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花——三月初生【完结】
时间:2024-05-29 14:50:06

  因为眼前的方槐,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只不过太久没见到罢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是吗?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哪会来什么区别?不过我还是认为,方槐就是方槐,她既不是方总,更不是什么梁太太。你觉得呢?”
  此刻的风忽然变大,大概是吹得王鹏有些不舒服,他侧过头,顺道略过我的反问。
  或许他也知道我根本没有兴趣得知他的答案或感受,所以干脆沉默。
  我看了眼他身旁的公事包,顺着转了个话题:“这么早突然地过来,以你的性子加上现在这模样,断不会是过来讨咖啡喝的。说吧,这次又是哪个人在阻挡改革案。”
  “还是如你猜想的那样,是国舅爷。”
  这个人听得我耳朵都起茧,直直翻了个白眼,到底忍不住碎了一句:“又是他,那他最近在忙什么?”
  王鹏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沓文件,摊开在桌上,有板有眼,有理有据地和我讲述:“我发现最近公司的股份总是被一些不知名小公司零星地收购,每次收购的份额不大,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还是有些规律,不像是偶然的行为。事出蹊跷,我就叫人暗中查了下,果然让我发现到这几所小公司都是新开不到一年的,好巧不巧这几所公司收购股份的时间,基本重叠,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不是人为操控。”
  “那有查到这几家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么?”
  王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几家公司的老板都不一样,我怀疑是国舅爷在背后操控,毕竟在改革案面前他是头号反对人物,并且他总是以为梁老太太出头的名义,明里暗里都在拉拢着老旧的保守党跟他站在统一战线好以对付你。”王鹏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最后还是落得无奈一句:“只可惜我查了一段时间这几家小公司的老板,却始终查不到他们和国舅爷之间有何联系。”
  我看了眼文件上的数据,“如果这几家公司背后都是同一只鬼在操控,那形式可不好。”
  王鹏点头,我翻看了一下资料,仔细想了下,反而有些不解:“按理来说,如果真的是同一只鬼,加上这只鬼背后还有一头要死不活的女鬼,不至于还不动手,他在等什么?”
  王鹏轻笑了一下,“所以我还发现一个事情,那就是国舅爷最近有在派人打听梁先生的生死问题。”
  “哦……”心里的谜团揭开,我反而觉得有些可笑:“那他打听到是死还是活没有?”
  “没有。”
  我挑眉,心想老狐狸还挺精的,先是一直拖着改革案不让通过,让公司的股价一直处于低迷状态,好让他有机会有时间趁低吸纳。可即便手头上现在套拢到这么多股份,心里还是怕着梁宇手里那一票决定权,还是会害怕他会回来。
  毕竟梁宇一旦回来,他姐姐手里的那股份也绝不可能落入到他手中。
  如果是昨天听到他这番忧虑,我或许还会钦佩他老人家的心思缜密,可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我只会觉得这位国舅爷也不过如此。
  瞻前顾后的人,永远不会成功。
  我讥笑,老家伙还挺能算计,可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眼力劲还是差了些。招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我。
  以前或许还会看在梁宇的份上,多少会尊重一下这些讨人厌的老头子们,可如今我越想越发觉得膈应。
  冷哼一声:“老头子能耐不大,搞事情的本事可会不少。”
  起身,轻踱几步过去看到了那群蚂蚁的洞穴,我才又停了下来。
  风似是夹着沙子吹进了我的眼里磕得生疼,我眨了眨眼,到底还是疼得流了些泪水,可我的语气依旧是淡漠如这冷风:“昨天是情人节,他始终没有回来,已经五年了……你说,人生能有几个五年可以用来等待?”
  王鹏低头沉默,本来想再喝一口咖啡,可发现已经凉得彻底,皱着眉头还是放了回去。
  “但你还是相信他会回来,不是么?”
