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舟气得发抖。他这是在说她幼稚？
“你知道小小为今晚这个节目准备了多久吗？你知道她喜欢苏淮喜欢了多久吗？她就是想让喜欢的男生来看她一眼而已，这有什么错？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以自己的想法帮别人做决定，你以为你是谁？”
沈苏良终于沉不住气，“那你知道应筱她爸爸是谁吗？她妈妈又是谁？他们家会接受苏淮？”
“苏淮能为了应筱委屈一个月，那两个月呢？半年呢？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他能忍多久？”
要是最后苏淮像方任年那样婚内出轨，两家人谁都不好过。
许从舟不可思议，沈苏良怎么又扯到了结婚。这俩人八字还没一撇，手都没牵过，何谈结婚。
“从舟，苏淮这次认真了。”沈苏良竭力平复情绪，“但他们两个不合适。”
——不该有的感情，一开始就不要有。
*
苏淮其实很早就到了礼堂。
他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新生入学晚会。礼堂相比于四年前没什么变化，但因为今晚有演出，所以舞台上临时加了新的灯光和音响。
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灯光师也在调整聚光灯打下的位置。
苏淮认出其中两个光圈是为应筱和许从舟准备的。
他还没听过应筱唱歌。那个娃娃脸声音小小的，个子也小小的，一见到他就脸红，被林煜清当众表白的时候倒是吓得整个人都白了不止一个度。
纯情得像一张白纸。
也难怪许从舟护她像是护着自己小孩，防他像是防狼。
一开始苏淮觉得这张白纸还挺可爱。说什么她都信，去哪里打比赛她都跟着，给什么就吃什么。
但很快，他就知道应筱不是可爱，她就是傻。就连校队里的男生给她一瓶开过盖的饮料，她也能想都不想喝下去。
苏淮没见过这么傻的女生。
帮她拦了一次，从此身边就多了一个跟班。一星期下来，苏淮觉得和她试试也不错。
虽然应筱不属于他喜欢的熟女类型，但她胜在特别。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全都是他。
可惜应筱还是单纯。有人听说学校新来了个领导姓应，问她认不认识，这傻妞一点心眼没遗传下来，要不是他把话题绕开，又把问话的那人呛了回去，估计所有人都会知道学校里谁有个官居高位的爹。
可应筱还是告诉他了。她对人没戒心，对他更是无时无刻袒露心扉。苏淮不明白她一个大院里出来的小女孩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就连他都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只敢在自己的圈子里挥霍，她却不懂低调，别人一问，她就顺着坑往里跳。
“你以后不要随便跟人说这些，不是别人问什么你就要说什么的。”苏淮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苦口婆心教别人怎么为人处世。
“为什么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道理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教了呀。他们说人心隔肚皮，好多人都很坏，但是我觉得你很好啊。你和舟舟都是特别好特别好的人。”
苏淮还是觉得应筱很傻。不仅大嘴巴，看人的眼光也不准。他怎么会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
*
苏淮突然想找份工作。
身边朋友只知道开小白兔的玩笑，更是从来没想过上班，苏淮读不懂各种政策，最后只好去问沈苏良，进国企需要什么条件，考公务员难不难，编制是什么。
问清楚之后，也就看到了他和应筱毫不相关的未来。
*
苏淮一直等到应筱唱完才离开。
本来想拍照的。
她穿了他说好看的那条礼裙，唱着他曾经分享给她的一首歌。舞台上那束光打在她身上，他觉得应筱特别美。
但她父母就坐在他面前不到两米的位置上，沈苏良和外婆坐在第一排。
现实离他更近。
*
沈苏良说了一大堆，许从舟还是想为小小争取一次见面。
她知道遗憾是什么感觉。
小小的爸妈已经为她除掉了很多潜在的可能，喜欢苏淮是她为数不多可以自己做主的事情。
许从舟不希望小小连心动的权利都被剥夺。这样未免太残忍。
一言不发越过沈苏良，许从舟要去找苏淮。苏淮不说，她就去问祝景和，祝景和不知道她就去问叶尔。无论苏淮在哪，她都会把他找到。
沈苏良拽住许从舟，“从舟，我这是为他们好。”
“你有本事就再关我一次。”许从舟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不然我今晚一定会把苏淮带过来。”
