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一边说一边叹气,她是真的心疼,这些是父亲经历多少磨难打下的基业,却这样一个接一个毁了。
江母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她自然心疼,毕竟这些都是她江家的了。
“若说是给二姑娘做嫁妆的,倒也没什么,可只怕用不了一二年,这些铺面就都没了,嫁妆也成了空。”苏知微叹息道。
“那该如何?”江母忙问。
苏知微假装在思考,过了一会儿道:“倒不如先把这些铺面收回来,等我整顿好了,再转到夫君名下亦或是给二姑娘。”
“你的意思是转回到你名下?”江母皱眉。
“苏家的管事和伙计只认我,所以需转到我名下,我才能整顿。再说我的还不是江家的,我过世的时候还能带走不成?”
江母抿嘴,显然她是有顾虑的。
“我能为夫君,为江家做的,也就剩这些了。我那弟弟不争气,等将这几间铺面整顿好了,我连着他的一并交给夫君,如此也能安心了。”苏知微边说边叹气。
江母不时打量苏知微一眼,还是在犹豫。
这时江母身边的许嬷嬷过来了,她看了一眼苏知微,而后走到江母跟前,小声说道:“老夫人,大公子从账房支走了一万两。”
江母气道:“他又心软了!”
“毕竟有二姑娘。”
“这几年,我们江家给他还了多少赌债,他每次都答应会改,可改了吗?莫不我江家所有的家产都得赔给他?”
“老夫人,可千万别气着自己。”
“还不如让那些人将他手脚剁下来,省得再赌!”
“可不是,烂人一个。”
“你去跟账房说,以后不论是大爷还是二姑娘支取银子,只要超过一百两都要跟我说。”
“是。”
许嬷嬷出去了,江母被气得一直咳嗽不停。
苏知微倒了一杯茶送过去,“婆母,可是出什么事了?”
江母就着苏知微送来的茶喝了两口顺气,“你刚提议将映画名下的商铺转回到你名下,你不会存着什么私心吧?”
“婆母,我能将名下产业都给江家,我能存什么私心?”
“你有夫君,有儿子,他们就是你的天,是你的依靠,至于你那弟弟,孰远孰近的,只怕你拎不清。”
“瞧婆母说的,我若要指望他,先前便不会将名下产业都给夫君了。”
江母又默了片刻,道:“便依你吧。”
江母正憋着火气,当下就让人将江映画叫来了,让她拿出先前给她的那几间铺子的契书。
知母亲要给苏知微,江映画嚷道:“母亲,你糊涂了不成,她分明是在坑骗您啊!”
第二十三章 神药还是毒药
江映画又气又急,而苏知微却只站在一旁,像是对江映画伤心失望了,眼睛红红的,不时咳嗽一声。
“映画,这些年娘对你如何?”江母先喘了一口气问。
江映画趴到江母怀里,“母亲最疼我了。”
“你哥呢?”
“哥哥对我也极好。”
“那便是了,我们总不能亏待你。你去将那几间铺面的契书拿过来,我记得给你那几间都是白契,倒也省得你们跑一趟官府了。”
“娘,您分明说那几间铺面给我做嫁妆了,她随便糊弄您两句,您就晕头转向了?”
江母沉了口气,“那几间铺子本也是你嫂子的。”
“她的也就是江家的,您给了我,便是我的了!”江映画不讲理道。
“你不肯给?”
“不给?”
“那娘再问你一句,这一年来,你从绸缎庄上支取了几万两银子,银子去哪儿了?”
江映画神色一慌,“娘……”
“想来是家里进贼了吧?”
