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
刘一尺点头:“他在追查犯人的时候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抱歉,触及到你的伤心事了。”季雨棠朝谢淮初说道。
“没事,几年前的事了,都过去了。”谢淮初对刘一尺道:“那地方着实安全,明面上还挂着齐川的名头,就连我的父母亲都不知道那其实是属于我的。”
刘一尺向谢淮初道谢,却婉拒了:“各位大人不用担心,我有个走江湖的老朋友,他住的地方就跟我们隔了一条街,若有什么意外,我和娃儿自会去投奔他。”
“我还是把地址写给你们,你们留着以防万一吧。”谢淮初不容他拒绝,问文明辛要了张纸,写好之后塞到刘一尺的手里。
“那多谢了。”刘一尺收下那张纸条,朝谢淮初行礼,却被他侧身躲过去。
“刘老伯不用多礼,时辰不早了,我们就此分散吧。”谢淮初道。
众人应下,先是由刘一尺和豆娘将他们送到门口,再共同做了一出戏,让零星几个过路的人以为季雨棠他们定制到了满意的衣裳,以为刘一尺只是收获了一桩皆大欢喜的生意,并没有什么异样。最后便是表面上各回各家,实际上兵分两路行动。
谢淮初装作回家的样子绕了一圈,又悄悄回到刘氏成衣铺附近。他在一家名叫“风雨客栈”的二楼定了一间房,刚好能将整个刘氏成衣铺收入眼底。
另一边的季雨棠和文明辛马不停蹄的赶往汴京府衙。他们决定先找陆正旁敲侧击一下,刑部那边毕竟是有文明辛的亲戚在,可以先放缓一些。
汴京府衙内,陆正还在拿着他那把折扇凹造型,试图营造出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形象。
“大人,外头有人求见,是大理寺的录事文明辛和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笑起来好温柔。”小厮急匆匆进来禀告陆正。
陆正“唰”的一声合上折扇,往小厮头上敲了一记:“你小子眼睛只会放到小娘子身上的吗?”
小厮嘿嘿的笑:“大人您也知道小的还没成家,不免会多看几眼。”
“趁早打消你的念头,那位娘子可不是你能肖想的。”陆正有意无意的警告道。
小厮嘟囔了几句:“我看那位娘子的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样子,我怎么不能想想了?”
陆正笑骂道:“真是个憨货,普通人家的小娘子敢天天跟着大理寺的人查案子?你可别瞎献殷勤弄出来什么幺蛾子,我明儿让人给你寻摸个好的,不会让你寡着的。好了,快将他们请进来吧,赶紧处理完这档子事儿,我好回去喝夫人做的羹汤。”
小厮乐颠颠的去请了季雨棠和文明辛进来。
文明辛打头阵,拱手行礼:“陆大人,又来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是你们大理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辛苦你们天都擦黑了还来跑这一趟。”陆正的潜台词就是你们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来找我,这天都黑了,我也该散衙回家了。
“额……”文明辛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说。
季雨棠见状,抢过话头:“陆大人,我们这么晚还来跑一趟是为了路仁贾的案子,我们已经查问了目击证人豆娘,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陆正询问。
“陆大人,您听我细说。”季雨棠起身走到陆正身边,作势要凑到他耳朵边说。
陆正觉得不大自在,不知道要不要配合季雨棠,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季雨棠忽然一步没走稳,脚底一滑,直往他面前摔来。
陆正的大脑中还在纠结躲不躲,潜意识却率先一步,指挥身体一个弹射躲开了季雨棠。
季雨棠眼看他要躲开了自己的触碰,“哎呀”一声,身体一转,硬是搭上了陆正的肩膀。
【陆正是个妻管严。】
【陆正的妻子不给他零花钱,陆正便和汴京府判官柳季合资做点儿小生意,结果他们的钱都打水漂了,血本无归哈哈哈。】
【宿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笔钱被房武偷偷挪用了,他用那钱打了一尊小金佛,拿去跟人显摆的时候被偷了。】
等一下!季雨棠抓住了重点——房武!
“季娘子?”陆正扶着老腰,小心翼翼挣脱开季雨棠的手,“你有话直说好了,别离我这么近了,怪吓人的。”
陆正揉着腰,疼的眼泪直冒,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啊。躲开季雨棠真不是他见死不救,他是怕沾染上香味什么的,回到家里被他娘子闻到了跪搓衣板。结果他扭来扭去还是没躲开不说,腰还给扭了,真是得不偿失。
季雨棠满脸赔笑:“对不住不对住,我走路没走稳,没吓着您吧?”
“可吓着我了。”陆正心中流泪,今儿夜里是过不安生了。
文明辛在一旁憋笑:“陆大人,您这腰没事儿吧?”
陆正咬牙切齿:“好得很!”
