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如本身就比对方高,听到她的话,双手抱臂,扬起下巴睨着她,气势明显就比对方足了一半,一双杏眼更是不屑一顾回视她:“别得意太早,我还会二次上诉。”
对方似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容律您听,人家要二次上诉呢。”
容赤倒是难得没吭声,姿态也算谦逊,却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厌恶的狷狂。
“容律,我们会输吗?”被告似乎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牧也皱眉。
没完了吗?
“我以为……”不等容赤出声,她目光看向被告,一字一句的质问:“偷惯了别人东西的人,至少得懂得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你说呢,被告小姐?”
她声音软嚅软嚅的没什么气势,像是在唠家常,却听得被告瞳孔微微一缩,声线有些不受控制的拔高,“你说什么???”
牧也佯装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她弯唇微笑,“不好意思,我这人就这样,记不太住不相干的人。”她笑起来的样子大方得体、乖巧礼貌,说完转身看向尤如,“我们走吧。”
不等对方开口发难,牧也已经挽着尤如的手越过了他们。
“包不要了?”没走几步,容赤低低懒懒的声线从身后响起。
牧也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尤如疑惑的回头,就看到被告王欢欢瞅着容赤一脸复杂,不确定的问:“容律师,你们……认识?”
容赤盯着牧也的后脑勺,唇边忽然漫上笑,“大概就是失主与拾金不昧的好心人关系。”
他似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总结道:“我们俩,应该不熟吧?”
他最后这句话有意无意的带上了不确定因素,似乎在寻求对方的意思,偏偏从他嘴里吐出来似拐了几道弯,绕了几分靡旎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臆想。
牧也听着,头皮微微有些发麻。
“喂,包不要了吗?”没听到回应,容赤锲而不舍的又问了一遍。
这是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她包了?
牧也闭了闭眼,几分隐忍。
可气着气着,她就突然有些想通了。
她那包买的时候三万多块钱呢。
现在为什么不要了?
她那么穷,拿回来倒二手换钱不好么?
在尤如惊讶的视线中,牧也给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你先回去,等会电话说。”
尤如错不及防,惊讶极了。
来不及说什么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好闺蜜,就这么跟着对方律师上了电梯……
……
负一楼停车场。
容赤从车里取出手提包递给牧也,唇边勾着笑,“托你的福,Dr都来找我代言了。”
牧也低头看着一波三折才回到自己手里的包,似不经意的回应:“所以你就还给我了。”
“什么?”容赤一时间没听懂。
牧也认真的说:“有钱买了,就不用廉价到去抢别人的了。”
容赤:“……”
“不管怎样,谢谢你。”牧也道了谢,片刻不想待:“走了。”
她转身往停车场外走。
但既然碰上了,牧也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再走。
这样想着,她也这样做了。
慢吞吞地转身,看着一米开外单手插在西裤兜里,矜贵优雅,却处处透着邪痞意味,暂时还未离开的男人。
“听说你好久没出山了,”好一会儿她才组织好语言:“没想到一出来,选了这么个案子。”
“怎么了呢。”容赤挑眉,不动声色的问。
牧也迟疑了一下,才问:“接手这个案子之前,你有认真了解过吗?”
默了须臾,容赤挑眉淡淡的出声,嗓音染着笑又仿佛掖着怒意,“你是在质疑我?”
“不至于,你的能力我两年前就见识过。”她绯色的唇勾出笑的弧度,“我只是好奇,颠倒是非、黑白不分,就是你两年来不接案子,隐匿起来学到的新本领么?”
没给他辩解的机会,一连串的质问不经大脑的从她嘴里吐出来,“两年没接案子了,你很缺钱吗?”
“她给了你多少钱?”
“名声不重要吗?”
……
牧也回去的路上打到了一辆烟味异常浓厚的出租车。
烟味大的她受不了。
她按下车窗,直到微风吹进来,冲淡了一些味道,她才好了一些。
春风习习,她看着外头不断后退的美景,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她被外派非洲支援的那段时间。
那是个傍晚,落日尽头,临近暗夜。
她刚刚下班,行走在人行马路上,一辆黑色加长改造过的车呼啸而过。
车速惊人的快,吹起了她的长裙。
低头整理裙子的功夫,那俩黑色车子已经倒回来停在她的身边。
车门拉开,一股脑的拥出一些成年健壮男性。
十几号人,黑衣黑裤,不是光头,就是纹着可怕纹身之人。
但她还是在人群里,一眼发现了那个特例。
容赤挺拔的身姿鹤立鸡群,但唇边却流里流气的叼着烟,视线审视了她一番,戏谑地问:“你是医生?”
