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窈见兄长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脑海里不由得蹦出李偃珩之前吃面的优雅模样。
她甩了甩头,将此人甩在脑后,重新给江云廉推过去一盏杏仁酥。
“呼……”江云廉填饱了肚子,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今日上朝我们才知晓,圣上昨日就苏醒了。”
“昨日不是秋耕?”江舒窈惊讶道,“我记得二皇子没参加秋耕。”
江云廉点点头。
“二皇子在养心殿为圣上伺疾,太子和三皇子回宫后流水似的往养心殿走了一趟,晚上还是二皇子在龙榻旁,结果今日上朝时就传来消息,昨夜二皇子预谋行刺,圣上受了重创。”
他顿了一下:“今日圣上还见了我们一面,只是还很虚弱,二皇子暂且被关押在宗人府。”
江舒窈还是不解:“哥哥方才为何说二皇子不得不反?他这样行刺圣上,岂不是必死无疑?”
前世二皇子都苟且到了最后,怎么这一世反而像是被逼上了绝路。
江云廉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放低了声音,轻声和江舒窈说:“这话只我们俩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他眼神一瞟,身边的侍女们都关上门窗退了下去。
江舒窈见他如此阵仗,更加屏息凝神,只听江云廉道:“我今日才第一次见二皇子一面,他长得与太子十分相似。”
江舒窈皱眉看着讳莫如深的兄长,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他们是兄弟,长得相似不是很正常吗?”
第110章 成安侯府谁死了
看着江舒窈澄澈的眼睛,江云廉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道。
“你没见过二皇子,一般兄弟不会那样相似的,若不是他的母亲与元后长相一样,那就是他与太子乃是同出一母。”
一道惊雷在江舒窈脑中炸响。
虽未见过元后,但想到燕桁那样风华绝代的相貌,她难以想象会有宫女和元后长得相似。
“难道……难道二皇子和太子……”
都是元后生的?
这结论过于骇人,她不敢胡乱猜测。
江云廉与她的想法一样,他拍了拍江舒窈的肩膀:“不知圣上为何要给二皇子按上宫女所出的名头,但今日我见二皇子的那一面,看到二皇子瘦骨嶙峋的胳膊上有许多青紫伤痕。”
他话语沉郁:“我看多了各种伤,一看便知那是近日的新伤。”
江舒窈不可置信:“哥哥,你的意思是二皇子的伤是圣上造成的?”
二皇子一直伺疾,除了皇帝,还有谁敢这般明着伤害成年皇子呢。
她想到燕桁在东宫发作的疯病,再听闻二皇子的凄惨,只觉得皇宫像一张黝黑的吃人大口。
“可圣上才从昏迷中清醒啊……”她喃喃自语。
江云廉面露无奈:“正是因为初醒,理智未完全恢复,才更有可能凭借本能行事。”
“那就是说,二皇子是不堪受圣上折辱,才选择了行刺,就算他明知死路一条,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江舒窈敛目看着摇曳的烛火。
太子和二皇子若都是元后生的,为何一个风光无限,一个却被按在深宫中受尽折辱。
皇帝居然是个这么……扭曲的人,那盛宠之下的太子和长公主,真的有表面上那么风光吗?
她的心又沉了下来。
“好了,杳杳。”
室内一片寂静,江云廉沉吟片刻站起身。
“夜已经很深了,你早些休息吧,这些事绕脑子,也不是我们臣子能想明白的。”
他唤进下人们收拾:“圣上未愈,目前还是太子监国,太子虽脾气差了点,但治国的手段倒是很高明,别太担忧。”
江舒窈知道他在尽力安慰自己。
她也知道这些事和英国公府扯不上关系,但她实在怕了。
皇权动荡下,向来没有什么鼎盛世家能独善其身。
宫内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谁知以后是个什么走向呢。
她决定明日去拜访长公主,看看能否探听到一些消息。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日街上的禁军和羽林军就撤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嬉闹,仿佛无事发生。
江舒窈递了帖子去长公主府,却被告知燕姝进了宫。
房中无人,她呆坐了片刻,正要再去看铺子,昭华就带着一人降了下来。
“主子,您看谁回来了?”
那人揭下面罩,露出一双熟悉的英气眉眼。
江舒窈惊喜地低呼:“昭风?”
她站起身,昭风却一下跪在了地上:“属下没有抵挡住芸娘的蛊惑,请主子责罚!”
江舒窈怎么会罚她呢。
她一把拉起昭风,对着她疑惑的眼神笑道:“芸娘那般诡谲,就连李偃珩都拿她没办法,你中招也是情理之中,不必介怀。”
她上下打量昭风,见她腰杆挺得笔直,连忙关切道:“这些日子你都在李偃珩那?没受折磨吧?”
