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良谢过小小，“不用了，我自己拿给她吧。”
沿江大道上只有一家展馆，开放到晚上九点，而现在距离闭馆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
沈苏良回到车上，拨通了许从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耐心在一分一秒中耗得飞快。没人接。
沈苏良觉得烦躁，降下车窗解开衣领，任由冷风灌入，一直开到许家门口。
黑漆漆一片，没有开灯。家里没人。
不在家也不在学校，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那她在哪里？在干什么？她和顾北程在一起会干什么？他们看完展之后会去哪里？
酒店吗？
沈苏良想让自己冷静，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顾北程追了她一年。在他的生日会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披着他暧昧不清的外套。她的朋友说他们很般配。
沈苏良突然很想抽烟。他知道车里放着苏淮留下的烟盒和打火机。
苏淮……
沈苏良满心的浮躁被压了下来，重新打开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让苏淮接。
“哥，你找我？”
“我联系不上从舟，你知不知道她在哪？”沈苏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有那么急躁。
“哦，可能和叶尔在一起聊天吧，就是叶连山那个很喜欢赛车的小女儿，她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国。她们关系挺好的。”苏淮握笔用力戳了戳面前的白纸，“哥你帮我跟外婆说说话呗，明天叶尔他们有聚会，我也想去……明天可是周日诶，放个假不过分吧……”
沈苏良没有马上拒绝，苏淮觉得有戏，趁热打铁下一剂猛药，“叶尔肯定会拉着许从舟一起去的，而且还会有别的男人。”
苏淮的意图昭然若揭，沈苏良没被他带偏，“小小说从舟今晚和顾北程去看画展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分上，苏淮明白沈苏良为什么这么着急打电话来找他了。
“别担心了哥，许从舟想睡的人只有你。”
苏淮本来还想说几句类似的话调侃，突然意识到对面是沈苏良，不好随便开玩笑，于是赶紧换了个说辞，“他们之间不会发生什么的。表面上他们约会很多次，但实际上顾北程连手都没牵过。”
苏淮就没见过追人追得这么艰难还坚持不懈追下去的。他敬顾北程是个痴情人。
沈苏良什么也没答应苏淮，重新拨通许从舟的电话。
*
叶尔把许从舟带走之后，顾北程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家。等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接到了叶尔的电话。
“舟舟的手机是不是落在你那儿了？”
顾北程翻了翻许从舟换下来的外套，从侧边口袋翻出一个手机，“嗯，在她原来的外套里。我给她送过去？”
“有什么消息吗？”
顾北程点开，屏幕显示沈苏良的一条消息和几个未接来电，“有一条垃圾短信。”
“那不着急，舟舟今晚在我家睡，”叶尔打算挂电话了，“明天聚会的时候你拿给她吧。”
“从舟也去聚会？”
叶尔笑了，“怎么，怕她看上别的男人？”
“不然呢？”顾北程没掩饰自己的不满，“她不适合这些场合。你别搞她。”
“她自己说要陪我去的。”叶尔为自己辩解，“完全遵循自愿原则。放心，在场都是单身，玩点小游戏无伤大雅。”
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又是沈苏良打来电话。
顾北程和叶尔又扯了几句，才慢悠悠接通，“从舟不在。”
沈苏良听出是顾北程的声音，“她去哪了？”
顾北程说得半真半假，“她去洗澡了。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她。”
良久，沈苏良没反应，顾北程拿开手机看了看，通话仍在进行中，“喂？”
呵，这就受不了了。
“没事我就先挂了。”顾北程挂掉电话，屏幕上依然躺着沈苏良的未读消息。
试着输入密码。解锁成功。
冷眼删掉通话记录，就连沈苏良发来的消息也删掉。看着恢复如初的手机界面，顾北程按下锁屏。
他一直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该做的事情认真做好，喜欢的事情坚持下去，不跟其他人比，也不和其他人抢。
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放手也没什么大不了。
许从舟在医院里拒绝他的时候，他想过不打扰。
可到头来，他发现自己只会不甘心。他们不该止步于朋友。
