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顾二少爷在来的路上了，大概快到了，您先别急。”
陆国安怎么能不急？
他急得心急如焚，额角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这些人要是死透了还好，如果没有，后续要多多少麻烦？
如果这里没人也还好，偏偏这里人多眼杂……
陆国安胸口堵着一团火，“再去催催。”
仆人无奈，只好再次跑去传达。
顾二从医院过来，心口也不舒服，脚步飞快往码头上走，没想到对面碰上一个不长眼的，瞬间撞到他身上，顾二登时不爽地踹人一脚，“干什么？没长眼呢？哪家小厮，这么不懂规矩非往小爷身上撞？”
王石是陆国安重用的人，见过顾二少爷几次，也帮忙传过话，见到他来了，如蒙大赦，也顾不上被踹的那脚有多疼了。
“长了长了，对不住顾少爷，我们老爷着急寻你呢，您快过去吧。”
顾二眯着眼，就算记不住王石这号人，听他这语气，也判断出他是陆国安的人了，压下心口那口气，阴声阴气道：“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你们老爷杀人还是放火了？”
说着又立刻否认般嘟囔，“不对，陆国安不天天要杀人？”
“杀人就杀了，这次不会是死在我的地盘上了吧？”
王石吓得不敢大声讲话，“是……不过不是故意的，现在还在打捞中。”
顾二骂了句脏话，又推了王石一把，边走边怒气冲冲，“陆国安，你竟敢在老子地盘上杀人！”
不管陆国安平时多受人尊敬，这次在别人地盘上犯了事，也不得不对其赔礼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顾二少，这次是手下人处理不当，先待人打捞上来，我陆某和兄长再宴请顾少爷，赔礼道歉。”
顾二少：“这是区区一顿饭就能解决的了的吗？你实话实说，到底死了几个？”
“这官司干不干净，可别扯到小爷头上。”
这也正是陆国安头疼的地方，码头虽说是顾二少家的，但这是在雁城，哪里能少得了穆璟泽的耳目？
陆国安是想把知道袁烈之死真相的几个隐患灭掉，但也没想在穆璟泽的眼皮子底下行事，更没想惹到顾二少这个纨绔。
都说小鬼难缠，顾二少就是这种人。
“干净，死的只是我们的人，没有其他人知道。”现在是不知道，但若是再耽搁下去，陆国安就不知道了。
他暗自着急，边招呼人打捞，边好生相劝，“顾二少见谅，这件事我还是希望您能帮我保密。”
“这还用你说？不然我是要给自己惹麻烦吗？”顾二哂笑。
陆国安：“那是，那是。”
他招呼陆国安带来的人，“动作快点，码头还要停船，别耽误我顾家做生意！”
萧沉鸢来的时候，正撞见陆国安的手下抬尸上岸，三个人，看穿着和红袖说的三人分毫不差，就是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
她躲在人群之后，戴着帽子和面罩，浑身裹得严实，偷偷往他们的方向看去。
陆国安和顾二正在谈话，隔得有些远，萧沉鸢听不太清楚。
那三个尸体，被平放在地上，盖上了白布。
陆国安是开车来的，见状，立马吩咐下人把他们抬上车。
不是平放，而是堆麻袋般一个个往上摞，那些下人下手也没个轻重，没有丝毫对于尸体的尊重。
第32章 太平间
萧沉鸢看着，眼里满是心疼和怨忿。
好几次都想冲上前去验明他们的身份，最终都靠自己的毅力压下来了。
“少帅，我们不去前面看看吗？”刘副官提醒道。
刘副官在心里暗自嘀咕，少帅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来时急吼吼的，生怕萧小姐心急，追不上她，让人遇难。
来了却看笑话似的，气定神闲，隔岸观火。
“不用，等萧沉鸢走了，我们再去。”
穆璟泽凤眸微眯，露出狐狸般的狡猾。
刘副官摸不着头脑。
陆国安带着尸体跟着大部队离开了，顾二则负责殿后，带着下人清理残局。
码头残留着尸体打捞留下的水渍，水花四溅，绝非正常货船停靠的痕迹。
顾二阴着脸，吩咐下人：“好好收拾，得赶在穆璟泽发现并带人过来之前弄好。”
他可不想惹上军队的官司。
只是，天不遂人愿。
“顾二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勤勉了？”旁边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从外面斜插进来，带着一股云淡风轻的漫不经心。
顾二却在看见来人的第一眼，心头就猛烈火起。
他冷哼道：“我就是这么勤勉一人，这也关穆参谋的事？你未免管的太多了。”
