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讨厌二么?”
雁临横了他一眼,又笑,“只讨厌学习成绩的第二,住房的话,一楼比较起来有些闹腾,三楼赶上累的时候走楼梯遭罪。”
“那就住二楼。”
“到时候给我个人留一套,行不行?我照价买下,留到涨成天价的时候卖出去。你要是不要钱,我就给别人捧场去。”这可是以后人们争破头的学区房,雁临乐得近水楼台先得月。
陆修远一乐,“行啊,反正比起你的存款,价格真不贵,内部价给你一套。”
“工资物价一涨,就会没完没了,膨胀到一定地步会出现危机。”雁临说,“多留些不动产有好处。”
“对。不过钱是赚不完的,等建成几个真正满意的楼盘,我也就收手做别的了。”
“想的到。”确切地说,是雁临早就知道,“仔细推论一下,房地产是越玩儿越心寒的东西。”
“房子变成越来越昂贵的商品,怎么可能不心寒。”陆修远顿了顿,抚一下她的小脑瓜,“我冲个澡,整理你的工作间,你睡一觉。”
“嗯。”雁临亲他一下,窝回到床上。
新家除去主卧次卧,余下的一间是她的书房兼工作间,一边是书架书桌,另一边是画架和服装业相关的设备。
陆修远以后要尽量按时上下班,书房对他的用处,只是存放书籍文件。他不想把工作带回家,带回来也可以在客厅卧室处理。
下午五点多钟,雁临和陆修远拎着礼物,敲响夏羽的房门。
夏羽跑着来应门,一见雁临,立即紧紧地抱住她,难掩喜悦,“你可算是来啦,之前还担心你收拾新家太忙,没时间过来。”说话间才瞥见陆修远,忙放开雁临,规规矩矩站好,“陆哥也来啦?”
语气却分明是“你怎么也来了”的意味。
陆修远哪里听不出,好笑不已,“真是不好意思,避免不了不碍你眼的情况。”
“我可没那个意思。”夏羽言不由衷,笑着请他进门,旋即紧握了雁临的手,匆匆地悄声说,“家里还有两个客人,临时过来的,等下就走,别介意啊。”
“不会。”
客厅里,一对年轻男女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显得很局促。
雁临发现,那名年轻女郎样貌俏丽,穿戴是时下的中规中矩,男子样貌算是出众,衣着是样式陈旧的中山装,甚至还有打补丁的地方。
夏羽请陆修远和雁临落座。
那对男女道辞。
夏羽笑一笑,只对女子说:“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的,是我让你为难了。”女子欠一欠身,随着男子出门。
夏羽跑去厨房,旋踵拿来汽水、葡萄、千层酥。
陆修远瞧着千层酥犯愁: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他媳妇儿爱吃这一口?他为什么会觉得,这甜品是她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东西?
他当然不能表露这种心思,没让夏羽给自己开汽水,“雁临把你这儿的电话留给家里了,三五天之内,家里要是有急事打过来,要麻烦你尽快转告一下。”
夏羽满口应下,“没问题,这是应该的。”
“没事了,你们聊,十点钟我来接雁临。”陆修远起身向外走。
“十点钟吗?好。”夏羽眉开眼笑,边送他边商量,“过一阵,能不能把我嫂子借给我一两天?挺多话跟她说,想留她在这儿住一晚。”
“你问她,我们家她说了算。”陆修远说着,长腿迈出门去,帮忙带上门之前,望一眼正捧着千层酥开吃的媳妇儿,唇角的笑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夏羽折回到雁临身边,认真端详片刻,“和上次见面时一样,气色真好。”
“你还不是一样?”雁临用下巴点一点礼品袋,“给你的新衣服新鞋子,瞧瞧喜不喜欢。”
“真的吗?”夏羽赶紧从礼品袋取出盒子。
雁临给她新做了两套衣服,一套是墨绿色缠枝花旗袍,搭配黑色细高跟凉鞋;一套是蝙蝠袖白色上衣,红色修身直筒长裤,搭配白色高跟皮鞋。
“旗袍诶,居然是旗袍……”夏羽喜不自胜,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着旗袍的领口、盘扣。
“快去试试,我特别想看你穿上的样子。”
“嗯!”夏羽立刻跑去卧室换衣服。
雁临专心消灭手里的千层酥,吃完之后,喝一口汽水,感觉没滋没味的。甜点还是搭配茶或咖啡最合适。
“临临,你快过来帮帮我。”夏羽在里头喊。
“穿不上?”雁临问。