随即他话锋一转:“季娘子,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季雨棠道:“哦,我是说我们之后又调查了一番,发现那个豆娘曾经是路仁贾的未婚妻,她跟路仁贾看着是针锋相对的,可能心里还有他。”季雨棠抛出一段无关紧要的话来搪塞他。
陆正听了果然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他摆摆手:“这都没什么紧要的,现在这案子已经板上钉钉了,人证物证都有,犯人也承认了画押了,后面没什么事儿了。”
季雨棠“哦“了一声,做出惭愧的表情:“那实在是打扰您了,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紧要的信息。唉,本来想着能提供些有价值的信息换点赏银呢,看来是没指望了。”
“怎么?季娘子手头不宽松?”提到银子,陆正精神百倍,仿佛找到了知音。
“是啊。”季雨棠观察着他的神色,痛惜的说道:“之前官家给的赏银,还有我家中的银子都掌握在我嫂嫂手中,她平时不怎么给我零花的,我现在是一条帕子都买不起。实在是手头不宽裕,我就想着跟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混混,看能不能得点儿赏银什么的。唉,今日忙前忙后算是白跑一趟了。”
陆正已经上钩,感慨道:“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陆大人,您有没有什么路子啊?”季雨棠搓了搓手指暗示他,又装作拨弄头发给文明辛使了个眼色。
“这……”
文明辛出声配合:“季娘子,还是别想着那些投机取巧的法子了。我有个亲戚就是想多攒点私房钱,拿出一大笔钱让别人帮他做生意,结果赔的血本无归,还倒欠了许多呢。”
季雨棠反应过来,表情略有点夸张:“哦,也是,赚钱还好,这赔了可就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陆正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他攒了那么多年的私房钱,想着投资出去大赚一笔呢,结果愣是赔的血本无归!那杀千刀的柳季!他现在就是个抱着黄连啃的大哑巴!
不行,咽不下这口气,陆正立刻决定要找柳季讨债,他当初可是打包票稳赚不赔的!虽然当初说了宽限柳季一段时间,但是被季雨棠和文明辛这么一点拨,陆正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的了,赶紧把银子要回来是正经事。
“季娘子,文大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忙一件大事情。”
“没了没了。”季雨棠笑道,文明辛随即应和。
“那恕不奉陪了,你们自便哈。”陆正急匆匆的往里头走,准备找柳季算账。
季雨棠见他走了,出声夸奖文明辛:“文大人,你今日好机灵啊,你方才扯的谎真是扯到点子上了。”
“我没扯谎啊。”文明辛挠头,“我真有个亲戚拿私房钱去做生意赔的血本无归,到现在他还欠我五两银子呢。”
第36章 合作吧!
“季娘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文明辛问道。
季雨棠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什么也不做,等陆大人回来。”
文明辛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学她坐了下来。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陆正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啊,你们还没走,那太好了。”
文明辛不解:“陆大人,怎么了?”
“房武的案子还不能结案,我需要大理寺的支援。”陆正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啊?怎么会这样?”文明辛和季雨棠异口同声,但两人的心理活动不一样。文明辛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季雨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正把他和柳季合伙挣点私房钱的事情隐去了,只说道:“我方才有事去找柳季,柳季跟我讲了一件事,说是他正在查一起倒卖私盐的案子,发现今日在醉香楼被毒死的那个房武,他竟然参与到了其中。所以房武的案子还不能结,还得继续往下查,我看这两个案子也要合并了。”
“房武?私盐?”文明辛此时已经回过味了,他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季雨棠,怪不得她那么淡定,感情她已经在无形之间将陆正引导到了他们要查的线上。
“对,事关重大,我汴京府衙人手可能不太够,需要大理寺的协助。”陆正道。其实汴京府衙的人手是足够的,但柳季暗中向他透露府衙中可能有参与倒卖私盐的官员,为免打草惊蛇,需要借助外界的帮助。
季雨棠听了这段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虽一直听谢淮初说陆正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但她心里还有有几分怀疑。方才她故意让陆正联想到私房钱做生意什么的,就是想试试他知晓了房武涉及私盐的事情后是什么样的态度。
“那我们知会谢大人一声。”季雨棠松了一口气。
““好,那请季娘子告知一下小谢大人即可,此事涉及面较广,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意思就是不让谢淮初往上禀告了。
两人点头答应,这是自然的,越少人知道他们才越安全。
陆正又道:“天色已晚,明日卯时在此会面再议吧?”
