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后,首辅大人坐不住了——董迟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9 14:33:57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润细腻的玉石,随即在白榆错愕的目光中,将手串丢进了铁盆里。
  可是夜深人静时,白榆又瞧见他家睡不着的大人再度出来转进了小房间里,一待又是很久。
  容谙正式回京了。
  宫道上,大理寺卿顾志谦拦住他去路。
  顾志谦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长公主有孕,想借此逼你娶她给腹中孩子名分,不知陛下是否会应下此般荒唐事。良胥你此行当心。”
  “是容某的。”
  “什么?”
  “孩子,是容某的。”
  “……”
  顾志谦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嘴巴张了又张,才问出一句:“你打算如何?”
  不等容谙回答,他瞪着眼严肃强调:“你不要忘了,你眼下重孝在身!”
  容谙颔首:“容某不敢忘,但属于容某的责任,容某亦不敢辞。”
  说着,容谙朝昔日旧友拱手作揖,随后坚定地往天玑殿方向而去。
  顾志谦立在原地错愕良久,本想出宫的,但迈开的步子还是转了个方向。
  等他到时,正巧看到容谙长跪在天玑殿外,一字一句传进他耳朵里,分外清晰。
  “臣容谙心悦长公主殿下,臣叩请陛下赐婚!”
  小皇帝从殿内缓步踱出,他负手立于台阶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余光扫过顾志谦及其身后闻讯而来的数位朝臣,他冷然开口:
  “容首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知道,臣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
  “你是首辅,孝中娶妻,如何对得起亡父?如何为天下人表率?”
  “家父在世时一直期盼臣能早日娶妻,如今臣热孝娶亲,望家父九泉之下不以臣为念,能得安宁。”
  “然,臣深知孝中娶妻于礼不合,有违孝道,臣愿受责罚,望大胤臣民以臣为戒,以儆效尤。”
  容谙伏身,深深拜下。
  天玑殿外一片沉寂。
  “陛下!不可!”礼科给事中高呼,“容谙丁忧夺情已有违祖宗旧制,如今还要孝中娶妻,岂有此理啊?臣以为他道德败坏,不堪为我大胤首辅!”
  闻言,小皇帝眉头重重一挑。
  “他不堪?你堪?”
  ……
第192章 鞭刑
  赵徽鸾在容谙入宫后不久,也入宫了。但她没去天玑殿,而是径自去了司礼监。
  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萧青阑。
  赵徽鸾迈上司礼监的台阶,袖中揣着从容谙那得来的足以置段思齐于死地的证据。
  容谙原是不想给她,处死段思齐而已,何须劳她孕中受累?
  她道:“容卿,本宫料想你此行必有艰难。但正如本宫兴女子科举,容卿你当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宫受尽唾骂,就像你夺情起复,本宫能廷杖出言不逊的朝臣,却分担不了你的骂名。而你今日所行,本宫同样助不了你半分。”
  身处这世道之中,想要打破规矩与旧制,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可是容卿,你若让本宫就这么在府里干等你,本宫心有不安。那日本宫与落第士子于礼部衙门外对峙,容卿不也如此吗?”
  “容卿,本宫说过不做攀附而生的菟丝子,即便日后嫁与你,本宫亦不做养在容府后院的娇花。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不论是为大胤,还是你我之间,本宫都如是。”
  “今日你去承担你该承担的,本宫替你扫除一祸患。且印公是内廷中人,本宫比你更适合。”
  “本宫不瞒你,本宫亦有私心。无论如何,印公都是看着本宫与陛下长大的,有陪伴之情,本宫想给他一个体面。”
  容谙听着她的话,揉捏着她手指,良久才道出一个“好”字。
  司礼监里,内侍们见长公主到来,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恐慌涌上各人心头,纷纷变了脸色。特别是东厂提督萧青阑那阴鸷的目光轻轻扫过,如芒在背,当即慌忙逃窜。
  坐在院中饮茶的段思齐提杯的手颤了颤,内侍散尽,只余他一人。
  他起身,恭恭敬敬朝来人拜下。
  “老奴恭候殿下多时。”
  赵徽鸾在石桌旁坐下,萧青阑拣起只干净的杯盏给她添上一杯热茶,便垂手立于一旁。
  “印公。”
  指腹摩挲着杯沿,赵徽鸾嗓音轻启:“一直未得机会与印公喝茶,今日倒是难得。印公不必跪着,起来坐吧。”
  “那老奴逾矩了。”
  段思齐告过罪,在一边坐下。捧起先前未喝完的那盏,刚抿了口,他面前落下两本章奏。
  他面不改色地喝完一盏茶,慢条斯理搁下茶盏,半点没有要看的意思。
  赵徽鸾指尖轻点石桌:“印公不看看吗?”
