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向晚也跟着笑:“对于回去前途一片渺茫的我来说,困死于金色的牢笼中,也强过日日提心吊胆的好。
楚舰寒,你娶安宁做平妻吧!我说过的话依旧算数,只要你给我一处容身之所,等安宁来日坐月子,我会把她服侍的让你挑不出一丝毛病。”
楚舰寒深深的凝视着唐向晚,肩膀无力的下垂。想必唐向晚此刻,一定被伤透了心。
他的目光穿透厚厚的墙壁,落在安宁偷听的位置,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不能把唐向晚休了,安宁觉着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但她也知道,楚舰寒已经尽力了,她不能奢求太多。
等确定她能活着时,在把唐向晚除掉也不迟。
目送楚舰寒离开,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一点一点的隐入黑暗中,唐向晚的心好像空了一块。
没想到昨儿才和楚舰寒蜜里调油,转眼就兵戎相见,真是世事无常,变化快的令人措不及防。
也罢,无爱一身轻,好好的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是正经。
至于楚舰寒,见鬼去吧!
第105章 会叫的狗不咬人
次日用过午膳,唐向晚顶着一双浮肿的眼睛来到怡然居。
小周氏今日起的迟了些,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月儿入内,恭声道:“夫人,少夫人来了。”
小周氏抚了抚鬓角,懒懒的问:“她来做什么?”
月儿回:“奴婢不清楚,但少夫人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没准昨儿哭了一夜。”
“哦?”
本来小周氏打算让唐向晚等个一时半刻,这会子来了兴趣,胡乱在头上插了根簪子,大步的走出厢房。
只见唐向晚中规中矩的坐着,眼睛没有一点神采,好像失了灵魂的木偶。
唐向晚听到脚步声抬头,不咸不淡的喊了声:“母亲。”
小周氏哪里见过唐向晚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喜悦从眉眼透出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唐向晚自动忽略小周氏的神情,直接说明来意:“我同意让舰寒娶平妻,特来告诉你。”
小周氏愣了一下:“你怎么忽然转性了?”
唐向晚唇角漾出讥讽的笑:“母亲上次说女子要贤良大度,我回去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遂答应了舰寒娶平妻。”
小周氏才不信唐向晚的鬼话,她和楚舰寒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难以调和的矛盾。
她自然好奇矛盾是什么,但唐向晚铁定不会告诉她,便不追问,幸灾乐祸道:“你能想通当然是件好事,你一直说我把权利牢牢地掌握在手,而今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舰寒娶安宁的聘礼,就由你一手操持。作为补偿你,以后庄子里的事,就都交由你掌管。”
唐向晚唇角动了动,小周氏真聪明,知道安宁嫁进来后,她必然要把掌家的权利交出去。把掌管庄子的肥缺交由她,做个顺水人情的买卖,以后安宁不服,自会来和她拉扯,小周氏等着看热闹就行。
不过她不怕,小周氏敢给,她就敢要:“我倒是乐意替舰寒准备聘礼,但安宁是公主,我又不太懂其中的规矩,万一操持的不好,丢脸的可是清远候府。”
小周氏连忙说:“你放心,我会协助你。”
唐向晚笑了笑,她和楚舰寒把话说的清清楚楚,再也不会为他伤心落泪,给他准备聘礼,和给陌生人准备无异。小周氏想要看她的笑话,无异于痴人说梦:“那就有劳母亲了。”
离了怡然居,她又去了永安堂,把消息告诉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早在昨夜就得到了消息,除了吃惊惋惜之余,她年纪大了,也不好过多的干预年轻人的事。
但唐向晚的气色萎靡不振,楚老夫人很有些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向晚,你真的想通了要让舰寒娶平妻?安宁可是公主,她嫁入清远候府,你势必要低她一头。万一她在你之前生下嫡子,她是个好相处的也罢,她不好相处,你的日子就难捱了。”
头探出窗口,四处无人,又说:“你别看她表面娇娇柔柔,常言说,会叫的狗不咬人。
她又是皇后教导出来的,必定不好相处。趁官媒还未入宫,事情还有回旋余地时,你告诉祖母,是不是舰寒逼迫你的?我一定给你做主。”
唐向晚闻得此言,心中酸涩无比。安宁嫁入清远候府,她生下嫡子也不过是屈居人下,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想让楚老夫人为她担忧,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没有人强迫我,是我自愿的。祖母盛装打扮,是要入宫吗?”
楚舰寒要她入宫去给靖安王牵线搭桥,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目的。她昨儿派人悄悄的给太后传递口信,今儿正打算入宫。
楚老夫人知道她是装作坚强,于心不忍道:“你在家中也无什么事,不如和我一道入宫,就当是散散心。”
唐向晚本欲拒绝,又想起谢柔儿的话,犹豫了半响,还是经受不住诱惑答应下来。
坐在马车上,她想起楚舰寒曾说让楚老夫人入宫给靖安王说媒的事。
楚舰寒还在背地里为靖安王出谋划策,是否就意味着,他对安宁公主是虚情假意?
