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片刻，最终颔首，“好。”
夭娘自己扶着走廊的墙壁渐行渐远。
一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清楚，被迫窝在穆璟泽怀里的萧沉鸢才一把推开他，脸颊微红，“夭娘打算逃了，这就是穆少帅的目的？”
穆璟泽抓住要逃开的她，把她抵在墙壁上，十指发力，疼得她脚趾都绷紧了，后背浮起一层冷汗。
“本少帅的计划，被你破坏了不是？”
萧沉鸢不明所以，柳眉化作锋利的箭，冷冷睇向穆璟泽，唇畔却是讥诮的笑，“靠女人，你就这点本事？”
穆璟泽轻轻扯唇，粗粝的拇指按在她丰润的嘴唇上，眸色深沉，情绪翻滚。
“我的本事够不够，还得看夫人给不给力。”
萧沉鸢感觉到嘴唇被揉搓得发疼，她张不开口，更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盯着穆璟泽的双目。
心里却是狂骂伪君子、小人。
“若是夫人真想帮我，那就辛苦你亲自走一趟。”
他终于舍得松开手，萧沉鸢立刻破口大骂，“你敢？”
穆璟泽挑眉，“我有什么不敢的？”
紧蹙的眉心重新恢复平和，他朝刘副官挥手，“既然夫人忧思甚重，那就送她去穆公馆好好休息，等事情结束了，再送她回去。”
第76章 炮火轰鸣
萧沉鸢扫向欲要上前的刘副官，眼孔里尽是威胁之意，“你敢？”
可她想不到，平日里有些软弱的刘副官，这次居然如此强硬。
他肃着脸，低声道一句“得罪了”，便缚住了萧沉鸢的双手，后者根本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她这才知道，以往刘副官是给她面子，穆璟泽呢？恐怕也是装的吧？
萧沉鸢：“刘副官，你给我个面子，来日必十倍报答。”
刘副官苦笑：“夫人，情况紧急，还请多担待。”
萧沉鸢被五花大绑，送去穆公馆。
她那时还没意识到，两个少帅之间的战争之火已经一触即发。
当日，萧沉鸢被关在穆璟泽的卧室，手腕上足足被上了五道锁。
因为之前有她顺利逃脱的经历，穆璟泽后来便加固了窗户，安上了铁丝网。
不光屋内防护严密，就连门外，也站了五位军人。
其中两个，还是女兵。
女人嘛，生性就爱聊八卦。
譬如此刻，两人与其他三个男人泾渭分明，各执一词。
女兵阵营：“少帅这是怕到嘴的鸭子跑了吗，居然这么对少帅夫人？”
男兵阵营：“你们懂什么，现在像夫人这种有新式思想的人不多，少帅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当然要看得严一点。”
女兵翻白眼：“难道要把夫人圈养成笼中鸟才行吗？”
“少帅这是爱极了才想私藏，你别曲解少帅的意思行吗？”男兵们不服气，因为太过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试问哪个男人，在有了心上人之后，不会害怕她被别的男人抢走？
女兵们张口便呛道：“爱她就该给她自由。”
萧沉鸢耳力不错，听见了五人的对话，心里一片苍凉。
穆璟泽位高权重，自然和普通男子爱人的方式不同，看这圈禁她的作风，便知忍受不了她抛头露面。
外面的争执很快就进入到了下一轮。
男兵们坚持保护论：“特殊时期特殊办法，这不是因为仗要打起来了吗？不然少帅哪舍得把夫人圈禁起来？”
女兵们则唯恐天下不乱，“谁要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危险真来了，我们也是能保护好自己的。”
男兵别过头反击：“你们倒是真会想。”
萧沉鸢听着众人的话，脑子渐渐陷入昏沉状态，她闭上眼，想到红袖。
为什么她还不来？
另一边的红袖，被云锦华强迫，去顾府给萧凌瑟送东西。
她当然不会答应，与云锦华手下的刘妈吵得不可开交。
刘妈狐假虎威，威逼利诱，“你们大小姐不在，你一个丫鬟好日子到头了，今天要是不陪我去顾府，我就让夫人把你发卖出去。”
红袖根本没把刘妈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外面局势不太好，小姐又被穆少帅送走了，她得尽快过去，以防不时之需。
如果现在就和刘妈刚起来，小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她心急如焚，也就按捺住了激愤的心情。
“行行行，那刘妈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不就是陪你走一趟，你可得手脚麻利点，我怕你拖我后腿。”
红袖故作不耐烦地数落，刘妈听了脸色难看，反驳道：“什么我拖你后腿，我可是萧家做活最麻利的人，我能拖你后腿？”
她把东西塞一半给红袖，“这些你拿着，夫人说了让我们一起，不能都让我拎着，你两手空空啊。”
不怕东西弄丢，你就都交给我。
红袖暗暗磨牙，心里乐开了花。
然而刘妈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实际上人老了，自然不会和年轻人一样，就算是拿着一样多的东西，她的步子也越走越慢。
眼看拉开了几十米远，红袖隔着长街，双手围成喇叭状，与刘妈招呼，“快点啊刘妈，晚了这些果子就不新鲜了。”
