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妻——斐什【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18 17:18:32

  左珩猜到云垒的来意,却不是很确定,毕竟他对天起帝还抱有一丝幻想。
  直到听完于群雄等人的叙述,他才明白,自己被天起帝利用得太彻底。
  所谓的调查宋广一案疑云全是借口,他不在乎什么真相,只想找到当年全部的知情者,将他们统统杀掉。
  这是他多年的心患,不除掉的话,将永远被赵烨拿捏。
  赵烨或许没调查清楚所有内情,但不可能一点不知道。
  正因为他猜到事情的真相,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搞谋反,那些天起帝错杀宋广的谣言,还不是赵烨一手散播出去的。
  赵烨不服,那个皇位,本来就是他的,是赵焰使诈,才夺得宝座。
  这就是赵烨敢谋反的心理,他想夺回属于自己的江山。
  兄弟俩的博弈,却要底下这么多无辜百姓、将士付出生命的代价,谁都谈不上是圣洁的白莲花。
  左珩曾经问过王征,觉得天起这六年,大渊王朝过得怎么样。
  王征说这是几十年来,大渊最平稳的六年,天起帝是位难得的好皇帝。
  这样的话,王征说过,顾深法说过,马凌志、吕珍吉甚至是黄仁雍、魏红年都表达过。
  连古正熙、贾甄都创作过文章,歌颂大渊太太平平的天起年。
  这样海清河晏的大渊王朝,左珩自认有义父和自己的一小份功劳。
  见不得光的脏活累活,他们都替天起帝干完了。
  所以好皇帝干了不可饶恕的错事,该怎么收场?
  是该反抗还是该认命?
  推翻赵焰的皇位,拥立新皇?
  先别说有没有能力办到,就说新皇人选是谁?
  恶贯满盈的赵烨,还是单纯无建树的赵烁,大渊百姓还能经得起这样大的动荡吗?
  他们无法审判皇权,只有臣服这一条路吧?
  所以当下的问题很迫切,替宋广等几万边军翻案,一路闹回到丰都,让天起帝的屠刀再次对准他们?
  还是帮天起帝把这件事永远地压下来,让宋广等边军再无获得清白的那一天?
  “厂公,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跟我说呀,我脑子不够用,我实在不懂!”宋绩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左珩看着他,就像看到自己。
  曾经他也是这样抱着左梵山痛哭,谁来指引他该怎么办,谁来拯救残缺破碎的自己?
  “追上老将军他们,记住,你不要出手,否则你就永远洗不干净了。”
  左珩帮宋绩指出方向,宋绩好似没能消化,一双蚕眉紧绷绷地倒立着。
  “等什么,还不跟我走。”秦远拉起愣愣的宋绩,急匆匆跑出校事厂营房。
  原本多人的敞厅,一下子又冷清下来。
  避在后院的格彬悄然走进来,“你是真没拿我当外人呀。”
  “你晓得,这件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左珩负手转过身,“宋玲珑死了,许宛也活不了。”
  “你这个假太监,玩得大家团团转。”格彬加重语调,“我是发自内心地敬重你。”
  “不必,我只求你平安带回许宛。”
  左珩没有正面回应格彬,是真是假,是忠是奸,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要许宛活着。
第217回 谁才是黄雀
  云垒一队人马非常迅速地离开岩疆地界,甫一抵达善州,便急不可待地露出真面容。
  他奉天起帝之命,不是要把于群雄宋玲珑这些人带回到丰都受审,而是要将他们在半路杀人灭口。
  天起帝说过,这些人的死最后会算到左珩头上,这个锅要让他来背。
  到那时候,左珩就会成为大渊百姓的众矢之的,关于迫害忠臣宋广的传闻就会转嫁到他的头上。
  越是这样左珩越只能依附天起帝,会更听话地替他做事,直到帮他彻底解决掉赵烨那个逆贼。
  云垒受过李为林的恩惠,原来的宫卫军也是因为与校事厂争权才会被瓦解。
  他也一度赋闲在家,不知家中托多少关系,花多少钱,才让他重回今天之位。
  上面还被一个寂寂无名、突然冒出来的周汉白压一头。
  云垒太想表现自己,自受到天起帝的指示,暗暗潜入岩疆境内,便蛰伏下来。
  他不管左珩在岩疆都干了什么,只盯着左珩有没有着手调查宋广一案。
  前些天左珩在摆布互市、缉拿乌胡佣兵,云垒虽然知道,却不当回事,觉得这些与自己无关。
  他谨遵天起帝的话,只有左珩找出宋广案当年的幸存者时,才能冒头。
  等待这么多天,还以为这一次岩疆之行会无功而返,没想到真等来这一刻,他成功地窃取到左珩的成果。
  深夜里,云垒把于群雄这一行人,从囚车上一一拖拽下来。
  于群雄瞥了一眼云垒,“怎么要在这里动手?”
