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笙抵着后牙槽，忍住逃离的冲动，对朱艳霞说：“如果你非要相信如此，才能接受，那我……”
“那你就去告吧，先报警，一步步来，我其实也很想算清楚陈笙当年对我到底付出了多少。”苏禾突然打断他的话。
朱艳霞瞪大眼睛，陈笙也懵了。
苏禾回房间，拿出手机，开始打110，被朱艳霞一把夺下，朱艳霞看着她，终于是发泄出来了。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回荡，苏乐也冲了出来，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脑空白。
苏禾扒拉头发，捂着被打的脸，看着朱艳霞笑：“忍不住了吧，我走了七年，这一巴掌可算是下来了，开心了？满意了？”
陈笙伸手将苏乐拉过来，紧张看着她的脸，关切她的情绪。
朱艳霞颤抖着唇 ，看着手，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报警的话，所有人都知道了，知道你们当初的事情了。”
“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怎么了？我跟陈笙在一起过很丢人是吗，到底有什么好丢人的？我不光不怕他们知道，我还不怕他们知道是我追的陈笙，我看中他有钱，他好看，他会给我花钱，会护着我，也只把我当苏禾，而不是苏念，总比你好，你连外面的一口饭都不让我吃。”
“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他让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你想让我做的事情。”
苏禾气得浑身颤抖，就如同那一巴掌打开了这么多年的沟壑，里面都是疮痍。
“你知道我这七年有多开心吗？我可以吃我想吃的路边摊，我可以去交我想交的朋友，我每天都在当苏禾，唯一多出来的身份就是陈笙的前女友，跟苏念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艳霞不是没想过这些，也清楚知道苏禾的想法，但亲耳听到，是另一种信念崩塌，在苏禾回来的这么多天，她都在逃避自己的曾经，和苏禾的曾经。
但她将苏禾的秘密揭开了，也一如当年，丝毫不认同。
“你知道我多想回来吗？我没有借口，我没有机会，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面对陈笙，我想起来的只有陈笙，我根本不记得苏念，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记住她，她只是一个去世的亲人，我这一辈子，不是只有她一个亲人，你可以永远记住她，但我不能。”
苏禾哭了一会，又沉默了一会，陈笙抱着她安慰她：“别说了，苏禾。”
很快，苏禾擦了把眼泪，很快收拾情绪，冲朱艳霞说：“你有权利不赞同我和陈笙在一起，也有权利阻止我和他结婚，但你没有权利去污蔑他，我先去送他下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也不会回京市的，因为我已经不是一个没有能力选择的人了，我不会逃避了，你大可以放心。”
说完，苏禾拉着陈笙出门。
陈笙回头看眼朱艳霞，朱艳霞愣了一会，然后捂住脸，独自呜咽起来，苏乐在一旁抽纸，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夜晚有风，苏禾和陈笙站在楼下，陈笙有些郁闷，看着她发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摸了下身上，最后去车上拿了烟盒和打火机。
他抖出一根烟，然后烟盒对着苏禾：“要吗？”
苏禾伸出手，最后还是没拿，恍惚放下手，缓缓道：“不想。”
陈笙叼着烟，唇角压不住，微微偏头，咧嘴笑了，就在笑容中点了烟，烟雾缭绕起来。
苏禾抽烟还真是跟他有关，今晚吵架虽然跟他有关，但本质上还是她和朱艳霞的矛盾，所以不想抽。
陈笙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只能独自回味苏禾的话，微微抬着下巴，抿着烟透过烟雾看她。
苏禾说——她很喜欢这七年里，作为陈笙前女友的苏禾，也很喜欢那个自由的苏禾。
单纯的自由，有些无趣，但是她有过往，有牵绊。
