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拿起领带细细翻看,半晌满意抬头:“用你身上旗袍剩下面料做的领带,不给我……”
“还能给我哥不成?”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向她看来,沈恩慈只好咬牙开口:“是给你的。”
“虽然一般般,但我勉为其难收下吧。”
椅子脚在地上滑出兹喇刺耳声,陈泊宁起身上楼,周身气息冷淡凌厉。
一句话也没说。
第38章 嫂子
羌城冬天多雾霾, 少晴天。
可午饭过后太阳难得地出来打了个照面,徐妍眉开眼笑,说这是个好彩头。
陈羡从楼上下来, 他今天穿了身合称西装, 更符合他年龄的亮灰色, 却与磁青色领带并不相配。
糟糕的审美,沈恩慈看了眼便偏过头去。
她先前设想过好几次这条领带系在陈泊宁身上的样子,就搭他平时惯穿的黑色双排扣西装,沉稳矜贵。
徐妍替陈羡整理领口的时候,注意到这条突兀领带的特殊材质, 饶有兴趣开口:“这领带倒不像你常买的品牌风格。”
就等着人问呢, 陈羡哼一声:“有人非要送我,那我给个面子呗。”
说完还笑着用手理正, 分明很喜欢的样子。
没人比徐妍更懂自己儿子, 她笑弯了眼:“看见你们小两口感情这么好,妈妈就放心了。”
手被拉过去,沈恩慈莞尔浅笑。
今天没叫司机, 天气好, 陈羡要自己开车。
张扬敞篷, 寒冬腊月, 风迎面而来跟细碎刀子似地,吹得脸僵硬生疼,对沈恩慈来说并不舒适。特别是伴随整路的轰鸣喧嚣声,体验感完全算不上好。
她宁愿坐低调的商务车, 至少温暖舒适。
好在时速快, 沈恩慈并没被折磨多长时间。
车停至婚纱店前,可临下车前, 陈羡接了个电话,没两分钟后他眉毛就皱在一起。声音也紧张慌乱:“什么?严重吗?”
“在医院了吗?”
他边说边重新扣好安全带:“你别急,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他有点不敢看沈恩慈,犹豫开口:“那个,我这边突然有特别着急的事,要不我们改时间。”
“或者你自己先去试,反正我进去也是坐在旁边等你。”
“等我忙完过来接你,最多两个小时,到……”
“是林清意出事了吗?”
沈恩慈突然打断他。
对面的人语气踌躇目光闪躲,简直连猜都不用猜。
“沈恩慈,我想试着跟你相处,但清意现在晕倒进医院了,醒来想见我。”
“她家里人对她不好,她一个人在羌城打拼又没什么朋友,我不能不管。”
头一次解释这么多,明明之前都是想走就走。
沈恩慈突然有点看不懂他,但也没多想,和往日一样平静开口:“没事你去吧,试纱本来就不用你陪。”
“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羡试探开口,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良心十分不安。
可沈恩慈利落下车关车门。
动作流畅,毫无拖泥带水,连带着语气也坦诚:“不生气。”
毫无挽留的意思。
“真奇怪,有时候觉得你其实没多喜欢我。”
陈羡反倒委屈起来,这句话像质问。
他目光紧锁,好像非要沈恩慈给出个能令人信服的答案才松口。
于是沈恩慈反问他:“那我让你选我,放弃林清意,留下来陪我试婚纱。”
“你愿意吗?”
声音被凛风吹得零落,飘浮得好像来自遥远山谷。
一时间有不真切的感觉。
良久后陈羡回过神来:“可今天是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沈恩慈短暂低头后竟小声笑出来:“特殊情况?”
“那我生病的时候呢?”想远一点,“以后去产检的时候,我生孩子的时候,孩子过生日的时候,孩子生病的时候。”
“难道都要做选择题吗?”
云絮摇曳,阳光早已退却,此刻天光暗淡,隐隐有大幕临揭开时的虚张声势之意。
凛冽的风急转盘旋,吹了一路风的额头终于在此刻开始叫嚣,发胀发痛,有条神经鼓点似地跳动,令人心烦。
沈恩慈无端想起自己为拿微薄薪资,在老板家门口站等的寒冬酷暑,想到她吃过的那些过期面包,有虫洞或早已腐烂生蛆的瓜果烂菜。
为什么她总是在等待。
总在等着捡别人吃剩不要的烂东西。
“我不配吗?!”
