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上了年纪的老师救了她。
老教授拖着病体在灾难中强行拖着她去了安全地方,拼尽全力的救了她一条性命。
可他却身受重伤,整个人的背部几乎被全面烧伤,血肉模糊的可怖。
桑枝很想救他,但这次突然爆发的偷袭让医疗组损失惨重,当地的运输设施被隔断在另一地区过不来,当下仅存的药品物资更是短缺。
望着满当当的患者,望着急需救命的老教授,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桑枝想到了江肆。
江家有权有势,江肆更是颇有本事。
她想着,如果江肆能发发善心的帮帮忙,从国内调取一批物资运送回来,即便他们不立刻撤离回国,也能救的那些濒死的人们得到一次活命的机会。
她曾想了很多办法,求着战地记者帮忙,麻烦回国的医疗队帮忙邮寄信件、传递消息。
没用。
任凭她想尽办法,江肆那边不闻不问,她所尝试着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般没了音讯。
哪怕是正事,江肆也根本不理她。
老教授因体力不支,救援医疗设施残缺,没能挨过战争的折磨,死在了国外的土地
上。
去世了,死在了将要退休回国、安享晚年的最后一周。
桑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老师、自己的恩人承受着浑身溃烂、发炎的折磨,最后高烧不退,病死在床上。
她努力的争取一丝救命的希望,可惜等待她的是一捧无力的骨灰。
第68章 为
桑枝是最不愿提起过去的那个人。
如今回想起来,桑枝只觉得那段日子简直是黯淡无光,她迫切的希望江肆能够看到二人儿时相知相伴的份上,能够出手相助,帮他们一把,度过眼下的难关。
但一切未果,没人能听得见她彻夜的祷告。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饱受苦难的咽了气,这种仿若凌迟处死的滋味并不好受。
桑枝伤心欲绝,同行的医疗组的同事们看不下去,都抹着眼泪的劝她想开点。
所谓弱国无外交,战火无情,他们能够在战乱中苟延残喘的活着已是天赐的幸运。
他们来到这里,背离一切的走上支援救治的这条道路,早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桑枝抑郁了很久。
她那会儿身子弱得很,突发爆炸的时候她来不及躲避,大腿被飞溅的弹药片狠狠割伤,差点刺伤了动脉。
可她还是吊着条伤腿在病床上躺了好久。
想着老师那捧随风而逝的骨灰,桑枝心酸于他一把岁数未能荣归故里,却也明白这世上看似岁月静好,实则是有人正在负重前行。
也就是那一次,联合部门为了国人的安全,提前将桑枝一行人接回国内,送往相关部门疗伤、进行心理疏导。
但亲眼看着亲近的人因为自己而丧命并不是件好受的事情,更何况,这已经是桑枝自母亲去世后亲身经历的第二件祸事。
所谓师恩似海,这还是救她性命的恩人,桑枝深陷
困顿,她并不能明白江肆为什么这么绝情。
她伤心欲绝,归来时生了一场大病,待她彻底调养好身体后又专程去看望了老师的家人们,最后才重回了江城这片土地。
历时,已经是半年之后。
回来之前,桑枝也曾在飞机上无数次的做心理建设,她猜测,或许江肆并不是见死不救,或许是海外的消息从未成功的传输到江肆的手中。
她自认了解江肆。
在她的眼中,江肆是个面冷心软的人,他在怎么恨她、怨她会一走了之,都不是个铁石心肠,不曾顾念大局观的人。
尤其是这种救急、关乎于人性命的大事儿。
在那个翻来覆去、无数个揣测的日日夜夜里,桑枝不断的给自己提醒似的给江肆找理由,还在想着自己曾对江肆不够好,等回国后一定要去找他认个错、道个歉。
可是回来后,桑枝几经向先前稍信的同事们确认,那些投递出去却毫无回应的信件确实是到达了江肆的手中。
送出去了,也被人签收了,但是不曾有回应,就像是她回来后主动联系江肆,也被他毫不客气的又一次拉黑。
甚至是,她在回医院报道的第一天,在医院的门前见到了江肆旁边站着的乔茉。
那一刻,桑枝万念俱灰,回想起老师去世时的惨状,心中不在给江肆找太多理由。
她以为自己是了解江肆的,但是很可惜,人家很忙,根本没工夫理你。
那一天,桑枝什么都
明白了。
回想起过去,桑枝心下泛起涟漪,她不免眼圈通红,讲话时也哽咽了几分。
“江肆。”
她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曾犯下很多错,其中最不该的就是欺骗你、抛弃你,甚至是出卖你。”
提及“出卖”二字,江肆眼皮子一跳,他低眉抿嘴的看着桑枝,紧绷着身体没说话。
他不想提那件事。
“我想着我回来后第一时间的联系你,有什么问题好好解决,但是江肆……”