  闻言,段思齐满是沟壑的面庞缓缓笑开,深陷的眼睛了然中透着祥和。
  “不必了,殿下。”
  赵徽鸾也不强求。
  两人静默坐了会,赵徽鸾捏在手中的杯盏凉透,要走时,段思齐忽而开口。
  “殿下为何不能安心做个公主呢?老奴一直觉得先帝给殿下安排的这个退路很不错,傅侍郎待妻子情深义重,想来会对殿下很好。”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惋惜。
  边上,萧青阑不动声色地横过去一记冷漠凌厉的眼刀。
  似有察觉,段思齐掀起眼皮,淡淡回望了他一眼。
  赵徽鸾却是低垂着视线,轻晃茶盏,语带讥诮地反问:
  “印公当真觉得那是本宫的退路,而不是本宫的绝路吗?”
  面前人沉默了,赵徽鸾懒懒抬眸,果然瞧见段思齐因她的话神情变得肃然。
  她若嫁傅旭初,容、傅二人免不了一斗。
  她的父皇啊,临死都在拿她做筏子,引容、傅二人入局。在她父皇眼里,真正能在朝局上实现制约与平衡的,是容谙与傅旭初,从来都不是她。
  她,不过是她父皇的“迫不得已”和“别无选择”,暂时的妥协罢了。
  可谁说此时的容谙与傅旭初不是在两相平衡呢?
  制约并非一定要你死我活,互不相让。
  段思齐失笑,朝赵徽鸾拱手一拜:“殿下通透,果真深肖端敏皇后。”
  想当初小皇帝初登帝位,若非长公主暗中相助,他纵是司礼监掌印,也很难在区区三个月光景里就将首辅宋知鸣驱逐。
  从司礼监里出来,萧青阑依然沉默地跟在赵徽鸾身后,像光与影子,亦步亦趋。
  “净之,你在想什么?”
  许是没有料到赵徽鸾会突然发问,萧青阑有一瞬错愕,回道:
  “殿下,若有一日奴才犯下过错,殿下也能给奴才一个体面吗?”
  他腰背微躬,落后赵徽鸾一步,冷不防面前人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下巴微抬,望进他眼里。
  “你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你忘了?”
  萧青阑一愣,慌忙垂下眼:“是,奴才已经犯过错了。”
  赵徽鸾注视他良久,道:“净之,你只需忠于本宫,哪怕是陛下或是容谙,都不能动你分毫。”
  因这话,萧青阑不自觉捏紧了指尖。直到面前人走远,他才抬眼望向女子背影,眼底逐渐涌现复杂的神色,似欢喜,似痛苦。
  “殿下!”小皇帝的内侍阿笙从宫道上跑来。
  赵徽鸾眸光一凝:“那边如何了?”
  “容首辅自请受罚,当众受刑三十鞭。”
  闻言,赵徽鸾交扣在一块的手指,指甲重重划过指腹,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阿笙顿了顿,又道:“有几位大人仍旧不依不饶,陛下大怒,刚下令若有不服者,先同首辅一样受过三十鞭再上疏,就有河曲之地的八百里加急送到。”
  又有兵灾?
  赵徽鸾皱起了眉,听阿笙补充道:“瓦剌有意向我朝封贡,以求两地和平共处。陛下命人送首辅大人出宫后,宣了阁臣陆大人与六部臣工于瑶光殿议事。”
  赵徽鸾咬了咬唇,问道:“他伤的如何?”
  阿笙眼神闪烁,想起容首辅昏迷前交代给他的话,磕巴道:“尚、尚好。”
  怎么可能尚好?当众行刑的是锦衣卫,三十鞭,怕是早已血肉模糊了。
  阿笙慌忙找补:“殿下不必担心,陛下已经安排了数名太医随首辅大人一道出宫。”
  萧青阑睨向她抠得通红的手指,问她:“殿下,去容府吗?”
  “不,去瑶光殿。”
  封贡是大事,首辅不在,她不能不在。
  可是她刚迈开步子,就脚下一软,险些栽倒,萧青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殿下如今的身子,急不得。”
第193章 互市
  瑶光殿内,因封贡互市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以傅旭初为首的朝臣觉得不过是封瓦剌几个爵位罢了,瓦剌的进贡或许比不上大胤的回赠,但若能借此换边境安宁,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瓦剌看中的不是爵位,而是互市。
  瓦剌生活在草原,以游牧为生,不识耕织,所以时常南侵,抢掠大胤子民。
  前首辅宋知鸣虽为人高傲,醉心权术,但他慧眼识珠,在晋王之乱后提拔了一个名叫蒋彦白的将领坐镇河曲之地。
  三年来,蒋彦白不仅防得滴水不漏,还很能打。
  换而言之,这三年里瓦剌过得相当清苦。抢不到了,就试图开启互市,用他们的牛羊马匹换大胤的麦米布帛。
  更有一些朝臣对此嗤之以鼻。
  “我无数大胤臣民丧生瓦剌铁骑,血债累累!他们现在想求和了,是不是也要看我大胤答不答应?”
  蒋彦白不是很能打吗?让他打就是了!
  然而,八百里加急清清楚楚表达了蒋彦白的立场,他是支持封贡互市的。
  两厢争议不下,便有人提到了刚受鞭刑的首辅容谙,如此大事,怎能不听听首辅的意思呢?