“这些扣子要怎么系?我不敢动。说起来,家里真是奇了怪了,没旗袍的存货,我只看过成品照,真不知道怎么穿才对。”夏羽很沮丧。
“……等我洗洗手。”
雁临洗净手,走进卧室。
夏羽正站在大衣柜上镶嵌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旗袍,满脸喜色,虽然系不好盘扣,却不妨碍她把衣衫拢起,观赏大体效果。
“你这个小笨蛋。”雁临揶揄着,手势麻利地帮她扣上盘扣,“仔细瞧着,我可不能随时随地帮你系扣子。”
纽子是一颗颗亮晶晶的人造小石头,扣袢则是手工编织再缝到旗袍上。
一想到雁临花费的这么多精力,夏羽就满心感动。
盘扣一粒粒系好,雁临不给夏羽端详的时间,把她拉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给你个以后穿旗袍可以参考的发型。”
“嗯,好!”夏羽喜滋滋,频频点头。
雁临给她绾了一个样式简洁却又复古的发型,顺手描眉加深唇色,之后让她穿上鞋子,这才将她带到穿衣镜前,“瞧瞧整体效果。”
生平第一次,夏羽被镜中的自己惊艳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从民国而来的,万种风情的女子。
半袖的墨绿色旗袍,因着一抹红唇、颗颗亮闪闪的小石头纽子、朵朵粉红色的花朵,不见沉闷,唯有相得益彰。
到膝下长度的衣服,恰到好处地勾勒着她的身形。
穿着黑色凉鞋的双脚,更显得白皙秀美。
设计者就在旁边,夏羽不可能纵着自己揽镜自照太久,转头望向雁临,眼中是满满的感动和感激。
雁临表情中也有着十足的惊喜,“以前就总想,你最适合这种打扮,果然是这样,再美不过。”
夏羽高兴得恨不得要跳起来,“明天我就去拍照。”
“不如我给你拍,跟你陆哥说好了,要添个相机。”
夏羽揽住她手臂,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为什么我觉得,你对时装相关的一切,都是驾轻就熟?”
雁临没可能告诉她,那是前世十七年的积累而成。
混不出头的时候,从手工、缝纫机、电缝纫机再到手工中式礼服和婚纱礼服等等,一样样学起并学精;
刚冒头的阶段,要拼力争取才能有一场属于自己的时装秀,模特、妆容、发型、模特走台状态、后期拍摄时尚大片等等,要全程跟进,一次次地累积中,跟着造型师、摄影师学到了很多,并一次次亲手上阵打理一切。
“我喜欢这行业,可不是准备一两年了。”雁临笑盈盈对夏羽说。
“准备再久,你也才二十岁……”
雁临赶紧纠正,“二十一了。”
“差一岁半岁的算什么?我说心里话,到这会儿瞧着你,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夏羽不以为然,“在国外的时候,我也留意过时装界,而且看过时装秀,要我评价,只能是夸张和实用一半一半的概率。对了,就那个忽然疯狂流行起来的喇叭裤,我就理解不了,幸好你和徐东北都没出过那种东西。”
雁临笑出来,“我跟徐东北也理解不了,而且那是别人带动的潮流,认不认可是一回事,不跟风不仿造是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这词儿对夏羽来说挺新鲜的,但很容易理解,心念几转,她用力点头,“明白。”
“好了,我的民国大小姐,抽空试试另外一套?都是我心血,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夏羽哈哈地笑出来,“这什么不都有个最爱吗?谁叫你设计出了我的心头好。”
等到那身时装上身,效果仍是出奇的好,完美地衬托出她肤色、容颜、双腿的优势。
夏羽又一次爱上了。
雁临笑不可支。她是真的特开心,自己选到的适合完美展现部分设计理念的人,打心底爱着自己的作品,那种成就感与喜悦,难以描述。
试完衣服,夏羽换上居家服,让雁临随便找个事情打发时间,“我去给你做饭。”
“说什么呢?又不是外人,哪怕我给你打打下手呢,也能一起聊聊天儿。”
“……就怕陆哥闻出你沾上油烟味儿,不准你再来。”
雁临笑得不轻,“怎么把他想成大魔王似的?他真不是那样。”
“那是只对你,跟他能混熟的人也有档次的,就他那个不接地气儿的德行……”夏羽摇摇头,随后又忠心地位为旧相识庆幸,“好在他遇到你了,有点儿烟火气儿了,不然啊,这辈子不愁坐拥金山却没媳妇儿的光景。”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家的判断也算准确,起码小说里的陆修远就是那德行,雁临转移话题,“我怎么瞧着,你准备的食材种类好多,要是凑起来,附带着做茄子肉丁炸酱面也行。”
