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的人各种面孔都有,华人、缅甸人、西方脸孔。
我小声问耶达,“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耶达沉默点头。
“那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他们都是谁呀?”
耶达看向周妄,得到周妄的颔首,他才认真的给我讲了起来。
“那位穿紫色长裙的是江夫人,她丈夫是第一同盟军司令,她身边那位是江家的独子江安柏,同盟军副司令。”
“那位是佤邦联合政府首领,白宏光。”
联邦共和国边境检查长,禅邦联合党总长官,盛世集团董事长……
缅北三大家族,各方军政要员都来了。
我一个华国的普通生意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寿宴还没开始,我的任务,就是跟在周妄身边,保持微笑,当个沉默的花瓶。
期间偶尔有人向周妄问起我,无非就是夸他年轻有为,这么快就炼出明妃,成为喇嘛的继承人指日可待。
突然,身边的喧闹声停了下来,一齐看向门口。
一个胡须花白,精神抖擞的老人走了出来,对着大家招手微笑。
“各位都是我的朋友,不用拘谨,吃好喝好玩好。”
“陈老还是这么老当益壮,一点都不逊色年轻的时候。”
立刻有人跟着附和,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我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那个陈老,大概50多岁,穿着黑色暗绣龙纹的唐装,语气倒是随和得很,但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不怒自威的气势。
周妄主动上前,“陈叔,祝您岁岁常青,福寿双全。”
“哈哈哈,还是理文会教育孩子,最小的儿子都这么出色了。”陈老用力拍了拍周妄的肩,态度亲切,俨然把它当一个熟悉的小辈。
“哪里,我听父亲说过您当年的事,一直很敬佩,这回特地来请教。”
两人寒暄一番后,陈老才注意到我,“这位就是你那位无上明妃吧?”
“是。”
我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行了一个佛礼,“您眼明耳亮,是被佛主选中的有福之人,能跟十七爷来见到您,是我的福缘。”
“你这个明妃姿容出众,人也伶俐,不错。”
“有人为了撑面子,真是什么也不顾。这种不祥的女人,也敢带来陈叔的寿宴,是重新充晦气吗!”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就知道来人是谁。
周珍攥着一个琉璃酒杯,走到陈老跟前,才恭恭敬敬地一颔首,“陈叔好。”
他的手脚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际伤了经脉,现在可能连枪都拿不动。
周珍最近闹出那么大的风波,周公居然肯让他来。
陈老对周珍也很和善,“才一年多没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以前你爸把你送到我那儿的时候,可是个小胖墩。”
周珍也跟着陪笑,“害,忙得像个陀螺,哪有在您那儿的时候那种好日子。”
说完又斜睨着周妄,“我可不像有些人,本事没有,只会使阴谋诡计抢别人的东西。”
周妄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笑,“华国有句古话叫兵不厌诈,守得住才算本事,八哥难不成觉得今天在座的人,都是你口中那种东西?”
周珍脸色顿时涨红,“我可没说……”
“好了好了。”陈老连忙打圆场,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们都是理文的孩子,也都是我的侄子,既然来了我这儿,就别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当自己家一样,玩得开心。”
陈老转而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周珍恶狠狠地瞪着周妄,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怕是会扑上去咬下一块肉来。
“狗杂种,你别得意的太早。老子失去的,迟早让你加倍吐出来!”
“好啊。”周妄摊开手,眼中的轻蔑一览无余,“那我就等着看看,八哥东山再起。”
“对了。”他突然凑近周珍,“父亲把八哥留下的烂摊子交给我,打理起来可真是费了好一番心力。”
说完徒留暴怒的周珍在原地,搂着我的腰拐去其他人那里。
寿宴很快就开始了,流程繁琐又冗长。
无非就是走完仪式,各方送上寿礼,说上几句恭维的话。
我看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又是另一轮的嘈杂。
这种场合,真心祝寿的能有几个。
如周妄和周珍那样的死敌碰面就针锋相对,各方势力之间的寒暄,利用社交巩固家族地位。
我百无聊赖,在这里头闷得慌。
就趁着空档扯了扯周妄的衣袖,“我能不能出去透个气?”