  这是我一年前曾经回复过王鹏的话,如今他原话照搬地反问我,可我却已经不能笃定地回应一句“是”,想来还觉得有些讽刺。
  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世上唯一不变的只有善变。
  我没有立刻回应王鹏的反问,而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蚂蚁洞穴。明明方才已经踩死了一群,可如今又从穴里涌出一群,里头还不知道藏着有多少。
  我本以为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可到头来才发现,斩草是要除根的,只要根源一天不除,问题还是会再生根发芽。
  我再次拧开冰水,只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喝,而是将瓶子对着蚂蚁穴倒转,瓶子里剩的那些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洞穴。
  我的眼神冰冷得如寒冬里的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被水淹的蚂蚁逃难似的拖家带口窜出来,这明明是我不能多看几眼的画面,可如今我的内心不再感到发麻,呼吸也不会觉得沉闷,反而还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感。
  王鹏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奔涌而出的蚂蚁,眼里难掩担忧地连忙起身将我拉开,好让我远离这“灾难现场”。不过很快,我就感觉到他拉拽我的那只手,力度慢慢缓了下来,甚至松开。我知道,他已经感觉到我不再害怕这段记忆,我亦克服了折磨我内心多年的阴影。
  只不过,王鹏眼里看我的情绪,我分辨不出是喜还是忧。
  送走王鹏后,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正如现在那日渐破败的公司,也只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善后。我的疲惫与脆弱,根本就无人可以诉说,那个曾许我幸福的男人,无情地让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离开时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就连梁家的家产都可以放弃。
  这些年来,我将梁家内里外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一切看似简单,实则有多折磨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可我还是心甘情愿地付出。因为我确实是想给梁宇一个交代,我确实很想证明给他看,我是一个值得被他爱的人,只可惜,到头来我努力了这么久,他好像从来都不曾察觉到,甚至是可以随手抛弃的人。
  我再次将那枚黑曜石的戒指取出,指尖触碰着那凹进去的刻痕,难道这才是你要守候的吗? 那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将我从深渊中拉扯出来,给予我生的希望,随后又将我狠狠地推开?
  当初王鹏带着这枚戒指出现时,我就问过他这东西是从何而来,我也不知他是确实不知还是不愿告知我真相,可没关系,我到底还是拿到了这张被我藏在丝绒盒里的纸条信息。
第十一章 救赎(上)
  时间过得差不多,王鹏也有事要忙,我便起身送他出去。
  送到门口时,王鹏身子明明已经塌了出去,可还是回头跟我说了一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这世界再黑暗,终究还是有人会在乎你的,凡事不要总是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也不要多想,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明白他突如其来跟我说这么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关心还是提醒?
  可当那天的真相浮出水面之际,我早已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在乎我的人,就算是真的有,大概也是为了自身利益的虚情假意。
  这样浅显的道理,别人可能不会懂得,但有着相似成长经历的王鹏不可能不会懂。
  刚好这时搞卫生的阿姨过来,打断了我原先要问王鹏的话。
  阿姨见到我这个时间在家虽然也觉得奇怪,王鹏她也是认识的,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还是让阿姨感到几分诧异,只见她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也只是跟我俩各打了声招呼,进屋后也没跟我多说半句话,一切如常地开始她日常打扫的工作。
  在一个已经当寡妇多年的女人家里一大早地出现一个和她交情不错的单身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换谁见了这样的场面都会忍不住浮想联翩甚至是好奇八卦。
  可这个阿姨什么都没说,就连眼神都没有多一分朝我们看来。她似是一直都不感冒那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每天都是规规矩矩,安守本分地干活,这可是一般保姆或钟点女工很难做到的。
  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这个阿姨的原因,也是她能够在我这里干活多年的原因。
  不像有些人,总爱有事没事嚼舌根,甚至添油加醋地各种胡编乱造。
  说来这位阿姨在这里也干了些年头,只记得她是梁宇失踪后一段时间才过来的,这些年里我虽然和她说的话也不多,交集也少,毕竟我在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我打心底还是喜欢这么一个人,除了她不会乱讲话之外,至少她的存在可以让这屋看着像一头家,也帮我增了几分人气。
  我从冰箱里又拿了一瓶冰水出来,阿姨明明在客厅打扫着,可眼神好像一直在关注着我,瞧见我拿了瓶冰水出来还是忍不住关心地提了句:“太太,现在的天气还是凉,要不咱还是少喝点冰水?”