“是。”她停顿了一会儿才应声,但没隐瞒,因为身上确实还穿着来不及换掉的白大褂。
容赤凉薄的唇缓慢的勾出一丝弧度,他突然转身,似在向身后众人宣誓自己的主权,声线不疾不徐,却字字不容忽视:“谁tm也别想跟我抢,这个女人,我要了。”
“带回去!”
他的嗓音很低,融入夜色,却比夜色更为薄凉。
那是她坠入黑暗的开端,也的确如此,是容赤,打碎了她平淡又安静的生活。
第5章 漂亮姐姐,能不能对我温柔一些?
“姐妹儿,咱最近的桃花是不是有点多?”
她刚到家,尤如就迫不及待的给她来了电话。
牧也懒得跟她多说。
见她不吭声,尤如更加来了劲,一个劲儿的审问:“如实招来,你跟那个容律师怎么认识的,我看那个律师看你的眼神有猫腻。”
牧也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这才无语的道来:“什么桃花,什么猫腻,容律师就是容赤啊。”
“什么什么?哦对,容律师、姓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靠,原来容赤是个斯文败类啊。”
斯文败类?
明明就是个痞子。
牧也刚要反驳,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就扯开了这个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再上诉?”
提及这件事,尤如就焉儿了下来,语气厌厌说:“律师说了,要上诉也要找到充足又致命的证据才能你能,可是我要是有证据,还需要第二次上诉?我TM第一次开庭的时候就将她拍倒了我!”
牧也思忖了片刻,才缓慢的道:“你那原稿不是前男友泄露给那个什么欢欢的么?”
“对,”顿了顿,她又强调:“跟你说了几次了,她叫王欢欢。”
“管她王欢欢李欢欢,反正你前男友背叛你之后他俩到现在还苟且在一起对么?”
“……”
尤如闷闷的‘嗯’了一声。
“行,”牧也扬起清浅的笑,“既然从王欢欢那里得不到什么有利的证据,那我们就从你前男友下手。”
“怎么下手?”尤如有些懵。
“诈诈他!等休息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找他,我倒是十分好奇,这种做了亏心事的人到底怕不怕鬼。”
……
又过了两天,轮到牧也的新一轮大夜班日。
这天的急诊量出奇的多。
虽然没什么重患,但一个接一个,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六点钟过来的,一直接诊到10点才得空。
口干舌燥。
保暖杯里又没有水了。
她去饮水机那边接水的时候,看了眼调了静音的手机,凑巧,她爸牧博文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略一停顿,但还是接了起来。
“牧也,你是不是把你孟姨的电话给拉黑了?”牧博文一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通骂,“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孟姨养你这么大,从小照顾到现在,还要为你找婆家费心她容易吗?”
牧博文的嗓音听上去极为失望,“到头来她捞不着你一句好,还要被你拉黑电话,牧也,你太不像话了!”
牧也听着,脸上没过多的表情。
却突然想起她六岁,那是孟慧进门的第二年。
牧博文那会儿不在家,孟慧挺着个大肚子站在她面前,监视着蹲在洗手间里洗内衣的她。
冬天没有暖气的房间里很冷,孟慧却让她用凉水,而且还是给她洗。
水温刺骨的凉。
时隔这么多年,她差不多忘了那个感受。
只记得过程艰难、异常难熬。
牧博文骂完了,可能觉得差不多了,语气又稍稍温和了一些,“你孟姨又给你挑了一个不错的对象,如果相亲成功了的话——”
牧博文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听到牧也莫名其妙的笑声。
他不解,正要出声询问,就听她语气散漫,没什么情绪的问:“如果相亲成功了,孟姨跟对方协商了多少钱的彩礼?”
不知是不是觉得有丁点儿羞愧,牧博文突然禁了声。
牧也眉眼温和,温温静静的继续说:“我不会再去见任何她给介绍的相亲对象,我是认真的,并不是在征求谁的意见,还得麻烦您,转告孟姨一声。”
“阿也!”
牧博文这次唤了她的小名,低声斥责,却没了刚才的底气。
牧也的唇,弯出温温浅浅的笑,“怎么,您不敢吗?”
牧博文又一次禁声。
她忽然觉得自己握着电话的左手在抖。
她伸出右手用力的按着。
调整了一会儿,她垂下眸,密密麻麻的长睫在她透白的脸上落下一排排阴影。
“爸,我是您亲生女儿吗?不是的对吧!”
