈溪月无辜。
回想清玉近日的举止,倒是越发像沈溪月才进府时那会子的野性,沈溪月反而越发乖顺规矩了起来。
福安长公主惋惜吐了一口气,向沈溪月道,“你大姐姐说话难听,别往心里去,在偏院待几日或许便好了。”
沈溪月忙低眉顺眼说不敢。
她今日正愁怎么给清玉郡主最后一击,没想到就今夜,人家便自己作进偏院了。
真是——普光高照,善恶得报,天助也!
次日,花窗外,喜鹊欢快在枝头上蹦哒,鸟啼一声赛一声地悦耳。
又一大喜事发生了。
第28章 沈老爷
沈溪月边用着色香味俱全的早饭,脑子里边思虑着不怎么阳光的事。
她在想着如何让她那好姐姐在偏院多待些时日,昨夜听福安长公主的口吻似乎才要关几日。
那怎么行!
虽然偏院很荒凉,床铺只有一块硬木板,到处都是灰扑扑的。
虽然昨夜清玉郡主能带进去的也只能春沫一个。
虽然她近日把她的丫鬟都得罪了差不多,特别是她的奶嬷嬷春霞的娘。
但她终究还是郡主,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她在偏院绝对吃不到有蛆的饭菜!
沈溪月绝不能让清玉郡主这么快被放出来!
想让清玉郡主过得不好,或许可以买通或忽悠她的奶嬷嬷。
想让她多在偏院待几日,这倒是得好好筹谋筹谋。
沈溪月想得苦恼,吃相也越发凶狠,看得望夏担忧。
一小丫鬟从外走进来报,“二姑娘,二门上来报沈老爷来了,正在影壁那儿等姑娘。”
沈老爷?
沈溪月吃饼的动作一僵,随后才反应过来。
是爹爹到了!
“我这就去!”手上的饼子一丢,沈溪月飞奔而去。
头上的步摇,腰间的玉佩,一路叮当响,很是悦耳,仿佛在为沈溪月好心情伴奏。
穿过二门到了前院,远远的就见微胖的沈多银一身深蓝色祥纹直裰长袍立在影壁边上。
“爹爹!”沈溪月顾不得喊道。
她有几月,不,将近一年没见到爹爹了,如今活生生的爹爹站在眼前,岂能不让她兴奋?
沈溪月冲过去,沈多银也笑着走来两步,可等沈溪月到了跟前,沈多银却拎起衣袍要向她下跪,“草民见过……”
“爹爹这是做什么!”沈溪月忙扶住他。
沈多银眼圈泛红,紧紧盯着沈溪月半晌。
不知是激动还是如何,沈多银张口结舌,“可,可都好?”
他懊恼着,生硬别扭念出爹爹二字,“都怨爹爹事忙,就连你找到亲生父母这样的大喜事都是在信上晓得,至今才得空来见你一面。”
沈溪月把沈多银的举动看在眼里,心底泛酸。
往日看着无所不能的爹爹,今日竟有些局促,走进这富丽庄严的府宅,他似乎变得渺小了,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溪儿都好,只盼着爹爹来呢。”沈溪月收起情绪,亲昵挽上沈多银往里走。
转头吩咐云儿,“云儿,快去禀报母亲一声,爹爹来了,我带他去我院里。”
云儿不敢怠慢,应下后小跑而去,公主原本就要她多留意沈多银的事。
二人慢步走着,沈溪月突然问道,“爹爹,我要那零用是不是多了?”
