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妮妮后悔得只差将脑袋埋进土里,道:“阿姐,我没想到郑三妞真的会跟弟妹动手,我只是想气气她来着,却连累郑四郎兄妹遭了罪,我……,我实在对不起他们。”
张行嘉也心有余悸道:“郑三妞这野丫头,真是太凶了!郑大郎去拦她,她又抓又挠还不算,还死死咬了郑大郎一口,手臂都咬出血了!”
赵寄奴更是瑟瑟发抖道:“她,凶,我怕!”
张宏宾和月娘闻言,并未多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时悦一眼。
赵时悦知晓事情严重后,真是既后悔又尴尬,讪讪道:“那个,以后再买了糕饼,咱们就在家里吃,尽量不带出去好了。”
张家两房人夜里怕是要睡不着了,一不小心闹得别人家宅不宁,赵时悦只觉自己罪孽深重,往后这冲动又不吃亏的性子,真的要改一改!
第三十七章
赵时悦那尴尬的情绪并未持续多久, 只一顿晚饭的功夫,就全都忘了。
第二日再见到郑村长时,也跟个没事人一样, 该笑, 笑!该闹,闹!
郑村长活了这么大把年纪, 自然也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待赵时悦依旧如同往日一样。
倒是跟着一起过来的郑柏,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想自己已过而立之年,却还要被亲爹揍, 实在难为情!
好在自家事,也只有自家人知道,郑柏面上倒也还算自然。
跟着郑家父子一起过来, 还有鲁公尺和他的四个师弟。
众人只相互寒暄了几句,便不耽搁正事,又一起往村子东边的荒地那边走,打算先看看宅基地再说。
途中难免会遇到其他村邻, 有过两日接触后, 倒也不算陌生,彼此也能简单攀谈两句。
知道赵时悦两家打算赶在冬至之前建好宅子,大多数人都不会多嘴去议论什么,只赞他们好魄力!
还有一些闲不住, 又十分自来熟的汉子, 已经开始自荐道:“来年开春之前都是农闲, 窝在家里也是白吃饭,张兄弟, 赵小娘子,你们这里要是有活计,可一定要先想到咱们一个村的啊!”
“对对,都是卖力气的苦汉子,保管没人会偷奸耍滑,你们就放心好了。”
原本就打算在村子里请短工,如今别人主动开了口,张宏宾和赵时悦自然是客气应承。
张宏宾拱手道:“一定一定,远亲不如近邻,初来乍到,往后还要仰仗各位呢。”
赵时悦有样学样,笑得十分讨喜,乖巧道:“恩恩,这里先谢过各位了,以后还要劳烦各位叔伯婶娘们,多多照应呢!”
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又如此温和有礼,就没有几个人是不喜欢的。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热情,纷纷道:“不必客气。”
“往后有什么为难的,就只管上婶娘家门来,能帮的,一定帮!”
赵时悦受这份热情所感染,对大湾村的印象,也愈发地好了。
郑村长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他们村大多数人家,都是跟着军中子弟,从各处迁来的,不像那些聚族而居的村子,不是大姓欺负小姓,就是人多欺负人少。
再加上各家各户都有子孙在麒麟军中效力,那份袍泽之情,便是隐形的纽带,再扩散至大湾村各户人家,更凭添了几分亲近。
如此一来,大湾村自然也比其它各处的村子,相处得更为融洽一些。
多了这么一个插曲,往东边去的人又增多了不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都是一些闲不住的村民,跟着一起去瞧热闹呢。
赵时悦和张家的宅基地是挨着,就划在村子最东边通往麒麟军大营的道路边上,离着大湾村最边上的人家也只有三、四百米远,是个既不过分喧哗,也不过分冷清的好位置!
