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了,你们都先回去,我与大哥商议一下,再做决定。”顾道庭发话将几个小辈都先赶了回去,自己则去与顾道堂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顾老夫人的侍奉与诊治是当下最重要的事,一下子,也没人去追究黄嬷嬷是怎么被接到东三街的,顾晚枝又是如何怀疑药有问题的。
被送走的方氏和作为人证的黄嬷嬷自然也没人再管了。
顾晚枝将陈氏送回菡萏院,一出来就听阿满附耳道:“姑娘,黄嬷嬷要见您。”
“知道了,”她没立刻行动,而是先回了趟摇芳苑,叫阿满和冬至都歇了歇,确认此时各院的主子都在歇息,这才出发去了后院。
黄嬷嬷坐立不安地在院里等待着,看见她来,立马扑过来,“三姑娘您可算来了!”
“嬷嬷小声些!”冬至两眼一瞪眉毛一竖,尖声提醒道,“也不怕将人招来了给姑娘惹祸。”
顾晚枝无奈地看她一眼,“你也小声些,我看你这声音才要将人招来。”
打倒了方氏这个敌人,冬至也跟着高兴起来,被说了也不在意,俏皮地笑了笑。
黄嬷嬷松了口气,依言放低了声音:“三姑娘,您看,老奴也按照您的意思把那些话都说了,老奴可以走了吧”
“嬷嬷可是说错了,我不过是让你说出真相,并没有让你照我的意思说假话。”顾晚枝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
黄嬷嬷立马识相地改口:“是是是,那些事确实都是老奴和大夫人,呸,都是老奴和方氏一起做过的,老奴都认!都认!”
顾晚枝看了眼阿满,后者便上前道:“嬷嬷知道自己做过许多错事便好,你儿子那边的赌债,姑娘已经还了。”
先前顾晚枝请孟延武帮忙抓住给儿子送钱的黄嬷嬷时,先连带将她儿子常去的赌坊都打听了下。
黄嬷嬷的儿子不仅好赌,还赌的烂,欠了赌坊不少钱。
当时阿满带话过去,儿子一家便立马答应了反水,特地引黄嬷嬷前来,这才让孟延武轻松抓到了人。
然后,她儿子不知怎么劝的,黄嬷嬷很快也答应了来揭发方氏罪行。
“三姑娘,那你看,老奴能不能走了?您放心,老奴带着儿子一家走的远远地,绝不会再回京城!您绝对能放一万个心!”
“嬷嬷这么急着走?”
“是啊是啊,儿子说今晚收拾好了就在城门口等着老奴一起呢。”
顾晚枝低头一笑,绝美的面容上罕见的显露出阴鸷之色。
“可我看,你怕是走不了了,你儿子不久前传来消息,说是你为虎作伥,作恶多端,这样的母亲他不要,既然卖身契还在顾府,就任凭我处置。”
“不、不可能……”黄嬷嬷瞬间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喃喃着。
“是真是假,你出府看看就知道了。”
黄嬷嬷立刻连滚带怕地跑出后院,发现角门开着,又飞快地跑出顾府。
顾晚枝收起冰冷的笑,“将她的卖身契送到方家去。”还好出了大哥那件事后,祖母便将府里所有人的身契都交到了母亲这里保管。
方氏定是恨毒了黄嬷嬷,就让她自己去解决。
她相信方氏的手段,只会比自己的更狠厉。
第122章 他家大人是越来越会说谎了
方府。
方氏有好几个兄长,她在家中便还算受宠,被送回来后,就被安排住进了出嫁前住过的院子里。
午后方老夫人来看她,关心了两句便开始打探:“你们府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这一身的伤,谁打的?”
方氏阴沉着脸将事情讲了,方老夫人听的蹙眉。
“黄老婆子好歹是咱们家带出去的,竟这般对你?你也真是你的,做事留了把柄。”
“我如何知道她会反水?可惜出来的急没带她身契,否则我定要将这刁奴剁了喂狗!”
方老夫人对女儿的手段向来也不大满意,便转了个话题:“这顾家三姑娘竟是个如此厉害角色?从前怎么没听说过。
“您不知道,您帮着请来的那位金嬷嬷,便是叫她给弄走的。”
方老夫人又是心下一惊,她先前是受了贵人的嘱托,才将金嬷嬷介绍去顾家中的,前几日只知道金嬷嬷离开京城了,却不知是被顾三姑娘弄的……
不行,她得去贵人那里说一说,她可不知道这三姑娘是个这般品性,免得坏了她与贵人的关系。
“好了柔姐儿,你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方氏心知母亲也并没有那么关心自己,点点头将她送走。
很快又有门房的人送来了东西,方氏拿到手里一看,竟是黄嬷嬷的卖身契,还有一句话,说黄嬷嬷正在去城门的路上。
“来人,快来人!给我去城门处将这个老东西抓回来!”