没等沈多银回话,沈溪月余光扫视周围,压低了声道,“爹爹放心,日后女儿定能分文不少拿回来。”
信上不能写私密话,沈溪月那会子去信是说要零用,沈多银没多问一句就给了。
沈多银听着沈溪月前半句的话,本想大手一挥,听到后半句隐隐感到女儿处境不妙。
他松开了沈溪月的手,刻意和她保持些距离,笑着打量一圈,“溪儿只管花,这公主府不比湘州,这般华丽的府邸花多少都值。”
他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溪月看到沈多银的举动,也不再勉强,嫣然一笑,“就知道爹爹疼我。”
“还有,孟,母亲,她……犯了事此刻在柴房砍柴。”沈溪月很快说起孟氏的事。
孟氏背叛爹爹的事,她打算在回去的路上再说。
“这可如何是好,你母亲她从没做过重活。”沈多银一听,不由停下脚步,心下焦急。
他对于这个妻子心中是愧疚的,不能常年陪她不说,当年儿子夭折,他也只陪了她两月便又因为生意上的事走了。
沈溪月知道沈多银心里想法如何,又道,“公主要谢母亲的养育之恩,拿了太后赏的璎珞送母亲,母亲却弄坏了,公主小惩大诫才保住母亲性命。”
“真是不知轻重!在屋里头也就罢了,到这公主府也不收着些!”沈多银听了直蹙眉喝骂。
得知事情因果,心下的心疼就减了大半。
沈溪月忙道,“爹爹也不用太担心,等爹爹回去时让公主去说个情,定能带母亲回去。”
她此刻还不想让爹爹知道她整孟氏。
说着,沈溪月扬起笑容,“溪儿也一同回去,几日。”
沈多银一连几个好,“好好好,爹爹定匀出空在屋里头陪你。”
沈多银心里泛苦,再不陪,今后不知相见是何时,几日也好。
他也能感觉到溪儿比往日见他时,似乎心绪起伏更大些,更珍惜些。
至于孟氏,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了,磨磨性子也好。
两人这才又走起来,差几步到二门,就看到云儿小跑出来。
云儿向二人屈膝后说道,“公主说二姑娘只管带沈老爷到院里叙话,午饭时公主在花厅办个家宴,欢迎沈老爷到来。”
家宴二字,沈溪月差点听成捞钱宴。
若不是福安长公主急需银子,又怎会肯屈尊降贵和商人同席进食。
云儿继续说着,眉眼欢笑看向沈多银,“就安排沈老爷在前院客房住下。”
沈多银客气拱手,“有劳,草民正要当面答谢公主。”
云儿回完话就跟在沈溪月后,一同进后院往芳草阁去。
到了芳草阁沈多银打量了两眼,心下虽不悦,面上还是赞叹不已。
这芳草阁是比湘州沈溪月的闺房好,但却偏僻,一路过来,见到的哪个院都比这院要大。
沈溪月大概看出沈多银在想什么,她心下只叹道,这比前世的偏院要好上许多许多。
进了屋,让望夏把着门,沈溪月立即要提醒沈多银,福安长公主最近很缺银子。
可她还没说,沈多银便点了头,拍拍她的手,“爹爹知道,宽心。”
行商之人还没这点嗅觉吗。
两人又谈起别的来,沈溪月大致说了近况,忽的眸光一闪。
沈溪月满眼期待看着沈多银,“爹爹,我们回去要求日子,不知爹爹可认识较德高望重的大师?”
又凑近耳边说了些话,“女儿想……”
沈多银听后面色凝重,不由如儿时般抚了抚沈溪月的头。
随后展颜道,“爹爹走南闯北,还真与大国寺的大师有旧,且是住持!”
沈溪月心下欢喜,她就说爹爹无所不能!
第29章 虽如今
父女俩没能单独谈话太久,丫鬟很快就端了点心茶水进来。
望夏不能拦,一拦就知道里边定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只能在丫鬟过来时提醒二人。
当着下人的面不便讲私密话,沈多银便给沈溪月讲起他在各地遇见的趣事儿。
沈多银渐渐放开了讲,沈溪月也渐渐把前世的情绪压在心底,同往日似的津津有味听着。
这欢乐的画面将近持续到正午。
外边进来一丫鬟,福身道,“二姑娘,沈老爷,宴席备好了,公主正往花厅去了。”
二人起身往花厅去。
到了花厅,只见主位上只有驸马一人,林之傲和林之宇坐在驸马下边。
桌上的菜式看着很丰盛,比福安长公主平日的膳食还多了几道,无不精巧。
互相见了礼,正要入座,外边高声响起唱喏,“福安长公主到——”
紧接着就见福安长公主身着尊贵紫金线绣蝶戏水褙子,头戴五尾金凤冠,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缓步而来,若满月般的面庞带着淡淡的笑意。
厅内的人忙不迭行礼。
“这便是溪儿的养父吧?”福安长公主看向沈多银,笑意更盛,“快快免礼平身。”
“多谢公主。”沈多银心下不虞,面上恭敬。
若非先见了溪儿,还真看不出福安长公主这假意的热情。
“养育之恩大于天,也多亏你养着溪儿,本宫母女才有再见面的机会,本宫真是不知如何报答……”福安长公主拿着绣帕点了点眼角。
沈溪月在旁看着,很难不怀疑福安长公主跟戏班子学过。
福安长公主说着,叹了一声,“说起报答,令妻……”
说到孟氏,沈多银立即道,“这事溪儿同草民说过,还得多谢公主。”
“本宫能做的不多,待你回湘州时,本宫再求求情让孟氏一同回去。”福安长公主摇头,走向主位,“都入座吧。”
都坐下后,丫鬟添茶斟酒。
“要说谢,草民还另有一谢,”沈多银从身后随从手中拿过一雕花描金盒子。
福安长公主轻抿了一口茶,视线有一瞬落在那盒子上,佯装不解,“噢?”