县衙规定,庄户人家划地基不按人丁多少,只以户为单位,一户人家最多只有一亩五分地。
人少的就住宽敞一点,人多的就住紧凑一点,要实在多到住不下了,那就分成两户、三户、或是更多户。
这样自家的房屋宽敞了,衙门分摊劳役,征收户籍税的时候,也同样更“宽敞”了。
张家人那一亩五分地打算参照着村长家的四合院来建,坐北朝南,正房三间,东边两间厢房,西边修一个灶房,再搭一个茅房,再有其它的,那就以后再慢慢添置。
这对鲁公尺师兄弟几人来说,基本上就没什么难度,再问问一些细节,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重点还是赵时悦这头。
赵时悦没学过建筑设计,但她见得多,想法也多啊。
按照她的想象,这房子最外面,得是高高的青砖院墙,院墙上最好爬着一些月季花、葡萄藤之类。
大门得又宽又结实,进了大门之后,是一个小院儿,院子里要搭一些秋千架、滑滑梯之类的游乐健身设施。
小院北边建三间屋子。
一间是堂屋,有客人上门时,好在那里待客。
一间是棋牌、麻将室,有好友到访时,可以在那里聚会。
最后一间则是客房,客人和好友留宿时,可以住在那里。
小院东边同样也是三间房,一间是灶房,一间是饭厅,一间是茅房,乃五谷轮回三大“道场”。
小院西边则砌一堵内墙,开一道垂花月亮门。
穿过月亮门,里面是个小花园,再有三间屋子绕着花园而建,那便是赵时悦姐弟三人的房间了。
只是这房间里面,却还要再分成卧室、书房、盥洗室三个部分。
赵时悦虽然跟着奶奶一起长大,可爹妈给的生活费却只多不少,因此小时候也上过不少的兴趣班,其中就包括画画。
平坦的泥地上,赵时悦拿着小木棍,只用简笔画法,就将那花园、屋舍,勾画得活灵活现。
鲁公尺、郑村长等人都围在简笔画四周,毫无形象地蹲在泥地上仔细打量,一个个面上又是新奇,又是好笑。
这宅子规划得不伦不类,既不像四合院,也不像二进大宅,最该严肃端方的正院,还几乎被弄成了一个玩闹的地方,就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玩儿呢!
赵时悦却浑不在意,继续啰嗦道:“房间得尽量修宽敞一些,不然一隔开就哪哪儿都小,还有这盥洗室里面得有个下水道,不然抬水出去不方便,可是这下水道要咋建啊?直接挖个暗道怕是不成的吧。”
鲁公尺一名师弟回答道:“县城里排污排水都是用的陶土管子,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鲁公尺不太确定道:“赵姑娘,你这宅子,真要这样建啊?”
专业人士一问,赵时悦同样有些不太确定道:“这样建,不好吗?”
考虑到只住三个孩子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好。
真要按照时下的样式来建,反倒显得有些地方,过于死板又无趣了。
鲁公尺想明白后,笑着肯定道:“没什么不好的,我就想问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当然还有。
赵时悦连忙道:“除了灶房和茅房之外,其它房间都要用木板吊顶,就是在盖了瓦片的屋顶下面,再用木板搭一层,免得吹风下雨的时候,往下面漏雨漏灰。”
县城大户人家的宅院里,室内和廊下都有木构顶棚,那叫天花,样式不同,还被飞为井口天花、海墁天花等等,还有雕花彩绘作装饰,同样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时悦继续补充道:“哦哦,对了,包括客房在内的四间卧室,每间卧室里面都要盘一个炕,就是烧火过烟的那种。”
郑村长说大湾村去年最冷的时候,有将近半个月都是大雪封门,站在屋外打个喷嚏,那唾沫星子能立马凝成冰霜。
赵时悦觉得要是没有火炕的话,她自己怕是要熬不过去。
不过这回倒是难住鲁公尺了,因为在此之前,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炕”这玩意儿。
赵时悦也只是在看基建种田小说的时候,大致了解过一二,具体是什么模样,她其实也不太清楚,毕竟华国西南地区,冬天靠抖就够了。
听了赵时悦似是而非的描述,鲁工尺心中有几分明悟,却还是不太清晰。
索性先放一边,径直安排道:“盘火炕也得是房子立起之后的事了,要不这样,我今日先按照你画的这图,将地基线给划出来,明日咱们就动土,先一步步来,如何?”
赵时悦和张宏宾都无半点意见,暗道:您是大师傅,您说了算。
鲁公尺见此,继续做主,将砖瓦、木材、短工之事,也统统都给安排了。
最后分配下来,便由鲁公尺的两个师弟,负责督建张家的四合院,请大师傅的钱,也只算他们两人。
砖瓦木料的话,就只大概估算出来一个数,明日会陆续运过来,暂时只给定金,最后用了多少,再具体结算。
至于搬砖、挖土的短工,则是由郑村长牵线介绍,在村子里请二十人左右,工钱只按照武襄县正常水平来算,因为是在家门口干活,所以还不用包午饭,都只回家去吃。
这般零零总总加起来,张家那宅子的最后花费,大概是九十两银子左右,不到一百两。
赵时悦那宅子却要费事很多。
除了鲁公尺带着另外两名师弟亲自盯着不说,短工也比张家多请了十人,砖瓦、木料更是比张家多出来至少一倍,这要是真建好了,怕是得花费一百三十多两银子都打不住!