  “老家伙,你不傻。”
  云垒看着眼前这几个老弱病残,感觉杀死他们如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马上上路了,你把我们几个老家伙放开,我们给主家小姐磕个头,算是对得起宋广将军。”
  向河边说边咳嗽,一口老血蓦地从口腔里喷溅出来。
  云垒微微动容,这些老家伙到底是上过战场九死一生的兵。
  乌国冲指了指自己的瘸腿,“我这样,你怕什么,跑不掉的。”
  “我们早就知道,一旦现身就是个死。”万光肆扯下自己的眼罩,露出没有眼珠的残眼。
  宋玲珑悲恸大哭,“叔叔们,你们为何这样傻?”
  见到此状,云垒叫来手下,“把他们的镣铐解开吧。”
  手下听话行事,于群雄果带几个老兄弟,给宋玲珑跪下来磕头。
  宋玲珑也立马跪下来,给几位叔叔磕头。
  “我们见你,就当是见到宋广将军。”
  “我见你们,也当见到父亲呀。”
  双方泣不成声,就在这时,云垒指挥底下人挥动长刀,动手杀人灭口。
  底下人稍有不忍,不敢冲上去动手,云垒叫骂一声,第一个挥刀冲上去。
  哪料原本还佝偻身躯站不起来的几个老家伙,竟突然之间露出凶相,赤手空拳就敢抢夺云垒手里的刃器。
  到底是真杀过人的将军,气势一下子就显现出来。
  向河夺过云垒手里的长刀,三四下就将他砍死在刀下,杀人手法又准又狠。
  底下众人见云垒死得这样随意,纷纷要逃,却发现四周忽然被一群校事厂厂卫包围住。
  秦远宋绩等人的刀都没出鞘,只是确保他们不离开这些老家伙的视线。
  杀戮就此开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近二十个宫卫就被杀得一干二净。
  于群雄抹了把脸上的血,沧桑地笑道:“一把老骨头,到底不中用喽。”
  “是啊,杀得太慢,想当年在战场上,以一敌十不成问题。”向河丢下手中长刀,瞄向身后一众厂卫。
  秦远大声道:“云垒不知受谁蛊惑,竟要在半路杀你们灭口,这件事我们一定如实上报给万岁!”
  校事厂从头至尾没有参与其中,是云垒要杀于群雄他们,他们不过是为了活着自卫而已。
  至于云垒一行人的死,要算在谁的头上,这个问题不言而喻。
  秦远两句话把这件事分析得“明明白白”,众人相视一笑,这不过是左珩在见云垒前,对他们讲的简短计划。
  左珩高估了云垒一行人的实力,却没高估于群雄等人的实力,他相信老家伙们能斗得过云垒那群没有战斗力的二世祖。
  重整后的宫卫军虽然较以前大幅提升,但像云垒这样的关系户还是被悄咪咪地塞进来。
  天起帝不该把他们看得太高,他们连校事厂的标准都达不到,怎么可能是那些老将军的对手?
  若在校事厂直接动手,后期校事厂难辞其咎,很容易被人识破。
  不能让校事厂沾染到这件事上,左珩得对校事厂兄弟们负责。
  只能让云垒在半路下手,人证物证都做到几近完美,这样上报回去,天起帝也没话反驳。
  “你们都知道是场戏,偏我一个人是大傻子。”回去的路上,宋绩坐在马车里啼笑皆非。
  宋玲珑望向小叔叔,“厂公只交代几句话,太仓促了,你正好不在我们身边。”
  “我们对左珩也是盲目信任,无路可走,只能一搏。”于群雄长叹一声,“他说我们活着回去,要对大家说个更大的计划。”
  宋玲珑撩开车帘抬头望天,“叔叔们,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回乌胡后宫,许姑娘和我的儿子都会有危险。”
  宋绩闻言,默默跑到马车前,主动赶马,他们在和时间赛跑。
  左珩在校事厂摆了顿酒席,等待一行人重生而归。
  宋绩又露出憨厚的笑容,跑进来就给左珩一个大大的拥抱,“厂公,还是你料事如神。”
  左珩故作厌嫌地把他推到一旁,邀众人吃饱喝足再议事。
  众人到底上了年纪,折腾大半天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便痛痛快快吃起来。
  “当年的事说到底,都是你们口述,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左珩独自饮一盏酒,幽幽道。
  经历云垒这个插曲,众人对左珩不再抵触,全等他继续往下说。
  “就这么闹回丰都,你们终是死路一条,宋广将军也不可能沉冤昭雪。”
  “厂公,你就直说吧,我们都受得住。”
  左珩放下酒盏,“不要想着让皇帝认错,他是大渊的统治者,我们的诉求是给宋广翻案。”
  “厂公,我听不懂,这都什么云里雾里的?”宋绩大口大口地嚼着肘子,迷迷糊糊道。
  “赵烨私立乌胡佣兵的事已板上钉钉,马知府那边不日就能审理完毕,我们把宋广一案按到他的头上,万岁必会认可这个说法。”
  “宋广是因,造反是果,赵焰为弄死赵烨保全自己,一定会认下这笔账?”
