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眼黑洞洞的厂房，“这个地方已经废弃20多年了，根本不会有人来，正好做你和这个女人葬身的地方。”
眼见周妄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狠狠啐了一口，“妈的，都到了死路上还他妈神气！”
随即招呼其他人，“搜身，尤其是武器和手机，给老子搜仔细了。”
有两个马仔上前，刚想搜周妄，就被他凛冽的气势吓得愣在原地，犹犹豫豫的不敢往前。
昂敏见状，大步走到他们身后，一人踹了一脚，“怕鸡毛，他很快就是个死人了，少他妈做这出丢八爷的脸。”
两个马仔听完心一横，壮了壮气势走到周妄跟前，“十七爷，左右也是最后一程，你不想受苦，就配合我们一点。”
周妄眼皮都没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随意抬起双臂。
雨下的更大了，很快淋湿了我的衣裙，头发湿黏黏的贴在脸上，又冷又不舒服，周妄的反应更是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朝他看去，交错的手电光中，只能看清他现在暗影里的侧脸轮廓。
白天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雨水冲下，遮住了大半眉眼。
“你看他也没用，你的十七爷自身都难保。”昂敏注意到我的动作，又开始大肆嘲笑。
“叫你眼瞎，当初要是跟了我们八爷，现在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至于跟着周妄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我绝望地呼出一口白气，手轻轻捂向胸口。
内衣里藏着周公给我的手机，只是看他们搜身这个架势，要保住恐怕还得想点办法。
“动作快点！”昂敏那边又催促了一句。
周妄的手枪、 匕首、手机和怀表全被搜了出来，从头到尾他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眼看着昂敏瞥向我，对马仔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两人向我走来，脸上还带着淫笑。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想趁着搜身的借口，顺道楷两把油。
被占便宜是小事，手机要是搜走了，我和周妄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整个勃生都是陈老的地盘，他们选在这里，肯定就是确认包括周公在内的其他人在我们活着之前，找不到我们。
就在其中一名马仔的手伸向我的衣领时。
“住手！”
我和周妄的声音同时响起，我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刚好跟他望过来的目光相对。
周妄清冷的嗓音依旧沉稳有力，“她是无上明妃，是要献给佛主的人，凡俗的人怎么能动她。”
在周家手底下做事的人，大都被欢喜宗教化很深，这些忌讳，他们不得不遵从。
马仔刷地收回了手，纠结得看向昂敏，“昂哥，这……”
我用适时的补充道：“染指佛主的佛女，可是要入地狱受苦的。”
“你们也清楚，我身上不可能有武器，也从来接触不到通讯设备，搜我就会触碰到我的身体，因为这个犯了佛主的禁忌，没有必要。”
第90章 冷室
在场的人对我的处境和身份都清楚得很，而且他们都是周珍的亲信，不可能不知道他对我怀有觊觎。
我不信周珍那么狂妄的人，在成功算计了周妄后，能憋着不露面。
哪怕是因为这个，他们也不能在周珍发话前，对我做什么。
昂敏看着我纠结再三，“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我们看一眼。”
为了参加陈老的宴会，今天穿的是缅甸传统礼裙，里头只有吊带和短裤。
我看到周妄动了动嘴唇想要阻止，立刻马力的把上衣和下裙都脱掉，修长白皙的长腿和精致的锁骨全然暴露在雨夜中，冷得我打了一个激灵。
我身材纤瘦，哪怕是贴身的布料也足够宽松，显现不出内衣里面手机的轮廓。
昂敏等人不正经的眼神在我身上扫视了好几眼，挥了挥手，马仔立刻上前，给我和周妄上了手铐和脚铐，驱着我们走向厂房。
在车上看着，以为厂房很近。
等真正走起来才发现，泥泞的小路弯弯绕绕，高高低低的野草和灌木不时绊着脚，足足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
我们被带进厂房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马仔们关门离开时，我听到外头上锁的声音。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锁死的铁门，只有墙壁与天花板连接处，有个两指宽的气孔，潮湿的风夹杂着寒沁沁的雨丝从那里吹进来，整个封闭的房间宛如冰窖。
我胳膊腿都露在外面，冷得瑟瑟发抖，连忙抱紧双腿，紧挨在周妄身边。
沉默的黑暗让人感到恐惧和不安，我主动开口打破沉寂。
“陈老不是跟周公关系不错吗，他怎么会帮着周珍对付你？”
说话时牙齿直打颤，冰凉的空气几乎渗入骨髓，我怀疑我撑不过一晚上就会冻死在这里。