他今晚应该吻下去的。他们明明可以成为连灵魂都契合的恋人。
第16章 “所以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结婚？”
叶家家里没人，只门口一盏顶灯发着白光。
沈苏良在下车抽了一根烟，抽完了心里还是烦。于是又一根。
抽完整整一盒烟之后，沈苏良听见有车碾过路面的声音。是一辆红色跑车。
他认得那是祝景和的车。苏淮一直拿这辆车说事，动不动就让他给他也买一辆。
沈苏良摁灭了烟，认出副驾驶上许从舟的脸。
*
有人突然冲出来挡路，叶尔吓得一个急刹车，降下车窗边摁喇叭边连爆了好几句粗口，骂着骂着发现是沈苏良，一时间，偃旗息鼓。
叶尔看向许从舟，她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许从舟把沈苏良拽离路中央，“你怎么来了？”
凑近了闻到沈苏良一身烟味，想到他从来不抽烟，于是又问他是不是抽烟了。
沈苏良没说话，张开手要抱她，许从舟后退一步，皱眉，“抽烟了别碰我。”
找了一晚上，竟是碰也碰不得。沈苏良认命地把手收回，“今晚去哪了？”
可能是一次抽了太多的原因，他声音有点哑，咳过几声清了清嗓子才觉得好一点。
许从舟没说今晚去了哪里，等他咳完了才问，“找我有什么事？”
沈苏良想了想，好像并没有很紧急的事。项链可以明天再送，向她和好的话也可以明天再说，不急于今晚。
他只是开始害怕了。怕她会走向别人。
行动先于意识，沈苏良听见自己说，“从舟，我们结婚吧。”
许从舟先是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结婚？为什么要结婚？你想和我结婚？”
最后，她问:“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沈苏良垂眸看她，“你说想要一个身份。我明天可以带你去见外婆。”
许从舟不知道沈苏良今晚受了什么刺激，但她知道沈苏良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突然想要和她结婚。
“要是我不答应呢？”
沈苏良语气淡淡，“从舟，你只能选我。”
“谁说的？”许从舟气势不输他，“我改主意了，不用你给我身份。你打给我的钱我已经全部退回去了。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我们就这样吧。”许从舟最后再看沈苏良一眼，“好聚好散。”
许从舟转身走出几步，听见沈苏良问:“是因为顾北程吗？”
许从舟怒气冲冲兜回来，“你还不明白吗？沈苏良，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之前可以为了自己的事业一声不吭丢下我，我现在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喜欢你？”
“你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一句话不说就让苏淮把我锁在房间里一整晚，你和我商量过吗？现在你想结婚我就一定要答应？”
沈苏良反驳，“我没有叫苏淮把你锁在房间里。”
“但你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对苏淮生气，也没觉得我受了委屈，不是吗？”许从舟不想再翻旧账，“就这样吧，沈苏良，你永远不会低头的。喜欢你太累了，我们分手吧。”
“从舟，我们不至于走到分手这一步。”沈苏良微微皱眉，“我们现在只是发现了彼此之间存在的问题，我们应该试着去解决。”
“所以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结婚？”
“......是。”
“结婚能解决什么问题？”
沈苏良想抽烟，手摸到烟盒又抽了出来，无数句道歉无数次转到嘴边，也没能说出口。
“那天晚上我已经和你父母谈过。我能给的，比顾北程多。”
“所以，从舟，不要选他。”
你只能选我。
*
叶尔站在门口等到许从舟才挽着她一起进去。
“阿姨已经睡了，我们不要吵醒她。”叶尔轻手轻脚推开门，打开手电，领着许从舟一路摸索进卧室。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见有人骂沈苏良。”叶尔瘫倒在床上，对许从舟竖起大拇指，“舟舟你太酷了。”
许从舟淡淡，“不是叫我来帮你收拾东西吗？开始吧。”
叶尔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现在哪还有心情收拾……你们真要结婚？”
“你不是都听到了，还问。”许从舟走过去，躺倒在叶尔旁边。
“所以现在是顾北程和沈苏良同时在向你求婚？”叶尔顺手揉了许从舟的脸一把，替她陷入两难的境地，“唉，选谁好呢？一个贴心，一个多金。”
“要不我选一个，剩下一个分给你？”许从舟搬开叶尔的手。
“好啊，你选沈老板，我选顾北程。”叶尔欣然答应。
许从舟坐起来看见叶尔在笑，瞪她一眼，“你不是盼着我和他分手吗？现在又为他说话了？”
