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后,首辅大人坐不住了——董迟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9 14:33:57

  但瞅着容谙的背影,身为老不正经的过来人,容父竟瞧出了几分欲求不满的郁闷感。
第167章 杀降
  熹和元年的冬天来得不紧不慢,燕都又开始飘雪了。
  萧青阑在蜀南戎州平叛三战三捷,一切顺利。
  内阁商议后,决定在都蛮部落设卫所、流官,当即派遣官员过去准备修建城池、开垦农荒事宜。
  各地清丈困难重重,进程缓慢,犹以江南与齐鲁两地为最。但这两地至关重要。
  赵徽鸾料想,江南与齐鲁会是后续新政的重要试点,为此,她冒着风雪特地跑了趟沈府。
  因着年关将近,各州府将追缴的赋税上缴国库,容谙看了户部呈上的账册,同傅旭初商定了来年各州府的追缴定额。
  下值出宫,容谙吩咐长庚去请安南侯过府一叙。
  长公主府的马车行至沈府门前的大街,外边闪过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赵徽鸾撩起帘子看,飞溅的雪花似白雾朦胧,她隐约瞧见那人身形,看着有点像云嵩。
  “殿下的意思是想让国子监生去江南历事,行清丈事宜?”
  “是!”赵徽鸾道,“他们未经宦海沉浮,心性远比各州府的胥吏纯粹,不易受人情往来的掣肘。况且……”
  沈知韫接话道:“况且,为了历事考课,他们也会铆足了劲去做好这些事!”
  说着,她摇头笑叹:“简简你啊,倒是把首辅大人的这一套学会了——拿考课拿捏人的前程。”
  “管用就行。”赵徽鸾扬着眉,笑眯眯给沈知韫添茶,“那就有劳婉婉挑选得用的人才。”
  “好,我会尽量不挑江南户籍的。”
  沈知韫捏着茶盏喝了口:“到时候我也……”
  “殿下,蜀南出事了。”连秋披着一身风雪进屋,神情凝重地递给赵徽鸾一封信笺。
  “萧青阑的?”
  赵徽鸾嘴上问着,接过信看了起来。才看一眼,她眉头就皱了起来,但不一会儿就舒展了开了。
  “怎么了,简简?”
  赵徽鸾将信丢进炭盆里,淡淡吐出两个字:“杀降。”
  却惊得沈知韫瞪大了眸子:“杀降?萧青阑?他疯了?”
  与沈知韫的焦急不同,赵徽鸾平静得很:“犯上作乱的谋逆者,杀了便杀了,以儆效尤,不是挺好吗?”
  “话虽如此,可京中的意思是要招抚,诏令也送去了蜀南。简简,东厂这一年里得罪不少人,好不容易有这个契机,他们不会放过萧青阑的!”
  类似的话,赵徽鸾也曾叮嘱过萧青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赵徽鸾神情凛然,冷声道:“萧青阑杀降定有缘故,本宫信他。想动本宫的人,端看本宫答不答应!”
  ……
  容府。
  云嵩行到院中,便听到身后掌风向他袭来。
  “伯父,您又来了。”
  他说着,利落侧身,完美避开。
  容家祖上曾以军功授千户,到容父这一代,早没了世袭。许是承袭了祖上的好武,容父自幼时就拜师学艺,走南闯北习得一身好武艺。
  他是武痴,久闻安南侯云嵩的大名,数次想试年轻人的身手,每次都没过几招就被他儿子打岔,这回说什么也得打一架。
  正当两人拆招拆得过瘾时,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经过他们身边,清凉的眼风轻飘飘扫过去,云嵩先停手了。
  “看他干什么?咱们打咱们的。”
  容父话音未落,便见容谙视线落到了他受伤的腿上,语调微凉:“父亲,孩儿昨日让长右定了几坛水云间的酒。父亲腿伤不好的话,那除夕夜……”
  话中的威胁意味很明显,容父当即退开三丈远。
  他因腿伤被管着,已经好久没喝酒了,就等着除夕夜喝口好的呢!
  容谙收回视线,折往书房。
  “原来伯父也怕良胥兄啊!”
  云嵩稀奇得紧,容父朝他递过去一记哀怨的眼神,云嵩笑着追上容谙。
  容父在原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忽而扭头问一直默声不语的长庚与长右:“老夫怎么瞧着他俩的身形不是一般的像呢?”
  长庚眨眨眼,他从来没留意过。
  长右道:“是蛮像的。”
  早些年去安南那会,他就发现了。若是穿相同的服饰,单看背影还真不好分辨。
  书房里,云嵩听完容谙的话,笑道:“你想让我年后去招兵?”
  “对,你亲自去。兵不在多,在精。”
  云嵩眉峰一挑:“然后呢?”
  容谙道:“你亲自练兵。”
  云嵩勾唇笑问:“然后再亲自掌兵?”
  “是。”
  “容谙,你疯了!”云嵩蓦地收敛神色,严肃道,“大胤自太祖朝起,招兵、练兵、掌兵都是分开进行的,讲究的是兵无常帅,帅无常兵,以防边将拥兵自重。你难道不知?”