花束被甩落在地，吸引了应家三口和其他人的目光。沈苏良弯腰把花捡起来，做出让步，“你把花收下，我叫苏淮过来。”
许从舟接过花束，盯着他打电话。
老太太被林医生推着来找沈苏良和许从舟，突然发现和许从舟同台演出的那个女生缩在角落里哭得厉害。
“那孩子怎么哭了？”老太太心疼皱眉，忽然看见两副熟悉的面孔，便把林医生支开，“阿缘，我有点冷了，你去车里帮我拿条毯子来。”
等林医生离开，老太太让沈苏良推着她去向应家打声招呼，“舟舟也一起来吧。”
应家认得老太太和沈苏良，对许从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小小常在家里提起她，所以对许从舟也亲切地握了握手。
应父推推应筱的肩膀，“起来向林奶奶和沈叔叔问好。”
小小吸吸鼻涕，站起来带着浓重哭腔向老太太问好，“林奶奶好。”
认出沈苏良，又低了低头，“沈老师好。”
大家都知道沈苏良没站上过讲台当老师，现在也不再带学生，但是见沈苏良没纠正，坦然受了这称呼，也就随她去。
“小小都长成大姑娘了，林奶奶刚才都没认出来……小小今天唱得很好呀，为什么哭了？”老太太摸摸应筱的手，“是不是你爸妈又说你了？”
应母笑说没有的事，“估计是中间几个字唱跑调了，下台了还觉得丢脸。”
“难得见您一面，又让您看笑话了。”
小小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大滴大滴掉了下来，落在老太太手背。老太太抽出手帕，伸手去帮小小擦眼泪，“奶奶听见小小唱得特别棒，根本没跑调，别听你妈妈乱说……”
手机突然振动，是苏淮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到了礼堂外。
许从舟看向沈苏良，沈苏良心领神会，开口让她带着小小去洗把脸。
去卫生间的路上会经过礼堂门口。许从舟一咬牙，牵着小小路过门口，径直进了卫生间。
洗脸，补妆，许从舟帮小小重新扎好了头发。
她赌沈苏良会帮她。
小小抽抽搭搭，任由许从舟摆布。等一切收拾完，镜子也不照，又跟着她回到化妆间。
苏淮已经站在了沈苏良身边。
“一起拍张合照吧。”见所有人到齐，沈苏良提议。
许从舟心跳加速。她和他真的想到一起去了。
摄影师还没走，这会儿已经举起镜头来帮他们拍合影。小小往爸妈身边站，许从舟来到苏淮身边，把他从沈苏良身边挤走。
苏淮今天却笨，给她腾出位置后死乞白赖站在她身边。
于是两家人就以老太太为中心，各站一边。
拍完大合照，许从舟不死心，硬着头皮要和小小两个人单独来一张，并且指明让苏淮来拍。
等苏淮拍完，她就可以顺理成章让他也加入，之后循序渐进，最后让他和小小单独来一张。
苏淮猜出许从舟心思，一开口就把第一步堵死，“我拍照不好看。”
许从舟简直要被他气死。
谁知他下一秒又拿出手机自证，“你看，我刚才在台下给你们拍的照片，都不好看。”
那是她们晚会前最后一次彩排时的照片。
他一直都在。
“你不是说你来不了吗？”
“骗你的。”
从登台到下场，再到大合影、离场，从头到尾，他都看到了。
应筱的心思，他都知道的。
*
互相告别后，应筱被爸妈接回家，许从舟半推半就间，也上了沈家的车。
苏淮今天异常沉默。老太太折腾了一晚也疲惫，闭着眼睛小憩。车里很快便没人说话。
回到老宅，沈苏良推着外婆去休息，许从舟拉住苏淮，“如果你真的喜欢小小，我可以帮你的。”
苏淮觉得好笑，“你能怎么帮？”
许从舟思考得认真，“就像你以前帮我追沈苏良一样。”
苏淮笑得有气无力，“不一样的。你哪次看见我追人需要别人帮忙？”
“你以为站在一起拍合照就是在帮我？别傻了许从舟，我要是站在应家那边，成片出来了你以为应筱她爸妈看不出来我是什么心思？”
“我之前劝过你，不要掺和别人的感情，无论是撮合还是劝分。”
“你不也一直在撮合我跟沈苏良。”许从舟顶嘴。
“想听真话吗？”苏淮话锋一转，“叶尔说我哥向你求婚了。”
“你说。”
“一开始我帮你，动机很单纯，就想着看好戏而已，没想着你能追把我哥追到手。”苏淮走向主楼，“后来发现我哥对你有意思，就想着跟未来嫂子搞好关系，以免我哥要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你还能替我求情。”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想帮她。只不过误打误撞，发现沈苏良对她动了心。
许从舟皱眉。苏淮的其他动机她都能理解，但，她不信沈苏良会对苏淮做出赶出家门这种残忍的事情。
“你知道我被关进家里的第一天，外婆对我说了句什么话吗？”苏淮知道许从舟不信，“她说，我已经长大了，沈家不养闲人。”
“我当时特别生气，就骂回去了，我说，去你的，我哥才不会不管我。”