“你慢点。”刘妈扶着膝盖喘气，一脑门的汗，她拿手帕擦了擦额头，在心里头骂红袖：小兔崽子，人不大，跑得倒挺快，也不知道等等老娘。
红袖掐着腰嘲笑她，“不是您自己说的吗？你走的一点都不慢，怎么现在落在我后面这么远？”
红袖嗓音清脆嘹亮，隔着老远传进刘妈耳朵里，差点把她气了个半死。
“实在不行，你先坐在前面等一下我，正好歇一歇。”刘妈黑着脸，退而求其次道。
“我不用歇，”红袖得意道，“我还能继续怒走十公里，要不这样行吗？我慢点走，你慢慢加快速度。”
刘妈现在已经不想和红袖讨论什么了，点点头随她去，“好，就按你说的做吧。”
等她走到顾府，问顾府守门的下人时才知道，红袖还没到！
她脸色顿时一变，古怪道：“不可能啊，她一直在我前面，怎么会没到？”
下人：“她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刘妈急得一直往后瞧，只是都望眼欲穿了，还是没看见红袖。
“我不知道啊，难道她走丢了？”
……
刘妈折返去找红袖，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她人影。
回到萧府把这件事告诉云锦华，她一听完，就送了刘妈两巴掌。
“蠢货，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吗？”
刘妈捂着脸，眼眶里泪花翻滚，想反驳又没这个胆子。
“先别管了，这个死丫头，脑子里一堆鬼主意，一定是去找萧沉鸢了。”云锦华怒道。
刘妈点头，无比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高兴的同时，又难免心生担忧。
“怎么办夫人，外面打起来了，我看很多人都跑了，我们要不要也离开？”
云锦华表情分外难看，拿刘妈当出气筒，“看你那点出息，这件事老爷自有办法，你不用害怕。”
刘妈心道：她只是个仆人而已，她能不害怕吗？
萧府的老爷夫人若是要搬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谁还会管她们这些下人的死活？
到时候一遣散，炮火再打过来，她们可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刘妈越想越恐慌，都想现在就跑去收拾东西了。
第77章 最安全的地方
云锦华的确不怎么慌，她现在好歹也是穆璟泽名义上的岳母，不管是不是为了面子，她的死活，穆璟泽多少都得关照一下。
院子里云层越压越低，上午阳光普照的好天气，现在已经阴云密布，无端给本就不怎么舒缓的心情，增添了几分压抑。
云锦华感觉心里头乱糟糟的，所有的思绪都被缠成了丝线。
萧鼎从布庄回来，脚步匆匆，大步流星，脸色像被从墨里蘸过一样难看。
他甫一回来，云锦华就迎上前，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讨好逢迎的笑，“老爷，您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
“混账东西！别碰我！”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一巴掌。
直接把云锦华扇懵了。
“老爷……这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不明所以，又惧怕萧鼎的巴掌再次落在自己脸上，双手抱头形成自我保护的姿势。
“你还说？！”萧鼎怒发冲冠，脸色红成了包公，胸口剧烈起伏，非得用手按住才稍能遏制住一点，“你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嫌活腻了，竟然和陆北辞合作，拿着萧家的布庄去帮他？”
云锦华听闻，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是个脑子有坑的女人，相反，能把萧沉鸢的母亲干掉，她自己坐上萧府女主人的宝座，说明她是个心狠手辣又有心计的女人。
最起码，比萧沉鸢那白莲花一样圣洁的娘强多了。
所以，身在萧府，她从来都不是依赖于萧鼎生存的菟丝子，这些年，她为了讨好萧鼎，的确表面上活得丧失了自我，但实际上，她阿谀奉承、伏低做小，都是有目的的。
譬如，哄着萧鼎从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变成给她和萧凌瑟都置办资产的大冤种。
譬如，让萧鼎把萧沉鸢送走，在她回国后，又处处与她作对，导致萧沉鸢在整个萧家，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譬如，哄得萧鼎把布庄的部分产业转移到她和萧凌瑟名下。
而正如萧鼎所说，以布庄为抵押，来给陆北辞做军需赞助的主意，也是云锦华帮忙促成的。
她早就看透了萧鼎的本性，他是精致利己主义，任何对他有利的人都能在他手里占到便宜，而对他失去价值的人，也会被他弃如敝屣。
这件事虽然是她做的，但云锦华并不打算承认，她眼眸里闪过一道憨傻，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喃喃摇头，“瑟瑟她绝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一向乖巧懂事，胆子也小。”
