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念已久的人此刻就坐在眼前,张木齐止不住内心躁动,伸出修长而温暖的手,轻柔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此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少女身子骤僵,应声而望。
迎上的是一双温和的眸子,他嘴边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仿佛要将人沉溺一般,她双颊不禁生了红晕,急急的挪开视线。
生怕那点心思,叫人窥探了去。
两人对坐无言,气氛却并不沉寂,反而有种莫名的冲动,让人想要抛开生与死,永远这样下去。
坐了不知许久。
门外传来一声叫喊:
“二少爷,王三公子托人来问,您几时前去迎客楼。”
张木齐闻言,注视她的眸光温柔似水,“我与好友相约迎客楼,你且好好休息,待我回来再来看你。”
唐乐安眼中蔓着羞涩的流光,软声道:“二少爷自去无妨,奴婢不打紧的。”
临到门口处,张木齐又扭头,柔声道:“书阁中诗书众多,你若觉着乏味,可去转转。”
书阁除大扫除外,平日里张木齐甚少准许他人进去......被特别优待的暖意,填满唐乐安的心脏,她眼睫轻颤,温软的嗓音柔柔的答:
“是。”
尾音上翘,是藏不住的欢喜。
张木齐浅笑了瞬,沿廊往外走。
唐乐安走至门旁,目送那抹高俊身影远去。
人在时不觉有什么,可人一走,她的心像是空了一块,顿觉提不起精神气,脱下外衫躺上床,合上眸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外面已黑了天。
身子疲软,她懒懒的翻身想要再眯会儿,忽而对视上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她心一紧,困乏顿扫而空,瞳光微微摇晃,被吓得不轻。
顾云峥面色隐有铁青,狭长的狐眼直勾勾盯着她,眼底充斥着滔天的愤色,犹如被激怒的蟒蛇,蛰伏在幽暗深处,随时准备爬出绞断她的脖颈。
萦绕在床榻内的气息阴森可怖,唐乐安的眼睫似挂满银霜的枝头轻颤,瑟缩的攥紧被褥,不敢轻易去触怒那人。
熟悉的沉香,铺天盖地的袭来。
顾云峥健壮有力的双臂撑在她的双侧,将人稳固而牢的圈在他的掌心之中,那锐利锋芒的瞳孔墨色沉沉。
她偏过头去,不想与此人对视。
漂亮的狐眼中闪过失落与受伤,顾云峥唇瓣微抿,单手捏着那白腻滑润的下巴,强迫着与他目光相撞。
“唐安安,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问得实在可笑,唐乐安不再躲避他的目光,掀起眼睫,直直的望进那双眼瞳之中。
“我想你,放过我。”
顾云峥瞳孔一缩,幽幽的眸光复杂而沉重,脑袋往旁偏了偏,脖颈上的软筋抽动了两下,那双清澈的眸子,在这一刻笼罩起了一层浓雾。
“唐乐安,你当真不知我心?”
第42章 叫他阿峥
唐乐安咬了下唇角。
什么话都没说。
冷淡的沉默彻底击垮顾云峥,那冷艳的眼尾猩红,眼底布满了血丝,他咬牙切齿的道:“唐安安,你是个无心之人!”
热融融的空气中,骤响一记惊呼。
唐乐安五官拧成一团,痛苦的皱紧眉头,下意识想要去捂住被咬破的脖颈,却被一只大手给牢牢抓住,举过头顶。
顾云峥埋进那香腻的脖颈中,微微张口含住森森冒出的血珠子,舌尖贴上去吸吮着。
温热潮湿的呼吸喷洒,犹似炽热的火焰,炙烤着唐乐安的肌肤,她身形剧烈的抖动着,眼梢红透,害怕极了。
温软的嗓音,微微发颤。
“顾云峥,你清醒一点。”
此话没有唤起顾云峥的理智,狐眼缓缓上移定格在那娇嫩的粉唇上,手指狠狠碾压而过,一抹鲜红自唇底悄然浮现。
那眼中掠过一抹浓烈的占有欲,强势,且不可抗拒。
唐乐安战栗不已,瑟瑟的哑声道:“顾云峥,你......”
刚一开口,他豁得吻了上去。
凶悍,又急促。
带着满满的惩戒意味。
一吻结束,他凝视着那微微发肿的红唇,眸低深藏的情愫似歪斜的天平倾倒出来,要将她溺毙在其中。
唐乐安眼睫低垂,朱唇微张,胸脯微微起伏着,双颊白里透红,桃眼浅眯横生了几分娇媚,似摄人魂魄的成精小猫,娇态十足。
彼此的呼吸缠绕,浑身烧灼的顾云峥,细细碎碎的吻化为一汪温水将人包裹在其中,那只大手扯开她的内衣,慢慢的探了进去。
薄薄的茧子摩挲而过,那具娇躯似挂满花苞的枝丫,承受不住重量的微微轻抖,抖落不少春芳来,让人更想要一采芳泽。
他的吻,卷着难过,掺着心碎。
在她的地盘,攻城略地。
暴虐,而肆意。
......
