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的哭声顿时停了。
方才心底里那些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涌起来的,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害怕与惊恐。
她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那截乌黑发亮闪着骇人冷光的铁鞭,像是被吓傻了。
阿吉手轻轻一挥,眼看铁鞭正要落到她身上。
那截鞭子像条乌黑的蛇一样,仿佛马上就要咬到她细嫩的皮肤上,她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浑身是血的模样。
芍药好像快被吓破了胆子,盯着铁鞭像疯了一样,尖声吼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别打我,求求您别打我!呜呜呜呜……”
第24章 她不该勾引五公子!
芍药瘫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身体都还在发着抖。
“是,是……”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阿吉握着铁鞭的鞭樽,将细的那一头戳到她脸上去,芍药立刻感受到了脸上冷冰冰的独属于金属的凉意。
芍药眼睛陡然瞪大,声音变得尖锐,“是、是夫人派奴婢来的。”
她已经彻底吓破了胆子。
开了这个口子,突破了这道防线,后面再问话就简单得多。
芍药心里清楚,从她说出这一句话时,夫人就不会放过她了。
“夫人见那个贱人、不,木槿得不到公子的宠爱,在公子的后院儿没了动静,于是,于是就……派了奴婢过来。”
她后半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没有勇气说完。
纪玄皮笑肉不笑地问:“这次的主意又是谁给她出的?”
“什、什么?”芍药没听明白,颤着声音问。
阿吉解释道:“公子问派你过来这件事,是夫人身边的谁,给夫人出的主意?”
“是、是夫人身边的严嬷嬷。”
纪玄脑海中闪过一张垂着眼的老实本分的老脸,他冷笑了一声,浑身冷气嗖嗖的往上冒。
芍药被这一笑吓得更是害怕。
她往日里光知道五公子性情暴躁,是府里最可怕的主子,但今日一见,才知道岂止是可怕,简直是魔鬼。
接下来,纪玄问了一个让她更加害怕,更浑身发冷的问题。
“你前日里是不是去过丹枫院西南角的院子?”
芍药陡然抬头,她眼里是强烈的震惊。
她反应过来,激动地否认道:“不、不,奴婢没去过!”
纪玄见她不配合,只叫了一声“阿吉。”
阿吉拿着鞭子走到跟前,芍药立刻安静下来。
“本公子最讨厌别人浪费我的时间,你要是不愿意说,我总有法子打到你说的。”
他轻飘飘没什么温度地说,仔细分辨,语气里仿佛还带着一丝悠然自得的笑意。
这样寒冷渗骨的语气,芍药的身子忍不住狠狠颤抖了一下。
她心里追悔莫及,早知道就不该向夫人自荐,不该吃了熊心豹子胆,主动勾引五公子。
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这下把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她现在没有选择,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五公子问的问题。
她在府里下人中横行霸道,欺负过那么多人,没想到,有一天也轮到她被人像蝼蚁一样对待,被人踩在脚底,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纪玄有如此一问,必然是掌握了切实的消息,她已经认清现实,自己再嘴硬不承认,只会害了她自己。
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前日里的确进过丹枫院西南角的院子。”
“谁派你去的?”
芍药心道,五公子绝对知道些什么。
他甚至都没问她一个撷芳院的下人偷偷摸摸跑去丹枫院西南角一个破败院子做什么,他一上来就直接问是谁派她去的。
五公子到底知道多少?
难道她之前做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芍药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毛骨悚然。
她心中一凛,再不敢耍什么花招了,“是、是楚家三小姐。”
果然是她,纪玄眯了眯眼睛。
“之前那次斗鸡,也是她让你做的手脚?”他又问。
听到斗鸡两个字,芍药唰的抬头,惊恐地看着他,果然,五公子什么都知道!
外界传言五公子是个草包,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没想到五公子竟然深藏不露,知道这么多东西!
幸好她刚刚没撒谎,不然现在一定会死的很惨!
芍药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万分震惊。
纪玄还站在面前盯着她,她来不及想更多,只能如实回答说是。
她怕五公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身上,连忙又解释道:“奴婢只负责把人引过去,剩下的事情不是奴婢做的,后来的事情和奴婢没有半分关系,奴婢也不知道楚小姐会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
说着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求五公子饶了奴婢,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慎做了这些事情,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纪玄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转身大步出去了。
阿吉连忙跟着出去,“公子,这个女人如何处置?”