“我就是想做炸酱面啊,本来以为你来之前就能学好,结果……唉……”夏羽沮丧得很。
雁临一挥小手,“闲的你,跟我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这就教你做。”
“今儿是什么日子啊?我感觉简直幸福得要升天了,立马死一回都值的那种……”
“闭上你的乌鸦嘴,不然给我滚出厨房。”
夏羽好一通笑。
晚饭是四菜一汤和炸酱面,炸酱面配菜齐备,面条则要等想吃的时候下锅煮。
夏羽开了一瓶五粮液,“反正陆哥说了,十点来接你,我到那会儿估计就喝多了,不怵他。”
雁临被她这理由逗笑了,而且因为几次亲身实践,自知酒量过得去,也就乐意奉陪,“今天是我来找你,当然客随主便。”
“我酒量一般,但跟你,舍命陪君子。”夏羽说。
两女子爽快地碰杯,各喝了一大口白酒。
席间,夏羽说起雁临撞见的那对年轻男女,“是两口子,女的今年二十七,生了两个女孩儿了。”
“还真没看出来,长的挺显小的。”雁临说。
夏羽想到了一些事,挑一挑眉,“那两口子,活脱脱的爱情悲剧。
“女的不知道怎么的,看上了那男的,死心塌地。前提是,女的是城市户口,男的是农村户口。女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我之前的单位。
“她分配到现在,忙的事儿给我的印象,就是生孩子,细算时间,刚出月子就怀上了第二胎。”
雁临无语,无语至极。
“现在,婆家要她继续生,瞧那势头,不生出个男孩子不算完。”夏羽越说越气,“那他妈的是女人单方面的事儿?生十来个全是女儿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一家子混蛋!”
想多要孩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要人一直生到有男孩儿的家庭。
想多要孩子,跟最终目的是男孩的追求,还是有本质差别的。
“关键是,女方怎么想的?”雁临问。这种事情不怕别的,就怕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女的没主心骨,一会儿要继续生,一会儿想离婚。她公公婆婆跑到单位闹了几次,把她工作搅黄了。她听说我要开店,想做店员,我没答应。”夏羽摊了摊手,“我已经找好了,而且只是开个店,她公公婆婆给我砸了怎么办?又没钱赔我。再说了,她要是又一个一个地生孩子,我跟店员还得伺候着她。”
“那男的呢?”
“地里没活儿来市里打零工,赚了钱全给家里,还让他媳妇儿把一半工资给家里。这种大孝子,怎么能不满足他爸妈要孙子的心愿?”
雁临默了默,“攒钱也对,超生得交罚款。”除了这种不咸不淡的话,她又能说什么?
夏羽哈一声笑出来,说起开心的事:“我找好的店员不错,是以前一个领导的老妹妹,高中毕业,长得甜,说话也甜,还勤快,这几天都在店里帮我收拾。我挺喜欢她的,每个月给她五十,管午饭。她要是卖出的小商品多,还有奖金。这待遇低不低?”
“不低,我姐姐现在加上津贴,一个月也到不了五十。”
“秋雁薇?”
“是。”说起姐姐,雁临少不得提起来之前遇到的事。
“天啊,太可怕了,居然遇到了那种事。”夏羽喃喃叹息,“她伤没事吧?财物有没有损失?”
“伤没事,钱也当场追回。她去银行取了二百块钱,要借给一个学生的家长应急,没想到被劫匪盯上了。恰好秦淮开车碰见,我跟修远后脚也看见了。”
“她这次是真走运,不然只能认倒霉,报案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女孩子哪儿打得过男的?同样身高的,男的也比女孩子力气大,天生构造不一样。”
雁临点头,“谁说不是呢?以前看报纸,总觉得严打根本不关自己的事,其实是活在象牙塔里似的,外头一阵一阵乱糟糟的。”
“再多的我不清楚,但我这边还有你那一带没事,治安很好。”
“不好也不怕。”雁临说,“我正跟修远学防身的招儿呢,等我学会了,也教给你。”
“这主意好。”夏羽欣然而笑,“我在国外也学过一阵,不过学了个半吊子。”
雁临瞧着茶几上一束火红的玫瑰,笑问:“不是你自己买的吧?是不是追你的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