穆璟泽：“我今天来，可不是来跟你聊闲天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顾二不服气：“凭什么？你一参谋，还管上我了？这里是你的地盘吗？”
“我的职权范围可大可小，今天死了几个人，正巧是在你的地盘上，少帅吩咐我来调查这件事，若是顾二少爷不愿意，那我也只能带你回军中审问一番了。”
顾二心里怒吼，都这样谨慎了，怎么还是走漏了风声？那穆璟泽手眼通天吗？
“证据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空口无凭，不管是抓我，还是拿货，都站不住脚！”顾二脸色涨红。
“少帅要行事，还需要知会你一声为什么吗？”穆璟泽嘲讽一笑。
“来人，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人为作案的痕迹，另外，把顾二少带走，少帅说了，要亲自审问。”
顾二稀里糊涂地，被带去穆家军的牢房里。
-
这时候萧沉鸢已经离开了，自然无缘得见穆璟泽抓捕顾二的一幕。
穆璟泽开车跟在萧沉鸢后面。
一辆吉普车开得比黄包车慢，司机从业这些年来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
若是凭萧沉鸢之前的观察力，一定会发现猫腻，但她今天被康翎等三人的事影响了，身后跟着一辆“蜗牛吉普”，她都没发现。
连刘副官内心都在吐槽，“少帅，我们是不是太大摇大摆了？”
这么显眼的吉普车，整个雁城都没有几辆，就算萧沉鸢注意不到，街边的百姓可都不是瞎子啊。
穆璟泽：“你说的是，要不，你下去跟在后面跑着？”
“什么？”刘副官憋青了一张脸，“少帅，您之前没有这么心狠的啊。”
穆璟泽双眸微眯，不爽道：“那就闭嘴。”
刘副官讪讪一笑，闭紧嘴巴。
没办法，他不想自讨苦吃。
陆国安开车速度自然比萧沉鸢的黄包车快不少，所以等萧沉鸢进医院前，陆国安已经把尸体搬下车。
萧沉鸢先去病房把红袖换出来。
见到萧沉鸢一脸如蒙大赦的红袖，掀开被子飞扑到萧沉鸢身上，“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还好。”萧沉鸢笑道，“云锦华和萧鼎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奴婢根本没让老爷和夫人进来。”红袖眨眨眼，“听说萧凌瑟今天上课冲撞了少帅的亲妹妹，老爷急着回去看她呢。”
萧沉鸢蹙眉，“少帅的亲妹妹？”
从未听说过穆璟泽有一亲妹妹。
“这消息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红袖：“不会，奴婢亲耳听见老爷说的。”
萧沉鸢拧眉沉思片刻，颔首道：“好，我知道，辛苦你了。”
萧沉鸢不打算在此久留，跟前台护士打完招呼，就带着红袖走了。
“今晚我要去查点东西，你先回萧府盯着三丰，他有什么动作，一定要监视到位。”
红袖：“小姐放心。”
-
“萧医生今天没来上班？”门外，陆国安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和镇定，询问外科护士台的护士，俨然一副没经历过收尸场面的模样。
“没有，陆主任。”
萧沉鸢就躲在门内，反锁住门。
一旦陆国安发现，亲手去试试门锁，就会发现萧沉鸢在里面。
陆国安：“那等她来上班，你让她去我那一趟。”
护士笑道：“陆主任找萧医生有急事吗？”
“是有点急事需要交代。”陆国安笑道。
萧沉鸢在门内秀眉紧皱，陆国安是要准备告诉她康翎等人尸首的事吗？这次是什么理由？
如果陆国安堂堂正正，肯定第一时间通知西中的其他成员了，而不是自己把尸体处置好后，再来试探性地问一下她到底在不在。
如果不是尸体有猫腻，那就是康翎等人的死有蹊跷。
西中成员之间，一般都是靠电报联系，因为驻所不常回，所以电话基本上不用。
萧沉鸢的办公室，刚好就有一台电报机。
为了避免电报发出去被陆国安拦截，萧沉鸢选择只发给西中之中与陆国安关系最差的人。
那个人，和袁烈也是个死对头，但为人正直，死脑筋，也不好嚼舌根，只喜欢走自己的路。
发给他，萧沉鸢觉得风险能降到最低。
电报发出去，萧沉鸢便焦急地坐在桌子旁等候消息。
“你是萧沉鸢？康翎他们的确没回来，你是说他们遇险了吗？这些消息不是应该直接报告给陆主任吗？你怎么跟我说了？”
萧沉鸢：“我不能确定，我也想知道，陆主任有没有把这些消息告诉你们？”
“当然没有，康翎是骨干，这么大的事，可不能乱说。”
萧沉鸢望着这些字，沉吟良久，“那麻烦你不要外传，我想等确定之后再说。”
