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样,舒服吗?”他凉凉问。
秦冶恨不得拿刀剁了这个儿子,吐完有气无力地朝旁边吼:“还不快把这玩意儿给我弄走!”
管家哭丧着脸,招呼两个别院的保镖过来拿走东西。
秦谨之冷冷看着,嗤道:“怎么,敢派人去我那,不敢看了?”
秦冶直起身子往旁边走,离垃圾桶和茶几远远的,闻言混乱的思绪清明几分,骂道:“什么我派的人?你搞清再来我这!”
秦谨之不想废话,就吐出两个字:“石海。”
“什么石不石海不海的……”
秦冶想起这个名字,反应过来:“我不知道石海去你那干了什么,但我发誓,我只给夏挽星发过信息,没派什么人去!”
他以为秦谨之是因为信息的事上门跟他闹。
现在看来,并不是。
秦谨之并不想听他辩解,朝旁边的人示意,两个黑衣人立马上前,左右押住秦冶。
秦冶气得大喊:“你个逆子,你老子我是没本事,但我做的事我从不抵赖,这个石海说了不是我派去的,你听没听……放开我,你们!”
秦谨之冷冷盯着秦冶。
秦冶确实如他所说,要么不做,做了查到他身上就会认。
“你们知不知道在干什么,这里可是秦家,反了天了你们……”秦冶骂骂咧咧。
秦谨之倏地站起身:“放了他。”
黑衣人松开秦冶,秦冶还在骂:“当年你找上门来我就该把你弄死,你个逆子,竟然敢对老子动手……”
“我死了你在秦家也好过不到哪去。”
秦谨之落下这句,带人走了。
就、就走了。
管家清理完东西回来,就见客厅空荡荡的,秦冶的脸黑得比锅底还黑。
他小心开口:“老爷,还要喝咖啡么?”压压惊。
“喝你妈!”秦冶发怒低吼。
还喝。
他这辈子都他妈不想喝咖啡了。
……
玫瑰墅园。
从夏挽星房间里退出来的女佣朝林伯无奈摇了摇头:“还是没吃。”
夏挽星早餐、午餐都没吃。
刚才端晚餐进去,还没放下夏挽星就让她端出去,说她不想吃。
林伯急得连连叹气:“人是铁饭是钢,她这一顿顿的不吃怎么行,身子会熬坏的。”
女佣也没办法:“夏小姐不吃,我们总不能撬开她的嘴硬灌吧。”
两人退到楼下,正好秦谨之回来,看见一盘子动都没动的饭菜,眸光发沉。
林伯见秦谨之就像看见了救星:“少爷,您劝劝吧,这么不吃不喝,用不了几天,身子会垮的。”
“去厨房弄一份热的,我拿上去。”秦谨之脱下外套说。
林伯连忙应下,很快,一份冒着热气的餐食到秦谨之手上。
夏挽星听到开门声动都没动,直到闻到饭菜的香味,才出声:“我说了不吃,拿走。”
“不想我喂的话,我劝你还是老实吃。”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夏挽星终于动了,像每次听到他声音时转身,但眼里的欣喜不再,此刻只剩漠然:“你说等我醒来就告诉我一切,你来晚了。”
秦谨之把筷子递到她手上:“先吃饭,吃完再说。”
夏挽星不动,仍坚持:“你说我醒来就说,你已经推迟了。”
秦谨之坐在她旁边,无声汲了口气,拿起放到旁边的几张纸:“东西我带来了,你乖乖吃完饭就给你看。”
纸张的角落有几滴血迹,夏挽星认出就是昨天石海带的那几张纸。
她抓过筷子,往碗里夹菜,夹了很多,也吃得很快,吃相不好看,狼吞虎咽的。
秦谨之在一旁看着,眸光更沉。
很快,夏挽星把碗里的饭都吃完了,她扯过纸巾擦嘴,擦完把纸一扔,就朝他伸手,连句话都没有。
好像跟他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秦谨之心脏又是一梗,手指收紧,将纸递过去。
他收着力,夏挽星扯了好几下才扯过来。
然后,她侧过身,认真看起来。
前面几张纸没什么特别,就是当年火灾的案情记录。
当看到第四张时,夏挽星的手无法控制地抖起来。
“好了,就这些。”
秦谨之抽过她手里的纸,滑动打火机,点燃纸张,扔进垃圾桶,让其燃成灰烬。
夏挽星看他的眼被火光照亮,那双眸子她好像从来没看透过。
“你当时知道?”
