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气质温润,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本该斯斯文文的气质,大抵是因为脸色过于严肃难看了些,衬得他眉宇间的神色都冷硬了几分。
只是那双眼,同她过于相似了些。
是桑榆,桑家极具风头
的二公子,桑延引以为豪的亲儿子。
当然,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好弟弟。
对方来势汹汹,桑榆又板着张脸,桑枝稍一打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江肆清楚她在桑家的日子如履薄冰不好过,怕她赖在这儿不走,竟然把她给卖了。
桑家怕她在外丢脸,过来抓人了。
眼下,桑枝有些失笑。
只觉得江肆这个睚眦必报的狗男人,下了床就翻脸,对她可真是不客气。
桑枝自知是福是祸这会儿都躲不过,索性也不同冷着脸的桑榆争辩,不急不躁的同对方摆了摆手示意。
她淡然道,“我去换件衣服。”
总不好这副衣衫不整的德行回去,被娱记看见,指不定怎么戳桑家的肺管子。
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下一秒。
“桑枝!”
闻言,桑枝怔了下,待辨别来人是谁,她禁不住蹙了下眉头又松开眉宇。
到底来了。
她想,终究是躲不过。
桑枝敛下眼底泛起的涟漪,她提了口气,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重新转过身去。
“我……”
然而转桑枝转身的那一刻,“啪”的一声,突如其来的耳光将她打的偏过头去,也将她落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来人手劲极大,下了狠力气,打的桑枝嘴里弥漫起一股腥甜。
真疼。
第9章 纠
来人手劲极大,桑枝被打的头晕目眩,好半天才捂着脸消了耳鸣缓过神来。
这一巴掌下去,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谁深更半夜不辞麻烦的前来教训她。
她的父亲,桑延。
他身为桑家只手遮天、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对外是工程业内响当当的人物,更是地产行业内多方权贵费尽心思想要巴结上的名人。
虽然桑延上了该退休的年纪,但桑枝同他多年未见,当下重逢,反倒瞧着桑延一点未老。
保养得可真好。
想想也是,桑延如今岁月依旧风头正盛,桑家更是在他的操盘下如日中天步步高升。
桑延眼下对接政府做着水利工程的项目,带着桑家在行业内又点了把风头火,出门在外自然春风得意了些。
内有娇妻在怀,还有孝子傍身,桑延宝刀不老依旧名利双收,怎么可能会老?
他早就不是当年吃不上饭,需要为温饱而讨前途,需要看人眼色求生存的落魄样。
可在桑枝的心中,桑延永远是那个为了名利权贵而弃养他的男人,更是视她们母女二人为垃圾的负心汉。
她恨他对感情不忠玩弄女性,更恨他生而不养枉为人父!
桑枝对他怎么都叫不出一声父亲,但桑延对她的这一巴掌还真是不客气。
颇有要打死她,为桑家力证清白,以绝后患麻烦的意思。
桑家向来嫌她丢人。
桑枝咬了下唇,确认自己还能讲得出话,便抬手挽了下耳边凌乱碎发,抬眼
看去。
她稍一抬眼就同桑延漠然的目光撞上,父女冷眼敌对,眼底都有着化不开的寒霜。
“你没吃饭吗?”
桑枝冷笑,“就这么点力气可打不死我。”
面对桑枝挑衅,桑延怒气更甚,“混账东西!”
那气势姿态,若不是旁人在场,桑枝估摸着桑延又要抽出皮带抽她。
不管她死活。
也是,桑延早就看她不顺眼,差点坏了他先前步步高升的好事,如今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不是没机会没办法,怕又一次的为桑家带来风言风语,桑延早就想方设法的将她改名换姓的赶出去,哪里容得下她还顶着桑家的名头招摇过市?
就像桑延曾冷眼瞧着她的母亲病死一样狠心,省得她也在外丢了桑家的脸。
气氛冷冽诡异,这场夹杂恨意的场面,怎么瞧都不好看。
桑延扫了眼桑枝浑身上下,见她衣衫不整浑身懒散,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桑延脸色更是难看。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下贱胚子?
当下站在江肆的地盘上,桑延心中又气又恨,回想两家彼此的纠缠恩怨,再看看桑枝一如既往顽固不化的浪荡性子,他只觉得先前的一巴掌打的她太轻。
桑延冷脸咬牙道,“早知道你活的这么下贱,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这种气急败坏的话,桑枝过往早就已经听腻了,觉得桑延骂人可真是没个新鲜。
不如她那个死缠烂打的妈厉害。
“还想掐死我是吧
?”