冰冷的肩头骤然一暖，带着檀香的大衣外套把我包裹，周妄手腕被手铐束缚，干脆两只胳膊往我身上一套，把我完完全全拢在他大衣下炙热的怀抱中。
黑暗中，他低沉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
“周珍的母亲原本是勃生吴家的独女，家族手里握着边境和港口的河运线，当时周家还不像现在这样，父亲还是通过周珍的母亲才得以结识陈老，搭上了他这条线。”
原来里头还有这个因由，这么看来，周珍和陈老早就暗地里谋划好了，就等着周妄来勃生自投罗网。
周妄将我往怀里拢了拢，后背和他的胸膛紧密贴合。
“你这么聪明，猜猜，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我们，反而大费周章的关押在这里。”
我下意识想扭头看着他说话，刚有动作，周妄的呼吸明显沉了几分，我也意识到没光线看不见，僵住停下来。
我意识到，周妄的声音不像平常那样沉稳有力，说话时带着罕见的虚弱，还有刚才乱了的呼吸，我不信在这种时候，他还能有那方面的心思。
“周妄，你受伤了。”
我艰难举起双手往他身上摸索，很快就在他右臂触到一片濡湿，凑到笔尖闻了闻，不是雨水，是血腥。
黑暗中看不清到底伤得有多重，但能让周妄这么能忍的人显露出不对劲，伤口只怕不小。
我回忆起车里那片混乱，看来是被飞溅的玻璃或者掠过的子弹划伤。
“你还在流血。”我连忙回手去扯吊带内衬，“你等一下，我给你包扎。”
温热的大掌突然覆住我的手背，缓缓收紧，把我冰凉的双手完全包裹在掌中，“不用，只是小伤。”
他不许我动作，我就动不了，只能在黑暗中呐呐回头，“可你……”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周妄打断我的话。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我也只能顺着他的意。
我想了一下，说道：“陈老的司机带着我们偏离主道，但只要还接近公路，就逃脱不了追踪的痕迹，周公现在看中无上明妃，周珍不想留下把柄。”
“这里废弃了很久，平常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把我们扣押在这里，夜间很冷，而且没水没食物，只要你的人和周公的人迟迟找不到我们，就会活活困死在这儿。”
“到时候即便尸体被发现，连日的雨水已经冲刷掉所有痕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周珍动的手。”
我一口气说完，贴着周妄的胸膛仰起头，即便看不清他的神色，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十七爷，我说的对吗？”
“嗯。”周妄喉间淡淡应了一声，手指把玩着我的头发，“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慌？”
他知道我向来惜命得很，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机的留在他身边，对于现在的处境，我确实表现得过于冷静了。
我悄悄摸了摸胸口，实话自然不能说，故作乐观的表示。
“十七爷运筹帷幄，走一步能谋算十步，怎么可能让我们丧生在这里。”
“你的手下很快就会发现被陈老的人甩开，他们会尽快找到这里。”
周妄对我的乐观嗤之以鼻，冷哼一声。
“除非你能等得起。”
他直接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把我仅剩的希冀完全浇灭。
“别忘了这件事陈老已经插手了。他既然出手，就不会给人留任何生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现在整个勃生都是陈老的地盘。”
“可你是参加完他的寿宴后失踪的，难道他就不怕周公问起？”我不服气地反驳。
周妄没有立即回应我，漫长的寂静中，他已经用沉默告诉了我答案。
周妄再有出息，也不是周商那样真正受宠的儿子。
只要陈老稍微给点态度，再让出令周公满意的利益，一个儿子的消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不起，十七爷，是我天真了。”我疲惫的依靠在他胸口，闷闷地道。
“别说话了，省省力气。”
在余下漫长又寒冷的黑夜中，我和周妄安静地靠在一起，靠着彼此身上的热意来取暖。
过了一会儿，周妄突然把下巴抵在我的肩头，耳畔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在这种环境下，他竟然睡着了。
“十七爷──”
“周妄……”
我小声喊了几声，周妄都没有半点动静，我却在这时越发清醒。
第91章 求援
周妄大概是因为受伤而身体虚弱，睡得很沉。
我把他的脑袋轻轻移开，靠在后面冰冷的墙上，又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他都没有醒。
失去他身上的热度，突然袭来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冷颤。
我抱着双臂轻手轻脚地挪到距离周妄最远的墙角，摸出了那个带着我的体温的手机。
幸好，这里虽然偏远，也还有一格信号，足够打电话联系周公。
我翻出那唯一的单线号码，拇指在拨打页面顿住了。
