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越哄,怀中的少女却哭得越凶,最后干脆变成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啪嗒啪嗒掉眼泪。
未多时,楚绝的胸前便哭了一小片。
小公主从前哭不过是为了邀宠,为了博他关注得些好处,他还从不知她竟有这么多眼泪,好脾气地掐着她的腰,让她整个人坐在他腿上给她擦眼泪。
沈阮身上的药劲儿还未过,脑子不太清醒,身体却还疼,被楚绝这样哄,心中的委屈劲儿更上来,干脆一边抽泣一边拽着他胸前的衣襟喊“疼……”
她未经人事,一直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加之之前也未觉得有什么。
直到方才……
然而决定是自己做的,她后悔已来不及了,此时她心中委屈巴巴,脑子稀里糊涂的,半天组织不出语言,只能拽着楚绝,在他身上啪嗒啪嗒流眼泪。
楚绝哑然,他思索片刻,又转头去打开药箱。
小公主太过娇弱,因此自从她住进来后,楚绝这儿便常备了药箱,为她上药更是常事。
然而尽管如此,他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为她……
那实在是太过娇嫩,他只能垂下眸子,认认真真地去为她在药箱中找药。
神志不清的沈阮见他不来哄自己了,竟下意识觉得这人是不想要自己了,双眸也不哭了,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许久后,才憋出一句,
“果然她们说得对,男人都是得到了就不会再喜欢了。”
又认认真真地去看着楚绝,为他下了定义:“坏男人!”
她一边抽噎一边说这话,中间还打了好几个嗝儿,桃花眸里噙着泪,明明一副娇弱地模样,说出的话却蛮不讲理。
楚绝被她气笑了。
他又耐着性子将人拉到怀里,惩罚般打了下她的屁股,眼见沈阮又要哭,便开口,“不许哭。”
虽然他平日对她都是宠着纵着,一副温柔好脾气的模样,然而到底是身居高位,此时只稍露出些严肃来,就将沈阮震得将刚要骂他的话全数吞入腹中,又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嗝儿。
小公主的欺软怕硬果然是刻入骨子里的,连脑子不清楚的时候都能这样应用得活灵活现。
楚绝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继续去为她翻找着药膏。
沈阮这次明显乖巧了不少,只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去拿出一瓶黑色的,又对着药膏皱了皱眉。
沈阮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眼泪巴巴地望着他,“你受伤了吗?”
楚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啧”了一声,随后忽然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来。
那箱子很大,上面还刻着许多精美的花纹,沈阮一时间没认出来这是什么,还满怀期待地问他,“你要送我礼物吗?”
她说着,对他的态度都好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去拽了拽他的袖子,开口道,“我要贵一些的。”
楚绝只觉得好笑,却并不说话,只将那箱子慢条斯理地打开。
沈阮在他动手的时候便觉得这箱子她好似有些熟悉,一直到打开一半,才恍然想起,这不是楚烟在她生日那天送她的那一箱子……
此时纵然她脑子还不好使,也反应过来了,下意识想逃,人却已被楚绝制住,揽着她的腰强迫她去看他对着那一箱子东西挑挑拣拣——
一边挑选,一边还故意道,“公主说要最贵的,那便让我瞧瞧,哪一个是最贵的?”
那些玉制品在他挑拣的过程中轻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然而这声音落到沈阮的耳中,沈阮却只觉得羞耻,她整张脸都红了,想转过头不去看,却又怕他选个什么东西来折磨自己,总时不时悄悄去瞥。
楚烟倒是贴心得很,这一箱子琳琅满目,竟然各个都不相同,楚绝在里面耐心挑选了一会儿,终于选了个适中的。
他将它洗干净了,涂上药,又看向沈阮,眸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自己来,还是要他帮她?
无论是哪种都足够羞耻。
沈阮脸红得像要滴血,哼唧了半天才可怜兮兮地开口,“能不上吗?”
楚绝好笑地看着她,“公主已不疼了吗?”
简直疼得要死。
沈阮惯是舍不得让自己受委屈的,此时她用她那暂时还不太灵光的脑瓜仔细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呜咽了一声,将脸埋入楚绝的怀中,“你……你给我上。”
楚绝早猜到小公主会如此选却还是觉得有趣,她惯来娇贵得不像话,能让别人动手便绝对不会自己做。
这事儿确实还是太过羞耻,沈阮虽然同意了,却还是抬起眸子一直望着他,她此时双腿微颤,眼睫还挂着刚才未擦干的泪珠,像是一只泪眼汪汪的小宠物。
楚绝又生了些恶趣味,故意“啧”了一声去逗她,“公主这样,我该怎么给公主上药?”