“打二十个板子,扔出府去。”少年冷酷无情地说。
“是。”阿吉恭敬道。
芍药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要被如何处置,她哭喊得更厉害,用尽了所有力气求饶,“五公子饶命啊!五公子饶命……”
不过,很快她就发不出声音了。
纪玄一走,马上有人重新堵上了她的嘴。
阿吉见纪玄铁青着脸,脚步匆匆,像是要出去的样子,连忙问:“公子,现在去哪儿?”
纪玄冷冷一笑,“去帮我母亲处置处置她身边多嘴多舌、成日里净想着管主子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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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芳院,
纪夫人胡氏正在让身边的婢女给她染指甲。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又有妇人的大喊声。
“夫人,救命啊!夫人!”
“救救老奴……”
胡氏从榻上坐起来,忙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丫鬟面色急切地冲进来禀告:“夫人,五公子带着人要抓走严嬷嬷。”
严嬷嬷是胡氏最亲近最敬重的心腹,陪伴胡氏多年,胡氏对这位家仆很有感情。
胡氏闻言,气得一拍桌子,“他敢!”
胡氏连忙在丫鬟搀扶下,走了出去。
她刚出来就看见往日里体面的严嬷嬷被几个小厮摁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胡氏气得眼前一黑。
“住手!”她喊道。
纪玄带过来的人里,却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胡氏怒气更甚。
她指着纪玄的鼻子骂道:“逆子,反了天了!”
“你这好端端地又是做什么!捉人都捉到你母亲院子里了?”胡氏气得声音都变了形。
胡氏显然还不知道芍药早已经失败了,被纪玄关了起来。
纪玄转过身朝胡氏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母亲。”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严氏屡次挑拨我们母子关系,而且还多次教唆您往孩儿屋子里塞人,依孩儿之见,这种没一点规矩的下人就不必留了。”
第25章 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才对
“严嬷嬷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下人,陪伴我多年,你如今要抓她,岂不是在打我的脸?”
胡氏瞪着眼睛,看着这个早已经比她还高的儿子。
纪玄心底嘲讽,没错,是从娘家带过来的下人,您把她当自己人,但她心里真正的主子可指不定是谁呢!
但这些话,他一句都不能说。
纪玄面色沉肃,态度强势道:“孩儿说了不想要女人,但她三番两次唆使母亲给我房里塞人,她有把我当主子吗?”
“这难道不是在打我的脸?”
胡氏一时哑口无言。
她攥着丫鬟的胳膊,没什么底气地说:“给你找通房丫鬟是我的主意,与严嬷嬷无关,你有什么冲你母亲我来!”
纪玄也没想到,胡氏竟如此看重严氏,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懒得再跟她说了,挥了挥手:“带走!”
被小厮摁在地上的严嬷嬷拼命挣扎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胡氏着急起来,“我看今日谁敢!”
“来人!”
胡氏竟不管不顾地把撷芳院的护院都叫了进来,和纪玄带来的人对峙上了。
“你今日若非要带走严嬷嬷,那你就别认我这个母亲!”胡氏气得直发抖。
纪玄气得喉头一哽。
两方就这样对峙了片刻,一秒钟漫长地像一个时辰,底下的下人都有流冷汗。
夫人和五公子虽然常常吵架,但吵的这么厉害的,可鲜少会有。
纪玄捏着拳头复又松开,“好,母亲既然非要护着她,那母亲以后就不要再管儿子的事情!”
纪玄带着人转身就大步离开,消失在了撷芳院。
“纪玄,纪玄!”胡氏在他身后喊,可纪玄一次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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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院,
木槿正在打扫花园里的小路,远远听到几个小丫鬟躲懒,围在一起说小话。
“听说前面有丫鬟正挨板子呢!”
“当真?这又是犯了什么事?咱们公子好像许久都没打过下人板子了吧?”
“当然是真的,我来的时候,他们正压着那个女的往出走呢!说是要在院子中间打,还要打二十大板,以作警示,喊大家都过去看呢!”
木槿对这些并不关心,仍然在默默扫着地。
她站得远,又有草木遮挡,那几个小丫鬟并没有发现她。
“二十大板,打完人都废了吧,她犯了什么错,竟罚得这样重?”