周妄无声的回答让我纠结万分，打出这个求救电话，周公就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吗？
周妄那么精明的人，他就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会不会又是他的一次试探？
外面的风雨声更大了，仿佛山魈吹着夺命的长哨。
我借着手机屏幕那点微光，看向周妄的方向。
他的身影在暗色中只能看清轮廓，静静靠着墙壁熟睡，亦或者是，已经昏迷。
我身上单薄的布料，和受伤的周妄，在这里撑不过两天。这期间，周珍还有可能会来加诸对我们的折磨。
离开陈老庄园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我根本不知道司机偏的是哪条路，也不了解这里的具体地址，所以就算现在向周公求援，等他的人找到我们也需要花点时间。
我最后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周妄，突然咬紧牙关，摁下拨号。
性命攸关，我赌不起。
哪怕是周妄对我的一次试探，我也认了，事后再想办法转圜就是。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周公苍老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在这死寂的深夜里，有种厉鬼般的悚然。
“洛小姐，你这时候……”
没等周公把话说完，我就把手机凑到嘴边，飞速又小声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大概。
“十七爷受伤，八爷随时会来杀了我们，请喇嘛尽快派人过来救我们。”
周公那边沉默了半天，我险些以为信号中断。
他才淡定嘶哑的开口，“我知道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周公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唯一的浮木没有着落，我心里的惴惴不安再次放大，僵坐在原地。
笃─
周妄那边出现细微的动静，我脑中的弦霎时绷紧，惊恐地抬头望去。
是他的手臂突然抬起，碰到墙壁发出声响。
为了确定自己的动作是不是被发现，我起身小心扶着墙壁回到周妄身边，发现他依旧沉沉睡着，才松了一口气。
纵然冷得发抖，我也不敢冒着将他弄醒的风险，继续钻进他怀中。
只能蜷缩起身体，依偎在他身旁，一直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在等，等周公的人来。
明知道就算周公派人，也没那么快能找到这里，我也依旧坚挺着。
我怕这一觉睡过去，明天就会迎来死期。
外头的风声雨沥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天光透过气孔照进室内，冷透僵透的我才缓缓动了动眼珠，看了眼狭窄的气孔，绝望地闭上眼，沉沉的困意袭来。
哐当──
厚重的铁门被踹开，回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猛然清醒，才发现周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冷冽的目光刀片一样射向门口。
周珍双手插在裤兜里，踩着过膝的皮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看到周妄，仰头大笑，衬得脸上的刀疤格外狰狞。
“老子现在真该撒泡尿，让你看看自己那窝囊样。”
厚重的皮靴出现在周妄面前，周珍居高临下地嘲讽道。
“小杂种，你废老子手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这一晚上的滋味儿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阿，哈哈哈……”周珍猖狂大笑着弯下腰，想从周妄脸上看到一丝恐惧或者求饶的表情。
“要不这样，你跪下给老子磕头，大声承认自个儿是杂种，天生卑劣下贱，老子就给你口水喝，让你多活两天。”
哪怕是沦为阶下囚的场面，周妄脸上也没有丝毫狼狈，他仍旧懒散的靠着墙壁，闭上眼睛看都不看周珍一眼。
那样子，跟坐在自家沙发上小憩一般无二。
“呸！”周珍往他头顶狠狠啐了一口，幻影骤然变得疯狂，“一条笼子里的狗，还他妈神气给谁看！”
周妄的无视和沉默，让周珍心里那股郁气无法得到疏解，反而彻底被激怒。
他噌地拔出匕首，天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凛冽的寒光。
周珍蹲下身把刀尖对准了周妄的眼睛，“只放在这儿饿死冷死还是太便宜你这狗杂种了，老子今天就废了你剩的那只耳朵和一双眼，让你在又瞎又聋中被活活折磨死！”
他恶狠狠地握紧了刀柄，刀尖直直地刺向周妄的眼球。
“八爷！”我连忙出声。
“你把我们带到这儿，不就是要死无对证吗。十七爷身上要是留下别的伤痕，周公肯定能查出来的。”
“哟呵──”周珍的刀尖骤然转向我，“老子倒是忘记了，还有你这个臭婊子。”
“现在看清楚了吗，你的十七爷是个贱种窝囊废，啧啧啧……”周珍夸张的冲我摇了摇头，用刀尖挑起我的下巴。
“当初你眼瞎，不识抬举，非要跟着这贱种，要是从了老子，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