募地,门外传来敲门声。
“唐乐安,你可歇息了?”
唐乐安骤地一颤,急急的去推。
顾云峥却不紧不慢,将人揽入怀中,低头埋进那抹香软中,沉溺不愿清醒。
唐乐安眼梢挂着红,泪花在眼中流窜,她压着嗓带有哭腔的恳求:“阿峥,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让我如此难堪。
不要让我在他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顾云峥身体瞬间僵硬,泛着芒光的狐眼刹那间黯淡,满目不敢置信的抬首,瞧着眼红的小兔子,他怔愣了片刻。
“你为了外面的那个窝囊废,叫我什么?”
唐乐安哑然。
顾云峥微哽,眼彻底的红了。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便是。”
她明知,叫他阿峥。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答应她。
在她深陷沼泽,走在死亡边界的时候都从未如此叫过他,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不曾想她竟为了那没用的废物,开了这个口......
终究是他输了。
拢着衣裳起身,他气息冷如霜。
侧头去瞧,不想捉见那眼尾的一抹湿润,唐乐安的心漏跳了拍,她抿紧了唇,心中莫名升起难以言说的愧疚。
一封信,轻飘飘的落下。
那高俊的身影,也随之离去。
唐乐安撑着坐起,将那封信拿至眼前。
正要准备拆开,就又听见外面响起的敲门声,她手忙脚乱的把信塞进枕头下方,匆匆穿戴好衣裳,拉开房门。
立在门外的张木齐,见房门敞开,他抿起了一抹笑容,将手上提着的食盒递出去。
“迎客楼出了新菜式,味道不错,我就给你也打来了一份,给你尝尝鲜。”
唐乐安垂头含胸,不敢叫他看见脖子上的咬痕,双手抠紧门扇,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愧与内疚。
“承蒙二少爷惦念,只是奴婢身子不大爽利,怕是不能招待二少爷进屋一坐了,还请二少爷恕罪。”
“可还要紧?”张木齐眉目间染上紧张之色,“我叫人去请大夫来为你瞧瞧罢。”
他转头,就要唤人。
“不打紧的。”唐乐安急急叫住,话音中是显而易见的抗拒。
张木齐察觉到,他微微倾身,想去拉那垂在身侧的手,却被巧妙避开。
张木齐微怔。
唐乐安也愣了下。
慌乱的找理由:“奴婢,奴婢不大舒服。”
将人的慌乱与无措看在眼中,张木齐心神一凝,越发的心疼,软声问:“你可是还在为中午我小妹来闹而苦恼?”
唐乐安垂着眸子。
一言不发。
这一幕落在张木齐的眼中,却是不言而喻,他双手攥紧成拳,眼中燃起三分愤然,道:“你放心,此事定不会再发生。”
真挚的言语,熨帖着唐乐安忐忑的内心,可越是被这般温柔对待,她内疚也越发的深了。
张木齐命人把各种礼盒都给搬进屋里,垒成一座小山,琳琅满目数不甚数,他食指轻挠了下额角,神情略带拘束。
“这都是我在外面瞧见,觉得很适合你的物什,有衣裳,发簪,也有配饰之类的小玩意,你一个一个的拆,里面还藏有惊喜。”
唐乐安规矩欠身,垂首道:“二少爷费心记挂,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如此破费,奴婢实在难安。”
“无碍的。”张木齐眼含笑意,轻摆了下手,“这些只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你身子不大舒服,就早些歇息吧,我不打搅你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
顺带贴心的把房门给带上。
房内恢复冷清,唐乐安走到床沿,摸到枕头下方拿出信封,撕开一角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见是熟悉的字迹,她眼都瞪大了瞬。
咽了口唾沫,酌字酌句的斟读。
目光在那‘为父身健体壮,汝母亦如此,吾儿勿念,万望珍重。’来回往返,字字念读。
读完之后,又通篇重读。
过了很久很久。
她才将信,小心翼翼的收起。
贴着心窝放进衣襟中,和衣而卧。
双目微阖,意识朦胧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唐家前厅,耳畔萦绕着母亲的温声细语,目光所及是父亲慈爱的目光,转头便是大哥舞刀弄枪,凌然潇洒的姿态......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所有的温馨,都随之消散的一干二净。
第43章 惊世骇俗
清晨。
高空一抹旭阳残衔,冬阳倦融,斜照在桂花树枝头的积雪上亮晶晶的,日光都变得璀璨起来,檐上的朱顶雀啾声鸣叫,悠扬清脆。
唐乐安起床收拾好自个,张木齐就来了。
他神采奕奕,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道:“你可都准备好了?”
