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关他失踪的消息,知情人并不多,
“是么?这难道不是你们梁家放出来的烟幕弹?梁太太,梁宇有没有生病,又是不是在养病,你我都清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我轻抿了一口咖啡,没有接话。
见我沉默,他似是乘胜追击般发话:“梁宇失踪了,作为妻子的你,难道就一点不好奇是为什么吗?就不好奇他现在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又在做着些什么吗?”
男人语气间的自信透露出他手里带着筹码,只是我不知道这筹码的分量有多重。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梁宇这个人应该也失踪了好几年了吧,应该是……五年?”
男人明知故问地不断靠近,使得他的袖子又往上跑了一些,那红斑又明显了些。
我再一次看向他的手指,与一般的老烟手多少有些不同,他眼下的乌黑以及眼神的失焦,多少都有些异样,即使他已经掩饰的很好。
“怎么?毒瘾犯了,说话都这么没头没脑?”我学着他自信的语气赌一把说。
这话一出,他整个身子往后退,神色难掩慌张地环视了周围的环境,确定安全后才又压低声音像是警告我:“咖啡可以乱喝,话不可以乱说,我没有吸毒!况且梁宇有没有病,你我心知肚明。所以我有没有胡言乱语,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不以为意地看了眼手表,“你有没有吸毒,我不感兴趣,至于你说的这些,我可是半句都听不懂,但如果你还是浪费我时间,非要在这里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一时间也很难判断你意识到底是否清醒,那就很抱歉……”
说话间,我举起手机,准备拨打 110。
“我被抓走顶多就是去个戒毒所而已,但你老公的龌蹉事会不会被曝光,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情急开口,却满脸自信,脸上的笑容像是预定了我不会报警。
龌蹉事?
这三个字,果然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见我态度有些缓和,男人有些得意:“我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好好先生,乖乖儿子,堂堂上市公司董事这些东西一旦传出去,会面临怎样的风波。”
我收回手机,冷眼睨着他,纵使心里有些不安,可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有话就直说,缺钱就开口,就算是勒索也要有个筹码,平白无故的造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男人丝毫不在意我的警告,从他黑色大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两百万,这里面全部东西都给你。只要钱到手,我保证不多说半句话。”
“凭什么?”
男人无所谓的耸肩,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
“我可以先给你看看样本,你再决定这两百万要不要给我。”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如一只受惊的刺猬,竖起全身戒备的刺,瞳孔不禁放大,一直控制得稳定的气息瞬间被打乱。
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只剩空白的画面,残存的理智让我保持最后的一丝体面,好歹没有伸手欲要将这令人窒息的照片夺走。
我身体忍不住抖动,说不清是因为生气还是震惊。
“梁太太的反应比我预想中要平静许多,果然是可以临危受命出来稳定整个梁家的人。”男人边说边把照片放回到信封里,又打量了下我的神色,“怎样,这些东西值不值两百万?”
说完,他拍了拍那鼓起来的信封。
“一张照片,两百万会不会太过分?”我咬牙切齿地说。
男人闻言将信封推到我面前:“一张照片当然不值,你若不信大可以看看这里面还有些什么,只要你给我两百万,钱到手了,我才会保证这些东西只剩你手中这一份,所以你也别想中途报警或是反过来威胁我。况且区区两百万对于你们这种上等人来讲,也不是什么大钱。”
我猛地抽起他推过来的信封。
翻着信封里的东西,每翻一下,心就忍不住痛一下,即使外在的表情如最初般的冷静,可内心早已麻木不堪,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怎么能够看下去。
大概是我的反应太过平静,男人像是生怕我一拍两散,半是提醒半是威胁道:“我不过是贱命一条,撑死了就值两百万,可梁太太应该清楚,这些事情一旦曝光,损害的可就不止两百万了,梁太太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其中的取舍……”
“还有谁知道这些事?”我无情地打断他的话。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当事人知。”
“确定?”我再一次追问。
男人很是笃定地回复我两个字:“确定。”
“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男人依旧满脸的自信,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似的。
“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上的人是不是都还活着?”
男人慢悠悠地说:“照片已经拍了一段时间,我确定照片上的人现在都是还活着。”
果然……
我冷笑一声,“那你这条命可不值两百万。”我合上信封随手甩在桌上,深呼吸一口气,冷冷地说:“这东西,我可以买下,就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再赚个二十万?”