夏挽星问出声,声音是抖的。
第160章 秦谨之,我们离婚吧
秦谨之转眸看她,定定看了几秒,才道:“知道。”
“……”
夏挽星突然感觉好冷,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她动了动唇,勉强挤出话来:“所以你知道有人要害夏家,但你选择了视而不见?”
秦谨之喉结滚动,凝视着她:“星星,我当时没得选。”
“没得选?”
夏挽星重复这三个字,眼睛覆上水光:“你没得选,所以看着你的好兄弟一家活活被大火烧死?”
“星星,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秦谨之注视她眼里的水光,感觉每个字都像凌迟。
泪从眼眶滑落,夏挽星擦掉脸上的泪:“好,你说,我认真听你说。”
死刑犯尚有可申述的机会,她再难过也不会是非不分,不给人解释的机会。
秦谨之看不得她哭,抬手去抚她的脸,被她下意识挡开。
他蜷了蜷手指,收回手,道:“我不清楚那人和你家有什么仇怨,我只知道他在国外,而他跟秦冶交好,所以很多事会拜托秦冶去做。”
“包括放火杀人?”夏挽星哽着声音问。
“没有,当时他只说需要一个和夏家有过节的人,夏家那时候已经破产,秦冶就盯上了石海,把石海引荐给了他。”
后面的事秦谨之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那人在利用石海。
夏挽星听他说完,默了会儿,忽地笑了。
她眼眶泛红,笑得讽刺:“秦谨之,到了这一刻,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么?”
“……”
秦谨之放在腿上的手一下握紧。
“如果只是像你说的这个程度,你没必要瞒我瞒成这样。”
夏挽星扯了下唇,水光覆盖下的眼是冷静的:“今天我想了很多,从我们真正有交集开始想起。”
“想起你说对我小叔有承诺,要好好照顾我;然后就是我们在一起,但你很反感我提夏家的事,一提你就很抵触;再然后呢,我们算正式在一起了,你就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甚至在我手机上动手脚,生怕我收到什么风声。”
夏挽星一字一字说得平静,平静地分析,让秦谨之反驳不了一个字。
秦谨之看她,第一次觉得夏挽星比他想象中要决绝得多。
她要是又哭又闹他反而安心,可偏偏是这样,她冷静、平静、丝毫不慌地从头到尾给你捋,捋到你无话可说。
秦谨之沉默片刻,动了动唇:“星星,我太怕,怕你离开。”
所以不得不瞒。
夏挽星歪头看他。
秦谨之的眸子狭长,眼尾有些上翘,这种眼型偏桃花眼。
这样的眼睛,盛满深情的时候,看电线杆能拉丝。
正如此刻,他的深邃的眼眸似要把人吸进去,让人不得不跟着他走。
夏挽星却弯唇笑起来。
“要说是因为后来我们有些感情你才怕,那开始呢,你不喜欢我的时候,你在怕什么?”
她反问,问得字字见血。
“……”
秦谨之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说不出来话。
夏挽星帮他回答:“因为当年的事,你有不可推脱的关系,所以你存着内疚才要对我好,更不敢把实情告诉我。”
秦谨之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无所遁形。
窗外的天空已经变黑,冬日寒风摇晃树枝,吹得沙沙作响。
室内却是一片静谧。
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夏挽星静静看他:“真的还不肯说吗?”