牧也挂掉电话,独自去了洗手间。
她不喜欢生气,是因为怕负面情绪影响到自己,也会影响到自己的职业水准。
所以她做人的基本法则就是:遇事能忍则忍。
如果真的忍不了了,她会爆发,也会慢慢的消化掉,无论用哪种发泄方式。
今天她选择净化。
闭眼消化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可以了,才从洗手间出去。
洗手、消毒,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刚刚的事情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
容赤陪着自己手底下的小律师出现在急诊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了。
小律师发高烧,一双脸颊被烧的通红,被容赤架着进来的时候,嘴里还在抱怨:“赤哥,我们为什么非要大老远儿跑这里来看病啊,明明公司楼下就有个医院。”
“这家医院的医生技术高超。”容赤一本正经的解释。
小律师半信半疑,看着满当当的急诊大楼,就差一点晕了过去。
等了好久才排上,小律师望梅止渴,跟着容赤往里走,刚开门,还没完全走进去,走在他前面的容赤却毫无征兆的停下了步子。
小律师差点撞到他的后背上。
疑惑的抬眸,却见容赤一双黑眸盯着里面的男医师看。
眼神有些……吃人?
小律师忍不住咽了咽唾液,“赤哥,怎么不进去?”
没想到容赤直接转身,“这个医生看起来不太行。”
小律师被容赤拖了出去。
走廊里回荡着杀猪般的叫声:“赤哥,您不如直接杀了我吧!”
重新挂号。
容赤看着挂号单上急诊二室的名字,很认真的问:“确定今晚的急诊大夫只有两位?”
挂号的护士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说:“是的,我们夜间值班大夫只有两位。”
小律师跟着容赤去急诊二室排队,看着比急诊一室还长的队伍……
小律师欲哭无泪,“赤哥,我最近有得罪您吗?”
等到排队排的差不多的时候,小律师靠在容赤肩膀上已经奄奄一息。
牧也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对于再次出现在她视野中的容赤,她觉得最近见他的频率有些高。
相对她的平静,容赤在看到医生是她之后却皱了皱眉,似乎对频繁遇上她而显得格外不悦。
牧也收回视线,整了整理口罩,直接切入主题:“病患坐下。”
小律师‘哼哧哼哧’的坐下来,一脸的可怜相,“医生,我烧到39度了,您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快被烧傻了。”
牧也带着口罩,小律师隔着远一开始没认出来。
但是近距离接触,牧也的长相又是那种只用一眼就能记住的人,所以没用多久小律师就发现了,带着惊讶的语气靠近她,“天呐,漂亮姐姐,原来你是医生啊。”
牧也其实在他开口之后就认出了这个男孩。
就是上次去KTV找容赤拿包那天,那个偏瘦、年龄偏小喊她嫂子的那个男孩。
不等牧也说什么,小律师已经被容赤攥着领子扯了回去。
“我看你那脑子没被烧傻,反而越烧越聪明了一些。”他垂眸瞧着小律师皮笑肉不笑的笑:“处理案子的时候这么聪明不好么?”
处理案子?
所以,两人是同事?这个男孩也是律师?
牧也暗暗的想。
容赤似乎不愿意他的手下跟她扯关系。
不过牧也本来也没打算跟他们套近乎,问了几个问题,又听了听他肺,最后开了化验单子,职业化的道:“先去验血,出来结果再来找我看。”
“行。”容赤收起化验单,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他这个情况,需要输液?”
牧也想了一下,笼统的回道:“先看化验单结果,不过据我刚才的诊断,最好输液,怕耽误时间的话,也可以先开药回家吃吃看。”
“那就打,我们有的是时间。”容赤二话不说,托着小律师就走了出去。
小律师不喜欢针这东西。
但是在容赤这里,他并没有发言权。
最后被容赤威逼着输了液。
这,他忍下了。
人家护士小姐姐给他打针的时候,他鼓足了勇气接受,容赤却突然出声制止了护士小姐姐。
他十分‘和蔼’的摸了摸他的寸头短发,语气温柔又肯定的说:“我们小朋友害怕打针,麻烦您把医生叫过来,让她给我们小朋友打。”
急诊室里一堆人,小护士忙的晕头转向。
但姑且看在他长得很帅的份上,小护士忍着,好声好气的解释道:“先生,打针这种事是我们护士的工作,不是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