“她已经把我爸赶走了，我妈现在也不管事，那些叔叔伯伯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一直都是我哥在养着。”
苏淮开始哽咽，语气却保持平静，“祝景和比我还废，祝家都愿意再给他买一辆奥迪代步，他想追叶尔，他爸妈就给他买了比叶尔配置更好的跑车，他根本就不会开……我连一辆自己的车都没有。”
“所有人都说我没本事......最有本事的外婆说我是闲人，就连废物一个的祝景和也说我没本事。我有本事又能怎么样，我如果有本事，我就没有家了。”
“应筱的爸妈说起我，都只记得我是林老太太那个没用的外孙。”
“许从舟，你能怎么帮我？”
第19章 “祝你们幸福。真心话。”
苏淮进屋后，许从舟站在门口，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舟舟呀，晚会结束了吗？对不起，爸爸妈妈今晚太忙了，忘记去看你表演……”
许从舟安慰，“妈，没关系的，已经结束了。”
“这家也关门了……”母亲在电话那头指挥许父开往下一家花店，“去这条路看看。”
“你们不用给我送花的。这么晚了，先回家休息吧。”许从舟劝。
许母不听，“说不定下一家店还开着呢。”
父亲的声音隐约传来，“也关了。”
许从舟无奈，“妈，真的不用给我送花。我今天收到花了，你再送我宿舍里也没地方放。”
争了几句后，母亲终于放弃送花，提起另一件事，“你舅舅今天跟我说，你前几天问了他顾家撤资的事情。舟舟，公司的事你不用管，有我和你爸爸在呢，婚约什么的也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你安心上学，过好自己的生活，也不要因为这些事和北程闹得不愉快……”
许从舟静了静，顺着大开的门口往屋内望进去，“妈，沈苏良向我求婚了。”
“我其实还喜欢他。”许从舟深呼吸，“我想答应他。”
*
照顾外婆睡下后，沈苏良走出来，看见许从舟一个人站在门口。
又是单薄一条华丽礼裙，就这样站在凛冽夜风里。
“不早了，今晚就在这里睡下吧。我让阿姨帮你收拾出一间客房。”沈苏良去牵许从舟的手，半个身子越过她去关门。
“好。”
听出她鼻音，沈苏良抬手帮她擦泪，“怎么哭了？”
“没哭。”许从舟钻进沈苏良怀里，把手从他外套里伸进去揽住他的腰，贪婪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冷了？”
“嗯。”
温暖的手掌覆上背脊，许从舟又往沈苏良怀里缩了缩。
沈苏良拥着她，忍不住落下一个吻，“从舟，以后不要和我吵架好不好？”
“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再做决定。”
“外婆跟你说什么了？”能让沈苏良低头的，除了老太太，许从舟想不出第二个人。
沈苏良知道瞒不过，苦笑，“她看出我们吵架了，叫我认错。”
“所以你来认错只是想和好，并不是认为你做得不对。”
“从舟，苏淮和应筱的事情，我认为无关对错，我们立场不同，观点有分歧很正常。”沈苏良收紧了圈住许从舟腰肢的手，将她拉近至面前，“但以前的事情，我承认是我的不对。让你受到伤害，我很抱歉。”
断断续续的吻试探着落下，许从舟没作回应，破涕为笑，“现在沈老板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主动献身？”
男人动作一停，许从舟捏捏他通红的耳垂，冰冷的指尖回暖，“沈苏良，你终于知道怎么哄我了。”
“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都会给你。”
“那我们结婚吧。”
*
领证前一晚，叶尔给苏淮办送别派对——沈家同意苏淮出国留学了。
叶尔特意叮嘱许从舟，“你偷偷来，千万别让沈老板知道。”
许从舟下午还有一场讲座要跟着导师去听，答应说她晚上会尽量赶到。
整个讲座，许从舟听得心不在焉。不仅因为生理期痛经，也因为叶尔不停发来聚会现场的照片，催她快点来。
许从舟捂着肚子，翻过一张张照片，金发碧眼的居多，没一个人是她认识的。叶尔临时租的那幢小洋房就建在沙滩边上，从窗台望过去能看见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
前面的照片刚看完，叶尔又发来一张新照片。
这次镜头里只有一个人。身材壮硕却不显突兀，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一切都恰到好处。
就连脸上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眼神都疏离得刚刚好。
许从舟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眼神里把人当成商品的打量。
她隐隐能猜到他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