当着苏知微的面,有些话不能直说,江母拍了拍江映画的肩膀,不冷不热道:“你哥疼你,短不了你的吃穿住用,去拿契书吧。”
江映画虽不情愿,但江母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只能起身去拿,只是走的时候不忘瞪了苏知微一眼。
“婆母……咳咳……”苏知微想端杯茶给江母,但一直咳嗽不停,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似的。
见她这样,江母猜可能是昨晚那碗参汤的缘故,“若不然,你先回屋休息吧。”
“不,不了。”苏知微又咳嗽了几声,强压住不适,“我日子不多了,得把这些帐捋清楚,夫君将来接手也顺当一些,只是我还有不放心的。”
“你不放心什么?”江母问。
“夫君待我情深,我去世后,他必定十分难过。”说着苏知微长叹了口气。
江母咳了一声,淡淡道:“你好好的,总说那些死不死的话,太晦气了。”
“是,可儿媳实在担心夫君。”
“他虽伤心,我会劝导他的。”
“有婆母这话,我便安心许多,还有一事,我想请婆母答应。”
“你说。”
“您年纪大了,而我故去后,家里缺个主事的,我想趁着我还剩一口气,请婆母做主给夫君再定一门亲事。”
“你,你怎会想这些?”江母吃了一惊。
“夫君仕途若想走得远,必定得有一位贤内助,我爱夫君,自然要为他多想一些。”
她特意咬重‘贤内助’这三个字,江母听过果然陷入沉思。江映画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但不说身份上可能带来的闲言碎语,她那性子太鲁莽,还不讲理,在加上有那么一个哥哥,与贤内助可差远了。
江母思量许久,叹了口气道:“你是真心对砚哥儿好,不过这件事容后再议吧。”
“好。”
好一会儿江映画才过来了,还是不情愿,央着江母,想让她改变心意。江母已经铁了心,不论江映画怎么哭怎么闹,强令她将契书给了苏知微。
“以后你少出门,少于外面那些人走动。”江母沉声道。
“娘……”江映画有些傻眼,不明白一向疼爱她的江母,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心狠。
她觉得是苏知微在江母跟前说了她的坏话,因此一直暗暗瞪苏知微。
“二姑娘眼睛难受?”苏知微问。
“我、我没有!”江映画气道。
“那咱们就说说这绸缎庄的帐吧,因你随意支取账上的银子,致使绸缎庄进货的钱都没有,如今还欠了三千两的债务,我接手这铺子好说,但这欠债,你是不是该还上?”
“娘!”江映画对付不了苏知微只能跟江母撒娇。
江母到底是疼她的,对苏知微道:“这三千两就算了。”
“是。”苏知微也见好就收,本来她也没打算能要回这三千两,不过是给了江母一个面子,让她信任她。
见苏知微这般乖巧,江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帐慢慢算,别累着了。”
“儿媳知道了。”
江母难得良心发现,不让苏知微拖着病体照顾她,改让江映画在跟前伺候。
“娘,人家腰酸背疼的……”
“怎么,照顾我,你还不愿意?”
“当然不是。”
“那这几日你就留在东院吧,省得老往外跑。”
从东院出来,苏知微看着手上的几张契书,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拿回来的不足她给出去的一分之一,但这就是个开始,她会夺回属于她苏家的一切。
回到西院,她一直东边耳房查看账册,许是费了些心神,便觉头有些疼。
用过晚饭,她头疼的就更厉害了,同时心跳的也快,有些呼吸不上来。
“姑娘,您这是又犯病了吧?”莲心看出她脸色不好了。
苏知微揉着额头,这症状跟风寒很像,但她今日没有吹着风,应该是那一颗药丸的药效过了。
“姑娘,不是还有一颗吗?”莲心急忙自苏知微枕头底下翻出那小瓷瓶,将剩下那颗药丸倒出来给她。
苏知微伸手接住,可看着这仅剩一颗的药丸,她却舍不得吃下。
“姑娘,您先服下,咱们再想办法。”莲心心疼道。
许是体验过无病无痛过得轻松,再发病就显得尤为难熬。苏知微眼热的很,终究还是服下了。
缓了约莫半个时辰,身子重又利落了起来。
苏知微长呼一口气,“这药丸神奇是神奇,可竟比那毒药还可怕。”
“啊,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若求不到了呢?他不肯给呢?”苏知微闭了闭眼,“再发病时,我还能熬过去吗?”
她又想到那人一刀一刀捅死孙玉章的那一幕,这人心狠手辣,怎么会对她生出怜悯之心?
苏知微苦思的时候,江墨砚带着一身酒气进来了。他心情极好,见苏知微在窗前罗汉床上靠着,便坐到她身边。
“微微,你知今晚我和谁一起喝酒了?”
苏知微一脸温柔,“夫君不说,我怎会知道。”
江墨砚得意一笑,“齐王!”
苏知微神色猛地僵了一瞬,“是、是吗?”
“齐王很器重我,打算调我去户部做郎中,从五品到从四品,一下升了两阶呢。”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是,只不过。”江墨砚握住苏知微的手,顿了一下,道:“他要安西铁矿。”
第二十四章 韩家人上门
苏知微暗暗咬牙,原还是算计她苏家的铁矿。
那铁矿是北晋四大铁矿之一,也是唯一一个由民间开采的,当年父亲为了取得这铁矿的开采权交了上百万两的保证金。
安西铁矿出的铁矿石,八分自留,二分卖给官府。矿场旁有炼铁的作坊,自留的矿石,会运到这里炼铁,而后制造成各种工具,器物,再流入市场。
因与官府打交道,难免要吃亏,可所得利润也是惊人的。
上一世这时候,江墨砚跟她要铁矿,甚至发了很大的火,她都没有给,还明确说那是弟弟的。
后来弟弟去世,她时日无多,才给了江墨砚。
想到这儿,她心口突的跳了一下,江墨砚跟她要铁矿,她说铁矿要留给弟弟,而随后弟弟……弟弟就自杀了!