第84章 因着孩子的父亲是楚绝,她竟然就这样接受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沈阮便更加羞耻,一双水眸望了他半天,终究还是抵不过痛楚,缓缓打开了。
楚绝将她抱在怀中,拿着手中的东西缓缓给她上药。
为了挂住药膏,他选的这支不算平滑,因此不过刚动手,他便听到了沈阮闷哼了一声。
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沈阮又婴宁了两声,到了最后,声音已是越来越媚。
结束后,她小心瞥了一眼,却又不敢多看,又抬起眸子问楚绝,“什么时候能好?”
楚绝思索片刻,“这是宫中进贡的药膏,一直用到明早便差不多了。”
竟然还要一晚上……
沈阮又闷哼了一声,声音里面满是不情愿,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了。
此时已是深夜,楚绝明日还要处理事务,沈阮也被折腾得有些累,两人很快便一起睡去了。
翌日,楚绝早早便醒了。
他穿好衣服,刚准备出门,便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是春画。
春画是沈阮的陪嫁丫鬟,早年在宫中受过嬷嬷的培训,自然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也是未出阁的丫头,因此一大早便在门口踌躇了许久,在心中练了无数遍才敢在楚绝出门的时候拦住他,小声问道,“王爷,要不要给公主用避子汤?”
楚绝沉默了片刻。
昨夜实在是太过突然,他并未做好措施,他自小身世坎坷,又身中蛊毒时日无多,并没有想过要孩子。
然而避子汤又苦又伤身,更何况……若是小公主知道他要她喝避子汤……或许是会难过的吧?
小公主自己都是孩子……他实在是有些揣摩不出她究竟想不想要个他的孩子。
他望着不远处的雪花恍然了片刻,终究还是叹息道,“你自己去问她吧。”
……
昨日合欢香的后劲儿有些大,沈阮一直到中午才醒来。
春画一直守在她旁边,见到她醒来便连忙问。
沈阮倒是没纠结太多,那药太苦太难喝,只有一次怀孕的几率太低。
再者……就算真的怀上了,因为那是楚绝的孩子,她也很愿意生很愿意养。
想起这世上若还有个人能长着和楚绝相似的眉眼,她每日瞧着他也会心生雀跃。
很奇怪,明明她之前从未想过怀孕生子的事情,也知道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然而因着孩子的父亲是楚绝,她竟然就这样接受了。
沈阮先打听了皇后与沈烨的事情,得知两人暂时没有危险便心情不错,中午多吃了一碗饭,随后在府中乱逛。
一直到了下午,沈阮收到了楚绝送来的东西。
东西是被侍卫扛着箱子送来的,满满一大箱子,她好奇地打开,便见到里面满满当当,竟然都是金银珠宝……
光是两指宽的大金镯子便有十个,还有一整块帝王绿翡翠,偌大的东珠,和各色各样的大宝石。
主打一个,虽然每一个都不好看,但是每一个看起来都贵贵贵贵贵!
一旁的春画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沈阮倒是看得两眼放光,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若是皇后与沈烨真不小心败了,她拿着这一箱子东西,应该够带他们起兵造反的吧?
她想着便让这些人赶紧拿着箱子好好藏起来,又悄默默细数了一下,心中美滋滋的。
……
接下来几日,宫中的局势越发紧张了起来。
楚绝每日早出晚归,只与沈阮再温存了一次,沈阮眼见着他越来越忙,感受到他身体越来越差,却没法做些什么。
沈阮借机尝试着与皇后联系,这次她不敢再用秋月,只悄悄去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便是皇后的娘家,当年的护国公权倾朝野,却英年早逝,他膝下子嗣稀薄,因此虽独女做了皇后,护国公府也一日日衰败了下来。
如今的护国公陆澜便是沈阮的舅舅,皇帝一直忌惮护国公府,因此皇后与护国公府在明面上一直没什么来往,沈阮也仅仅是在宴会上见过舅舅舅母一次。
此时,陆澜也被困在宫中,舅母云氏为他运筹了许久仍然无果,见到沈阮,她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的手到了后院。
沈阮直接开门见山,“舅母可有方法能联系到我母后?”
云氏踌躇着摇摇头,“皇后那边联系不到,倒是陆澜曾联系过我一次,说他们另有打算,叫我莫要着急。”
沈阮的心放下不少,又问道,“那舅母可知,舅舅前些日子查一个叫梵音的人,调查到哪儿了?”