“草民前些日忙着进货,到此刻才能献上谢礼,真是有愧。”沈多银边说着边起身,双手捧着盒子弯腰递去:
“多谢公主相助,一点薄礼,望公主笑纳。”
“沈老爷客气了,你我都是溪儿的至亲不该见外。”福安长公主嘴上虽这样说,却伸手拿了。
“公主说笑了,草民不敢。”沈多银一拱手,又看向席面余人,“草民另备了见面礼,请诸位笑纳,权当个野趣赏玩罢。”
给驸马的是一柄玉柄水墨松柏折扇,驸马回以一拱手也收下了。
这间隙,坐在福安长公主下边的沈溪月看到,福安长公主悄悄打开盒子瞧了一眼,之后轻蔑勾起一边嘴角,再然后笑意不似方才了。
沈溪月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是两千两银票和一支价值五百两的金簪。
看这福安长公主的表情便知,这数目比起她预期想捞的绝对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爹爹又说了他忙着进货,言外之意银子都拿去进货了,福安长公主自是不好再问。
沈溪月心下暗暗佩服爹爹时,看到爹爹给林之傲送了一块水头上好的玉佩,让随从拿过去,林之傲竟摆公子架子视而不见在那夹菜吃!
沈溪月气不过正要找个由头出声时,才见林之傲做出一副才看到的样子,吩咐身后的小厮,“多谢沈老爷,扶耀,快收下。”
只见爹爹依旧笑容如常,吩咐随从给二哥林之宇送去。
沈溪月看得心酸,她不愿看到在自己心中很高大的爹爹卑躬屈膝,还要被人漠视。
可这世间一直存在弱者强食尊卑有别,这样的事是常态,只不过看到自己的亲人如此,会异常难受,难以接受。
有林之傲的前例,后边林之宇欢喜接下时不由让沈溪月诧异。
林之宇看着手里的虎纹玉佩,不由道,“这白玉水头真是不错,但却是虎纹的女子倒不好戴了,莲花图案或许好些。”
沈多银以为林之宇是念着清玉郡主才说的这话,忙解释说道,“这是二公子的,清玉郡主的是一柄合欢花团扇,到时让溪儿转交给郡主就是。”
“我不是说要给妹……”林之宇想都没想,就要辩驳。
福安长公主忙开口打断他的话,“沈老爷见笑了,之宇这孩子属意一女子,还想在他大哥前头议亲呢。”
是她让儿子假意同花魁欢好的不错,但绝不许纳进公主府,此刻也无需提这人,平白叫人笑话。
听到福安长公主这话,林之宇才讪讪闭嘴,默默把玉佩收好,日后再去给工匠看看能不能改改就是。
“二公子气宇轩昂,容貌上乘定能得偿所愿。”而沈多银自然闻弦而知意,客气恭维两句就没再说了。
但说到议亲这事,倒叫他担忧起一事来。
“这说到议亲。”沈多银试探地向福安长公主提起,“当年不知溪儿身份,草民在湘州给她定有一亲事,是个德才兼备的秀才。”
看到福安长公主瞬间垮下了脸,夹的菜“啪嗒”掉在桌上。
沈多银心中不由捏了把汗,但为了女儿,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虽如今……”
这时沈溪月忙接过了话,“虽如今寻回生身父母了,也不能急着退亲,得徐徐图之,否则定会留个攀高忘旧的名声。”
“溪儿?”沈多银不由疑惑。
他心知女儿定不是个攀高忘旧的人。
但在他印象里女儿很是满意白知行,每回都能和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今这态度转变实在叫他费解。
沈溪月看了福安长公主一眼,然后同沈多银解释道,“公主一早便知晓此事,替女儿细细查过那白知行,发现他并非良人,此番回去试试他态度便可知。”
她并没来得及同爹爹说白知行总是哄她拿银子的事。
此刻她也不打算说了,爹爹日后有自己的事要烦恼,她有信心让那白知行还回银子,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