很快,她的眸光又黯淡下来。
她犹记得楚舰寒说过,除非他当着她一个人的面说狠心的话才是真的。
那日安宁并为在场,纵使计划还在执行,对她肯定失望透顶吧!
罢了,还想他做什么呢,从此断情绝爱,好好的搞事业才是正经。
…
皇宫。
夏日炎炎,长长的甬道和后花园看不到什么人影。直到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前停下,才有两个守门的太监懒懒的歪着。
楚老夫人显然是长寿宫的常客,那两个太监顿时笑脸相迎:“老郡主来了,太后方才还在念叨您,快请进。”
唐向晚跨入里面,许是年纪大了,太后的寝宫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看就是常年沉迷礼佛的人。
小太监把他们带进一间佛堂,楚老夫人也不行跪拜之礼,在太后的身边坐下:“怎么这个时辰还在诵经。”
太后道:“长日漫漫,总要做点事打发时间。”眼睛看向唐向晚:“这就是你信中常提起的孙媳妇吧?长的一点不比宫里的妃嫔逊色。”
唐向晚跪在太后脚边:“民妇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摆了摆手:“就莫要行这些虚礼了,我们吃斋念佛,求的是一个心诚,你年纪轻轻,必定对礼佛不通,也不必伪装喜欢,且叫小李子领你四处玩儿去,我和你祖母说会子体己话。”
唐向晚入内时,就把永寿宫打量了个遍,她不觉得谢柔儿的答案能在永寿宫找到,便跟着小李子走了。
小李子知道唐向晚怠慢不得,天气炎热,一时有些犯难去哪里逛比较妥当。又想她和李静云是妯娌关系,提议:“楚少夫人,咱们去德妃宫里坐会子如何?”
上次在德妃那里吃了个大亏,唐向晚脱口而出:“不去。”
小李子是个贴心人儿,又提议:“近些日子,安宁公主住在清远候府,不若奴才领你去皇后宫里逛逛,如何?”
唐向晚动心了,三皇子既然是皇后的儿子,秋霞有没有可能是皇后指派给三皇妃的?
瞅了眼身边的小李子,看他的年纪,应该是宫里的老人了。许多事,或许他比较清楚。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塞进小李子的手里。
小李子挣脱着不肯要,唐向晚硬塞给他,小李子打躬作揖:“楚少夫人太客气了,您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果然有钱在哪都好使,唐向晚很客气的问:“李公公,您可认识三皇妃身边的秋霞?”
“秋霞?”小李子皱了皱眉:“您问她做什么?
第106章 赏…我子女?
唐向晚压低声音说:“前些日子三皇妃请我入府玩耍,秋霞那丫头,派头比三皇妃还大。我一时有些好奇,今日恰好入宫,才多嘴一问。”
小李子冷笑两声:“我和秋霞也算是旧相识,以前她在宫里时,性子还算温和。自打被德妃赏给三皇妃做贴身侍女后,气焰一年比一年嚣张起来。”
唐向晚陡然瞪大了眼,秋霞怎么会是德妃的人?或者说,德妃怎会把自己的侍女,指派给三皇妃,这不符合常理和规矩。
怕问的细了,小李子不肯正面回答,状似无意的八卦:“李公公,你不觉着奇怪么,一个宫里的妃子,把自己的侍女送给皇妃…”
小李子最懂宫里的规矩,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想要知道更多的答案,唯有自己去挖,顾左右而言他道:“这您就为难奴才了,德妃宫殿里的事,和太后不挂钩,奴才自然也不会深入去打探。”
唐向晚知道这不过是推脱之词,宫里的人一个个比猴还精,无非是不肯告诉她罢了。
她改变了主意:“一直漫无目的的走着,委实太热了些,还劳烦李公公携我去德妃的宫殿小坐片刻。”
小李子笑着答应,低声嘱咐:“夏日炎炎,各宫的主子心里都窝着一团火,楚少夫人万不要引火烧身。”
唐向晚谨记小李子的教诲,来到德妃的宫殿,德妃斜倚在贵妃椅上,食指和中指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也不放嘴里吃,揉捏着陷入沉思的样子。
唐向晚看到德妃的刹那,心中的谜团拨开了云雾。
怨怪她第一次见三皇妃的时候,就觉得她眼熟,原来三皇妃和德妃长的有七分相似,竟比李静云和德妃还像姐妹。
小李子恭声道:“奴才拜见德妃娘娘。”
唐向晚收回神思,也跟着行礼。
德妃的眼尾从唐向晚脸上扫过,对小李子说:“你倒是有福的,知道本宫刚得了葡萄,便就来了。你且出去,叫百香拿一窜给你尝尝鲜。”
小李子唱了声喏,又说:“楚少夫人是太后让奴才携她四处逛逛…”
德妃烦躁的摆了摆手:“你放心,本宫不会吃了她。”
等小李子走后,德妃面色一变:“唐向晚,你胆子够大的。你把青白推入湖里,害他差点被淹死,本宫没有找你算账,你还敢送上门来。”
唐向晚装傻充愣:“德妃娘娘想是误会了,民妇身娇体弱,李二公子身躯庞大,民妇怎推的动他?何况三皇子都说李二公子是失足落水,于民妇有什么关系?再者时过境迁,娘娘一直没有追究,必定是没想过追究,何必吓民妇。”