“啧。”叶尔眯起眼睛，“这谈恋爱和结婚哪能一样。恋爱谈的是感情，结婚谈的是钱。而且还是沈老板主动向你求婚……虽然顾北程和沈老板都愿意为你花钱，但是沈老板能给的肯定比顾北程多。”
“舟舟......你该不会拒绝他了吧？”
许从舟将头埋进双膝间，“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
今晚失去理智的是沈苏良，不是她。答应也好拒绝也罢，她需要时间来做决定。
“其实吧……我们都以为你和顾北程已经定下来了。”叶尔打开手机调出照片，“你都不知道，沈老板生日那天晚上，我好多群都炸了，所有人都在传你和顾北程两个人在露台的照片。”
许从舟接过手机一张张翻过。照片多是从下往上的角度，她披着顾北程的黑色大衣，顾北程一只手搭在露台上，他们离得很近，看起来就像他将她亲昵地拥在怀里。
她看着顾北程，笑得开怀。
在其他角度的照片里，顾北程也同样，眼里只有她。
是偷拍，但也真实拍出了他们相处时最放松的一面。
许从舟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和顾北程失神。原来他们看起来也那么般配。
“......那天晚上我本来想直接打电话问你的，可惜我爸警告我不要掺和进去。”叶尔轻叹一口气，“不愧是沈老板，谈个恋爱连我爸那个老古董都在密切关注。”
许从舟一时无言以对。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和沈苏良的关系。
“舟舟，沈老板答应婚后分给你多少啊？”
许从舟没反应过来，“分什么？”
“分他的钱啊。”叶尔眨眨眼，“他不是说已经和你爸妈谈过了吗？”
许从舟茫然，“我不知道……”
爸妈从没跟她说过。所有人都对她守口如瓶。
叶尔深吸一口气，“舟舟你该不会不知道沈老板名下有什么资产吧？”
许从舟疑惑，“他不是搞科研的吗？”
“舟舟你对沈老板绝对是纯爱。”叶尔拍拍许从舟的肩膀，语重心长，“科研对他来说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我问你，你见过沈老板他爸吗？”
许从舟摇头。苏母她见过，但沈父她只听过名字。
“你没见过也正常，我都没见过几次……苏淮刚上高中那会儿，沈老板就把他爸从公司里挤出去了。”
许从舟以前听苏淮说沈苏良和爸妈关系不好，她没多问，以为只是沈苏良没走他们为他铺好的继承人的道路，转而去做科研，所以闹了矛盾。
原来他不仅走了接班人这条路，竟然还把自己的父亲给赶走了。
“苏淮一开始也不喜欢整天跟祝景和那帮人鬼混的，他其实特别聪明，也很努力。”叶尔惋惜，“后来应该是受了他爸的刺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许从舟半信半疑，“但沈苏良对苏淮很好……”
“天哪舟舟，我发现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叶尔忍不住捏着许从舟的脸揉了又揉，“你求沈老板给你钱，要多少他都会给，可你一旦要和他抢，他会让你直接出局。”
“沈苏良和老太太都是同一类人，明面上看着风平浪静，但是下手比谁都狠。”
说着说着，叶尔把自己都说怕了，“舟舟，明天的聚会你还是别去了，要是被沈老板知道我带着你扎进猛男堆里，我就算死不了也得脱层皮。”
许从舟还有心情逗她，“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你可别害我……”
“行了行了。今晚被他闹这么一出，我哪还有心思去。”
叶尔正色，“舟舟，我说句不好听的，他如果决定要娶你，你跑不了，只能在婚前协议上多下点心思。毕竟沈老板愿意退步的时候不多，你好好把握时机，尽量攒够离婚的资本。不然以他的手段，你最后什么好处都捞不到，白白把自己赔进去。”
“等我爸妈跟梁家谈好了，我也要结婚了。”叶尔正经不了半分钟，又笑了出来，“本来还想请你做伴娘呢，谁知道被沈老板半路截胡了。”
“梁家？”许从舟皱眉。
“对啊，哦，你可能不认识。他们家不在国内住。”
“那祝景和呢？”
“你说祝景和？”叶尔好像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他啊，我其实挺喜欢他的，但他没什么本事，都靠他老子养着。跟他玩玩还行，结婚就算了。”
“那你喜欢梁家的那个人吗？”
“我跟梁庚远没见过几面，不过他长得很不错，毕竟是中美混血。”叶尔说得口干，起身去喝水，“做事踏实，有能力有野心，身材也超级赞。是我的菜。”
“就是不太好靠近，真要跟他培养感情有点难办。”叶尔凑近，勾住许从舟脖子，“舟舟你当初怎么追的沈老板，教教我呗？”
许从舟想了想，“你学不来的。”
她怎么追到的沈苏良呢？
用苏淮的话来说就是死缠烂打。她把真心掏出来，他稀罕，然后允许她靠近。不稀罕了，就把它丢掉，一走了之。
就算沈苏良不曾在外人面前给过她女朋友的名分，还要不告而别抛下她出国，但只要他一回来，她还是会翘起尾巴贴上去。
叶尔心高气傲，学不来的。
*
来到老宅时已经快要半夜，林医生刚关好院子的门，却看到沈苏良的车开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