“什么意思?”男人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你既然能够知道这么多,那照片上另外那个人的信息,应该也知道才对。”
“你的意思是?”
“话已至此,再说就该烦了。价钱我也出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兴趣和本事。我也相信二十万要知道一个人的信息,任何私家侦探也乐意接。”
男人犹豫了一下,可还是答应了下来:“行,你想知道什么?又想什么时候要?”
我就猜到,这个社会,没有人会不爱钱。
“当然是越详细越好,越快越好,最好是这个星期内。”
男人立马拿出手机翻开日历,“这个星期?今天都周二了。”
我挑眉看着他,“怎么?你刚才不是很自信么?现在没种了?”
男人大声否认:“那当然不是,这周就这周。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不要食言!”
我将信封装进自己包里,拿出自己的卡片翻到背面,递到男人面前,“写上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周日我会提钱联系你。”
男人爽快地接过笔和卡片,洋洋洒洒地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薛闵,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第五十七章 真相(一)
我带着信封还有打包的东西,一步一步地踱了回去。整个人的思绪都像是被抽空了那般,莫名地,我似是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一口气硬生生提不上来,五脏六腑也好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揪住了那般,不停地往两头拉扯。
胃里随之一阵翻腾,使得我整个人都觉得无比恶心。
我干呕了几下,嘴里开始分泌出大量的唾液,捂着嘴连忙往洗手间跑去。推开女厕的门,直奔到最近的一个洗手盆上,方才吃下肚子没多久的东西,顷刻间全都吐了出来。
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掩盖住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片刻过后,我的胃里早已什么都不剩,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四肢都像是无力那般,嘴角都已经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双手只能借力地撑在洗手盆的两侧从而稳住整个人,我的呼吸开始变得微弱而艰难。
我关掉水龙头,半抬起头,看到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忽然间觉得好陌生,又觉得好熟悉……
身旁的手机还是不依不饶地震动着,我知道即使我多不愿意相信刚才所见的一切事实,我等会儿还是得去面对残酷的现实,而且……我还不能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缓了许久,我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对着镜子似是自我催眠般地反复整理自己此刻的面容,可越是收拾我就越觉得自己好笑。
刚刚还深陷绝望的双眼,如今一点点地开始被怒气所掩盖……
如果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那么,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每一个人好过!
我死死地捏着信封里的东西,生怕一个不小心,里边的东西会掉落下来,我拉开自己手提包的拉链,将信封狠狠地塞到里头去。
回到老太后所在的那个楼层,一出电梯就看到王鹏满是焦急地拿着手机在那里来回踱步。
一见到我,赶紧跑了过来,一脸担心地问我去了哪里,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木然地看了下手机,果然好几个未接来电,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顺手把手里给他打包的三文治和咖啡递给了他。
“你脸色很不好?是不舒服么?”王鹏关切的问。
我摆摆手,轻而易举地就甩开他的搀扶。我现在看着任何男人的嘴脸都觉得无比的虚伪和恶心。
“没事,可能昨晚睡得不太好而已。”我不经脑地随意搪塞了个借口过去。
“那你要不先回去吧,付海他们那些人刚刚也已经走了。现在老太后的情况还算稳定,我也联系了新的医生,到时候会过来仔细瞧瞧,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王鹏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如今不过是跟我走个流程叙说一下经过,可我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听。
从这一刻起,我巴不得老太后赶紧死掉!至于付海那老头子这么想要这副家产,我是绝对不会给。毕竟,梁氏这几年如果不是我苦苦支撑,早就垮掉了。休想有人在我方槐种的树下边悠哉地乘凉!
大概是我此刻的脸色真的很是难看,王鹏再一次提及让我回去休息,甚至还打算送我回去,但我还是拒绝了他这番不知为了什么的好意。
此刻的我,还是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J
回到车上,我还是拉开了手提袋,将里头的那个信封取了出来。
“我可以先给你看看样本,你再决定这两百万要不要给我。”
薛闵提出交易条件的那句话还是不停地萦绕在耳边。
我再一次打开信封,将里头的照片都取了出来。
这一张张照片犹如一把把利刃,每划过一张,就如一把刀在我心上狠狠地划上一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骗局,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就是偏偏选中了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点都察觉不到!