这句话在心里憋了快二十年,打她从有思考能力开始,她就总是在想。
难道她沈恩慈的命天生就这么贱,配不上用好东西,一辈子都被别人踩在脚下。
什么东西物件都是别人用烂了,厌烦了丢了才轮得上她看一眼。
沈恩慈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非得跟陈羡较真儿,说完许久后才微微叹气。
她并不是针对陈羡。
只是陈羡今天恰好撞到枪口上来。
好半天,陈羡终于开口:“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当然没那个意思,但什么事总得慢慢来,清意依赖我这么多年,总不可能说丢下就把她丢下吧?她毕竟对我有恩。”
“我会和清意说清楚,让她慢慢适应没有我的生活。”
“你放心。”他脸颊竟微微发红:“等我们婚后有了孩子,当然是以你和孩子为重。”
说完他不敢抬头看沈恩慈的表情,说句我先走了就匆匆离开。
说一套做一套,连现在都做不到选她,还以后呢。
沈恩慈在店门口的木长椅上坐了会,看着天边乌云重重,山雨欲摧,分明要下雨的架势。
她不喜欢下雨。
阴冷潮湿的感觉总让她回想起还在几平米小屋子那阵,衣服永远带着的霉味,同学的嘲笑,老师厌恶的眼神,仿佛锐利的镰刀无时无刻往她心里插。
好疼啊。
天上开始飘起绵绵细雨,倾覆而来,像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眼耳口鼻统统罩住。
雨和风混成被水打湿的布料,严丝合缝盖脸上,马上就要喘不过气。
心跳加速,惊恐发作的脚步再次敲响预告,濒死感猛烈袭击,可她连抬手捂脸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这家独立婚纱店开在半山,平日除了预约贵客,并无其他路人。
沈恩慈仰躺着,准备生挨。
谁知一道阴影罩住她,像把大伞替她遮住所有风雨。沈恩慈睁眼,看见陈泊宁立于她身后俯看她,眼中深沉如雾,看不清情绪。
一定梦吧。
可下一秒粗砺掌心不轻不重捂住她口鼻,学着她之前那样由轻至重挤压,积年疤茧堪堪擦过她的温软唇角。
两人皆是一震。
陈泊宁究竟什么时候发现了她这个秘密?
无从探究,沈恩慈只是借由他的手大口喘息,凛冽气味盖过令人厌烦的雨水味,沈恩慈终于有力气抓他手臂。
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同淋一场微雨,五分钟后沈恩慈长长倒吸口气。终于缓过来,她挣开陈泊宁,大有过河拆桥之势。
雨势渐大,离预约时间已过去个半钟头,婚纱店工作人员注意到店外两人,于是连撑着伞出门来迎。
两人头发外套被雨淋湿,并未渗透至里面,所以只用拿干毛巾擦拭就好了。
这家婚纱店接待的多是富商名流,装修富丽堂皇,屋顶挑高设计,莹白圣洁的布置,如踏入天主教堂。
陈家包场,只接待他们一对,但工作人员还是谨慎确认:“请问是陈先生和沈小姐吗?”
他们经受专业培训,即使面对沈恩慈这样的公众人物仍旧像对待普通顾客一致。
只是这此陈先生非彼陈先生。
陈泊宁平静出声:“是。”
倒是没想到他会承认,沈恩慈转头看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毫不心虚。
既然如此,沈恩慈也不客气地挽上他臂膀,和他一同坐下。
面前是十几米长的展示台,工作人员拿来IPAD,为她介绍主纱款式,沈恩慈若有钟意选中的,工作人员就让后台准备。
到底是女孩子,看见这些美艳绝伦的裙子,即使没有结婚的念头也被完全吸引住,沈恩慈挑得仔细,每条都细细斟酌,半个小时后照她身高体重选的模特换好婚纱纷纷上场。
几米长的脱尾,好在场地够大,但一次也只够三位模特上场。
确实足够重工漂亮,可一想到穿它时候的复杂工序,沈恩慈就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最后来回对比,选中条鱼尾主纱。
古典浮雕的镂花纱面料,腰间鱼骨设计,镶嵌钻石珍珠,鱼尾处更是碎钻密布,柔光下波光粼粼,细看却有珍珠贝石的莹润。
沈恩慈已经尽量挑选条看起来好穿的了,可还是需要好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帮她上身。
细细拴好绸缎绑带,临了才发现头纱拿错了,工作人员赶紧唤人拿正确的进来。
绸重绒面帘子被拉开小角落,有个短发女工作人员拿着头纱进来,含笑对她道:“沈小姐,你先生还真是爱你咧。”
几人整理着头纱往她头上戴,女工作人员继续道:“我见过很多客人来试婚纱,男士等在外面的时候通常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
“陈先生倒是例外。”
“我看他一直看着门帘,期待得很呢。”
说完身边的女性工作人员皆是低低笑出声,祝福艳羡混杂在一起。
“是吗?”