  咱们?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人会将我视为同类。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使我身子一怔,忽然间还真让我感觉到手里的水冷得冰手。
  可我还是拧开了瓶盖。
  “没事,喝点冰的这样我会精神些。”
  阿姨看了眼茶几上的酒瓶酒杯,笑着说:“您昨晚肯定是喝了酒,平日里又忙休息又不够才会这样,要不我给你煲点茶醒醒酒吧。”
  我摆摆手拒绝:“不用麻烦了。”看到阿姨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我还是补上一句:“我想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煲。”
  阿姨听到话,立马又精神起来,连声说:“不麻烦,很快的,而且家里有材料。”
  说话间,她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厨房,果然在橱柜上掏出一大包用塑料袋装着的东西。
  我有些讶异,竟然不知道家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沙沙的塑料袋声音响了一阵,一股清香的草药味随即飘散出来。
  “什么时候有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疑惑地问。
  阿姨讪讪地笑着说:“这些啊,都是从老家带过来不值钱的药草玩意儿。不过用来醒酒,提神什么的,那功效是真的好!太太您可千万别怪我多管闲事,我是看着您平日里精神好像不太好,刚好前阵子老家有亲戚过来,给我带了这些药材、茶叶啥的用来看门口。我寻思平时也适合您这样的大忙人喝,就给您带了些过来放着,想着平时也可以给你弄些喝,不过总是没抽到合适的时间。”
  我听得有些出神,抬头看了眼阿姨的眼神,并非是那种刻意假装出来的关心,我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有人如今还会如此在意我,而且还是一个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的人。
  耳边突然想起刚刚王鹏离开时跟我说的那句话:“好好保重身体,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你的。”
  或许是我的沉默多少吓到了阿姨,加上平日里我的冷漠,使她此刻的语气夹着几慌乱,手上拿着那袋子的动作显得有些纠结,明明要把那些药草取出来的,可又有些哆嗦地不知道是否要收回去。
  “本来是要跟您讲一声的,可我要不是忘了,就是碰不上您,也没问过您介不介意,喜不喜欢这种药草味儿,我就自作主张带过来了……如果您不喜欢,我……我再带回去。都怪我自作主张……”
  阿姨似是有些尴尬地开始收起那几个塑料袋。
  我是一个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的人,可此刻竟然伸手劝住:“没事,我不介意。这味道清清淡淡的,也挺好闻。你要煲就煲吧,我先去忙。”
  嘴上虽然应允着,可手上那瓶冰水仍旧没有放下。
  阿姨有些晃神,大概也是没见过我还有亲近的一面。
  “对了,太太。”在走出阳台的那一刻,阿姨再次把我叫住,我回过身,只见她拎着一大袋茶包问我:“我上次清理这柜子的时候,发现这些茶包好像都生霉了,您还要吗?”
  我盯着她手中的那些茶包,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冲泡很长一段时间了。其实说白了,也是没有人给我冲罢了。
  那是梁宇还没失踪前特意给我买的,一晃眼居然也过去了这么多年,就连这茶包都发了霉……
  那阵子我经常被噩梦缠身,每天夜里都会满额大汗地惊醒。
  直到有天梁宇拎着这一大袋东西回来。
  我好奇地拿过梁宇手中的袋子,“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是花茶包。”
  “花茶包?用来干嘛的?”
  梁宇笑着摇摇头回我:“茶包茶包,当然是用来泡茶喝的呀。不过也可以放在枕头下,用来宁神助眠的,我看你最近半夜总是做噩梦,每次还要被吓醒,这样长期下来对身体可不好,所以就叫人去打听了一下,人家说这种花茶睡前喝一些会舒服点。”
  “那我还是不要了,我可没这个闲情功夫天天还泡杯茶喝了再睡觉。”
  梁宇笑了起来,轻轻地从背后环住我的腰,像哄小孩子那样和我讲:“好啦好啦,知道你忙了,以后我每天都会给你泡,行了吧?”
  “真的?”
  “当然真的。”
  我闻言转过身,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笑问:“那你可以给我泡多久?”
  梁宇想了下,稍稍俯身,额头轻轻地靠在我的额头上,温柔地说:“泡到你可以安心睡觉为止,泡到那只可恶的魔鬼从你心里消失为止。”
  “那如果我一辈子都睡不好觉,那只魔鬼一辈子都跟着我呢?”我的语气有些惆怅,毕竟那场噩梦一直折磨着我。
  “那我就给你泡一辈子的茶。”
  我仰头看他,恍如一道救赎的光照耀着我。
  可惜他承诺的一辈子,终究还是食言了,那道救赎的光如今也早已不知消散到何处去。
  半敞开的阳台门刮进一阵风,吹得人生疼,打翻了窗台前那束红玫瑰。
  我心里仅剩的那丝柔和,如今也被冷风吹得僵硬。人都已经不在了,那装模作样的东西留着也没有意思。
  况且,如今那场噩梦已经不会再半夜将我惊醒,我也不需要借助这样的东西入眠。
  阿姨再次开口询问我意见:“太太,这花茶发霉了,您还要吗?”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回道:“不要了,扔掉吧。”
  说完,转身往阳台外头走去,关上阳台门之际,我听见那些茶包被扔进垃圾桶的声音,而风也将我脸上的泪吹得干涸。
  大概过了十来二十分钟,阿姨便端着一碗茶走了出来,我的肩上也多了一条披肩。
  “这外头风大,别吹着凉了。这茶我已经煲好了,现在这温度不烫不冷,您试试合不合口味?”
  我裹了下肩上的披肩,轻声道了句谢谢。低头便看到桌上那碗茶旁边还放了一盘蜜枣。
  见我盯着蜜枣出神,阿姨又解释道:“这茶带苦,知道您不喜苦,所以我给您备了些蜜枣解解味。”
  这话听得我耳熟,可也让我感到震惊。
  我捏起一颗蜜枣,抬头看了一眼阿姨,淡淡地说道:“这蜜枣拿回去吧,我不怕苦。”
  果不其然,我从她的眼里捕抓到一丝震惊和意外。
  “啊?好,那我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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