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简而言之就是许从舟在沈家过得不好。
从应筱口中得知她们两个都破天荒报了个所谓的寒假实践活动，顾北程就知道许从舟在有意识逃避沈太太这个身份。
“沈苏良家里太多人了，应付起来很累。”许从舟叹气。
平安夜主要还是老太太那边的亲戚朋友来家里做客，沈苏两家谁有空就来凑凑热闹。
但等到除夕夜，只会更多人。沈家虽然因为沈苏良父亲的事情和老太太闹得不太愉快，但沈苏良毕竟姓沈，逢年过节还是会象征性走动一下，苏家那边更不用说。
两家人外加几个住在国内的林姓亲戚，一个个拖家带口，把整个老宅三栋楼住满都不是问题。
许从舟想想都觉得头大。
“我跟你完全相反。”顾北程无奈笑笑，“其实我留下来，不是因为工作。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爸妈都让我去对方家里过年。”
“没事没事，”许从舟听了，连忙拍拍顾北程肩膀安慰，“你来我们家，我们一起过年，就像以前那样。”
说完立刻跑上楼，“等我二十分钟。我们马上就出发！”
第27章 “除夕快乐。”
许从舟打算新年倒数的时候给沈苏良一个惊喜。
“除夕快乐。祝你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和爸妈一起吃过团圆饭，许从舟裹着厚外套在阳台上边等烟花秀边群发祝福语。
小小: 舟舟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好想你呜呜。
苏淮: 除夕快乐。
……
许从舟还在回复小小，叶尔直接就是一个电话打过来，“舟舟，除夕快乐！你猜我现在在哪？”
许从舟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等许从舟回答，叶尔迫不及待揭晓谜底，“我在你家楼下哦，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吧！”
许从舟还没告诉叶尔她偷偷回国的消息，犹豫了几秒决定如实告诉她，“我……我回家了。”
叶尔那头静了一秒去消化她这句话的意思，“你回国了？”
“刚在家吃完饭。”许从舟弱弱。
“啊？”叶尔蔫在梁庚远怀里，“我怕你一个人孤单，专门从美国飞过来找你，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对不起……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决定回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许从舟过意不去，“不过我很快就回去了，后天我一定空出时间陪你好不好？”
梁庚远拍拍叶尔的背，吻她额头，“没关系，这两天我留下来陪你。”
叶尔挂在梁庚远身上满血复活，继续问许从舟，“你自己回去的吗？”
“顾北程和我一起。”
“顾北程？！你还跟他一块儿？”
“他爸妈离婚了，他没地方过年，就来我家一起吃团圆饭。”许从舟听见微弱的爆破声传来，抬头就看到远处开始有小烟花绽放在夜空中，“开始放烟花了！我拍给你看。”
叶尔现在没兴趣看烟花。她为许从舟捏一把汗。除夕夜把别的男人带回家过年……她真是活腻歪了。
“沈老板知道你回国了吗？”
“我打算倒数的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许从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拍下烟花发给叶尔。
叶尔看着她不停发来烟花照片还有视频，一时间无言以对。
“亲爱的，让苏淮出面吧。”梁庚远提议，“你别插手。”
叶尔也觉得有必要给苏淮提个醒，于是马上打过去，三言两语把当下的情况告诉他，“小心今晚的惊喜。”
苏淮预料到顾北程会搞小动作，但没想到他做得这么过分。
许从舟还哆嗦着在阳台上赏烟花，顾北程移步进客房，接通了苏淮打来的电话。
“除夕快乐。”
苏淮无视他的问好，开门见山，“装可怜是吗？你没地方过年就不能自己过年吗？非要去许家刷存在感？”
“你以为你是谁啊？许文越他们把你当儿子，许从舟把你当朋友，他们好心收留你，你就这么对她？你知不知道瞒着自己的丈夫带别的男人回家过年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她？”
“你的喜欢就是毁掉她现在的生活是吗？”
“顾北程你是不是有病啊？”
隔着电话不足以宣泄情绪，苏淮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往门外冲。他想马上去找顾北程打一架。顾北程想装可怜博同情，他让他装个够。
顾北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挂了电话。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如果所有的恶言恶语都将攻击他，他会毫不犹豫把许从舟抢回来。
他的每一次犹豫都是因为害怕许从舟会受到伤害。
他犹豫了一年，最后许从舟告诉他——他们最多只能做到朋友这一步，他犹豫了一个吻的时间，沈苏良逼她成为了沈太太。
一时冲动的机票早在两个星期前就买好，他权衡、纠结了十几个无眠的日夜，最后从床上爬起来，驱车来到她公寓楼下，又淋了差不多半小时的雪，才下定决心带她回家过年。