说着,桑枝掀起眼皮子,懒散的扫了眼桑延身后的一干保镖,却是突然笑了。
“我妈也是这么想的。”
她倚靠在门边,翘起手,看着上面光洁的指甲,慢悠悠道,“可惜啊,她早死我面前去了。”
不如她有出息,苟延残喘到今天。
第10章 缠
“啊,对了。”
桑枝似是惊醒,弯着眼睛看向桑延,笑眯眯道,“阿肆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你也不想闹得太难堪,把画面流传出去吧?”
桑延听得明白,他的女儿正在警告他,不要在这儿闹得太难堪。
她在用江肆威胁他。
不计名声的狗男女!
“你可真是好大的能耐。”
桑枝满嘴讥讽,桑延听在耳中被气的变了脸色,下意识的还想要甩她一巴掌。
是桑榆拦了下来。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桑榆生怕继续闹下来彼此更加颜面无存,他上前一步拦下桑延,替桑枝挡了过去。
见是桑榆出手阻拦,桑延气急,却还是忍了下来,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于是保镖跟着桑延身后离开,望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离开,桑枝忍不住嗤声作笑。
这威风做派,可真了不起。
见桑枝不耐,桑榆扶了下眼镜,面无表情道,“姐,太晚了,我来接你回家。”
只是这声“姐”不见得有几分真情实意。
闻言,桑枝不动声色的挑眉看他。
桑榆蹙了下眉头,缓声道,“最近媒体盯得紧,传出去你容易被人说闲话。”
顿了下,他耐心道,“你一个女孩子,又是个医生,风言风语的,对你名声不好。”
以江、桑两家的糟烂关系,桑枝不好继续赖在江肆这儿。
传出去,又要被媒体讲破天,最后父亲也要怪罪桑枝不安分。
想着,桑榆提醒道,“你恨也好、
怨也好,真的两面受困,最后吃亏的是你。”
这就是在变相的提醒桑枝,一旦出了事儿,没人能护着她。
桑枝斜睨了桑榆一眼,见他清清冷冷的耐心等她,她犹豫了下却也没为难他。
作孽的是桑延并非桑榆,她同桑榆姐弟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她没必要拿他泄愤。
这么一想,桑枝心情也好了些,反正气的桑延转身就走,她今晚也不算亏。
桑枝收拾好下楼时,天边早已泛了鱼肚白,只是闹了一夜江肆都没现身。
说白了,就是有意避开她不见。
桑枝也无所谓,估摸着桑延一行人早已经离开,结果迎面撞见桑榆正在玄关处等她。
桑榆出类拔萃的,漠然的站在那,不知看着窗外风景想着什么。
桑榆有时候也会想,桑榆自小品学优秀,他若不是桑延的孩子就好了,摊上这样的家庭,没准骨子里流的血都是黑的。
跟她一样。
似是听着身后传来动静,桑榆侧过身,见桑枝盯着自己看,他偏了下头示意着。
“累了吧?”
桑榆淡然道,“父亲已经走了,我陪你回家。”
漠然的好似无事发生。
桑枝“嗯”了一声要走,不知躲哪儿去的刘妈突然冲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拦住她。
“桑小姐。”
刘妈人微言轻不想得罪这些上流人士,她从兜里翻出个小巧的丝袋子,低眉顺眼的塞到桑枝的手心里。
有人交代她要这么做。
刘妈有意避开桑榆,见人开门走远
了,她低声嘱咐着,“江少让我交给您的,说是您今晚的报酬。”
桑枝怔了下,望着手心里的东西,捏了捏形状,惊觉江肆给了她什么东西。
只是这“报酬”二字过于刺耳,桑枝听的明白,江肆这是故意给她难堪。
估计人这会儿在不知名的地方躺着,看了她一晚上的好戏。
真当她是出来卖的。
不远处传来桑榆的催促,桑枝心下了然,将袋子揣回兜里,好似无事发生。
桑枝抬抬眼,一眼瞧到墙上钉着的摄像头,她勾起一抹冷笑。
“那就替我谢谢他了。”
反正她要的,已经拿到了。
不亏。
第11章 不
一脚踏回桑家的大门,桑枝不可避免的被桑延罚跪一整天。
从黑夜到白天,任凭家中佣人往来忙碌对她指指点点,桑枝就跪在客厅里,没吃没喝的对着墙壁敛眉沉思。
被桑家人回后,她自小到大过的几乎都是这样艰难的屈辱日子。
只要桑延对她这个女儿的所作所为稍有不满,她一定会被罚跪在母亲的灵堂前,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指责,好让她对着死去的人忏悔。
至于忏悔什么,桑枝年幼时不得知,如今也想不通。
可能是没随了桑延的喜好,变成桑家对外乖顺可利用的傀儡走狗。
她过去小心隐忍,生怕伤了一家子的和气,让桑延对她心有不满。
可时间久了她发现,桑延乃至桑家上下,哪有半分人情可言?