  “我知道。”容谙神情也很凝重,“但你带过兵,上过战场,杀过敌,当比我更清楚,将帅与兵丁彼此不熟悉,没有默契,是很难赢的。你在安南从军五六年,才与底下兵将磨合出来,平定了安南。”
  云嵩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早就发现了,特别是在辽东境抵御靺鞨黑水部时,那种无力感更甚。
  “可是,朝中不会有人同意的。”云嵩沉声道,“国库难得有点进项,你就用来招募兵丁,且你所说的于朝臣而言,不是一般的兵,是亲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容谙,我怕你玩火自焚。”
  容谙垂眸盯着手中茶盏:“我能顶住朝中非议,关键看你敢吗?”
  云嵩面上敛起一层寒霜,他一口饮尽凉透的茶水,杯盏重重落于桌案。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容谙抬眸对上云嵩桀骜却坚定的眉眼,两人忽而默契地笑了。
  屋外传来长右的声音:“公子,宫里送了道急件过来。”
  容谙眉心蹙了蹙,让他送进来。
  “什么事这么急吼吼的,都等不到你明天去内阁?”
  云嵩凑过去看,眼睛惊得瞪大了一圈:“萧青阑他……”
  听着身边人骤然间变得粗重的呼吸,云嵩眉头高高拢起,隐约觉得萧青阑事大了!
  果不其然。
  翌日,瑶光殿中,赵徽鸾掌下压着厚厚一摞弹劾东厂提督萧青阑罔顾召令的奏疏,喉头发紧。
第168章 抢人
  “本宫以为,萧青阑平叛有功,杀降一事当等他回京问清楚缘由,再行处置。容首辅以为呢?”
  参与朝议的臣僚纷纷看向座上神情冷峻的首辅容谙。
  杀降一事明摆着,就该立刻给萧青阑定罪,长公主所言分明是有意要将此事压下。
  容谙沉吟道:“殿下说的是。”
  寄希望于容谙能顶住长公主威压的众人,心拔凉了一下。
  又听容谙道:“那便待萧厂督归京,交由大理寺审理。”
  众人激动得暗暗摩挲大腿,一个“好”字险些脱口而出。
  瑶光殿内霎时寒意彻骨,烧得通红的炭盆好似突然间成了摆设。
  “呵。”
  良久,赵徽鸾哼出一声冷笑,目光冰冷地扫过众臣,曳地长袖重重一甩,离开了瑶光殿。
  行至宫道,赵徽鸾悄声吩咐连秋:“让人告知萧青阑,到京后直接来长公主府。”
  御马监里,黄英听到这事,先是一愣,而后乐得躺在摇椅上直晃荡。
  ……
  萧青阑入京那日,正值除夕。
  燕都大雪,满目苍白。
  赵徽鸾坐在榻上,望着窗外飞雪,有些心神不宁。
  “不好!”她拍案而起,“念夏、拂冬,带上人同本宫去城门口!”
  念夏与拂冬被她冷厉的神情吓了一跳,快速点好府中护卫,一群人杀气腾腾地穿过风雪出府而去。
  不远处,南吕暗暗看在眼里。
  马车驶至半道,遇谢芷瑶拦路:“殿下,大理寺卿一早就带人去城门口围捕萧厂督了。”
  果然!这些人要先下手为强,把萧青阑打入大理寺牢狱。
  一旦入了大理寺,想要萧青阑死的人那么多,他哪里还有活着出来的机会?
  赵徽鸾冷声吩咐:“即刻去大理寺。”
  一行人到达大理寺时,萧青阑跟着大理寺卿顾志谦正好迈过大门,来到了庭院。
  “萧青阑!”
  女子的厉喝传进耳朵里,萧青阑愣了愣神,视线越过衙役,便见赵徽鸾穿过风雪朝他走来,恍惚让他忆起那年在偏殿,殿下也是这般带着凛然的气势,走进他生命里。
  见他错愕发愣,赵徽鸾蹙眉斥道:“还不过来?要本宫亲自请你吗?”
  “是,殿下。”萧青阑弯唇,眼睛亮晶晶的。
  可是他脚下步子刚一动,身旁的衙役就纷纷亮出了刀刃,仿佛他再走一步,就会当场要了他性命。
  然而,萧青阑却无半点畏惧,迎着兵刃就要往前走。
  殿下让他过去啊,他怎么可以不过去?
  赵徽鸾朝他狠瞪了一眼,他才顿住,抿了抿唇,安静地看着与他几步之遥的人。
  大理寺卿顾志谦看着她浩荡的架势,沉声道:“殿下这是何意?”
  这个顾志谦赵徽鸾有印象,同现今的齐鲁知府刘来时一样,是当年不畏强权,与容谙一起查少女失踪案的大理寺寺丞。
  赵徽鸾勾唇,冷声道:“这话该是本宫问你才对吧?顾大人此举不怕寒了有功之臣的心吗?”
  “当日朝议,容首辅已经说过此案交由大理寺审理。”
  “本宫可没答应。再说,今日可是容首辅让你逮捕萧青阑的?”
