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都是淡淡的药香味。
还有一碗药水摆在桌上。
药水散发着热腾腾的雾气,放温后,晋王便要服下这碗药水。
这是他用来预防疫病的药。
沈四双手递过信。
晋王坐起身,把香炉放在身侧,拆开信看了看。
信上内容让他非常不满:“果然是废物。”
派去杀周氏的几拨杀手,都折在镇国公府,没有一个出来。
晋王抬头看沈政一:“你觉得莲儿能够成功吗?”
他只让沈莲去杀了周氏,并未告诉沈莲要怎么杀。
沈政一被晋王这话难倒了。
他深深皱眉说:“王爷,既然在镇国公府杀不了周氏,那就想办法把周氏弄进皇宫,再找人说服皇上,给莲儿解禁,只要周氏在宫里,莲儿便有机会下手。”
晋王眉头一挑,深深地盯着沈政一看了一会。
薄唇轻扯开一抹笑意,拿着信,放在烛火下烧掉:“我会传一封信给丞相,让他去办这件事情。”
沈政一暗暗松了一口气。
同时,又为自己和沈家的未来而惆怅。
他看得出来,晋王一直在利用沈家、利用沈莲,利用所能利用的人。
将来问鼎帝王,晋王会愿意接受不堪的过往吗?
“近日多盯着药仓,沈菀已经用尽药材,盯上了咱们的仓库,另外,如若有外地商贩运物资入城,且先扣下来,运往朝廷粮仓。”
晋王叮嘱完,便又靠在软榻熏香休息。
沈政一和沈四走出天香客栈。
沈四回头看沈政一:“爹,你为何一直皱眉头?”
沈政一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
他的心情就如眼前的傍晚,一片阴云,为他们的未来而愁,但他并没有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按晋王的吩咐,好好做事,我先回去看看你娘。”
“好。”沈四走出客栈,前往军营。
那军营是虎翼卫驻扎地,虎翼卫是沈政一手里最后一支暗卫,皇上与太子不知道的王牌,身份暂时不能暴露,他们便以玉林军相称,看守朝廷发放的药材。
晋王很放心把药材交给沈政一看管,因为沈政一除了巴结讨好他,已是皇上和太子的弃子,无路可去,无主可投了。
沈四走入军营时,并不知道有一群狗静悄悄地跟了他一路。
狗群停在军营对面的小树林。
阿黑从树木后面露头,望向沈四走入的营地。
它回头看了一眼狗群,便独自一狗奔向军营大门。
守门的士兵拔剑驱赶:“去去去。”
阿黑连连后退了几步,与士兵周旋一番后,低下头,在地面不停嗅了嗅。
士兵以为阿黑出来找吃的,见它没有再靠近军营大门,就没再管阿黑。
阿黑确认了沈四的气息后,抬头看了看挂在大门上方的匾额:玉林军二营。
它立刻转身,回到小树林,让狗群在此守候,它独自跑回苦佛寺。
此时,天黑了……
第221章 神犬
此时,天黑了。
晋王泡在药桶内,阵阵雾气袅袅,屋内都是他亲手调配的药水气息。
他抬手看了看微微烫红的手,狭长的眼眸漾起一抹笑意。
天下皆知,商朝晋王乃贤王,爱妻。
纵使他被谢玉瑾挖出与巡盐御史走私贩盐,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甚少,他那“好父皇”好面子,全按压下来了。
可无人知晓,他和沈菀一样懂得医术,乃幕仙山李仙医师哥的关门弟子。
他调的药毒,沈菀恐怕一时半会解不开了。
思及此,晋王整个人泡在药水里,连头发丝都沾着浓郁的药水。
可他不知道,一大批犬,朝天香客栈而来,没一会儿,就冲进了天香客栈。
天香客栈的掌柜和小厮们都震惊了。
掌柜说:“哪来的狗,快赶出去。”
小厮说:“百里掌柜,那条花斑狗我在苦佛寺见过,好像是法师收留的狗。”
掌柜惊讶:“苦佛寺的狗怎会跑到天香客栈来。”
小厮们看着大大小小的狗冲进天香客栈,问道:“苦佛寺的犬,那我们赶不赶?”
说话间,那条花斑狗放声吠了几声。
外面又跑入几条大狗。
百里掌柜看到狗都往二楼奔去,大叫一声:“不好,晋王殿下在二楼客房,若是这些狗伤了晋王殿下,你我都小命不保,快去拿肉来,把狗吸引出去。”
锦州百姓敬佛陀,亦敬仰伽罗法师。
法师养的狗他们不敢驱赶打骂,便只能用肉引走。
几个小厮跑入厨房拿红烧猪蹄,企图把狗群引出天香客栈,哪知这些狗只是嗅了嗅,就别开脸走了。
“嘿,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傻了,肉啊,香喷喷的肉啊。”小厮叫唤着,却没有一条狗回头看他们。
百里掌柜愣住了,赶紧跑上二楼。
花斑犬咬住了守在晋王房门外的护卫,白犬咬住了另一名护卫。
还有几只巨型犬在晋王房门前嗅了嗅,这里有很浓很浓的药味,里面有一定有可以救法师的药材。
“汪!”