就连她,都是骨子里的冷血。
不过现在她不用跪在母亲牌位前了,灵堂被桑延搬到楼上去了,以免丢人现眼。
桑枝跪的久了,一双腿好似灌了铅似的没了知觉,她动了动酸痛的身子继续捱着。
不远处传来桑延交代佣人布置晚餐的声音,听上去,家中晚些会有人来拜访做客。
估计又是来巴结他的。
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响,桑枝敛下眉不动声色的沉默,懒得理会。
反倒是桑延停下脚步,见她一动不动的跪着面壁,他蹙了下眉头。
桑延不怒而威,“你知道错了吗?”
错?
错的是哪件事?
如果为了自保而拼尽全力的寻找靠
山退路是错,那她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为了母亲临终遗嘱而回到桑家。
吃人不吐骨头的糟烂地方。
桑枝有些想笑,只是背对着桑延,不用看,也知道对方是不耐厌烦的神色。
全然不是对桑榆时那般的和蔼。
也对,谁让她出身于重男轻女的家庭,又是个不值钱的下贱货呢?
被抛弃的那天,她就不奢望父爱了。
闻言,桑枝没动,反倒是挺了挺脊背,让自己跪的更加端正。
落在桑延的眼里,这就是无声的抗议。
“我怎么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你难道不知道江肆是什么身份,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见桑枝不为所动,桑延怒火中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死性不改,我看你是要将桑家的家业彻底败掉才高兴!”
此话一出,落在桑枝的耳中,惹得她眉宇间皆是讥笑。
她没回头,却忍不住嗤声道,“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反过来问我?”
她恨他,恨桑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落在桑延的口中,她倒像是临时起意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桑延被桑枝这副直白的坦荡气得不轻。
望着桑枝倔强的背影,他忍不住回想起桑枝早年跪在桑家大门前,苦苦哀求着他给自己早死母亲一个名分时的狼狈样。
善良、软弱、无依无靠都是装的,她就是要回到桑家搅和个天翻地覆!
他早该知道,桑枝就是个黑心肝的祸害,他就不该一时心软
的将她接回来。
尤其是想起江肆昨夜对他颐气指使时的混蛋德行,桑延觉得自己一辈子辛苦赚来的尊严,都让桑枝这个畜生败光在外人的脚下。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桑延追悔莫及,气的直接将手中的烟枪愤恨的砸在桑枝的头上。
一声闷哼后烟枪砸在地上,桑延厉声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烂泥扶不上墙!”
他朝一旁不敢作声的佣人施以眼色,试图取了鞭子对桑枝用家法才能泄恨。
佣人不敢不听,转身欲走时,却被来人拦了下来。
来人是桑榆。
桑榆只消一眼就知道父女二人心中郁结难消,几句话不到,二人又拼上了火气。
多年的恩怨。
桑榆朝佣人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说着,他使唤走了佣人,走过去,将落在地上摔成几段的烟枪捡了起来。
桑延是个老烟民,平日里最宝贝这把烟枪,如今被桑枝气急了,也就什么都不顾了。
只是可惜这顶好的东西再不能用了。
气氛低迷却也紧张,桑榆站在桑延身后,似是不经意般的扫了眼桑枝的背影。
见她被砸的分外吃痛,却仍然跪在角落里不肯向桑延低头,桑榆蹙了下眉头,心中着实觉得桑枝不够聪明。
更多的,是桑枝此次回国后,不似先前般隐忍。
看来,是受够了。
“父亲。”
桑榆上前一步,置身于二者之间,却听的桑枝对他不屑冷哼。
桑榆眼色冷了几分。
第12章 休
桑榆清楚,桑枝一向不喜桑家任何人,尤其是对“父亲”二字嗤之以鼻。
她从来都是个压不住火气的,也不知道她这样的性子到底要吃多少亏才能学聪明。
桑榆敛下眼底情绪,面对桑延时,他的态度总是恭敬又疏离。
不似亲人间的亲热。
他淡然道,“母亲将晚宴的事儿都打点好了,时间不早,她让我来请您去楼上挑选晚宴出席要穿的衣服。”
桑家风头正盛,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又一次揽了机关的项目,免不了更多的人前来巴结桑延,想要从中获利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