下人们不敢松懈,连忙去了。
等抓到了黄嬷嬷,如何折磨,又是一番后话了。
而出了院子的方老夫人却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出府,辗转几条街来到了一座高大府邸的后门处,敲门上前。
后门的牌匾上赫然写着,韩府。
*
本该是庆贺的大好日子,却闹了一整日的闹剧,直到过了两日,顾老夫人能吃的下饭了,面色渐渐看着没那么难看了,府中的压抑气氛才稍稍好些。
这两日顾道庭和陈氏常去延寿堂侍疾,与丛竹日夜换班,顾道堂则是以要去衙门为由,唯有晚间回了府才会去看一眼。
顾晚枝没阻止父母的行为,毕竟她不尽孝,不能拦着父母尽孝。
几个小辈,除了她和顾书榆外,也都轮流去过。
她只是过去看一眼,多待会儿她都怕祖母看她久了再昏倒,而且都撕破脸了,她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倒是顾书榆,这个从前的孝顺孙女,如今也是连装都不装了。
顾晚枝不再去想,她这两日便是盯着丫鬟们开始收拾箱笼,将顾书榆还回来的东西,自己的东西,都慢慢装起来。
另外顾道庭也没忘了分家之事,托了人替他们相看宅子,很快就有了信儿。
今日,恰好顾道堂休沐,顾道庭要与他商议分家的具体细节,顾晚枝便准备替父出门。
才出了角门登上马车,就听见身旁马蹄声动。
她打起帘子一看,“表哥?”
陈峤声驱马缓缓上前,“怎么,看着我这般惊讶?”
“倒也不是。”顾晚枝心知定然是母亲怕她出门危险,特地叫陈峤声跟着保护的,只是……她还有别的事做啊。
想了想,她道:“这才两日,表哥就将铺子巡查完了?”
陈峤声淡淡道:“还没,所以你快些看宅子,看完了我好送你回来,我再去铺子里。”
“不必如此麻烦表哥,我要去的宅子也不远,又有寒山和阿满她们跟着,实在不好耽误表哥的时间。”
“而且今日天气有些冷,我坐着马车,却叫表哥一直骑马相随,晚枝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她言辞恳切,句句劝告,透着拒绝之意。
“……”陈峤声看了看她,直看的顾晚枝心头发虚,以为被他看出了什么。
他才微微一挑眉,“行,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说完便调转马头朝另一边走了。
顾晚枝松了口气,也赶忙催着寒山出发。
行至半路,马车并没走上要去宅子的方向,而是一拐,又到了熟悉的地方。
金陵春。
顾晚枝上楼时,难得感到有些紧张。
几日未见,她贸然相约,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而且,依着妙素真人所言,她会将他拖入险境……只是见一面,应当无妨吧?
到了二楼见东玉守在门口,她一颔首,推开了门。
“宋公子久等了。”
宋闻峥靠在窗边,秋风从他背后卷来,吹得衣衫贴紧了身子,显露出肩膀薄肌形状和劲瘦的腰身,淡淡的松香随着风从他身侧飘来,闻着很是舒心。
“不久,我也刚到。”
伸手来关门的东玉听得眼皮子一跳。
完了,他家大人是越来越会说谎了,分明昨夜收到顾三姑娘邀约时,就开始沐浴熏衣,今早更是早早出发,站在那窗边望着,少说有半个时辰了,竟还说刚到?!
是刚看到顾三姑娘的马车来,才将他赶出来守着门吧!
不过他到底还是不敢戳穿大人,好不容易有个感兴趣的姑娘还定了亲,他可不敢给扰了。
室内。
两人坐下简单寒暄两句,顾晚枝便拿出袖中的荷包递过去。
宋闻峥看着她,“嗯?”
他眼神清冷,盯着她是却叫她无端脸热,忙垂了眼道:“小小心意,多谢宋公子几次相助之恩。”
“举手之劳。”
顾晚枝摇头,“至少请妙素真人帮了我那次,不是举手之劳。”
见她已经知道,宋闻峥便没否认,低头接过打开一看,荷包里是两枚络子。
一枚黑金配色,是个鲤鱼结,另一枚是石青色,是个柳叶结。
络子打的已经很是精致了,配色也与他气质相符,结的形状也有祝福之意。
他拿着看了许久。
顾晚枝有些忐忑,“初次学打络子,技艺生疏,宋公子见谅。”
但她知道他似乎不愿意接受其他的谢礼,也只好送这个了。
初次?
宋闻峥微微勾唇,原来她初次打络子就送给了他。
他大手一合,将东西全部收进袖中,“多谢。”
顾晚枝没多留,她还要去看宅子,便先告辞。
这么快便要走了吗?
宋闻峥沉了沉眉,默默将她送出房门,目送着人出了金陵春大门。
正准备走时,他走了两步忽地顿住,看向二楼拐角处,声音冷淡。
“谁?”