“汪汪!”
“汪汪汪!”
泡在浴桶内的晋王,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猛然从水里露出水面。
他刚才整个人泡在桶里,外面地声响都被水源隔绝,此刻从水面出来,便听到外面传来群狗狂叫地声音。
他眉头一蹙,从浴桶里出来,扯下挂在屏风上的衣物,一边穿上一边问外面的人:“外面哪来的狗?”
“啊……”
他刚问完,外面就传来护卫的惨叫声。
晋王动作一滞。
客房门被外面的狗重重撞击。
栓子慢慢松动。
晋王意识到外面发生了大事,赶紧穿上衣服。
可他刚刚穿好里衣和亵裤,门栓“砰”一声掉落,几条大犬迅速跑入房间,上蹿下跳寻找东西。
门外的一群护卫,皆是带伤跑入,还有的未来得及甩掉挂在屁股后面的小奶狗,便心急的跑入屋内保护晋王。
“王爷,好多狗。”护卫狼狈地说,然后拔剑,准备杀狗。
百里掌柜看到这一幕,冲入房间:“不能伤狗,不能伤狗,这是伽罗法师养的狗,快拿肉来,拿 肉,用肉把狗引出去。”
“汪,汪!”花斑犬跳上茶桌,冲着晋王地方向大叫。
东翻西找的群犬,听到花斑犬地叫声后,一致冲向晋王。
晋王看到那么多狗,头皮发麻了起来。
狗!
一段不为知极不光彩的往事浮上脑海。
也是一群狗,围着他龇牙咧齿。
他大声呼叫,无人帮他。
那时他才四岁,以他那时的身量,不及花斑犬高大,可像花斑犬这样的狗,轻易就把幼小的他按压在地上,让他无还手之力。
他为了掩盖自己怕狗的事实,在王府里养了几只狗,命人看管,也会偶尔带出去溜达。
自当上晋王后,他便把自己所有的不堪,掩藏在深处。
不被人发现他的缺点。
让别人无处可击。
慢慢地,他敢靠近自己王府的狗,敢去触摸狗的头,敢用手喂他养的狗。
他以为,这不再是他的弱点。
可当看到伽罗法师养的犬一致冲向他时,他心头生寒意,头皮阵阵发麻,手脚发凉,身子剧颤。
他瞪圆双眼往后退了退,告诉自己要镇定,但却忍不住大喊:“来人,来人,护驾,快护本王……”
他说到“快护本王”四个字时,声音发抖的厉害。
护卫们纷纷拔剑挥向犬。
百里掌柜和小厮看到这一幕,皆是大叫:“不能杀狗,锦州内不允许杀狗……”
因为伽罗法师的缘故,狗成为了锦州的神犬。
他们不杀狗、不吃狗肉。
若被发现杀狗、虐狗贩,在锦州是要受重刑的。
“砰!”
“砰!”
“啪!”
护卫们根本不理会百里掌柜和小厮的阻拦。
他们不顾一切冲到晋王身边,拔剑砍向狗。
狗看到利器,狂吠乱蹿。
屋内陈设皆被打翻,桌椅都被掀倒。
渐渐吸引来外面的老百姓。
老百姓看到有人拿剑砍狗,愤怒地指责。
晋王看到这一幕,脸色发黑。
他还需利用锦州百姓,不能因几条狗毁了名声,否则……
这件事情就会成为他的污点,他立刻怒斥身边的护卫:“不准伤了狗。”
晋王命令刚下达,便有几名身强体壮的老百姓冲进晋王的屋子,把拿剑挥向花斑犬的护卫打飞到浴桶内。
惨叫声、狗叫声,凌乱传开。
原本是犬对晋王的战斗,最后老百姓加入讨伐晋王的护卫,场面越发混乱。
而晋王发现,那些狗都冲到浴桶旁,不停地嗅浴桶,久久不愿离开。
还有几只刚成年的犬和奶狗,站在他面前“汪汪”叫。
晋王转身抽出平日里用来放药包的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药包,然后打开窗户,先是把药粉撒到狗面前,等狗反应过来晋王手里的东西就是它们要找的药时,晋王就把手中的药包扔到窗外。
那窗户外面,便是一口鱼池。
可狗狗们却不顾生死,跳上窗前的盆台景,一跃而下。
围着浴桶的狗也被晋王手中浓郁的药粉吸引,皆陆续跳出窗。
“咚!”“咚!”“咚!”
