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方氏跌坐在地上。
顾晚枝侧头，看着方氏瞪大了眼看着她，心中冷笑。
“你，你胡说什么？”方氏跌坐在地上，手脚慌乱地指着。
顾道庭浓眉紧蹙，直接走过去一把拎起黄嬷嬷的衣领，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了不让二夫人有孕，什么叫下了多年的红花？”
黄嬷嬷哭得涕泪横流，“二爷恕罪，老奴也是被大夫人威势所迫，当年大夫人她自己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便担心二房生了儿子会抢走大房的家产，更怕抢走爵位，她就让老奴去外头铺子里买红花，偷偷地，偷偷地放进二夫人的药里！”
“二夫人吃了带红花的药，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
顾道庭只感觉自己的怒火瞬间冲到了头顶，“你……你说什么？”
第117章 大夫人亲口承认了
黄嬷嬷被他猛地扔回了地上，后背磕的生疼也不敢声张，只躺倒了抖着声音道：
“老奴……老奴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点虚假啊，大夫人吩咐老奴做这事儿已经这么多年了，二夫人早就吃下不知道多少的红花，恐怕身子早就坏了……”
黄嬷嬷的每一字每一句，像是一记记重锤般，叮铃哐啷地砸在了顾道庭脑门上。
也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一时间除了黄嬷嬷抽抽搭搭吸鼻子的声音外，满屋一片寂静。
“什么是红花？”顾书柳只觉得可怕又不解，悄声问旁边的张郎中。
张郎中小声地回答，“红花是一味药，主要用于活血通经、散瘀止痛，妇人吃多了，便会导致经血大泄，难以有孕……”
如此一解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更知晓方氏此举有多么的恶毒。
“不是的，不是的！黄嬷嬷都是在骗人啊！”
看到众人异色和女儿的嫌弃之色，方氏略显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勉强保持着镇定，指着黄嬷嬷道：“母亲早就将她赶去庄子里了，我哪里有机会指使她害人呢？大家可不要被骗了！”
“大伯母这话真有意思，”顾晚枝一错不错地盯着她道，“黄嬷嬷被赶到庄子上不假，可如今人都已经在这儿了，难道你还能说她不是黄嬷嬷？”
方氏咬着牙根：“是黄嬷嬷又如何，她说的这些话又不可信，分明都是陷害报复我的谎话！”
“难道她是自己专门跑回来报复你的不成？再说了，人是祖母赶出去的，说句大不敬的，黄嬷嬷要报复也得先报复祖母才是，哪儿轮得到你？”
顾晚枝嗤笑，连大伯母这三个字都不想说，“你是不是忘了，那会儿自己说过什么？”
“什么？”接连的刺激让方氏大脑已经有些空白，想也不想地就顺着顾晚枝的话说下去了。
“你说黄嬷嬷不住在庄子里，而是藏在东三街。”
方氏太紧张，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这会儿一回想，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摇头道：“我……我没有……许是我当时说错了，总之这刁奴定是自己跑回来的，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边说，边盯着黄嬷嬷看，眼神中不乏暗示，不料黄嬷嬷只是跪在地上哭嚎，压根儿就不看她，急得她就快原地跺脚。
黄嬷嬷微微抬眼，看到顾晚枝的眼神，便又往顾老夫人跟前膝行两步。
“老夫人明鉴啊，老奴万不敢违背您的意思从庄子里偷跑出来，都是大夫人，前段日子专门派人来将老奴接回京城，说是她没了我做不了这事！她将老奴安排在东三街的一间屋子里，不许我乱跑，还多给了老奴一些银子，专门交代要买药效最好的红花，多下一些，说是最好让二夫人吃下去便能经血狂流，渐渐衰亡的那种！”
“什么？！”
在场所有人又是一惊。
下了这么多年药便也罢了，怎么这时候突然还要加大剂量？
“是因为听说了妙素真人为母亲诊治，生怕她有孕是吗？生怕母亲好好的活着，挡了你的路是吗？！”
顾晚枝质问起来，问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拔高了音调。
“晚姐儿！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么？”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顾道堂忽然站过来，皱着眉头看她，显然是给方氏撑腰了。
方氏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梗着脖子附和道：“是啊，我到底是你的长辈，哪里由得你这般污蔑呢？没有证据，口说无凭，晚姐儿，即便是我们两房闹了些矛盾，你也不该如此不敬长辈污蔑于我！”
顾晚枝忽然就气笑了，亏她还以为大伯父再糊涂，也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上维护方氏。