自从上次暗卫表忠心后,她俨然将她们四个划为了自己人。
昭风冷硬的面容稍稍动容:“属下无事,李司长也是确定属下的控制已被解除后才放属下回来。”
“回来就好,”江舒窈笑吟吟地看着昭风,“李司长可还好?昨日宫中出了大事,他应该很忙吧。”
怎料昭风也摇了摇头:“属下未见到李司长,不知他的情况。”
估计李偃珩也忙疯了吧。
江舒窈没再多问,昭风归来,她心情好了许多,还没说几句话,昭雪也带来了好消息。
她去给刘姨娘送这个月的解药,刘姨娘托她给江舒窈汇报自己探听的消息。
“成安侯一个月没进白氏的房间,白氏这个月的月事却没来?”
江舒窈咀嚼着刘姨娘的话,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是之前的风流浪子派上用场了?”
她看向昭华,昭华眼带兴奋:“没错,主子,那浪子早就与白氏遇到了,您没见秋耕那天,白氏眼梢都是春情,俨然是老树开花了。”
江舒窈险些失笑,昭华是最活泼的一个,若不是她每次执行交代的事情时都很完美,还真不像个暗卫。
“不仅是老树开花,我估计白氏还要老蚌生珠。”
她笑着喝了口茶,又问昭雪:“刘姨娘一切可好?”
昭雪点点头:“刘姨娘的嗓子已被昭月治好,她时不时在院里唱歌,成安侯偶尔去她的房里,白氏也不敢再那样磋磨她了。”
“辛苦她了。”江舒窈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你为我带句话给她,请她想办法和叶姨娘继续绊住成安侯的脚,别让他去白氏房里。”
“主子高明!”
昭华兴奋地插嘴道:“这招一石二鸟,既松动了白氏的主母地位,又让她这有孕的事见不得光,若她被人发现未和成安侯同房又有了身孕,岂不是要身败名裂!”
江舒窈笑呵呵的:“是啊,不过是找了个浪子和她相遇罢了,她居然真的耐不住寂寞偷腥,也没人按着她,纯粹是白氏自找的。”
两件好事冲淡了二皇子行刺带来的一丝阴郁,江舒窈总算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长公主府的人来报,燕姝回了公主府,请她过去一叙。
去公主府要经过成安侯府,马车远远地驶入大门那条道路时,彩杏就掀开帘子探头探脑地地往外看。
“彩杏,做什么呢?小心脏了眼睛。”
淡绿坐在江舒窈身边,见状不轻不淡地打趣了她两句。
彩杏却反常地没有和她拌嘴,她伸头瞧了半天,缩回脖子惊呼:“成安侯府死人了?怎么在挂白灯笼?”
“什么?”
江舒窈连忙掀开帘子一角,果然发现成安侯府门口正有数人忙碌着,往门头上挂着白幡和素白的灯笼。
“谁死了?”
大门挂丧,这是主子才有的规格,可昨天刘姨娘带话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她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淡绿见她不舒服,赶紧命车夫下去打探。
过了会儿,淡绿得了消息,抖着嘴唇进来:“小姐,是……是……”
她显然有些惊慌,江舒窈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不顾一切地抓住她:“是谁死了?”
第111章 用过就丢的刀
淡绿张嘴:“是李司长。”
江舒窈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怎么会是李司长呢?你亲自去问!”
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传入的话,厉声吩咐淡绿再去问,企图抓到一丝曙光。
彩杏不明所以:“小姐,李司长是李家人,您怎么这般难过……”
“彩杏!”淡绿一把打断了她,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比彩杏细心,早就猜出江舒窈对李偃珩可能有些不一般。
看到江舒窈这样失态,淡绿什么也没说,而是下去侯府门口又问了一回。
侯府的人见是淡绿来了,方才知道路边的马车上是他们的前世子妃。
挂灯笼的下人鼻孔朝天地朝着她:“方才不是问过了吗,聋了还是哑了?我们下人忙着呢,滚边去。”
淡绿气得要死,在一旁站了片刻,没想到那群人嘴巴和缝了线似的,竟然一句话都不漏给她听。
“淡绿,回来吧。”江舒窈掀开帘子看到她站在那,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声。
淡绿重新回了马车,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小姐,奴婢无用,没能问到。”
“不怪你。”小腹传来一阵一阵的隐痛,江舒窈无力地开口:“我有些不舒服,差人去长公主府上说一声,先回府吧。”
回到院内,木樨和丁香见她状态这样不好,忙不迭去烧水熬汤。
江舒窈茶也未喝一口,强撑着把她们遣在房外,关上门后立刻唤出了四名暗卫。
见昭华眼眶红红的,其余三人的脸色也不太自在,她就明白了。
“你们都知道了?”她嗓音颤抖,昭华点了点头。
江舒窈的泪一下就从眼里涌了出来:“是真的吗?怎么会这般突然呢,是不是假消息。”
她知道皇城司做的是阴暗之事,心中还存了几分侥幸,想着李偃珩是不是使了什么金蝉脱壳的法子。
暗卫们的表情给了她答案。
“主子!”