唐乐安面有不安,“奴婢随去,当真妥当?”
“妥当妥当。”张木齐笑颜连连言道,执起那纤柔的手腕往外走,“今日你我本就是去为你父母祈福,有何不妥当的,且也无外人。”
握着手腕的力道轻柔,唐乐安双颊点点泛红,垂首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出了府。
府外,一辆精致马车停靠。
“来,我扶你。”张木齐搀着她的手,小心的扶着人上马车。
一道戏谑的声音骤地传来。
“这是要领着娇美人去哪儿呢?”
正上马车的二人,齐齐一顿。
唐乐安侧头瞧着,一抹火红身影斜靠在大门处,慵懒恣意的双手环臂,眼中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坏笑。
张木齐眼底不掺杂一丝杂色,嗓音干净的道:“祈福。我要同唐乐安去云甘寺祈福。”
懒懒靠在门边的张木华,冷峻的眉峰挑了下,颇有兴致的走了下来,“正好,我也要去云甘寺,一道罢。”
张木齐一愣,忙慌的想将人拦住,张木华却跟泥鳅一样,趁此滑溜的钻马车里了。
拿人没辙,他只好认栽。
坐上马车,一并前往。
马车内,气氛怪异。
唐乐安坐在左靠窗处,袖中的双手相互紧攥,垂着脑袋目不斜视,当起安静的鹌鹑。
张木齐正襟危坐,眉眼间携着几分忧愁,略带埋怨的瞧着自家大哥。
锃亮的大灯笼张木华,大刺拉拉的坐着,手上盘着一串绯玉珠,嘴角挂有一丝浅淡的笑意,饶有兴致的观赏着左边的娇俏小美人。
马车悠悠荡荡,行驶至云甘寺山脚下。
从马车上下来,唐乐安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一路上被张木华盯着,她浑身不舒服。
“我们走罢。”张木齐温声道。
唐乐安浅笑着,微微顿首。
她提起裙摆,缓步往石阶上走。
行至中途,身侧忽而多了个人,她瞥了眼,装没瞧见般,注意着脚下。
耳旁,乍响一记轻笑。
张木华双手枕在脑后,悠闲自在,嗓音也散漫的紧,却扬着几分揶揄:“你脖子上的咬痕,看起来挺新。”
唐乐安身形一僵,遍体生寒。
张木华目视前方,似有几分惋叹的道:“想必你与我二弟,小日子过得挺甜蜜。”
提起的心骤地下跌,唐乐安后背湿黏,喉头微哽着咽了口唾沫。
“亏我还一直等你来找我,没想到让二弟捷足先登,真是可惜了呀......”张木华毫无掩饰,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唐乐安抿了下唇。
加快脚步,抄了些先。
落后几个台阶的张木华,扯唇笑了瞬,也不再去逗那不禁逗的可怜小兔子。
时至快晌午,三人爬到山顶。
唐乐安微微气喘,额角浮了点点汗珠,她正欲掏出手帕擦拭,眼前忽而一方手帕递了过来。
她顺着抬眼,张木华挑眉示意。
先二人几步的张木齐,扭头就瞧见这一幕,自家女人被觊觎的危机感腾升,他眉头紧皱,快步折返将贴身手帕掏出,不由分说的塞进心上人手中。
随即,拽着张木华就走。
“大哥,你可还有廉耻之心?”张木齐眉间横生怒意。
张木华灿然笑颜,不以为然。
“你一人走在前面,将那般娇俏美人扔在后头,你不心疼不照顾,那自然得由我这个做大哥的来照看一二了。”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张木齐怼回,面色愤愤的,“你不许再接近唐乐安,她如今已是我的人,你这般轻挑浪荡,不仅折辱了她,还羞辱了我。”
张木华摊手,耸了耸肩。
没应声,也不知是答应与否。
张木齐拿不定主意,只能暗暗下定决心,要仔细防着自家这没礼义廉耻的大哥。
走在后方的唐乐安,垂首看着手中的帕子,棉帕柔软,小角绣着一根小竹,带着一缕缕清香,与他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她嘴角扬了三分笑意,宛如炎热夏日里拂过的微凉清风,沁人心脾,凉透了心肺。
周遭忽而响起树枝碎裂的声响。
她侧眸,望去。
却什么都没瞧见。
她拧了下眉,也没放心上。
踱步,走进了云甘寺的大门。
暗角处,一抹雪白衣角乍然一现。
......
踏入正殿。
唐乐安燃上三根香,虔诚的跪下参拜,心中默默许愿,为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与兄长祈福。
一愿父母兄长无病无灾。
二愿父母兄长延年益寿。
三愿父母兄长康乐永安。
许完愿,她伏身叩三拜。
三根香插入偌大的香炉中,她转身走出大殿,张木齐候守在门旁,见人出来,他笑着道:“这云甘寺最为灵验,定能实现你心中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