她的语气很柔和,没什么情绪。
秦谨之咬了咬后槽牙,被她看似温和却犀利的态度逼到无法开口。
“好吧,你不说就不说。”夏挽星很大度地退一步。
秦谨之松了下,就听见她又道:“既然你不说我就只好猜了,你也知道女孩子想象力是很丰富的,你不说我就靠自己想象吧,反正你也……”
“别想象,我说。”
这句“想象力丰富”直接把秦谨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盯着她,长舒一口气后,道:“当年我知道有人要害夏家,但我没有告诉夏御。”
“……”
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夏挽星目光震动,没办法马上接受。
“我意外听到秦冶的电话,具体什么方式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是不好的事。”
秦谨之握紧的手松开,泄了力,也不再隐瞒,全盘托出:“可秦冶发现我了,他把我关了起来,我趁机跑掉后,秦冶联系我,他跟我说——”
说到这,他的呼吸明显沉了沉:“我能让夏家躲过一次也躲不过第二次,要是我敢把这事告诉夏御,他就断了我母亲的药。”
当时的秦谨之能力太微小。
左边是好兄弟,右边是母亲,他怎么选都不对。
他在家痛苦纠结了两天,等他收到信息的时候,那把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漫天的火,他匆忙赶过去,只来得及把想冲进火海的夏挽星给拦了下来。
后来,秦冶怕警方调查秦谨之会把这些事捅出来,索性就把他送出国。
夏挽星身边没别的人了,所以被送到了白衡州家。
夏挽星听着,心像掉进了个无底洞,无限下落。
落到令人晕眩。
讽刺吗,当年夏家有可能逃过一劫的,但秦谨之没有帮他们。
就那样,不做不为看夏家的人去死,里面包括了他最好的兄弟。
他是自私的,但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好像也没得选。
当时的他,可能因为一句话就断送掉母亲痊愈的机会和自己未来的路。
秦谨之坐在她对面,看夏挽星的脸色越来越差,心脏像被人狠狠揉了一把,痛到发麻。
他伸手握上她的肩,嗓音发颤:“星星,你别这样,我已经在逼秦冶说那个人谁了,给我点时间,你不是要报仇?我帮你,我帮你把那人揪出来。”
“……”
夏挽星散涣的眼眸终于聚焦,聚到他猩红的眼上。
许久,她摇了摇头,轻声说:“谢谢你啊,就像你说的那样,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没必要为了我的事费心力。”
秦谨之听得一怔,什么叫“我的事”,她好像在划清界限。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夏挽星平静地说:
“秦谨之,我们离婚吧。”
第161章 我说的爱你,都是假的
心脏锐痛。
秦谨之握着她肩膀的手发紧,紧到发抖:“夏挽星,我说过你没资格提这两个字,没有,懂么!”
他语气发狠,透着虚张声势的无力。
夏挽星定定看他,那双眼眸却再没了以前看他的神采:“资格?秦谨之,你真的学不会尊重。”
“……”
尊重,这是她第二次提这两个字。
秦谨之呼吸寸寸变成沉,妥协:“好,只要你不提离婚,你要的尊重我给你。”
夏挽星无奈扯唇:“可尊重的第一步就是同意离婚。”
这似乎是个无解题,就是像鸡生蛋蛋生鸡,永远不知道哪个才是开头。
“不行,不可能离婚。”
秦谨之死死盯着她,这点他不可能让步。
肩上的手越来越重,夏挽星不适拧起眉:“你不肯离婚,可你有想过,让我每天对着一个害我全家的帮凶,我是什么感觉?”
帮凶。
她用了“帮凶”两个字。
秦谨之咬牙:“我从头到尾没参与过,你凭什么定我的罪!”
“从你知道消息到夏家出事的那两天,你不是在纠结,而是在权衡,不是吗?”夏挽星反问。
秦谨之眼眸狠狠一颤。
夏挽星感觉肩上的手卸力,讥讽勾了下唇。
秦谨之是个走一步算十步的利己主义者,他的选项里恐怕从来没有救夏家这个选项,他只是在权衡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你说秦冶把你送到国外,当时你没得选。”夏挽星看着他继续说,“可你的势力就是在国外培养起来的,有了那些基础,你才能回国后,一下在秦家站稳脚跟。”
夏挽星猜得没错的话,夏家是他当时和秦冶谈判的一个筹码。
“……”
秦谨之哑然。
他突然发现,夏挽星比他想象中聪明太多。
玩心理,他远不是她的对手。
“离婚吧。”
夏挽星看着他,没有怨恨没有赌气,只有平静:“你当时做的选择无非是为了自己,没什么怪的,换做我,恐怕也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但是对不起,让我跟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不怨恨,已经是她做到最大的让步。
秦谨之的眼彻底阴沉,偏执显出来,噬人般:“夏挽星,你口口声声说不怪我,但你做的决定就是在怪我。”
“……”
“如果不怪,你那么爱我,为什么还想着要离开?”
夏挽星看他,看到他眼底专横霸道的疯狂,看到他不肯放手的偏执。
顿了顿,她突然站起身。
秦谨之下意识去抓她,意识到门是锁的,她没办法出去,才慢慢收回手。
夏挽星走进衣帽间,弯腰捡起昨天那件被她扔到地上的白衬衫。
她回到秦谨之面前,把白衬衫放到他面前,问:“还记得这件衣服吗?”
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她来玫瑰墅园的第一天,就是穿的这件衣服。
她穿着这件衬衣揽住他,告诉他,想成为他的人。
秦谨之拿起衬衫,心中涌起不安,手指寸寸收紧:“你想说什么?”
夏挽星眼睛是红的,但眼神没有一丝犹豫,声音更是决然:“或许我以前骗过你很多,但我发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
秦谨之感觉心被人猛地抓住,捏着衬衫的手背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