周妄见我实在焉巴,慈悲了一回,“不要走远,让耶达跟着你。”
我从宴会厅的后门出去,是个很大的园林,亭台流水,假山池塘,带点苏式风格。
池塘里养了许多锦鲤,我抓起搁在边上的鱼食,蹲在池边投喂。
喂着喂着很快就走了神,我今天把寿宴上的重要人物都记了个全,锊着自己能接触到谁,谁又能帮我。
第88章 偶遇
“小姐再这么喂下去,这池子鱼就得浮尸水面了。”
没想到这时候会来人,我吓了一跳,一扭头,是张跟他的声音一样清俊温润的面孔。
米色西装礼服,没打领带,一派宽松休闲,像个77洒脱书生。
我记得他,缅北三大集团之一,江家的公子江安柏。
我对这些人不了解,也无心跟他们绝交,装作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抱歉,我得回去了。”
我径直从江安柏旁边走过,他就突然叫住我,“洛小姐。”
我正疑惑他怎么知道我的姓,江安百又说“我知道你,你是周妄的明妃。”
他无视我的抵触,不动声色用身体拦住唯一的小路,自顾自道:“冒昧问一下,洛小姐是哪里人?”
我不清楚他的什么主意,随口敷衍,“横竖我现在是密宗人, 十七爷在哪,我就在哪。”
我故意搬出周妄,想让他识趣离开。
谁知道这清俊面孔下,脸皮竟然这么厚。
江安柏也不恼,就这么笑意温和地看着我,“不想说也没关系。”顿了顿又没头没脑地夸了一句,洛小姐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只是觉得,小姐的样貌跟我认识的一位华国人很相似,这才贸然问一句。”
我样貌生得美,但也不至于到江安柏这种人物搭讪的程度,还是这么烂俗的借口。
“华国人特征相近,你觉得熟悉这没什么。”
如果不是顾及对方的身份,我早就不管不顾地推开他遛了。
眼下只能客客气气的胡编乱造,“我在华国没亲没故,居无定所,所以你说的那个人不可能跟我有关系。”
“所以这位先生,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在周妄身边一直压抑本性,把温顺乖巧演得深入骨髓。
骤然出现一个没礼貌的陌生人,那股子心气就起来了。以不知道对方身份为保护伞,眼神冷冽,声音疏离,色内厉茬。
“噗!哈哈哈……”
江安柏爽朗的笑起来,他跟周妄年纪相近,竟然还有一股少年气在身上。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什么也不问了。”江安柏笑着摆了摆手。
“我不问,你也别着急走,我们聊聊天。”
“不聊。”我冷漠地拒绝。
“你难道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
我浑身一僵,转瞬已经恢复如常,“不想。”
江安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我片刻,像是要在我脸上看出端倪,又像是在琢磨着什么,除了神。
“洛小姐果然对周家十七爷情深义重。”他说这话时眼神很古怪,莫名有种阴阳怪气在里头。
我实在不想跟这人继续无意义的对话,一脚踩在兰草里,准备从这儿绕过去。
刚往前走了几步,我猛然愣住,有点惊诧地盯着前方,繁茂的槐木下,有道颀长的身影,香烟的火光在暗色下明明昧昧。
“洛小姐怎么不走了,是不是……”
江安柏调侃着转过身,看到树下的人,怔了一下,随即疏离客气道:“十七爷,好久不见。”
“江副司令,你母亲正在找你。”周妄一脸冷淡的说道。
“谢谢告知。”江安百微一颔首,转向我时又立刻笑得温文尔雅,“洛小姐,以后有机会再聊。”
江安柏走后,锦鲤池边安静了好久,只能听到鱼儿戏水的哗啦声。
我小心翼翼地偷觑着周妄的神色,犹豫要不要主动向他解释。
“想说什么就说,犹犹豫豫做什么。”我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周妄的眼睛。
他一眼瞥过来,我立刻站直了身体。
小声道,“十七爷,我跟江安柏是偶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缠着我讲话。”
“不过我保证,我什么都没同他讲。”
“谁问你这个?”周妄睨着我似笑非笑。
“那是什么?”