顾北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发出一条消息都要再三斟酌的人。他花了十分钟，最后发出一句“我到楼下了，有礼物给你”。
他没期望许从舟会秒回，发出消息的那一刻他甚至希望许从舟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飞机起飞的时间。
如此一来，一切就是天意。他会退掉机票，当作无事发生。她如果问起，他就买一份看起来没那么贵重的礼物送给她。
然而，许从舟不仅秒回了，而且很快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见他。她缩着脖子打开一条门缝，迈着小碎步向他走来。
她在他面前站定，仰起睡眼惺忪的脸，没怪他天还没亮就把她吵醒，反而担心他在雪中等得太久。
许从舟出现的每一秒，顾北程都想吻她。
*
烟花在夜空中朵朵炸开，许从舟点开沈苏良的聊天框，问他在干什么。沈苏良回消息一向不及时，许从舟趁着等回复的间隙往上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翻上去看到日期，才发现他们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聊过天了。上一次聊天还是她跟他分享路上看到的一朵奇形怪状的云，他回了一句“好看”。
可能方任年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许从舟想。她应该多陪陪他的。
等不及倒数了，许从舟给沈苏良打电话，想马上听到他的声音，想下一秒就见到他。
*
苏淮风风火火穿过大厅要出门，被沈苏良叫住，“小淮，你去哪里？”
苏淮随口搪塞，“祝景和有点事找我。我很快回来。”
众人瞅见祝家没人在场，便肆意聊起祝景和的风流韵事。沈苏良得了抽身的机会，刚好口袋里手机振动，道了句“失陪”就上楼去接电话。
“除夕快乐！”许从舟充满能量的声音像个小火炬，刹那间把沉闷的时间都点亮。
沈苏良嘴角不自觉上扬，“除夕快乐。”
“猜猜我在哪里？”
沈苏良只停顿了一秒钟思考，许从舟就已经兴奋宣布，“我悄悄回国啦！我现在在家里看烟花，特别好看，你能看到吗？”
老太太选择住在老宅就是看中这一带的宁静，闹市无论多喧嚣，这里都静谧得像是与世隔绝。许从舟所说的绚烂烟花，定然是看不到也听不见的。
但沈苏良还是推开露台的玻璃门，走出去，抬头，望向安静深邃的夜空，“看不到。”
“好吧。那你有没有想我呀？”问完，许从舟下意识屏息。
太久没对沈苏良说这么直白的话，她竟有些害羞。
“一直都想你。很想。”沈苏良站在她曾经和顾北程谈笑的位置上，“什么时候回去？我明天去找你。”
“我今晚就想见到你。”许从舟心中雀跃，激动得脸都发红，“我偷偷去找你好不好？”
家里一屋子的亲戚，沈苏良确实走不开，但又担心许从舟晚上一个人开车上路不安全，便说一会儿让苏淮接她过来。
许从舟等不及，“我现在就要见你。我自己可以的，放心吧。”
急急忙忙开车上路，许从舟在转弯处差点撞上了迎面开来的一辆黑色越野车。有惊无险擦过，许从舟看着那车丝毫没有减速，便懒得再管。
苏淮把车开到许家门口，打电话叫顾北程出来。顾北程很快就披了件大衣走出来，还没来得及转身掩门，脸上就挨了一拳。
苏淮的拳头是实打实的重，顾北程捂着脸退后，解释，“我和从舟回国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不用担心她被造谣。”
“别人不知道你就能继续纠缠她了？”苏淮还想给他一拳，但顾北程先指了指墙上的摄像头，提醒，“刚才你已经被拍到了。”
“你要是不介意被从舟看见，我可以站在这里给你打，打到你不生气为止。”冷风吹过，顾北程舔舔嘴角快要凝固的血，神色平静。
苏淮看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转身踹了一脚车子泄愤，“顾北程你搞这一出到底图什么？”
他真的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能把最基本的廉耻都丢掉。
“我只是想让她过得好一点。”顾北程答。
苏淮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顾北程一直怀着这样想法，“她现在过得不好吗？她想继续读博，我哥给她机会和大佬接触，她不想面对那帮八卦亲戚，我哥就一个人应付，她不想生孩子，我哥也没逼着她生。”
“许文越想要钱和股份，我哥给了，许从舟需要人脉和资源，我哥也为她争取到了。你说这叫过得不好？你能给她的又比这多多少？”
“再说了，你问过她吗？她亲口跟你说她过得不好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她过得不好，你就能光明正大插足她的婚姻了？”
苏淮劈头盖脸把顾北程训了一通，依旧觉得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真是疯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搞暧昧，我不会放过你。许家对你有感情，但我没有。”苏淮已经骂得累了，“大过年的我不想再骂人。顾北程，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别再自作多情了行不行？”