第218回 转嫁幕后手
  众人皆对左珩之言充满疑虑,这个法子真能行得通吗?
  天起帝和翼王赵烨不睦是不争的事实,赵烨想登上皇位也是司马昭之心,他这些年所做下的恶更是罄竹难书。
  利用这一点,把宋广案的始作俑者扣到赵烨头上,赵焰绝对会借机彻底扳倒赵烨及其党羽。
  大渊朝可除掉最大的一颗毒瘤,天起帝的江山能坐得更加稳妥。
  可是事后呢,赵焰会不会再来找他们灭口,他能放过这些老家伙和宋玲珑?
  宋广被翻案之后,还会有别的波折吗?
  左珩已讲明利害关系,到底要不要走这步险棋还得对方说了算。
  于群雄给自己斟满一盏酒,轻轻嘬一口,“厂公,若这么做的话,我们这些人需要做什么?”
  “自然是一份串供完整的证词。”左珩一一望过去,留意每一个人的表情。
  向河闷头吃菜,瓮声瓮气道:“是让我们几人把事情编到赵烨身上。”
  “没错,这份供词自写下去那一刻起,就是真的,哪怕有人对你们动用酷刑,也不能再改口。”
  宋玲珑抿了抿唇齿,忧心忡忡地说:“厂公,你能保证叔叔们的安危吗?”
  左珩毫不掩饰地摇头,他做不到,天起帝的性子既如此,他们谁又能有好下场?
  包括左珩自己在内,不过是天起帝摆布天下棋局的一颗棋子罢了。
  “厂公是觉得为宋广及边军正名后再死,也算死得其所。否则我们这些人的命,迟早要白白葬送?”
  左珩不忍直面回答于群雄等人,可事实就摆在面前,赌与不赌全在他们自己。
  向河见一旁的宋玲珑默默流泪,疼惜道:“小姐,‘宋玲珑’还是死了的好,待写完证词你便回去,以后你只是哈霓。”
  就算宋玲珑没有萨度的儿子,以她的处境地位,也没法子杀死萨度。
  何必让她记住仇恨,逼她无论如何都得替父母亲报仇?
  这不是一个小姑娘该做的,让她带着儿子远离是非,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向河的话很快得到其他人的赞同,宋玲珑离开岩疆,在萨度身边至少没有杀身之祸。
  宋广翻案的事,就交给他们这些老家伙去办,纵是最后死了,也是跟宋广和将士们团聚而已。
  宋玲珑哭得更加厉害,她预料到这种结果,母亲曾说活着比死难,她此刻深有体会。
  为了父亲和儿子,她不能死,必须活下去。
  除去向河,于群雄三人一直都没娶妻生子,他们孤独地守望着,半生何其悲凉?
  左珩了然,众人默认了他的提议,他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也不知这件事究竟能不能瞒天过海。
  宋绩把左珩拽出敞厅,双眼湿漉漉的,“厂公,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
  “你想怎么做?带着这些老将军和你的侄女回丰都,与天起帝当面对质,让他承认当年的罪行?”
  宋绩心里的正义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朝堂之上哪有简单的对与错、正与邪。
  “你有把握吗?”
  “没有。”
  左珩没必要骗他,这件事一旦东窗事发,他第一个得掉脑袋。
  宋绩一把抱住左珩,“厂公,你对宋家的大恩大德,宋绩该怎么谢你才好?”
  左珩再次厌嫌地推开他,还故意掏出巾帕擦擦手,“不是说以后要过继个儿子给我,帮我和许宛养老送终?”
  宋绩吸了吸鼻子,咧嘴傻笑:“等回丰都,就让许姑娘帮我张罗亲事。”
  “急什么,待宋家恢复名誉,想嫁给你的姑娘会排起长队。”
  “真的吗?”
  “宋家可是名门大族。”
  宋绩憧憬起那一幕,“大族”是不可能了,人已快死绝,只能重获“名门”的空头衔。
  那样也很好,至少可重设祠堂,列祖列宗的牌位都能光明正大地供奉,尤其是哥哥宋广,终可荣归故里。
  左珩抬手拍拍宋绩的后脑勺,又想起左梵山,当年他就是这样安抚自己。
  二人返回敞厅时,案几上已撤下饭菜,众人都拿起纸笔,逐字逐句地斟酌。
  这一写又到天明,抛开于群雄等人的证词,大家先合力审核宋玲珑的那一份。
  待确定没什么纰漏,也能自圆其说后,又让宋玲珑重新抄录一遍,最后签字画押。
  她不能再在这里逗留,得赶回乌胡大汗的后宫,这一别只怕真的是永别,他们再无见面的机会。
  “小叔叔,玲珑不孝,你当我已死,宋家以后就靠你了。”宋玲珑这两天都快把眼泪哭干,才与亲人相聚,马上又要分离。
  宋绩不舍地望向宋玲珑,近在咫尺的亲情,再一次要离他远去。
  他没有能力,将小侄女从仇人手中拯救出来,只能眼睁睁看她再次跳进火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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