桑枝顿了下,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划过,她漠然的掀起眼皮子的看向他,“很晚了。”
他们之间早已横了个乔茉。
甚至是,江肆早在内心的最深处给她判了死刑,她回不回来,解不解释的也就都不重要了。
他们之间那些抹不掉的、牵扯不散的过往,早就随着时间而渐渐消失。
除了江、桑两家那些过往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外,他们之间还欠了老教授一条人命。
他明明不用死的。
桑枝知道自己不该道德绑架江肆,不管江肆帮或不帮,那都是他的第一选择。
但她过不去心中的这道坎。
她曾将江肆视若救命稻草,还给他反复措辞了一堆不回复消息的借口后,她发现江肆深陷于温柔乡中而坐视不理,她真的没办法原谅。
想起自己提心吊胆的期盼,桑枝回首间,只觉得自己过于愚蠢。
尤其是看到江肆和乔茉成双入对同进同出的场面,桑枝总能想起老师病死
时的模样,她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戳破了个口子似的泛着疼。
她没办法原谅江肆。
有些事儿她不提,是不想当着江肆的面儿变得毫无底线尊严,不想让对方看穿自己无能为力下的自卑懦弱。
提多了伤感情,尤其是他们这种连旧情人都算不上的关系,江肆有了乔茉陪着,她就更不该还想着彼此间过去的恩怨。
桑枝心下思绪万千,一句回不去了,好似将二人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彻底了结。
江肆浓雾般的眼底似是泛起波动,他不甘的揉捏着桑枝的肩膀,试图为自己讨要个说法,“乔茉不是问题,有些事,我从始至终也只是想要你一句实话。”
“她是。”
桑枝眼角泛冷,说不清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江肆狠狠的推开,“你跟她就要订婚了!”
所以江肆想要为过去那些残存着的不解追问着什么,他想要满足自己的求知欲的了解着什么,都不重要。
桑枝眼底漫着泪水,她别过脸去,不在看江肆。
晚了,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江肆不明白桑枝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默是些什么,他很想让桑枝仿若倒苦水般的倾诉出来,不要总是跟过去似的别在心里一声不吭的哑然。
他想要听桑枝的一句实话,为什么会不辞而别的消失那么久,就算是为了骗骗他的服个软也好。
但是桑枝没有,她甚至是跟过去一样,不管发生天大的事,她也不愿意信任自
己的多说一句。
江肆突然觉得自己蠢得可以,时至今日,竟然还在期盼着桑枝能够相信他一点。
哪怕只是一点,他们之间也不会落了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尴尬局面。
他努力了,一直追着问,可惜桑枝依旧嘴硬的厉害。
第69章 难
事到如今,江肆倍觉身心俱疲,只觉得自己是个不堪入目的笑话。
甚至是,他被桑枝极具厌恶的、用尽浑身力气似的推到了一旁。
他有着片刻的晃神,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撞在了身后的木质鞋柜上,尖锐的木角重重的磕向了他的脊背。
只感觉酥麻的疼痛感自身后蔓延至了全身,说来也巧,突兀的力度好似牵扯了肩膀上的旧伤。
江肆疼的一时间吃痛的蹙了眉头,感觉整个人泛着一股麻意,身体像是生锈了似的让他动弹不得。
他拧紧了眉头,眼角余光瞥见桑枝看向他时略带厌恶的不耐神色,他不动声色的紧绷了面色,额角却是沁着一层密汗。
可惜,桑枝对他变了脸色的隐忍视若不见,只当他是被推开后心有不耐。
只是桑枝一偏头,不偏不倚,江肆瞧见了她侧脸滑落的泪水,还有她脖子上殷红的血渍。
江肆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腰身,耐着身上传来的痛意朝着桑枝走去。
离近了,桑枝心下一颤,生怕江肆又要如先前发疯似的刁难她,她想要躲避却被江肆一把捞了回来,如同先前般的圈弄在角落里、禁锢在他怀中的一方天地。
江肆沉声道,“别动。”
桑枝仰起头想要回怼江肆不要没完没了的折磨人,她正欲开口,只觉得脖子间厚重的衣领被男人一手拨动翻弄着。
下一秒,纱布同肌肤撕扯分离的痛楚,令她略有吃痛的蹙了蹙眉头。
疼,但还好。
只是被血浸透的纱布脱落,桑枝觉得脖子间一凉,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捂,被江肆一巴掌打了手给拦了下来。
桑枝愣了下,惊声道,“江肆,你干嘛!”