“你不该是这样的。”
*
顾北程一进门，许文越和许褚红都凑上来，“北程，没事吧？”
苏淮的声音不知收敛，骂人的话他们在房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事。”顾北程脸上好不容易抬起的笑一闪即逝，随即红了眼眶，“没事。”
说无动于衷是假的。苏淮像一把特意打磨过的利刃，干净利落掀开他皮肉，挥动起来毫无章法，却把他自尊心砍得血肉模糊。
看到顾北程眼红，许褚红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心疼地把他搂进怀里，“我们都听见了……舟舟她……唉，你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阿姨……对不起……”顾北程靠在她肩头哽咽，“我也不想这样的……真的对不起……”
是他还不够好，以前太懦弱，没能让许从舟喜欢上他，现在也没能力给她更好的生活。
初中，许从舟因为拒绝别人的告白而被人孤立，他怕被针对，选择置身事外，并为了逃避这份愧疚而跟着父母出国，从此退出了她的生活。
年少时期的喜欢太没用，连一句安慰都说不出口。后来他为了否认自己的窝囊，醉心于各种危险刺激的运动。在一场地下赛车比赛中认识叶尔之后，许从舟的名字被无意提起，于是，年少的心动又重新萌芽。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事情会一步步脱离他原本设想的轨道，最后把他变得一团糟。
第28章 原形毕露
为了不被发现，许从舟把车停在路口，然后一个人冒着风雪偷偷摸摸来到老宅后门。
门是锁着的，许从舟后知后觉——她没有钥匙。刚要打电话给沈苏良，一只手伸过来解开指纹锁，按下把手开门，“进去吧。”
是苏淮的声音。
许从舟笑得合不拢嘴，“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苏淮跟在许从舟后面关好门，没回答她的问题，语声淡淡，“你先上楼吧。”
苏淮被卫衣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许从舟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听出他心情并不好，“你怎么了？”
苏淮越过她走上另一侧楼梯，“没事。”
许从舟在二楼等了十几分钟，没等来沈苏良的人也没等来他的消息。左右也是闲得无聊，便发消息问苏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苏淮难得没秒回，隔了五分钟才问她是不是还没见到沈苏良。
许从舟：他再不上来，我都想下去了。
苏淮：我去叫他。
苏淮从床上裹着被子烦躁地翻滚几圈，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爬起来整理好仪表，拉开房间门，下楼，走到被几位长辈围住的沈苏良身边，“哥，外婆叫你过去。”
沈苏良的位置被苏淮顶替，终于得空上楼去见许从舟。
许从舟听见脚步声，一骨碌从沙发里站起来，在沈苏良看见她之前扑了上去。
沈苏良早有预料，一手稳稳当当托住她，一手牢牢抓住楼梯扶手，笑劝，“我要掉下去了，舟舟。”
许从舟松开他，眼睛亮闪闪，“除夕快乐！看见我开不开心？”
“开心。”沈苏良将她两只手放在掌心仔细揉捏，又低头碰一碰她唇瓣，“什么时候回来的？”
“傍晚就到家了，我跟顾北程一起回来的。”许从舟高兴得手舞足蹈，“本来我没打算回来，是顾北程提前买好了机票。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就不回来跨年了。”
许从舟没察觉出沈苏良神情的骤变，搂住他的腰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贴，“他人真的很好，以前他就很照顾我。今晚我们家一起吃年夜饭，就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你和他一起吃年夜饭？”沈苏良微微偏头，恰好躲过一个轻快的吻。
“嗯！他出国之前，我们家和顾家都是一起过年的。”许从舟白皙的脸蛋透着粉红，恨不得马上把沈苏良扑倒在沙发上。
沈苏良稳住身子，推开她，语气疏离，“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找你。”
他需要时间冷静。
“你怎么了？”许从舟终于发现沈苏良的不对劲，“看见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没事，最近工作比较忙，有点累。”沈苏良挣开她的手，走到镜前简单整了整衣领，“我让小淮送你回去。”
许从舟挡在他面前，脸上没了笑容，“是因为顾北程吗？”
像是终于浮出水面，沈苏良站定，深呼吸，直言，“我没想到你会和他一起吃年夜饭。”
她躲着他的家人，却和一个外人团圆。
许从舟：“你说过，不反对我结交异性朋友。”
“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我相信你会和他保持距离。”沈苏良尝试说服自己，“但我还是会介意，你单独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