一群群狗跳入池子。
有护犬的百姓趴在窗户,看到狗掉进池子内,大叫:“狗掉进鱼池了,快下去救狗。”
于是,跑来护狗的百姓们都跑出晋王的客栈,去后面的鱼塘捞狗。
而晋王一副虚脱的样子,重重坐在软榻,咬牙怒道:“沈菀!”
“王爷,军营出事了!”
第222章 沈四
玉林军二营。
“把伤狗的官兵交出来。”
“让他滚出来,他杀狗、伤狗,罪不可恕。”
百姓凶神恶煞地冲到玉林军二营,怒火冲天地吼。
操控这一场局面的沈菀等人,站在军营对面的小树林,冷冷看着百姓讨伐虎翼卫。
天灯从暗处飞落:“东西搬完了。”
“那接下来,就是晋王和沈政一的舞台了。”沈菀摸了摸阿黑的头:“阿黑,你今天干的不错,晚上赏你大鸡腿。”
“呜~”阿黑低叫了几声,便随沈菀回苦佛寺。
晋王与沈政一刚好来到军营。
百姓一个劲往军营内挤,士兵拼了命把百姓推出军营外。
晋王和沈政一好不容易挤入军营内。
“晋王殿下来了,大家安静一下。”
百姓愤怒地说:“有人敢在锦州地盘杀狗,我们不能容忍他的暴行。”
百姓口中的犬,是苦佛寺老犬,它冲入营中,被沈承绝踢了一脚便死了。
晋王面色阴沉,喝道:“来人,把沈将军给本王绑起来,斩首示众。”
什么!
沈政一头脑一阵晕眩。
虎翼卫最精锐的士兵一直由沈四打理,那岂不是说明晋王要砍了他儿子的脑袋:“王爷,定有人带头闹事。”
否则怎会那么巧,又是狗又是老百姓跑到玉林军二营。
晋王冷冷地盯着沈政一,仿佛在用眼神告诉沈政一:他会不知道这是有人在闹事吗,这是沈菀为了夺药而搞出来的事情。
他们伤人杀人都行,就是不能让锦州老百姓知道他们伤狗、杀狗,否则他们便会和你拼命。
“去把沈四抓来。”晋王大声命令,几名王府护卫迅速闯入沈四的营帐。
沈四杀了老狗后,就被阿黑咬伤了腿。
左小腿整片皮肉被阿黑啃下,伤口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军医正为沈四清洗伤口。
两名王府护卫走入营帐时,沈四正承受着如凌迟一般的痛。
王府护卫道:“沈承绝,王爷有令,让你到刑台。”
“去,去刑台做什么。”沈承绝面色苍白,声音虚弱地问。
王府护卫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二人直接上前把沈承绝从床榻拖走。
沈承绝闷哼惨叫了一声:“我腿被狗咬伤了,让军医先给我处理伤口,嗯……”
王府护卫不予理会,很快就把沈承绝押到刑台。
两个护卫一人一脚踢在沈承绝的腿上。
沈承绝尖叫了一声,重重跪在刑台。
刚才有一名护卫正好踢在他的伤腿处。
他几乎快痛晕过去,等他缓过神来时,却发现刑台下面围着许多老百姓。
而晋王坐在大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道:“沈承绝,有人说你伤狗、杀狗,可有此事?”
“王爷,你来的正好,那群刁民带着一群狗闯入军营,咬伤了不少士兵,若不是我杀了带头惹事的狗,恐怕还会有更多的护卫被狗咬伤。”
沈承绝一番话,激起愤怒。
“就是他杀了苦佛寺里的狗。”
“他还打伤了几个妇人。”
“胡说,我什么时候打伤妇人。”沈承绝只伤了狗,没打人。
站在刑台周围的百姓把莫须有的罪名统统加在沈承绝身上。
沈承绝辩解:“我没有,我就杀了一只狗,杀了一只狗而已,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百姓们听到这话,捡起地上的石子砸沈承绝。
晋王沉着脸,下达命令:“沈承绝,伤民杀犬,损我朝军威,行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即刻行刑。”
话落,沈承绝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护卫手起刀落, 沈承绝便人头落地。
沈政一看到从刑台滚落的头,两眼一黑,当场晕厥。
晋王起身,淡漠地看了一眼沈政一后,便转身去药仓,道:“谢家有一支商队,正赶往锦州,你快马加鞭出城把谢家商队带入锦州来。”
护卫接到命令后,应了一声:“是,王爷。”
此时,苦佛寺内。
沈菀从花斑犬叼回来的药包里,找到了一份不一样的药包。
时风说:“大师姐,晋王派叶恒连夜出锦州城了。”
沈菀抬头看了看时风、天灯和顾蓝臣,对三人说道:“他手中已无药材,时疫横行下,人人都有可能被感染时疫,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场时疫的风险,他自然比谁都还怕染上时疫,我们的商队一路被阻,眼下却成了晋王的救命药,他派人出城接我们的商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