“好,明日卯时准时会面。”
季雨棠同文明辛出了汴京府衙后,就分开了。文明辛说趁热打铁,他要去问问那位刑部当差的亲戚,季雨棠便独自回家。
待季雨棠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小院的门半掩着。推开一看,文娟已经半躺在院中的藤椅上睡着了,她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脚边放着灯笼。
听到动静,文娟幽幽转醒,看到是季雨棠后,她高兴极了:“小妹,回来啦。”
“嫂嫂,对不住啊,我回来晚了。你怎么不到屋子里去睡啊?着凉了怎么办?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季雨棠感动又内疚。
文娟收拾好毯子,提起灯笼往回走:“我哪里有那么娇气啊?我这不是怕我睡得太死,听不到你喊我开门嘛,我就干脆坐在院子里等你,结果等着等着睡着了。”
季雨棠叮嘱她道:“嫂嫂,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千万要锁好院门,别被盗贼盯上了。这附近也并不是特别安生,还是要小心谨慎些。官家的赏银还没发下来,等发下来之后,咱们就能住上治安更好的新宅子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日后我会锁好院门的。”文娟道。
一夜安宁,第二日天还未亮,季雨棠就收拾好了出门,她要去找谢淮初跟他讲陆正交待的话。
此时的谢淮初已经大变模样,为了方便监视那些人的动静,也为了防止被认出,谢淮初换了穿着打扮,更是往脸上抹了一层姜黄粉。他现在顶多算是大众脸中稍微端正一点儿的那个,和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同。
谢淮初倚靠在窗户边,一边啃着胡饼,想念着曾在季雨棠家中吃到的羊汤,一遍盯着下面的景象。
只见刘氏成衣铺同其他的铺面一样,早早开了门,摆好了布料等着客人光顾。隔壁的绣品铺子却迟迟没动静,有预订了绣品的顾客上前敲门询问,半晌也不见有人开门。
“奇怪。”谢淮初嘀咕了一声,关上窗户准备下去查看。就在他关上窗户的一瞬间,隔壁也响起一道大力合上窗户的声音。
谢淮初突然打了个激灵,难道有人和他一样在风雨客栈监视着刘一尺他们?那这人肯定是和这案子有关的!他迅速冲出房间,果然迎面撞上了一位匆匆出来的男子。
“砰”的一声,两人同时倒地。谢淮初抢先在那男子反应过来之前拉住他,破口大骂道:“你瞎啊?不长眼睛的吗?”
那男子长了一双三角眼睛,右眼角还有一颗黑痣,衬得他整个人十分邪气。他作势要甩开谢淮初的手,可惜谢淮初用足了力气,一时竟挣脱不得。
“怎么?撞了人还想逃啊?走走走,跟我去见官。”谢淮初装无赖去拉扯他。
一听要见官,男子急了,拼命的挣扎:“你咋的?要讹人啊?格老子的,快撒开!”说着便对谢淮初拳打脚踢。
谢淮初不会武功,腹部挨了他一拳之后就不行了,疼的眼冒金星:“好好好,不见官,那总得赔偿一些吧?你再打下去我就叫人了。”
男子这才停手,啐了一口,解下腰间的荷包朝着谢淮初晃悠:“早说啊,原来是个讨口子,呸,真晦气。”
谢淮初假装去抢那个荷包,实际上眼疾手快的扯下他腰间的一块玉牌。
“去你的吧,还想抢我的荷包。只能我施舍你,你可没资格抢。”男子又踹了谢淮初一脚,他并没注意到腰间的玉牌被谢淮初扯掉了。
谢淮初蜷缩起来护住身上的要害,男子打累了,也正好周边的客人都听到动静出来查看,他怕影响太大,便扔了一锭银子后匆匆离开了。
季雨棠刚好走到楼梯口,与那男子打了个照面,被他凶恶的表情吓了一跳。上了二楼后,又迎面撞见一张灰头土脸的大黄脸,季雨棠差点儿尖叫。
“嘘,季娘子,是我是我。”谢淮初连忙出声制止。
季雨棠懵了,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她再细看过去,脸虽然黄澄澄的,但隐约透露些五官的精致。
“谢大人?”季雨棠小心翼翼询问。
“没错没错。”谢淮初捂着肚子站起来,疼得呲牙咧嘴:“劳烦季娘子给我瞅瞅身上的伤,那三角眼下手也太狠了。”
第37章 又有小娘子失踪
“谢大人,我是专司妇科的,跌打损伤我不怎么会治啊。”季雨棠忍住笑打量了一番谢淮初,他现在看起来真是太狼狈了,完全没有从前那种风光霁月的感觉,活像个从乞丐窝里厮杀出来的。
“那,那就算了吧,感觉也不是很严重。”谢淮初弱弱说道。
“要不去找家医馆看看?”
“别了,我自己清楚,骨骼没事,就是有些肉疼。”谢淮初将季雨棠领进房间内,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指着正在下头行走的那个三角眼男子,将绣品铺子发现的异样和怀疑男子和被拐少女的案子有关系的猜想尽数告知。
谢淮初伸出手,掌心里躺着的是他从三角眼男子身上顺下来的玉佩。这玉佩的成色极好,通体碧绿,被雕刻成一只乌龟的形状,背面刻了个“十一”字样。
“只有个‘十一’,是指那个三角眼男子排行十一?难道他们已经发展成了一支有组织有预谋的队伍?不过这也没什么明确的信息啊。”季雨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