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绩一度演不下去,他是真的在意阿依娜,实在承受不了阿依娜的背叛。
阿依娜只以为他情绪低落,娇娇柔柔地体贴道:“宋大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宋绩顺势倒在她的床榻上,一只大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可能快死了。”
阿依娜凑到他跟前,“怎么会,你有多厉害我还不知道,谁能打得过你?”
“厂公让我过几天带队去剿匪,对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佣兵,我们人少,寡不敌众。”
阿依娜微微一震,宋绩从来不提这些,总是保密保密的,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懊恼该怎么套取宋绩的话,他自己却送上门来。
“这次这么危险?”
“是边军里的探子传出的消息,千真万确。”
“边军那么多人,为什么让你们校事厂动手?”
“边军的任务是镇守边塞,岩疆内部打起来,他们擅自动兵的话,万一乌胡打进来怎么办?”
宋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骗骗阿依娜这种没常识的姑娘。
阿依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不是边军首领不待见你们厂公啊?”
“差不多吧,这一次我们是孤军奋战。”宋绩轻轻抓住阿依娜的手,“我真怕以后见不到你。”
阿依娜这才明白,宋绩为何会对她讲这些,或许真到了拼命的时刻,宋绩也怕死。
“你们收买了边军的人?”
“是校事厂安插在边军的眼线,他们说岩疆境内有几支佣兵,想要起义造反。”
阿依娜紧张地缩回手,张大嘴巴不敢吱声。
宋绩转过身,继续瞎说起来:“你不懂,边军里派系太多,上下级多有不睦,或许这件事是假,后果谁也担不住。”
“边军横竖是不帮忙了?”阿依娜怯生生地问。
“边军归兵部、都督府管理,他们和校事厂是两回事。”
说到此处,宋绩忽然闭嘴,“算了,不能和你说得太多,别吓着你。”
他起身就走,阿依娜着急忙慌地从身后抱住他,“宋大哥,你明天还来吗?”
“来,以后我天天都来看你。”宋绩微微哽咽,“若三五天后,我哪天不再过来,就是我已去了地府。”
说完,宋绩大步走远,徒留下阿依娜在屋中凌乱。
她该不该把这些告诉给义父?
她真的要背叛宋绩吗?
可是他都准备赴死,能有几分活下来的胜算?
他根本不想带她回丰都,压根不想娶她过门。
自我矛盾甚久后,阿依娜还是溜出制衣作坊,去见了谭徽。
谭徽得知后大惊失色,让阿依娜回去继续套取宋绩的话,最好能问出边军探子的名字。
阿依娜得到谭徽给的一笔钱财后,满足地离开,还是义父实在,给她物资上的保障,宋绩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谭徽将消息第一时间传递给两个据点的领首,很快得到双方反馈,他们确实接到丰都指令,随时准备赶到丰都,起义造反。
谭徽惊恐万分,本以为丰都的“主子”只是说说看,怎么真来真格的?
这些年,他忽悠多少乌胡流民来到岩疆当佣兵?
谭徽只以为丰都“主子”就是玩玩,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田大齐都已倒台,三国互市也建起来。
没听说丰都动荡,更没听说天起帝有何难处,丰都那位“主子”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要铤而走险?
谭徽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据点那边得到的消息不会有错。
谭徽合计到这里,又想起阿依娜提到的边军探子,边军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左珩在据点附近,截下那只要飞向丰都的海东青。
左珩要让这些人与丰都失去联系,要把他们困死在岩疆。
他们在密信里向“主子”表忠心,只要主子的钱到位,他们购买好盔甲武器和战马,就能赶往丰都与主子会合。
密信里还印证了左珩的猜想,他们对禁军里的那几个将军很信任,还说定能配合好那几个将军。
它的一只翅膀被左珩射中,被带回校事厂营房好生看护起来。
此时的吕珍吉已知晓全部内里,正陪着左珩实地考察,到时候要把这些佣兵一网打尽。
众人纵马回去,吕珍吉气愤道:“以为没多少人,没想到他们已集结这么多。”
能查到这些佣兵的最新藏匿地点和活动范围,多亏这只海东青带路。
“吕统领莫急,到时候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吕珍吉难得失态,大咧咧地呵道:“老子都快等不及,跟我们猫捉老鼠那么久,把我和马老头耍得团团转。”
“还差最后一步,崔太真、韩奇、罗常亮,还有谭徽,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左珩眼神寒峭,他的决心溢于言表。
玲玲再次与韩奇见面,这一次她带给韩奇一个消息,校事厂最近要有大动作,岩疆境内发现一股武装势力。
韩奇做贼心虚,玲玲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
玲玲特自然地告诉他,是知府衙门里的一个眼线,被马知府感化后倒戈了。
“这些是马知府告诉你的?”