第123章 怕什么?表哥而已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会被他发现,愣了那么一瞬。
毕竟他看起来是个文人,并不像习武之人那般有敏锐的观察力。
但既然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好躲的,便徐徐走了出来,毫无被发现的尴尬,反而径直问道:“你为何在此与顾三姑娘见面?”
宋闻峥抬眼打量了来人一番,心下有了猜测,便没隐瞒:“我曾帮过顾三姑娘,她来赠我谢礼。倒是不知,公子怎么在此处?”
陈峤声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你与明威将军的夫人有些相似,所以宋某斗胆猜测了一番。”
他们陈家的人似乎都长得有些相似之处,一双眼潋滟含情,很难叫人认不出来。
自然了,顾晚枝的眼也有这样的神韵,一想起,他就难免勾唇轻笑。
陈峤声却直了直身子,“你还见过将军夫人?”
“有幸在顾府见过两面。”
“你到底是何人?”陈峤声走了过来,气势迫人。
“我们大人与顾三姑娘是经过圣上赐婚,定了亲的未婚夫妻,公子您又是什么身份,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东玉在一旁不满地反驳。
“东玉!”宋闻峥轻斥一声,面色淡淡。
陈峤声有些愣住,素常带着笑意的脸上面色渐渐深沉。
“她怎么会定亲?”
宋闻峥面色不改,“许是因为,我帮过顾三姑娘的忙?”
所以她便准许了他去求得赐婚?
陈峤声沉着眉头,直到宋闻峥出声告辞,他才反应过来,飞一样地窜出了金陵春大门,骑马而去。
“大人,这位到底是谁啊?怎么这样说话,真是没礼貌。”东玉一边下楼一边嘟囔着。
“金陵陈家的公子,顾三姑娘的亲表兄。”
“啊?!”
东玉有些傻眼,除了顾大公子外,顾三姑娘恐怕就这一位亲兄长了,也算是大人未来的大舅子,“那我方才的话岂不是得罪他了?”
宋闻峥负手,默默地摸着袖袋中的荷包,丝质触感下络子的形状十分清晰,令他想起小姑娘递过荷包时的羞怯。
这一次是谢礼,下一次呢,或许是未婚夫妻间互通情意也说不准。
今日虽冷,他的心头却是暖的。
思及此,他心情颇好,敷衍似的安慰了愁眉苦脸的东玉一句。
“怕什么?表哥而已。”
他以礼相待,是因为对顾三姑娘的尊重,但这位表哥似乎有些别的意思,那他又何需退让?
“回去吧。”
前几日母亲李氏在路上摔了一跤,他有些不放心。
大街上。
不过而已的表哥陈峤声正驾马飞奔着,浓眉紧蹙,含情的一双眼里冷意泛滥。
他这趟来京城,除了替家里料理铺子和探望姑母表妹外,自然还有别的一层意思。
陈家几个长辈都有心让他将表妹娶回家。
想起两年前来京城时,那个总嫌弃他、冷待他的小姑娘,他觉得表妹或许不太愿意,他自己 结亲的意愿也没那么强烈。
但这次见了她,仅初见那一日,她就给了他太多惊喜,让他……让他有些后悔说那些不愿的话。
他自金陵出发时,姑母的信中并没提到表妹定了亲,来京城三日,第一日家里出了事,第二日第三日他都在外面铺子里跑着,姑母也忙着侍疾,哪有时间说这些。
顾晚枝也不可能随意将她的婚事挂在嘴边。
所以,现在忽然得知表妹定了亲,他心头就像被梗住了一般,有些闷痛。
骑着马辗转两条街,在一处无名宅子前停下,陈峤声翻身下马,迈进大门。
*
这处宅子离着顾家不远不近,正好在城东与城北交界处,整整两条街都是朝中官员聚居的地方。
顾晚枝到了后,就跟着庄宅牙人进来一点点参观。
宅子有五进,坐北朝南,占地大,东侧还有个不小的花园,其间假山碧池,水榭楼阁都是俱全的。
转到内院,冬至看了看里头的家具,有些不满:“姑娘您看,这物件儿都老了,还是杨木的,闻着都有味儿呢!”
“急什么,到时候都换了便是。”
“这院子也小,只有您摇芳苑的一半大。”
阿满戳戳她,“姑娘再不久就要出嫁了,在这儿也住不了几日,只要二爷与夫人的主院够大就行。”
一旁的牙人听得暗暗咂舌。
这家人可真是财大气粗,不过是一家三口居住,四进以下的都看不上,这宅子原先也是大官之家的,家具不说是什么仙品,好歹也是上乘,竟被个丫鬟这般嫌弃!
再想想前不久他经手的另一家人,同样是买宅子,主人还好,交钱的那个长随,简直是一脸痛心疾首的把五百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