  赵徽鸾暗中觑着这些人各异的神色。
  支持封贡互市的,除了傅旭初,其余人闻言多有凝重;而反对封贡互市的,好似猜到了容谙会同他们一样立场,忍不住得意。
  她理了理衣袖,淡声道:
  “本宫也觉得不该如此便宜了瓦剌。但诸卿既想听首辅的意思,那便改日再议吧。”
  果然,她这话一出,神情本就凝重的那些支持者愈发晦涩,连傅旭初都朝她看了一眼。而那些反对者,也并未因有她的支持而面露喜色,反而多了些许沉重。
  此时,除却瓦剌封贡这一头等大事,众人心中不免又多一份担忧。
  长公主与首辅的婚事如今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了,倘若他二人婚后同气连枝,该如何是好?
  待众臣退下,小皇帝蹙眉凝思,甚是不解。
  “阿姐当真如此觉得?”
  赵徽鸾拍了拍他的肩,笑得颇有深意。
  随后走出瑶光殿,就见黄英跪在那,已然哭成一个泪人。
  ……
  容谙醒来,窗外已然一片漆黑。
  他趴在床榻上,只稍动一下就会牵扯到后背的伤,让他本就无甚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门吱呀一声开了,容谙抬眸望向来人,缓缓扬起了唇角。
  四目相对,赵徽鸾看着难得一见狼狈模样的容谙,也忍不住笑了,直笑得眼眶发酸。
  “疼吗?”
  “疼。”
  赵徽鸾忍着泪意发问,听到回答,她嘴巴一瘪,眼泪就掉了下来。
  指腹温柔地擦过她眼底,容谙柔声道:“但臣很开心,臣终于可以娶殿下了。”
  他垂眸捏上赵徽鸾的手指轻轻摩挲,不知想到什么,他唇边弧度加深。
  “臣很喜欢殿下当年送臣的藤萝花枝,臣很想在容府后院养一株,但臣尝试数次都养不好。可不可以请殿下……”
  他轻笑,后边的话不言而喻。
  赵徽鸾傲娇地哼了哼:“还没入你容府呢,你就先给本宫安排上了。”
  “殿下。”
  捏在赵徽鸾指尖的力道重了几分,容谙抬眸认真道:“臣想尽快迎娶殿下,三日后,好不好?”
  他实在是怕了。
  怕夜长梦多,又生变故。
  “好。”
  赵徽鸾点头应下。
  容谙很想抱一抱他的小姑娘,可他现在动不了,只得用力捏紧赵徽鸾指尖,眼眶逐渐泛红。
  “委屈殿下了。”
  “嗯。”
  赵徽鸾噘着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委屈。
  长右送白粥小菜进来,放下后又很快退出去。
  见赵徽鸾拿起粥碗,容谙想要自己来,但他刚伸出手,就扯到了后背的伤。赵徽鸾狠瞪他一眼,搅拌了几下粥与小菜,舀起一勺送到他唇边。
  “印公自缢了。”
  容谙含着粥,含糊地嗯了声,随后问她:“殿下用过晚膳了吗?”
  赵徽鸾略有讶异地睁了睁眸子,她知道容谙素来冷静,但这父仇得报,也未免太淡定了吧。
  “本宫的晚膳可比你的好。”她搅着粥,又舀起一勺。
  一碗粥很快见底,赵徽鸾刚放下粥碗,袖子就被容谙抓住了。
  她沉默眯眼,示意受伤的某人该早些安寝,容谙却拽着她衣袖轻扯。
  “殿下不说,臣睡不安稳。”
  赵徽鸾拗不过他,也明白他,于是把瑶光殿里的事简单讲述给他听。
  说到最后,她挑着眉问容谙:“容卿是赞成?还是反对?”
  “殿下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容谙不置可否,同她打哑谜,却听得她想笑。
  “蒋彦白是宋知鸣提拔的人,所有人都觉得你会打压蒋彦白,更不会支持他。可是本宫知道,容卿不会因人而废言。”
  赵徽鸾顿了顿,笃定道:“其实,恰恰相反,容卿很欣赏蒋彦白。”
  “所以,殿下也是故意表态的?”
  虽是问话,容谙口吻亦是同样的笃定。
  便见赵徽鸾笑得像只小狐狸:“总得让他们安心不是?”
  不然,若赵徽鸾同意封贡互市,容谙也表态赞同,两人态度一致,不知得让多少人夜不能寐!
  容谙道:“河曲之地苦瓦剌铁蹄久矣,而瓦剌缺食少衣,累年交战于他们亦非长久之计。若封贡互市能让两地百年不动兵戈,委实是件好事!”
  “只是封贡容易,互市需得商榷。瓦剌马匹精良,乃大胤所缺,他们未必见得会拿良马互市,而大胤的冶铁术亦是他们所觊觎,可造兵器……”
  容谙思索着,忽而唇上落下一指,不让他再说话。
  对上赵徽鸾暗含威胁的眼神,容谙明白了,这是要他多休养少思虑。
  赵徽鸾不悦道:“这事儿先拖上几日,让六部烦去,也让瓦剌知道,是他们有求于大胤,而不是大胤求着瓦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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