这是什么亲人呢？
从里到外，完完全全的就是仇人啊！
她眼眶里渐渐蓄积起泪水，胸膛起伏着，鼻尖也被气得发红。
她恨，恨方氏的恶毒，恨自己没早些醒悟保护母亲，恨两世以来，第一次强硬地在方氏面前讲出这些话。
“人证在此，你还不承认是吗？阿满！”
阿满会意，和香云两人气愤地咬着牙把托盘端了上来，“大夫人好好瞧瞧，这是什么？！”
托盘被放在桌子上，哐啷的一声，震得茶盏都在跳动，也震得方氏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
顾晚枝一把掀开托盘上盖着的棉布，一堆药渣静静躺在那里，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被挑出来摆放在上面的几株细长的植物，确切地说，每一盘里都有十几二十株，因为煮过又被晾干，显现出暗淡的褐色，就像是干涸的血迹一样。
“看到了吗？这就是母亲过去一直吃的药的药渣。”
顾晚枝移步过去，轻轻捻起一株：“不知道你给母亲下了这么多年的药，自己有没有见过红花？就是这样一株株细细小小的东西，这么多年害得母亲身子虚弱，心中也一直因为没能再有孕而郁结……”
“对对对，就是这东西，”黄嬷嬷点头，“大夫人每次都是叫老奴拿了银子去城中采买，然后趁着二夫人的药送到大厨房时，偷偷下进去，每一副药里都要塞上好几根。”
张郎中就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反驳，显然，这就是传说中的红花了。
方氏脸色一白，若说黄嬷嬷一人的证词还不可信，可现在连药渣都准备好了……
“怎么会……你……你母亲不是每日都吃着药吗，怎么会把药渣都收起来了？”
若是真觉得药没问题，怎么会去收集药方呢？若怀疑药有问题，怎么会一直吃着呢？
除非……
“你，你诓我？！”
方氏忽然想通了，顾晚枝这是在诓她，陈氏这段日子根本就是没吃她准备好的药！
“弟妹她根本就没吃我准备的药，难怪会有孕！”
忽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察觉到顾道堂挣脱了胳膊，方氏这才反应过来。
她方才又说了什么？！
黄嬷嬷朝顾老夫人磕头：“老夫人，您也听到了！大夫人亲口承认了这导致不孕的药是她准备的，老奴真没有说谎！”
第118章 你这个毒妇！
方氏这才发觉自己又是口不择言地说话，暴露了真相。
事已至此，再狡辩仿佛也无用了，方氏面色苍白流下汗珠，“你、你这个刁奴，枉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背叛我！”
“大夫人，您就知错就改吧！这么多年了，老奴陪着你从一个小姑娘到伯府的主母，你吩咐我做了多少事，心中还没个底吗？老奴也是不忍心看你一错再错，还是快收手吧！人在做，天在看，害人终害己啊！”
黄嬷嬷哭得稀里哗啦，方氏的脸一寸寸惨白下去。
抬眼一看，顾道堂早就退的离她远远地，满脸的失望之色，顾书榆一脸冷淡，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顾书柳红着眼，默默流泪。
没有人能帮她……
顾不上脸面，她扑过去跪倒在顾老夫人面前，妄图最后一搏：“母亲，儿媳嫁进来这么多年了，您还不知道儿媳的为人么？我怎么会是那种残害弟妹子嗣的恶人？”
顾老夫人双眸发颤，眼里浑浊地往椅背上一靠，摇摇头：“你如今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敢信了……方柔啊方柔，你可真是让我失望！”
“母亲……”方氏脊背一僵。
“我是该说你聪明，还是愚笨？”看够了戏，顾晚枝收起眼泪，冷笑一声，看着跪在地上毫无气度可言的方氏，想起她从前那般装腔作势，故作清高的模样，几欲作呕。
站着沉默了许久的顾道庭这会儿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赤红了眼，抬起眸子看着早就吓得面色苍白的方氏：“她说的可是真的？”
他缓缓向方氏走去，走一步，问一句，“怕我的儿子抢了大房的家产与爵位，便不想我再有子？为了不让敏敏有孕，便十年如一日的下药给她？为了那点区区的所谓利益和地位，便……便如此残害她？”
每问一句，眼中冷意就更胜一分，映在赤红的眸子上，显得整个人显出一种格外诡异的平静来。
“二、二弟……”方氏腿脚发软，看着他走的越来越近，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顾晚枝看着父亲面容看似平静，额头和脖颈上却已冒出了几根青筋，拳头垂在身侧，捏得咔咔作响。
看得出来父亲很愤怒，她也跟着咬紧了牙根，这么多年了，父亲也该知道真相了，大房和二房斗争的句号，该由父亲来亲自划上。
“我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眼看着就要走到近前了，顾道庭冷冷问道。
方氏这下不只腿脚，浑身上下连牙都在发软，支支吾吾地，“我……我……”
“二弟！”顾道堂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拦住他，“她到底是你大嫂，你多少给我个面子，别动手！”
他看得出来，二弟这般怒气，若是动手，方氏非死即残。
这岂不是打烂他的脸？！