“宴会散了,回去。”
“莫名其妙……”我小声嘀咕着,跟在他身后回到宴会厅,才发现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周妄去跟陈老告别。
“你难得来一趟,就在庄园里多住几天,正好陪老夫聊聊天。”陈老笑容和煦,盛情相邀。
任谁看这都是一个拉拢陈老的好机会,可周妄却表现得客气而疏离。
“不打扰您了,陈叔。明早要去港口见个合作方,等有空再来拜访您。”
陈老又客套了一阵,都被周妄不嫌不淡的推拒,最后只好面带遗憾道。
“年轻人确实正事要紧,既然这样,老夫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心理,要是再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我和周妄坐上陈老安排的车,他的司机和保镖都跟在后面。
庄园在半山腰上,一路往下都是盘山公路,半夜两边黑漆漆的,只有鬼魅的树影飞速倒退。
听到夜间凛冽的风拍打在车窗上,我的心不由一紧,记忆被拉回到周妄遭李安特出卖,被周珍逼到悬崖边上生死一瞬那一刻。
“我们下山了吗?”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来的时候我有注意观察两旁景致。
只要下到山底,就临近勃生一个重要的商业区。勃生是缅北第三大港口城市,人口还算密集。
“路灯坏了,加上外面下雨,所以走得慢些。”驾驶座陌生的司机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下意识望向周妄,他那么精明的人,如果不对劲的话应该能察觉。
周妄静静靠在椅背上假寐,也许是夜间寒冷,他的右手一直放在左侧大衣衣摆下。
周妄对于我们的对话没有太大反应。见他这么没有防备,我才稍稍安下心来。
车辆又在如墨的黑暗中行驶了许久,只有两盏车灯勉强照清前路。
小雨淅沥的朦胧中,我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到右侧的荒地中,隐隐有建筑的轮廓。
占地面积很广,但是杂乱、废旧,没有一丝光线,看来是早已废弃。
就在这时,砰──
车子剧烈一震,后座有明显的下陷感。
周妄骤然睁眼,眸底在漆黑的夜色中带着审视的寒光,右手又往衣摆里探了几寸。
“怎么回事?”
“十七爷,好像是车胎爆了。”
第89章 雨夜
司机连忙解开安全带,“您稍等,我这就下去瞧瞧。”
他握上车门拉手,作势要下车,身体却在下一秒陡然僵住。
司机的后脑抵上一只漆黑的手枪,周妄黑眸沉沉,嗓音里带着森森寒意。
“是谁派你来的?”
“十……十七爷,您开什么玩笑,我是陈老的人。”
咚!
周妄直接用手枪将司机戳倒在方向盘上,“我再问一遍,谁派你来的?!”
清脆的扳机声,让司机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想要解释。
“这里根本不是往市区的路,你是故意绕路把我们带到这儿来。”
“想好再说。”
只这一句,他就浑身瘫软地趴伏在控制台,缓缓举起双手,“别……别开枪,我说,我都说。”
“十七爷,您也别怪我,我也只是奉上头的命……”
哗啦!
车窗随着巨响爆开,玻璃碎片飞溅进车内。
周妄一把把我按在座椅底下,一片混乱中,几颗子弹划破夜空在我们的头顶掠过。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我和周妄谨慎地抬头,才发现两侧的车窗都被打碎了,内侧的顶部出现好几个弹孔。
司机自然早已经趁乱溜了。
我刚想探出头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周妄突然将我拽了回来,语气中透着凝重冷肃,“别动。”
他眯起眼睛,鹰隼一样的利眼在四周扫了一圈,“来都来了,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凌乱的脚步他在雨夜的泥泞上发出声响,一道刺眼的电筒光从车头照进来,黑夜中出现十几个马仔把我们团团围住。
他们的手中,都握着一柄漆黑的手枪,枪口正对我们二人。
周妄看着前方手持手电的那个黑衣人,勾唇冷笑,“昂敏,周珍最忠诚的狗。”
“你那个愚蠢的主人让自己的狗在成老的地盘闹事,是嫌活腻了吗!”
“十七爷这时候就不要逞口头威风了。”昂敏讥讽道:“你以为是谁把你们送到这儿来的。”
周妄脸色骤然一沉,盯着对方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几分冷酷,“是陈老跟周珍联手算计。”
“哈哈哈,十七爷倒也不算太蠢,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
昂敏抬起手电筒照相对面的建筑,“周妄,现在你才是败家之犬,是你自个儿走进去,还是兄弟们亲自把你绑进去,自己选。”
借着手电的强光,我才看清对面是一片废旧的厂房。
红砖还暴露在外面,二楼几个没有建好的窗口,像黑暗中恶鬼的巨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一对十几,如果是肉搏,凭借周妄的过人身手还有希望。
可惜肉体的力量在多出十几倍的热武器面前,完全没有胜算。
虽然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周珍的人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杀掉我们。
既然他们还愿意留着我们的命,能拖一时是一时。
周妄没有犹豫,推开车门大步踏入雨幕中,我也紧随其后走了下去。
昂敏的半边脸遍布着凸起的瘢痕,看起来格外可怖。
他眯着眼看着我和周妄一步一步走近,笑得极其狰狞。
“周妄,你当初打断八爷手脚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