看着江舒窈软软地倒在榻上,昭月连忙冲过去扶住她。
江舒窈攥紧她的手臂,泪珠一滴滴滚落。
她和他不是只有合作关系了吗,为何会这么难过。
“跟我说说,他是怎么……”她喉头哽咽,艰难地将那个词吐出,“怎么去的?”
四个暗卫面露难色,最后还是昭月开了口:“圣上病重,魑魅魍魉都出来了,李司长奉命追击一伙不成气候的反贼,最后中箭而亡。”
“中箭而亡……”江舒窈喃喃地咀嚼着这几个字,面露迷茫。
“疼吗?应该很疼吧……”
她语气轻得像要飘走一般,昭月不忍,只得用力攥住她的手。
“主子,您要保重啊。”
暗卫都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自发地围过来站在她身边,默默陪着她。
江舒窈脸颊上挂着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会保重的,毕竟……”
她摸了摸肚子:“我还想着瞒他,这下没什么可瞒的了。”
暗卫们趁她低头时偷偷交换了眼神,互相瞪来瞪去,谁也不敢说话。
“罢了,人死不能复生。”江舒窈自言自语了一句,又伸出胳膊递给昭月。
“昭月帮我瞧瞧吧,今日得知李司长去世,我肚子疼了好一会儿。”
她现在有些害怕了,怕肚里这个和李偃珩唯一有关系的小生命出半点差池。
昭月为她瞧了,依旧是稳稳的胎像。
“主子,肚子疼,可能是您情绪过于紧张造成的。”
昭月撤下把脉的手,江舒窈低头看着自己的腰身,这次由衷露出了个笑容。
“生命力还挺旺盛的。”
四个暗卫都有些不忍心,但谁也没说话,直到昭雪脸色一变。
“云廉将军来了,主子,属下退下了。”
习武之人对暗卫的存在感应比寻常人敏锐,她们不敢冒险,立刻翻身出了屋子。
到了屋后十几丈外的大树上,昭华第一个开了口。
“我们……真的不和主子说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全心全意地为司长着想。”
她瞧见江舒窈魂不守舍的样子,冷硬的心第一次软了。
“说什么?”昭雪一个眼刀甩来,“你忘了当初司长把我们几个挑来时怎么吩咐的?”
“让我们以后认江小姐做主子,听江小姐的话,但不许泄露他的身份呗。”昭华嘟囔。
昭风见昭华动摇,连忙提醒她:“你千万不要心软,若是主子知道了又如何,为她徒增伤心罢了!”
“也是,唉。”昭华叹了口气。
昭雪听不下去了,给了她俩一人一个爆栗:“噤声戒备,还在这聊什么天。”
暗卫一走,江舒窈赶紧收敛起了脸上的情绪。
兄长今日沐休没去军营,多半是丫鬟们见她状态不好,这才请了他来。
“杳杳。”江云廉先是敲了两下门,待江舒窈答应后才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眼睛成这样了?哪里不舒服?我去为你请太医。”他早就听淡绿说了路上的事,此时一边打量着妹妹,一边心底嘀咕。
李偃珩那个活阎王,对着人就没一张好脸色,况且他还是李家人。
李家人死了,杳杳为何这般伤心。
莫非之前的传闻是真的……
呸呸!
江云廉赶紧在心里骂自己,这可是自己的妹妹,怎么能这么猜想。
“我没事,哥哥。”江舒窈擦了擦自己红肿的眼睛,“李司长他……以前在侯府帮过我,他是个好人。”
她要为自己失态的举动找个借口,只好撒谎。
还好江云廉一直都深信她。
他拍了拍江舒窈的头顶,和小时候玩闹一样:“别太难过了,他那职位,本就是刀尖舔血。”
他说着说着,想到自己回京后听到的一些事情,还是叹了口气。
“唉,都是上位者的一把刀罢了。”
江舒窈听出江云廉话中深意,连忙按下心中伤痛问:“哥哥怎么这样说,莫非李司长的死还有隐情?”
江云廉摇摇头:“我久不在京,哪有什么人脉?不过是每每上朝时听他们闲聊。”
他眼中露出些狐死兔悲之色。
“说什么李偃珩把皇城司管得铁桶一样,掌握了太多把柄,圣上不喜,相比之下副统领是亲皇党陆家的公子,更适合掌管皇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