“韩哥你傻呀,马知府怎么会告诉我这些,我是去衙门跟马知府结账时,偷偷听到的。”玲玲一步步引诱,“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韩奇急迫地逼问:“他叫什么?那个人是谁?”
“韩哥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我只是听见了对你随便一讲。”
“不是,我,就是好奇而已。”
“好像姓罗,是个师爷。”玲玲暗暗提醒,“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韩哥,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呀。”
韩奇满手冒出虚汗,强装镇定地笑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与此同时,阿依娜又一次跑到谭徽那里,“内奸叫韩太真和崔奇,他们始终都是校事厂的人。”
谭徽双耳微动,阿依娜记错了名字,应该是崔太真和韩奇。
这些已足够炸裂,他合作这么久的伙伴,居然是校事厂的人,难道他们和自己一样吃好几家饭?
第204回 反间假乱真
韩奇神不守舍地回到军营,不再小心翼翼,而是直侃侃地去找崔太真。
崔太真见他情绪不对,便没敢过多斥责,随便找了由头,拉他去一旁说话。
韩奇遂把从玲玲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给崔太真,“岩疆拥军的事一旦东窗事发,咱们谁都跑不掉!”
崔太真和罗常亮正面接触的不算多,与他共事这么久,只觉他城府比较深,难道他是察觉“主人”日薄西山,投靠了新主子?
“你不要慌,先去莲山瓦肆那边和谭先生碰个头,摸一摸起义的真伪。”崔太真故作镇定,实则内心也急不可待。
佣兵入京成功还好,一旦失败,他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眼前这种时机,真的成熟吗?崔太真陷入矛盾的怀疑中。
吕珍吉自上位以来,对边军做的改革,大家都看在眼里。
在吕珍吉的带领下,边军风气逐渐改善,将士们的士气也大大提升。
与田大齐在位时截然不同,崔太真都觉得边军被救活,哪里还有乱世之势?
韩奇平静多时,到底在夜深人静溜出营地,直奔谭徽的老巢而去。
这么频繁的联系,谭徽都有点吃不消,见到韩奇又来找自己,谭徽顿时一个头四个大,尤其从他口中得到罗常亮倒戈的事。
谭徽一时分辨不出真伪,阿依娜说崔太真和韩奇是校事厂内奸,韩奇又说罗常亮倒戈到马知府那边。
可恶的大渊人,一个比一个狡猾,他这种千年老狐狸都快被搞晕。
“谭先生,起义的事到底是真是假?”韩奇怯弱地问。
韩奇从未见过谭徽的真容,眼前的“谭先生”照样戴着面具。
他每次来接送情报,都觉得对面这人很可怖,像黑夜里游走的野鬼。
谭徽不自然地点了下头,随即又摇了下头,崔太真和韩奇到底是什么意思?
佣兵起义的消息,不是他们透露给校事厂的吗?
韩奇崩溃地抱住头,“我们全得玩儿完,谁能活着走出岩疆?”
谭徽眼睁睁看着韩奇行尸走肉般离去,也陷入深深迷惘,他该怎么办,是不是得为自己找退路了?
韩奇的作用在此刻已用尽,才从谭徽处走出来不久,就被校事厂的厂卫缉拿下。
岩疆校事厂的大牢很小,这里甚少抓捕嫌犯,韩奇被带进来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但眼罩被摘下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陷入了校事厂的手里。
校事厂诏狱的那些刑罚,闻名整个大渊。
尽管这里是分部,模样上还是照搬了丰都。
刚刚把他绑到十字木架上,韩奇便止不住地发抖,“军爷,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好人呀。”
“边军百夫长韩奇,大半夜这是去了哪儿?”秦远露出狠厉的一面,他平时从不这么凶煞。
隔了一墙,站立着左珩几人,还有被许宛带回来的玲玲。
玲玲透过小窗子向里望去,但听韩奇叫嚷道:“我是夜会姑娘去了,我有个未婚妻叫玲玲,是马知府的人!”
玲玲这一刻才明白,原来韩奇和自己好,还有这个用途,利用他们俩的关系,让军营里的守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奇名义上是去见玲玲,实则是打着幌子干偷鸡摸狗的事。
“你几时见的玲玲?”
“就今晚,几时记不住了。”韩奇大声为自己辩白,“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她,我真的是去找她了。”
“你傍晚去见了玲玲,不至天黑就已分开。”秦远不慌不忙地说,“从那时到现在至少过去两个时辰,这段时间你干了什么?”