  顾志谦沉默了,但他态度依然很强硬。
  想要在大理寺带走萧青阑,不可能!
  “殿下,住手。”匆匆赶来的容谙正好看到赵徽鸾抽出念夏的剑,抵在了大理寺卿顾志谦的脖颈上。
  看到容谙眉目清冷,周身散发着寒气,赵徽鸾歪着脑袋,笑问:“容卿也是来阻本宫的吗?”
  容谙未语,只是面上冷意更甚。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着。
  赵徽鸾朝萧青阑递出手。
  ……
  萧青阑记得那日赵徽鸾同他说的话。
  ——首辅大人不徇私,连本宫手底下人的堪合都悉数收缴,你若落到他手里,本宫可救不了你。
  他以为,此番回京,他是要被殿下弃了的。
  可是,殿下非但没有弃他,反而来救他。
  在蜀南沉寂数月的心,这一刻疯狂地跳动,他想抓住面前伸过来的这只手,可他能抓住吗?
  阴暗粗鄙如他,他配吗?
  他自请出京平叛,并没有殿下想得那般为着将门虎子的胸怀抱负。
  他是内侍,是阉人,他早没有青云志了。
  他出京只是纯粹为了逃避。
  看吧,他就是这么卑劣懦弱,肮脏残败,他是臭水沟里的烂泥。
  他不敢让殿下的光芒照见他心底肮脏丑陋的另一面,可他又万分祈求光芒的降临,那是他的救赎,亦是他清除不掉的魔障。
  对,就是魔障,此刻正在他心中无限滋生。
  像藤蔓,裹紧他,束缚他,囚禁他。
  ……
  许是不满萧青阑久无反应,赵徽鸾眉头越蹙越紧,飞过去一个眼神要瞪人,却见萧青阑低头看着她的手,犹豫不前。
  有什么好怕的?
  赵徽鸾直接拽上他手腕,挡在他二人间的兵刃缓缓移开,赵徽鸾终将人慢慢拉到了自己身边。
  ……
  萧青阑紧盯着着扣在他手腕上的指尖,他放弃挣扎了。
  ……
  “容卿若有话要问,就亲自到本宫府上说。”
  赵徽鸾收回长剑,拽上萧青阑,一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又重新走进了风雪里。
  直到马车隐去,容谙才侧目看向大理寺卿顾志谦。
  “今日之事,为何不提前告知本官?”
  顾志谦默了一瞬,无奈道:“不想良胥你再得罪长公主。”
  闻言,容谙眉心拢了拢,后一句“本官若没来,你当如何收场”卡在了咽喉里。
  顾志谦又道:“良胥有大志,当名垂千古,不该有污点。”
  容谙走下台阶,清寒的嗓音裹着风雪吹进顾志谦耳朵里。
  “人活一世,岂会没有污浊?”
  顾志谦勾唇笑了笑,所以他才想帮容谙啊!
  容谙拐过石狮子,瞧见打伞悄然隐在墙后的傅旭初。
  容谙朝他点下头,傅旭初回敬时,伞面下压,直接盖住了他整个人。
  赵徽鸾一直扣着萧青阑手腕,即便坐在马车里也没有松开半分。
  直到迈上她主院的大门台阶,她才重重将萧青阑的手掷下,头也不回地径自往里走去。
  萧青阑垂着眼,默默跪下。
第169章 梦忆
  容谙随后来到长公主府,他迈上台阶,疾步从萧青阑身边走过。
  他披着满身风雪,行至廊下,解下披风递给惜春,敛去周遭逼人的寒气,这才推门进去。
  屋内,赵徽鸾盘膝坐在窗边矮榻,单手杵着下颌歪靠在棋盘上,随意抓着棋子把玩。
  听见动静,她唇边掠起浅淡的弧度:“容卿,你来了。”
  手中棋子悉数扔回棋罐里,赵徽鸾拎起那罐白子放到对面,看着坐下的容谙,她道:“许久未与容卿对弈,容卿陪本宫手谈一局吧。”
  她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
  容谙道了句“好”,捡起白子随上。
  二人你来我往,赵徽鸾去路被堵或是布局被看穿,总会噘起嘴嗔一眼容谙。容谙眼眸含笑,宠溺地看她落下一子反击,切断他后路。
  他二人平静融洽得好似一个时辰前,大理寺门口并未有过剑拔弩张的那一面。
  “殿下知道臣今日会去大理寺吗?”
  “本宫不知,但看到容卿出现,本宫很欢喜。”
  杀降一事传回燕都,到今日萧青阑回京,他二人从未就此事有过私下商议。
  世人皆道长公主与首辅不合,从朝政到情感,他们互不对付,互为掣肘。
  在此前,赵徽鸾身为当事人对此番言论都是嗤之以鼻的。她与容谙所谓的“不合”,其间掺杂的水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过是众人爱看,演戏而已。
  直到这一次,赵徽鸾才真切感受到,她与容谙皆是局中人。
  那句“本宫可没答应”,真真切切昭示了:
  监政长公主与首辅大臣,一山二虎,不可能不对立。
  “容卿。”赵徽鸾轻唤着,将手放进容谙虚虚握起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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