但江肆没给她太多的时间反应,他不顾桑枝推搡,直接将她拦腰抱回了沙发坐好。
桑枝自知自己不敌江肆力气,却也不想像先前似的发生争执,她选择冷脸坐在一旁抿唇不语。
江肆的目光落在桑枝的身上不做太多停留,他知道她心中有气,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从袋子里重新取了新的消毒用品做了清理准备。
他这次也不问她,直接坐了过去,一手扣着桑枝的脖子,嗓音沉沉的提醒着,“别动。”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不想跟她做多无用的争辩了。
只瞧着江肆垂眸靠了过来,离得近了,桑枝能够感受到他鼻息间传来的温热气息,她稍稍抬眼,似是能将他眼底聚着的阴霾瞧了个一清二楚。
江肆的眼底,有着散不去的烦忧。
桑枝心中倍觉好笑,不明白江肆这人呼风唤雨惯了,还有什么欲求不满好烦的。
然而,感受着冰冷的消毒棉签在她的脖子间上的伤口处反复擦拭,江肆动作轻又细致,桑枝却也难敌又疼又刺的不适感。
她条件反射般的朝后躲了下,却被江肆早有预料般的扣着脖子动弹不得。
未果,桑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江肆,你混蛋!”
闻言,江肆掀起眼
皮子的瞥了她一眼,手上处理着伤口的动作未停,“哦,看来还是不够疼。”
下一秒,江肆手上用力,桑枝只觉得伤口上传来反复碾压的痛楚,她毫无防备的吃痛,皮肉相依,疼的她几乎要掉了眼泪。
她撕扯着江肆,恨不得抓花他一张脸,甚至喑哑着嗓音骂道,“江肆,你就是个王八蛋,你欺负女人,你不是个男人!”
桑枝想要逃,奈何江肆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后方,迫使她不得不离的他更近了几分。
“哦。”
江肆无动于衷,面色也冷了几分,手上也没闲着,“我是不是个男人,你不清楚?”
下一秒,钻心的痛楚逼得桑枝大脑有着瞬间的发白。
几次三番的折腾,桑枝突然意识到,江肆是在变着法的要她低头、要她服软。
她越骂,他越狠,她越打,他越恨。
他们彼此折磨,无休无止,谁也没在这场无硝烟的战火中占到真正的便宜。
桑枝疼的眼底泛着泪花,她泪眼朦胧的朝着江肆看去,发觉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被她修剪过的指甲给抓花。
尤其是他衬衫下,裸露在空气中的胸前肌肤,夹带着一寸寸的红色印子。
不知道的,令人一眼看去产生无限遐想。
可江肆似是感受不到痛楚似的,非要逼得桑枝学乖才罢。
桑枝疼痛难耐,却还是咬紧牙关不肯多说一句软话,江肆看在眼里,无视被她抓伤的地方,薄唇轻起,“桑枝,你只要
跟我服个软,这地方就彻底归你。”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施压。
江肆无比清楚,桑枝为什么会重回江城,她从来都不是为了忘不掉的旧人,而是舍不得家人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是这间房子,不是他。
直到这一刻,桑枝还要逼得他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逼得他不得不开口提出来。
真冷血啊。
到底是谁辜负了谁,又到底是谁对谁难忘!
可这话落在桑枝的耳中,就是彻头彻尾的无耻威胁,“江肆,我恨你!”
她几乎词穷的骂不出来,“为什么要欺负我呢,我犯了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
桑枝再也憋不住,泪眼朦胧的看向江肆质问着,“这里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你可不给我,也可以让我花钱买,我没想占你便宜,你也没必要这样恶心我!”
“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如愿!”
桑枝歇斯底里的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平,连同今日所受的委屈,令她彻底崩溃。
江肆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他挑了下眉,漠然的看着她泣不成声,“桑桑。”
他念着她的乳名,“我给过你的。”
顿了下,江肆眼底划过一丝阴霾,将手中被血浸透的棉签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抬手擦了擦桑枝挂在眼角的泪珠。
他望着桑枝的眉眼,眼底不见半分怜惜,却是漫不经心道,“可惜,是你自己不要。”
桑枝心下一颤,不明白江肆这句话是何意思。
可他细细的替她擦掉眼泪,“别哭了,哭多了眼睛该肿了,就不漂亮了。”
“再说了。”
江肆垂眸,替她贴好新换的纱布,慢条斯理道,“这些都是你自找的麻烦,往后的日子,你还得慢慢熬,熬到我高兴为止。”
谁也别快活。
第70章 重
桑枝不记得江肆是何时从家里走的。
说到底,这房子还是他的,闹到现在,他仍旧来往随意,她也没法子拦住他。
换锁都没用。
更何况,江肆这个人一向是不计后果疯惯了的,她懒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辨别过往的是非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