德妃微眯着眼,忽然笑了:“你倒是牙尖嘴利,怪不得静云屡屡在你手上吃瘪。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唐向晚听懂了德妃的言外之意,淡淡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这一生本就起起伏伏,何必计较眼前的得失。能笑到最后,才是人生的赢家。德妃在宫里,应该比民妇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德妃冷然一笑:“你倒是看的明白,静云若有你通透,也不至于成日为一个楚清安患得患失。”
唐向晚嘴角浮现一抹极浅淡的笑来:“光是看的明白还不够,胜在活的糊涂。弟妹未必不聪明,她只是选择自我欺骗罢了。娘娘呢?可曾为情爱癫狂过。”
德妃的思绪忽然飘的很远很远:“少女最爱怀春,可惜啊!天底下有诸多无奈的事,让你不能遂心遂意。”不仅无法遂意,还要每日饱受相思之苦,品尝妒忌的滋味。
唐向晚在心里加上一句,所以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果真如她猜想的这般,三皇妃未免过于可怜,德妃也实在太过狠毒。
作为当事人的三皇子,又是什么感受?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自己的父亲做妾,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看来娘娘也曾少女怀春过,更应理解弟妹才是。”
德妃冷嗤:“身为贵族女子,眼里不止有情与爱,还肩负着家族的荣耀。旁的不提,就单说你,楚舰寒要娶安宁为平妻,你除了双眼浮肿,还不是没事人般陪着老郡主入宫来了。”
唐向晚自嘲道:“因为民妇不如弟妹,没有娘家可以依傍,没有身为妃子的姐姐替民妇撑腰。
夹缝中求生存的我,只要有一处容身之所栖息,已经是万幸。能得到男人一天的爱,就享受一天。他们随时把爱收回,民妇也泰然处之。
毕竟这世间,唯有粮食可以填饱肚子。
风花雪月不过是有钱人消磨时光的玩意儿,于我们身不由己的人来讲,唯有真金白银才能给人最真实的安全感。”
德妃的眼底露出一抹赞赏:“可惜啊,你就是出身不好。”
唐向晚道:“人生在世,我们唯一不能选择的,只有自己的出生。至于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全凭自己的手段。
民妇是庶女,也高嫁清远候府。娘娘出身高贵,不也被金色的牢笼困于其中一辈子。”
德妃仰头大笑,笑着笑着,有泪从眼角溢出。
身份给她带来了享之不尽的金荣华富贵和阿谀奉承,但她失去的,却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今日本宫心情好,就不赏你东西吃了。记住,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唐向晚跨出门槛,小李子已经在外候着。二人走到后花园,小李子笑吟吟的问:“楚少夫人可打探到想要的答案了?”
唐向晚回:“八九不离十。”
小李子笑着把她领回永寿宫,楚老夫人和太后已经坐在殿内吃茶。唐向晚知道正事已经说妥当,又说了回闲话,乘马车打道回府。
路上唐向晚问:“祖母,太后答应了不曾?”
楚老夫人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堆积在一起:“怎会不答应?说的不好听些,只要扶持你姐夫上位,你姐姐万一哪天病死…”又觉说着不妥,及时掩口。
唐向晚懂得楚老夫人未严明的话,只要她姐姐病死或者暴毙,谢柔儿一个平头百姓的女儿,没有资格被立为皇后。而姬家,就出了两位皇后。
为了这权利,连高高在上的太后都在筹谋算计。
她一个卑微如蝼蚁的人,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回到宝月楼,李静云和安宁坐在堂屋吃茶,荣妈妈侍立在一侧,看到她回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李静云起身拉住唐向晚的手臂,一脸好奇的睁大了眼:“听闻嫂嫂大度,已经答应让大伯哥娶公主为平妻。嫂嫂,别的我不羡慕你,就唯独这点,委实佩服的很。”
唐向晚自然知道李静云是来幸灾乐祸的,反唇相讥道:“男子纳妾属实平常,小叔对你不过是迫于无奈,等他遇到情投意合的小妾,也希望你能如此刻这样笑的出来。”
李静云的笑僵在嘴角,该死的唐向晚,总有能耐戳她心窝子。
安宁在心里冷笑,昨儿唐向晚为了保住正妻之位,卑微到了尘埃里,这会子一副豁达大度的样子,真够叫人恶心的。
忍不住想要刺她一下,柔婉的开口:“晚姐姐,你放心,以后我生了孩子,绝不会要你服侍月子,让你做如此卑微的事。你能把我哄开心,我会让舰寒哥哥去你房中,赏你一子半女,让你在清远候府安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