难道真的是我爱得太过卑微,迁就得太过明显了吗?!还是我太过愚蠢,竟然一直都没有丝毫感觉……
照片上两个人耳鬓厮磨的亲吻,看得我脸色发青,怒目圆睁,双唇紧抿。浑身的血液在身体里奔腾不休,复仇的欲望凝聚在衣袖下的双拳,咯咯作响。
我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将手中信封里所有的东西尽数扔了进去,然后大手一甩,“砰――”的一声将箱子合上,身旁的手套箱,从此刻起仿佛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被我紧紧地封锁起来。J
随后迅速地打着火,转动方向盘,车轮与地面产生剧烈的摩擦,发出像是饿狼的哀嚎声。
我将油门踩到最底下,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的规章制度,我甚至在想,如果这一刻我的生命就葬送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我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这座城市里,这座我只为了梁宇而留下的城市……
没一会儿车子就停在了我和梁宇结婚的那个教堂。
不远处的钟声响起,我脑海里还是自然地想起那日和梁宇携手走进去宣誓的场景。
在神父面前,我们都彼此许诺,我们将会与对方结为一体……
“我方槐。”
“我梁宇。”
“愿意在神的面前保证,我将愿意,不论对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终于他、爱她、直到离开世界。”
誓言还如此清晰地环绕在耳边,可视线却已经被泪水模糊得看不清前方的路。
我双手忍不住捂着脸俯身将头埋在膝盖上,瘦弱的背脊逐渐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
此时的天空慢慢地被乌云笼罩,淋淋沥沥地洒下蒙蒙的细雨,顷刻间,整座城市都像是沉溺在一片淡薄的云雾之中。
教堂的钟声缓缓地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警车鸣笛声。
不到一会儿,两个身穿警服的人站在了我面前,跟我确认了一下车牌号码之后,又核对了下驾驶证照之类的东西后,最后以超速的理由将我请进了局子。
这种情况,其实我自己也可以找到关系走出去,可是最后我还是选择打电话给王鹏,让他替我出面。
刚挂断电话不到半小时,王鹏便是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警局,想必是来之前就已经和局里的人打过交道,来到这边跟局里的负责人耳语几句之后,不到几分钟,那个原先要过来给我做笔录的人直接给我放行。
从警局出来之后,这场雨还是没有停。
只是黑夜降临,雾早已散了,我看着漫天飞舞的雨丝,在暗黄色的街灯下愈发清晰,我伸出手,直至雨水将我手掌打湿,我才确信这一切是真真实实地进行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是,当初的誓言和以往我人生中所有的美好回忆,在我今天收到信封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如此刻天空中那不着边际的轻风湿雾,只能轻飘飘地萦绕在耳边,明明虚渺却又让人感到虚弱无力。无名指上的婚戒忽然间变得沉重,恍如我戴着的不是几克拉的钻戒,而是一块巨石,一块难以挪去的巨石。
王鹏一直站在我身边,安静得没有问我一句为什么,也没有催促我离开,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角落,抽着一根接一根的烟。
我长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他一眼,喃喃地问道:“为什么要送我香水百合?”
王鹏原是一个人抽着烟,听到我这句话,忽然间楞了一下,将烟蒂掐灭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学着我仰头看着这无尽的黑夜,淡淡地回答我。
“因为我知道,其实你并不喜欢红玫瑰。”
说完,王鹏的视线恰好落在了我的双眸里。
晚风轻轻地拂过王鹏的脸颊和额前的碎发,昏黄的路灯此刻像是琥铂色的伏特加,我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总算寻到了自我,我的人生此刻似是总算摆脱了“梁宇”二字的束缚。
王鹏见我一直都没说话,还是先开了口。我知道,这一仗已经是我在掌握主导权了。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知道,我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因为我的车子已经被扣留在了警局。
我身子斜斜地靠在墙上,慵懒地朝他笑着,“你不是说,你最近买了几瓶不错的酒吗?今晚我可以试试么?”
王鹏有些好奇地眯起双眼,暗暗地审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片刻过后问我:“为什么突然又有了兴致?”
我莞尔一笑,轻踱着步伐走到他面前,声音轻如游丝地回他:“因为你说,我喜欢的不是红玫瑰,而是香水百合。”
这句话刚说完,我和王鹏之间的空气似是有一阵短暂的寂静,时间好像被冻结了一样。不到一会儿,我看到他的眼里的缓缓冒起热意,仿佛燎原之火赤裸地朝我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