围观的村民暗自咂舌,只道县尉大人这两房亲戚,真是一家比一家有钱!
也正是因为有钱,这赶时间的工程,倒是高效迅速,且次序井然地开始了。
赵时悦看了一会鲁师傅他们划线打桩,发现赵寄奴这小崽子刚刚还在眼前呢,只扭头的功夫,怎么就跑不见了?
赵时悦心里有些不放心,见着赵妮妮和张行嘉正一起帮忙捡石头,便也不多管,只自顾自回老宅找人去了。
老宅这会没人,就连张父和张母都在宅基地那边尽量搭把手。
赵时悦跨进院门的时候,却听见她们姐弟三人的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推开房门一看,原来是三只小耗子,正在偷吃点心呢。
领头的赵寄奴见是阿姐来了,理直气壮道:“没,拿,出去,家里,吃的。”
郑长溪和郑长璎却没那么大胆子,吓得嘴里的糕饼都不敢咽了。
赵时悦尽量露出和善笑容,温声道:“想吃就吃呗,我又没说什么?还有多少,给阿姐也拿一块。”
赵寄奴给了她一块红枣酥,提醒道:“还有,不多,阿姐,买。”
赵时悦坐到三个小娃娃中间,点头道:“确实不剩几块了,买买买,明儿咱们就去县城买。”
一百多亩地呢,就算只种果木,也至少要把荒地上的灌木、荆棘给挖干净吧,明儿还得去铁匠铺子里,再定制两把锄头、一把铁锹,总不能空手开荒!
郑长溪兄妹见赵时悦非但没有责怪,反倒还加入了他们,顿时放松了下来。
赵时悦忙里偷闲,逗着三个团子似的小娃娃玩儿。
小孩子藏不住话,都不要人问,就什么都往外说。
郑长溪神神秘秘道:“因为三姐欺负人,连累得大伯和大哥都被爷爷打了。”
郑长璎奶声奶气道:“大伯回房后,又把三姐给打了。”
郑长溪继续爆料道:“大伯母护着三姐,跟大伯吵架,还怪大哥没看好妹妹。”
郑长璎抢着接话道:“大伯跟大伯母也吵架了,大哥还说大伯母偏心。”
“……”
赵时悦大致猜到了事情走向,对郑村长佩服不已!这可真是一位睿智的大家长,做事抓重点,打人也只打最关键的那两个,牛!
大湾村是一副平和景象,远在五百里之外,却是挑衅与摩擦不断。
曹善执换上一身重甲,腰间别着寒铁陌刀,对着正在花园里晒太阳的裴滉,作出邀请道:“先生,您若是闲得无聊,不如与在下一起,策马去西河国境内走一遭,如何?”
裴滉闻言冷笑片刻,心无畏惧道:“正好,我也想要尝一尝西河国的马奶酒,滋味如何?”
崔厚安在武襄县连受冷遇,踏入院时,听了这话,便急忙道:“什么马奶酒,老夫也想要去见识见识。”
曹善执自无不可,想去就去呗,只是他可不保证,活着去,就一定能活着回来。
第三十八章
屋外隐隐传来一阵阵奔雷声。
赵时悦留下三个娃娃老实在家, 自己则寻声而去。
浑厚绵长的牛角号,从军营方向传来。
有村民同样慌慌张张地跑出家门,焦急道:“行军令!是行军令, 军营将士又要征伐敌人了!”
“兇虏戎人不是已经逃到大河对面去了吗?哪儿还有敌人啊?”
“难不成兇虏人又打来了!”
“有少将军在, 有麒麟军在,就算又打来了, 也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越来越多的村民朝着东边荒地上跑去,因为奔雷落地之声,便是从那边传来, 且越来越清晰。
赵时悦跨过荒地上已经牵好的地基线,绕过熙熙攘攘的村民, 挤到了郑村长与鲁公尺旁边。
数十米远外,大道朝北,将士成列。
有铁马飞踏, 溅起无数沙石,仿若墨龙疾行,人鬼皆惧!
就算是赵时悦这旁观的穿越者,也忍不住升起无限豪情与满腔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