“昨天咱们公子不是喝醉了吗,听说啊,是她昨晚半夜三更趁着公子醉酒,想爬公子的床,却被公子赶了出去!”
有人啐了一声,“又是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咱们公子岂是她能肖想的?”
“上一个爬床的,屁个好都没落着,被公子扔到那个偏僻角落里,天天干脏活累活,这还没过多久,就又来一个痴心妄想做主子梦做疯了的!真是不怕死啊。”
木槿脸色一白,拿着扫把的手顿了一下。
很快,她又恢复如常,仍然默默地扫地。
“这不要脸的小贱货叫什么名字?”
“听说叫什么……什么芍药。”
木槿唰的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几个丫鬟站的方向。
几个聚在一起偷懒的小丫鬟絮絮叨叨的对话仍在继续。
“你要过去看吗?”
“我就不去了,血淋淋的,看了我晚上该做噩梦了。”
“那你呢,你去吗?”她又问另一个女孩儿。
“我想去看看。”
“好好好,那咱俩一起。”
两个小丫鬟结伴朝这边走来。
她们抄近道,走了花园中间的小径,看见路边放了一把扫把,却没有人。
其中一人不由奇怪道:“诶?是谁把扫把落这儿了?”
“可能去茅房了吧,应该待会儿就回来取了,别操心这些了,咱们快走吧,晚了他们打完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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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去的时候芍药已经被打得血肉横飞。
芍药凄厉的尖叫,一声接一声,嗓子都已经叫哑了。
隔得很远都能清晰地听到木棒挥落破开的风声,已经结实的木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光是听起来,就已经让人觉得肉痛了。
鲜红的血浸染了她后背一直到小腿处的衣服。
大片大片的,红得刺眼,红得触目惊心!
有的胆子小的姑娘看着看着,甚至已经捂上了眼睛。
鲜红的血从她的身上滴落,染红了她趴着的木板,甚至染红了木板下方的土壤,看起来可怖极了。
木槿来得晚,她刚到没一会儿,二十大板就打完了。
芍药浑身鲜血淋漓,后背和屁股上的肉几乎烂完了。
她奄奄一息地趴在木板上,好像一块任人打量的死肉一样,毫无尊严地摊着。
往日里那般趾高气昂、专横跋扈,如今好似只剩下了一口气吊着命。
芍药被人粗鲁地架着肩膀拖下去。
在被拖下去的那一刻,她忽然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木槿,她用身上仅剩的一点气力,又疯狂挣扎起来。
她已经说不清楚话,但见到木槿就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情绪仍然很激动。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尖叫着:“贱人,贱人!都是你害了我!”
她疯狂地咒骂着:“我做鬼也不会也不会放过你,贱人!你不得好死!”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恶毒、如此死不悔改的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仍然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竟还要将所有过错,推到她的身上,指责是她害了她。
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才对。
木槿目光泠泠,用口型无声地说:“不得好死的,是你。”
芍药看清了她说的是什么。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马上要面临的结局,她会顶着一具这样半死不活的身体被扔出纪府。
她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芍药后来的情绪激动显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众人都朝木槿站的这个方向看过来。
但许多人层层叠叠都站在这里,一时之间并不能判定那个被拖下去的女人最后几句话是在咒骂谁。
管事的咳了两声,走到正中间,严厉地训话:“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她的下场,往后再有不安分的,可得仔细掂量掂量你有几条命?”
众人都规规矩矩地低头,“是。”
“好了,散了,都做事去!”
“是。”
第26章 你怀孕了?
木槿跟着人潮散开,往刚刚干活的小花园走。
走到一半,她实在忍不住了,扶着树干呕起来。
“呕——”
刚平息一点,那种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
“呕——”
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脑海中那片烂的不成样子、模糊绞在一起的血肉十分清晰,始终挥之不去。
她一手撑着树,一手抚着胸膛,尽力让自己缓和一下。
“什么人?”有人在她背后厉声呵斥。
木槿慢慢转过身,看到了身着锦衣、头戴金冠,但黑着一张俊脸的五公子。
“呕——”
她当着纪玄的面,对着纪玄yue了。
纪玄的脸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