若是再将此事传出去，他的夫人居然被小叔子打了，到时候他在朝为官哪还有颜面可言？
而且这个莽汉动起手没分寸，若打到了他怎么办？
顾道庭冷冷地看了自己的兄长一会儿，“好，她是你夫人，我不动手，你来。”
“我——”顾道堂一口气噎在原地，挣扎了半天，点点头：“好，我来就我来，你消消气。”
说罢转身，看向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方氏。
“相公，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啪——”
话音刚落，响亮亮的一巴掌，就伴随着顾道堂的怒斥，绽开在方氏的脸颊上。
“你这个毒妇！做什么不好，竟然去害二弟妹？！害二房无子！”
顾道堂这一掌用的力气不小，一下就把方氏左边脸颊扇肿了。
方氏脸上火辣辣地疼着，心头更是一寒，她嫁给顾道堂十几年，虽然两人会有争吵，却从未动过手！
虽然他时常去高氏的院里，还收了新妾侍，可她相信他还是爱她的啊！
她操持了这么多年的家事，还替他生下两个女儿，如今，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
“顾道堂……你真是狼心狗肺！我下药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的孩子能分到家产！还不是为了帮你守住爵位！”
“你自己犯蠢做坏事，别拉着我下水！我又没叫你替我守着，也没叫你替我盘算分家！”
顾道堂急忙着与此事撇清关系。
方氏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满心满眼都是失望之色：“这时候你知道与你无关了？那在背后跟我骂二房没出息，骂二弟是个泥腿子贱种，没脑子空有武力的人是谁？！骂二弟妹是个上赶着嫁到顾家，还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的是谁？！骂晚姐儿蠢笨不堪，迟早被男人玩弄在手心里的又是谁？！”
这一番怒骂，顾道堂自己都傻眼了，连忙去捂方氏的嘴巴也没能捂住，眼睁睁看着众人的目光都钉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顾道庭的。
顾道堂更加怒了，这个又蠢又毒的妇人，怎么还把这些捅出来的！
他看了看，就抄起身旁顾老夫人的拐杖，开始对着方氏一下下的砸。
“你这个贱妇！我何曾说过那样的话！贱人，污蔑我！”
闷闷的棍棒打声回荡在屋子里，方氏抱着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不住地发出“唉哟唉哟”的惨叫。
“父亲！别打了！”
顾书柳看不下去，想上前劝顾道堂，就被顾书榆死命拉住不许动。
方氏一抬眼，就透过桌脚看到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大圈的下人。
而屋子里，她的女儿，她的婆母，还有她的庶子庶女，甚至她最看不起的两个贱妾，都在看着她挨打！
她的丈夫，她心爱了多年的男人，面色狰狞地拿着拐杖打她！
方氏浑身疼得要命，脸上高高的肿起，眼泪不停地滚落。
她努力维持了大半辈子的名声，脸面，终于在此刻全部分崩离析。
顾晚枝看着方氏这样子，有些唏嘘，可人作孽就是要自己还债的，她和父母身为受害者，绝不会原谅。
顾道堂直到打的胳膊有些累了，这才停手，气喘吁吁地看着顾道庭，有些心虚道：“二弟，你看，我打也打了，不然……”
你就放过我了吧？
顾道庭沉着脸，看向顾老夫人，“母亲，分家吧。”
第119章 她真的……有这么偏心吗？
他短短几个字，像是包含了无数的情绪，又像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顾晚枝垂眸，今日这事对父亲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可她绝不后悔揭发方氏的恶行，而且分家这件事，交给父亲来说才是最为合适的。
分家一直是顾老夫人最不愿被人提起的两个字。
她的相公，顾老伯爷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顾家渐渐没落，一定要留着老二给老大帮衬，千万不能分家！
她自然也是秉持着这样的心态，坚持了多年，而且两个儿子，从来也没说过要分家啊！
一想到前不久她还信誓旦旦地想着，只要有她在一天，顾家就不会分家。
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顾老夫人的老脸上头一次感到难堪。
她看着儿子冰冷的眼睛，强迫自己厉声道：“想都不要想，只要有我老婆子在一天，顾家就不会分家！”
“二弟三思！”顾道堂也跟着劝，心里却暗自盘算着。
分了家，二弟就只是个四品武官，没有顾家的爵位罩着，往后能不能升迁还未可知，到时候二房可就真的再也越不过大房了。
他要是维护方氏，会不会二弟更想分家了？
略一迟疑，他扔了拐杖，直接迈过地上的方氏，“二弟不要意气用事，今日是方氏做的不对，大哥替她给你道个歉。你看，弟妹也已经有孕，说明方氏这药也是白下了，对弟妹的身子没什么损伤，我们一家人当以和为贵，你再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