“我,我去街市里逛了逛。”韩奇仍在狡辩。
就在韩奇与秦远周旋之际,一旁的烙铁已准备就绪,余下那些刑具也一一搬运进来。
秦远拨了拨红彤彤的烙铁,“你该清楚自己是犯了什么事,如实交代免得遭罪,嘴硬的话,你该了解校事厂的手段。”
“我是吕珍吉的兵,就算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你们校事厂来罚,我要见吕统领!”
韩奇整个人在十字木架上来回挣扎,他如履薄冰这么多年,怎么会在这时候栽了呢?
韩奇从衣服里掏出一张钱庄兑票,这是吕珍吉另派人从他的寝房里搜出来的。
“一个百夫长,兵龄就算五年整,怎么会有这么多财产?”
韩奇大惊失色,自己这点秘密竟被校事厂掌握了?
他不同于崔太真和罗常亮等人,他们照比他来说,拥有相对的自由,得到的钱财可有法子转移或掩藏。
可他不行,常年待在军营里,行动非常受限,且他不像那些人,在外有各种关系可利用,他只是一个最低端跑腿的。
秦远将兑票放在一旁,拎出红彤彤的烙铁,“三个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三、二、一……”
烙铁毫不留情地烫到韩奇胸膛上,随之传来他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玲玲不忍再看,转过头伏到许宛肩上,“宛宛,我想出去。”
许宛瞄了眼左珩,随即把她带走。
本想让玲玲解解气,没想到,还是把她给吓着了。
“太机密的事,我一个外人还是不听了。”玲玲有自知之明,“他这种坏人有厂公惩罚,我解气得很。”
许宛给她倒了杯温水,“能抓获韩奇,你功不可没,玲玲,马知府和吕统领也很感谢你。”
“快别这么说,我是岩疆百姓,当然希望岩疆太太平平的。”玲玲一口气喝光温水,“倒是你,整日接触这些事,不害怕吗?”
许宛轻声笑叹:“接触多了就不怕了,何况厂公都尽量瞒着我。”
“可你还是在尽力帮他。”
“他以前也是这么全力帮我的呀。”
许宛想起在丰都的一幕幕,许家的仇,要是没有左珩的倾助,她怎么会报得那么彻底?
“你们俩真好,相互扶持,这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玲玲羡慕地苦笑,“我以为韩奇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傻姑娘,你的福气在后头呢。”许宛又替她续了杯温水。
时候太晚,玲玲被许宛安置在校事厂的一间空房间里歇息。
她自己则返回大牢,想知道审讯结果如何。
刚一迈进去,就见左珩面露微笑,看来韩奇是全招了。
第205回 将计选倒戈
韩奇不知道丰都的“主人”是谁,只隐约记得佣兵领首的名字,他们一个叫松伯仲,一个叫甘泉。
这与马凌志和吕珍吉前期调查的结果,大体都能对得上。
秦远拿几张画像让韩奇从中选择,问他哪个是谭徽,他却迟迟答不上来。
韩奇面对的谭徽,永远都是戴一副面具。
余下内容,便与左珩等人的推断大致相同。
韩奇的作用已完结,最后的“失踪”,是为让崔太真慌乱阵脚,最好能和罗常亮、谭徽反目。
韩奇被打得只剩半条命,扣在大牢里再不见天日。
吕珍吉特意放出风,把韩奇“失踪”闹得沸沸扬扬,还跑到制衣作坊里象征性地问了问玲玲。
玲玲改口说他们俩早就分开,最近几次都是韩奇跑来纠缠她。
又质问派来的将士,他们有没有在韩奇的寝房里搜到一小块金子,那是她的,被韩奇偷了去。
将士们回去就把韩奇的寝房翻个底儿朝天,那块金子却不翼而飞。
崔太真得知这一情况后,顿感大事不妙,韩奇那小子定是卷钱跑路了!
没有了韩奇,崔太真就得自己行动,到底把罗常亮约出来见面。
二人刚一见面,崔太真就把罗常亮痛打一顿,质问他为什么要倒戈马凌志。
罗常亮被打得半天说不了话,待崔太真将始末讲清楚后,罗常亮仍是一头雾水。
“韩奇现在已经卷钱跑了,下一个就是我,你小子想抽身离去,哪有这么美的事!”崔太真就快失去理智。
罗常亮当即就明白过来,这是校事厂使用的计谋,为的就是离间他们几人。
但同时他亦感到畏惧,他们几人的身份,这么快就被校事厂识破揪出来,那么马凌志和吕珍吉是不是也知情了?
“我怎么会背叛‘主人’?你不要被骗,先回去潜伏好,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罗常亮得稳住崔太真,韩奇失踪,这货确实跑不了,就让他背锅吧。
罗常亮在心底盘算,他自己也得想想退路了。
崔太真见罗常亮如此,仍是半信半疑,索性又去找了谭徽。
消息灵通的谭徽,怎会在这时候见崔太真,到底把他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