南温：“这你放心，我不喜欢和别人聊八卦。”
萧沉鸢收起电报机，等到深夜，潜入了医院的太平间。
第33章 尸体
这里收着的尸体，都是无人认领的，也不乏起军时被战火殃及的敌方士兵。这些人都是外地人，父母根本不知道在哪，又怎么把尸体送回原地？
而且，以穆璟泽的心狠手辣，根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沉鸢想到这里，眸底就闪过一股寒意。
夜里，太平间是封闭的，屋子里没有窗户，温度也保持在零度以下，萧沉鸢穿着棉服进来，没敢开灯，只是用医用手电筒一个个细细搜查。
要掀开中下层一隔层时，腰肢突然被人一揽，耳畔一热，她浑身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萧沉鸢狠狠闭了闭眼，寒声冷语，“穆璟泽，你怎么在这？”
“该我问鸢儿，三更半夜不回萧府，来这冰窖里陪尸体玩？”
萧沉鸢脸色难看，施展擒拿术，但过敏后身体虚弱，没把人扳倒不说，反倒被穆璟泽捞进怀里，他的唇齿贴着她的耳尖，嗓音低沉魅惑，“我挡了你的路？”
冰冷面具烙在萧沉鸢耳后，她只觉得皮肤被激起一层层的战栗，连呼吸都是紧绷的。
“这话该我问你，我是雁城医院的医生，不管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但穆少帅可就不同了，就算你要搜查什么，也得先经过院长允许吧？”
萧沉鸢抗拒穆璟泽的碰触，后者便偏偏将脸颊往下压。
金属制作的面具冰冷到一丝温度都没有，烙在柔软的肌肤上，如同铁扎。
穆璟泽：“穆参谋告诉我，他把婚书给你了，婚书呢？”
萧沉鸢闻声，浑身一僵。
婚书自然是被她撕烂了，可萧沉鸢却不能这么说。
“那婚书不是假的吗？你让人拿一假婚书来糊弄我？”
萧沉鸢佯怒道，直勾勾盯着穆璟泽的凤眸，眼里刻着嗔怒。
穆璟泽觉得饶有趣味，口中却不示弱，“我那只是为了测测你，是不是把婚书弄丢了。”
萧沉鸢闻声，心脏漏跳一拍。
穆璟泽果真狡诈。
“现在呢？”萧沉鸢推穆璟泽一把，力道绵柔，后者很受用，面具下的脸笑得更为灿烂，“检查清楚了，没弄丢，所以我准备择日便去岳父家提亲。”
萧沉鸢如临大敌，“现在时局不稳，成亲的事晚点再说吧？”
“正是因为时局不稳，所以才要尽早成婚，省的夜长梦多。”穆璟泽唇齿压在她耳尖后，气息温热，烈火燃烧，灼烫的温度，让萧沉鸢觉得危险。
她稍稍往后挣扎了一些。
“躲什么？”穆璟泽收紧手臂，萧沉鸢的腰肢便直接落在了他掌心。
萧沉鸢拧眉：“时局不稳，如何成亲？”
“鸢儿是医生，若是等打完仗再成亲，那也许得劳你给我收尸了。”穆璟泽半真半假道。
萧沉鸢愣了下，“少帅这么厉害，谁能让你吃枪子？”
穆璟泽：“鸢儿这话不对，便是我战无不胜，身上也没少枪痕。”
这是存心要逮住她不放了。
“只是结婚，不是件简单的事。”萧沉鸢抗拒道，“督军府现在在整治军队，恐怕没时间操办吧？”
穆璟泽：“这个不劳鸢儿操心，督军府就算再忙，婚事还是要办的。”
萧沉鸢焦头烂额，不过很快就想到，萧凌瑟眼巴巴盯着少帅夫人的宝座不放，云锦华和萧鼎生怕她嫁去督军府压萧凌瑟一头，心里顿时就不慌了。
她弯唇一笑，“好啊，既然你们没问题，那我也没问题。”反正旧式成亲，盖个盖头就完事，到时候拜堂成亲的仪式结束，送入洞房的女人都不知道是谁。
“那既如此，鸢儿今晚就先陪我回去吧，长夜漫漫，本少帅一人孤枕难眠。”
萧沉鸢半身又是一僵，“少帅有这种想法不奇怪，太平间里冷冰冰的，所以你想抱着温香软玉一夜安眠，都是错觉，是错觉。”
“我还有公事要忙，不如少帅先回去？”
穆璟泽道：“鸢儿要查案子？”
萧沉鸢敷衍道：“少帅胡说什么呢？我又不是警察，哪里轮的到我来查？”
“今天穆参谋带人去顾二的码头，发现有几个人死了，听说是西中的人，和你有关系？”
萧沉鸢彻底僵住了。
穆璟泽果然什么都清楚，所以他今天来这里，是真的来商量婚事的，还是别有所求？
“少帅真是神通广大，西中的事都了解？”
“鸢儿难道不了解吗？”穆璟泽沉声，眼里满是探究的意味，“袁烈不是你的师兄吗？他可是西中的前任主席，你没听说过？”
“听说过。”萧沉鸢寒声道：“只是我也不是西中内部的，对这些事不是很了解，少帅这是在质问我？”
穆璟泽宽厚的大掌在萧沉鸢头顶摸了几下，像捋一只小猫咪。
“鸢儿勿怪，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些事，不知道鸢儿感不感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