沈恩慈在台上站好,工作人员为她做最后的整理。
头纱材质同样采用重工蕾丝,镶嵌坠坠珍珠,从头至尾。
红色丝绒幕帘缓缓揭开,穿着蕾丝鱼尾裙的沈恩慈蓦然出现在眼前,莹润灯光下,光芒掩盖世间所有珍宝。
陈泊宁看出了神。
一道白纱遮挡住沈恩慈的视线,她看不清陈泊宁脸上的神情,边挥手让工作人员都出去,而自己走到陈泊宁身前,娇慵坐在他腿上。
腰间攀上只手,没用力。
沈恩慈索性掀起头纱,将陈泊宁与自己一起盖在其中。
更隐秘的私人空间,沈恩慈与他额头相抵,呼吸吐在他脸上,问他:“我好看吗?”
味道交织相缠,如同玫瑰浸润冰水。
“好看。”
听闻此答沈恩慈娇笑一声继续引诱:“昨天那条领带本该是属于你的。”
柔软指腹慢慢攀附至他滚动喉结:“我也是你的。”
第39章 嫂子
接待室只剩潮热气息。
晶莹湿润唇瓣如沾染花蜜的樱桃果肉, 引人一亲芳泽。
气氛恰到好处,沈恩慈坐他腿上,任由腰间的手游移摸索。
她背后裸了大片, 只要陈泊宁的手稍微往上, 轻松就能触碰温软。
可手却停在镂空纱边缘, 和之前所有的边缘行为一样,就是不肯踏入最后底线。
陈泊宁不动声色地看她,神情沉冷:“为什么?”
很多话不方便放到明面上讲,沈恩慈却能听出他的画外音。
为什么引诱他?
一个女人想征服一个男人,理由不外乎三种。
钱, 权, 爱。
在此之前,陈泊宁已经给了她充足的选择。
无条件给她开支票, 给她当靠山。
钱权都给了。
剩下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想听, 沈恩慈就说。
撒谎是她的生存之道,自从拥有美貌这张卡后她就学会撒谎讨好男人,好叫他们愿意为自己的高开销买单。
“陈泊宁, 我喜欢你啊。”
随手拈来, 她能所有谎话说得婉转动听。
陈泊宁和其他男人不同。
对于他, 只需要直白告知心思和需求即可, 倒省去她润色词藻的功夫。
果然话音刚落,陈泊宁的呼吸就停滞一瞬。
这反应在沈恩慈意料之中。
她乘胜追击,躺在他怀里婉转低回,莺莺低语:“我知道你的顾虑, 也不想让你为难。”
“可你能不能不要让我总是因为你患得患失。”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就算不告诉任何人。”
所有后路都替他找好了,沈恩慈想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这样漂亮又懂事的情人。
“而且你不觉得, 背着弟弟和他老婆搞,很刺激吗?”
沈恩慈抬眼看他,眼中映着细碎光芒,闪烁着,像狡黠的小狐狸。
“我们偷偷的,不告诉任何人。”
她再一次重复,声音更加缠绵。
“为我买下这条婚纱,撕碎它弄脏它。”
沈恩慈为他编织一条柔情蜜意的金丝软网,八方兜捕。
勾着他的脖颈献上绵软,从天而降的火星子即将在辽阔无风的平原燃起一场难以扑灭的炙热时。
手机铃声打断旖旎风光。
陈泊宁瞬间顿住,眼神清明了几分。机会难得,沈恩慈不想错过,扶着他的脸让他继续。
可铃声响至第五声,饶是沈恩慈也受不了了,她推开陈泊宁坐起来,朝门外喊。
“你们谁的手机铃声响了?”
谁的私人手机放到里面了,铃声还是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
这歌在歌厅的时候唱得起劲,但在刚才那种氛围,听起来猫抓似的。
“不好意思,忘记关静音了。”
有工作人员火速进来取走手机,目光轻易看清两人衣裳凌乱,一猜就是发生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