弟弟的死,她一直想不明白,莫不与这件事有关?
“皇上虽然立了太子,可最宠爱的却是齐王,而齐王也有本事,立下过赫赫军功。”说到这儿,江墨砚放低声音,“太子就是个废物,在那位子坐不长,我早点向齐王表明忠心,等到他成事,我便是有功之臣,别说什么郎中,给个爵位也是应当的。”
“当时我江家就是世家勋贵,总算不辜负先祖期望,光耀门楣了。”
江墨砚光凭想象,已经开心的满面红光了。
苏知微嗤了一下,用她江家的钱给他江墨砚砸出个爵位,光耀他江家的门楣?
呵,他可真能想!
“知微,到时你就是伯夫人了,谁还敢轻视你商女的出身,往后出门,便是一身荣光。我这般努力,到底是为了你。”江墨砚一脸真情的说道。
为了她?
苏知微用力抿着嘴,才没有讥笑出声。
“这铁矿是出了些事故,总算快要处理好了。”苏知微道。
“那什么时候能给我?”
“不急。”苏知微又思量了一下,道:“只是还有一些麻烦需用钱解决。”
“那就快解决啊!”
“我手上没那么多钱,再等等吧。”
“齐王已经第二次问我了,我原是答应给他的,这样一拖再拖,必定惹他不快!你快说,需要少银子?”
苏知微叹了口气,“少说也要三十万两吧。”
“三十万两?”江墨砚瞪大眼睛。
“那么大一个铁矿,这三十万两委实不多。”
“你没有?”
“我最近在合账,若能等上一个月……”
“等不了!”
“那我也没办法。”
江墨砚皱着眉头,思量了好一会儿,道:“这三十万两,我先拿了,回头你再还我。”
苏知微呵了一声,他为自己的仕途要那铁矿讨好齐王,竟也好意思让她出这三十万两。
“夫君拿得出来?”
“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
“啧,私房钱啊, 我竟不知。只是你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十余两,加上年俸,多不过三百两,怎么存到三十万两的?”
江墨砚干咳一声,“这你就不用管了。”
“夫君不肯与我交心?”苏知微挑眉。
“倒不是。”江墨砚默了会儿,道:“不过是去年趁着年景好,将你们苏家在扬州的万顷良田给卖了。”
江映画心口猛地一痛,“全卖了?”
“嗯,扬州离平都这么远,看不到摸不到的,还是换成银子踏实。”江墨砚干巴巴道。
苏知微握紧拳头,那时他们苏家在扬州的根儿啊,她原想给弟弟,可弟弟根本不管那些田地,她没法才给江墨砚的。
他竟卖了!
苏知微深吸一口气,“夫君尽快将银子拿来,我好安排下面人去安西将麻烦解决,相信很快就能开工了。”
江墨砚舍不得,但更怕得罪齐王,毁了仕途。
“你可要尽快补给我。”
“夫君,我的不都是你的,你怕什么?”
江墨砚想了想点头,“也是。”
江墨砚很快将三十万两的支票送过来了,满满一匣子。
苏知微拍着这匣子,又问莲心,“老账房可派人去接二公子了?”
“昨儿一早就出发了。”
“这臭小子,还不赶紧回来!”
弟弟在她身边,她才能安心。
“姑娘,那安西铁矿,您真要给那什么齐王?”莲心问。
苏知微皱眉,她自然不想给齐王,可那贼人惦记上了,她有什么办法呢,好在先得了三十万两银子。
又过两日,一早,江母身边的许嬷嬷过来了,说是韩夫人来了,邀约老夫人一起去明光寺拜佛,老夫人让她也一起。
苏知微收拾好来到东院,远远就听到厅堂里欢声笑语的,看来这俩亲家关系还很好。
“哟,夫人来了。”
听得这声,苏知微转头,见那韩城正靠着东边游廊的柱子打量着他,那模样轻挑极了。
苏知微脸一沉,没搭理他,继续往里走。
“夫人气色不错,更胜前几日,让人心痒。”
苏知微一下止住脚步,沉着脸看向那韩城。
“你刚说什么?”
韩城摊手,“我说什么了么,夫人幻听了吧?”
苏知微冷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跟前耍猴戏,以后最好躲远点,省得恶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