云氏摇头,见她眼中失望,却还是道,“不过等你舅舅再联系上我,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宫内戒备森严,云澜再捎出消息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沈阮并不指望,只摇摇头,起身离去。
又半月后,沈阮照旧一边看医书一边在府中等楚绝,楚绝夜半才回来,见到沈阮坐在床头莞尔笑了一下,想抬起手去抱起她,身上却已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床边将头依偎在她的怀中。
沈阮像曾经他抱她那样,用手臂圈住他的腰,让他的头倚靠在她胸前的软肉。
她早已想到会有这一日,然而真正来临之时却仍旧双臂颤抖。
她想冲他笑一笑,那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看着他流眼泪。
她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脖颈上,又顺着他肌肤的肌理缓缓落到她的蓝衣上,仿佛经历过一次小小的轮回,他能感受到她泪水的温度,努力抬起手,想要去为沈阮将眼泪擦干净。
然而她的眼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了一样,一滴一滴往下掉,楚绝无奈,只能努力支起身子吻她的眸子。
第85章 若我伤心了,你会心疼我吗?
沈阮掉了许久眼泪才觉得好了一点,楚绝整个人躺在她怀里,忽然轻笑一声,“原来躺在别人的怀里这么舒服,怪不得你连睡觉都要往我怀中钻。”
他本是想要逗逗她,却未曾想沈阮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忽然又往下掉,“那若是你走了,我便再不能这么舒服地躺在别人怀里了。”
楚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
让小公主再嫁他人这种事情,他虽心中默许,却如何也无法说出口。
她毕竟……是他唯一深爱的人。
他抿唇,空气中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沈阮低下头,将脸贴在楚绝的脸上,楚绝不忍看她如此难过,故意用胡茬蹭了蹭她的脸。
从前他若是敢这样,沈阮定然是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义正言辞地训斥他一顿的,然而这次,她却只是沉默。
楚绝再蹭不下去了。
一旁的沈阮仍在小声哭,楚绝思索片刻,将沈阮的脸扳过来,让两人额头相抵。
这姿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阮的呼吸,是一下又一下,急促又委屈的。
楚绝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开口道,“其实我不是个懦弱的人,我也不怕死,从前,我一直带着仇恨活着,以为自己无所畏惧。”
“直到那一日,我将你送走,看着载着你的马车缓缓离我远去,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怕’这种情绪。”
“我怕与你分离,我怕你离了我过得不好,更怕……你离开我后便忘了我。”
他停顿了片刻,抬起眸子,便见沈阮已停止了哭泣,此时正怔怔地看着他。
他继续道,“所以自你回来后,我便很怕发生我发病离你而去的这一幕,怕你伤心,更怕你伤心我却哄不好你。”
“因此,只要空闲下来,我便反复在脑海中演练,按照你的性格,你会有什么反应?会说什么?会痛哭,还是会痛骂我。”
“这些我一一都想过,也都曾思索过应对的方法。”
楚绝说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阮阮,我是真的很害怕你伤心,从前只要你流一滴眼泪,我便恨不得将心剜给你。”
他的声音异常温和,沈阮感觉自己的情绪平和了不少,听到他如此说,还抽噎着娇哼了一声,“骗子。”
楚绝被她气笑了,他抬起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见捂住脑袋疼得“哎呦”了一声,才忍不住轻笑继续道,
“你瞅瞅你那有杆就往上爬的性子,我若是对你表现得太过担心,你保不齐要如何蹬鼻子上脸。”
沈阮沉默了。
虽然方才弹小公主脑门儿弹得爽,然而不过片刻,楚绝便再没忍住,又抬起手为她揉她刚被他弹过的地方,
“尽管我已做足了准备,然而当今日,事情真的发生了的时候,面对你的难过,我依然手足无措。”
他照往常那样将沈阮揽在怀里,他能感受到沈阮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那里面是旺盛的生命力,与他急速消逝的生命完全不同。
他莞尔,神智却渐渐开始模糊,“阮阮,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我已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十二暗卫会保护你,你只需要等着沈烨登基……”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沈阮强忍着想哭的欲望,将他越抱越紧。
当夜,楚绝呕出一大口血,随后昏迷不醒,沈阮下令严禁任何人将楚绝的消息传出去。
翌日,容钦亲自坐着一辆马车从国师府内走到了摄政王府。
此时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容钦的身份,所有人严阵以待地看着他。
容钦一身白衣雍容,站在洁白的雪色中央,仿佛尊贵的神祇。
他从前是燕国养尊处优的太子,燕国衰弱后又成了姜国人人崇拜的国师,骨子里的矜贵与那复杂的经历让他透露出十分特别的气质。
明明面前站着不少人,他却只将目光望向沈阮,仿佛眼中只有她一个一般,他看着她,唇角带笑,“小公主,楚绝再有几天便要死了,你要跟我走吗?”
他朝着她缓缓伸出手,有一滴雪花落到他的手腕上,为他的动作增加了几分圣洁。
流溪第一个挡在沈阮的面前,拿剑指着容钦怒道,“就是你害得王爷如此,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再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