“你还装？”萧鼎嗤笑，“布庄的地契是我亲手交给你们母子的，不是她，难道是你？”
萧鼎说着，一双肥厚的大掌朝云锦华的脖子招呼过去，云锦华脖子纤细，萧鼎跟拎一只鸡一般捏住她，把人提起来。
那张印上五指山的脸，脸色顿时就变了。
由白转青，再转紫。
在这一刻，她甚至看到了漫天缭绕的云雾，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包括外面正在下起的雨，以及不远处传来的炮轰声。
她双脚悬空，呼吸越来越稀薄，两眼上翻，只剩眼白。
“老……爷……老……您听……我说……”
云锦华这辈子说话，都没这么不连贯过。
这一切都是拜萧鼎所赐。
她感觉自己差点就要死了。
萧鼎却在此刻把她松开，像踹皮球一样踢她几脚，“说，我给你机会说，现在说不清楚，我就把你们娘俩的尸体剁碎了去喂狗。”
云锦华的身体趴伏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呛咳一阵儿，好半晌，才缓过来。
眼前一阵模糊，那是被翻滚的泪意牵扯出的。
她冲破模糊的视线，看见萧鼎大致的轮廓，哑声呼喊，“老爷。”
萧鼎冷眼旁观她匍匐前进，然后抓住他的裤腿。
“老爷，你听我说，地契的事真的不是瑟瑟主动给陆少帅的，她是被逼无奈。”云锦华已经从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中缓和过来，顺带在仇恨簿上给萧鼎记了一大笔。
“被逼无奈？”萧鼎额角青筋上下跳跃，又想掐死眼前这女人了，“被谁逼的，被你逼的吗？”
“云锦华，我劝你别跟我耍心眼。”萧鼎哂笑两声，“放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把地契要回来，另一条就是让穆璟泽放过我们。”
云锦华心里冷笑，这两条路哪条都行不通。
泼出去的水哪能收回来？
“地契不能要，我们可以用这个地契要挟陆北辞，要求他救我们。”
“我们生活在雁城，你以为穆璟泽知道了，会放过我们？”萧鼎恶龙咆哮。
云锦华急道：“老爷，陆北辞答应了的。”
萧鼎一脚踹在云锦华胸口，“蠢货！他说答应就答应了？你这个猪脑子。”
云锦华再次觉得脑门前一阵晕眩。
-
萧沉鸢不是自然睡醒的，她是被炮轰声震醒的。
红袖被穆璟泽的手下推进来的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灰头土脸。
“小姐。”红袖一张嘴，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浇在漆黑的面皮上，跟沾了煤灰的墙被雨水冲刷过一样。
萧沉鸢一怔，迟疑两秒道：“红袖，外面打起来了？”
“雁城发了紧急公告，家家户户家门紧闭，奴婢还看见好多人往防空洞去了。”
“那你怎么没去？”萧沉鸢问道。
“小姐不在，奴婢去做什么？”红袖再度开口，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奴婢是在给二小姐送果子的路上逃掉的。”
说着，红袖回头，朝门口张望一眼，瞪向那几位严防死守的士兵，“我要和我们小姐说几句话，你们没事的话就先出去吧。”
五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主动把脑袋缩回去。
“放心吧，你们都把这里围成铜墙铁壁了，还怕我会逃出去吗？”
五人面无表情，亦无人让步。
萧沉鸢募得扯唇一笑，激将道：“怎么，这么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自诩身为穆家军中的佼佼者，谁都忍受不了这种奚落和嘲讽，五个人不约而同地退开，顺带把门阖上了。
“小姐，现在穆公馆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78章 不怕你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萧沉鸢苦笑，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外面形势怎么样？”她也算早有了计划，但还不算是很周全。
“双方开火，目前势均力敌，死伤各半。”红袖除了是萧沉鸢的丫鬟之外，还是她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
“三丰那日离开后，可有回过萧府？”
红袖不知道三丰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如实道：“的确是很奇怪，三丰人间蒸发，老爷夫人却根本不管。”
三丰失踪得毫无缘由，世上不可能有这么蹊跷的事。
“红袖，你替我在穆公馆待着。”
“小姐，外面太过危险，您不适合现在出去。”红袖一脸急切，生怕萧沉鸢按捺不住性子，铤而走险，又怕她真的不听劝阻，一腔孤勇地往外冲。
“战争起，就会有人受伤，我必须要去。”
“可是，陆少帅在派人找您的事，难道您也忘了吗？”
萧沉鸢：“我没忘。”
正是因为清楚自己是祸患的起源处，所以她必须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