但是自由的苏禾，是个胆小鬼。
苏禾吸了下鼻子，看到陈笙在偷笑，那副美滋滋的样子，苏禾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冲动下说了多少不敢说的心里话，顿时脸热，臊得慌。
“我也有一部分话是为了气我妈，你别太当真。”苏禾说。
陈笙歪头看她，得意道：“晚了，已经当真了。”
苏禾轻轻拧了下他胳膊，他连忙跳着说：“疼。”
“差不多了，我妈应该回房间了，你回去吧，我得上去了。”苏禾叹息一声，揉了把脸，有些烦，好多年没当着朱艳霞的面哭了，跟个孩子似的，多幼稚。
陈笙伸手，捧着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痕揉开，宽慰道：“我知道你/妈是在气头上，所以她说的话，我也不当真，今晚应付一下，等她缓过神，也知道情况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苏禾仰头看他，伸手环抱住他，嗡声问：“你怎么那么蠢啊？这种罪名你也敢担，你是真不怕事。”
“为了你，这点事不算大事，只要最后你还是在我身边就行。”陈笙语气有虔诚。
苏禾眼睛又热了，偏头擦在他胸口，小声说：“我哪也去不了。”
不是哪也不去，而是去不了，她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第47章
上楼回家， 苏禾没有在客厅看到朱艳霞，倒是看到苏乐从卫生间出来，擦着头发， 都不敢用吹风机。
他小心翼翼指了指朱艳霞房门的方向，示意苏禾人已经回房间了。
苏禾点头， 这才回了房间。
本来以为按照朱艳霞的性格，苏禾自己上来， 估计又要一顿吵， 没想到朱艳霞居然躲开了， 不过想想，这种行为有迹可循， 苏禾刚回来时，朱艳霞就躲了一次， 躲避了七年前的那些事情。
可能是发泄后的情绪疲惫， 苏禾竟然沾着床就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好，没有梦，恍惚醒来时， 天际的微光从窗户边透进来，苏禾拉开窗帘。
清晨有薄雾， 太阳还没出来， 外面像是被浸泡蓝色的水中，偶有风，吹动波澜。
苏禾懒得做饭，点了份早餐外卖， 独自坐在餐桌上吃饭，没有开灯的屋内， 连空气都是新的，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苏禾只有没睡着的时候，才会在这个时间段清醒，还是很少在这个时间段醒来。
到了朱艳霞这个年龄，想多睡也睡不着，尤其是昨晚有心事，所以苏禾在喝第二口豆浆时，朱艳霞已经出来了。
她估计也没想到苏禾这么早就起来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人都出来了，动静不小，这会再回房间，也太刻意了。
苏禾打了个哈欠，看着朱艳霞打开冰箱，准备做早餐，压根无视她已经买了早餐这个事实，故意跟苏禾作对。
苏禾无奈提醒她：“今天周湾订婚，你不去是不是不合适？现在开始做早饭，等到人家订婚宴结束了，你这个干妈再过去？”
朱艳霞捏着锅，背影还是很倔强的，直到苏禾起身回房间，她才没放下锅，心气不顺瞪眼苏禾的方向。
等苏禾再出来时，朱艳霞已经换好衣服了，就坐在玄关换鞋凳上，瞥了眼苏禾，苏禾也没怎么收拾，外套衬衫，不抢周湾风头，还难得抓了个马尾出来。
苏乐刚起来呢，看她们要出去，问了一句，朱艳霞多嘱咐几句，这才不情不愿跟上苏禾。
在电梯里，难免碰到熟人，也许邻居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她们母女俩同框，忍不住打趣几句。
“这么早出门？有事？”邻居问。
苏禾站在角落，朱艳霞熟稔笑道：“我干女儿订婚，过去帮帮忙。”
“哟，你还有干女儿呢？”
“前几天刚认的，我也不熟。”朱艳霞笑得阴阳，用力刮了眼苏禾。
她们去负一层，所以最后出电梯的也只有她们。
朱艳霞也不装笑了，苏禾上了车，朱艳霞不自然坐在后面，苏禾想要说她句什么，可看对方那神色态度，就知道不想搭理，苏禾也不想自讨没趣。
订婚场地是由图春意安排的，唐寅是图春意的东家，自己的婚事自然手笔阔绰，图春意还没有开放的高尔夫球场，都被布置成了订婚宴。
苏禾驱车进了图春意，童潇潇打着小领结，都来不及阻止苏禾的车，眼睁睁看着她极其嚣张进去。
她将车停在四号别墅门口的车位上，这几天四号别墅有旅客，很快有人出来，看到这辆车，还没来得及发作，童潇潇两条腿都快跑成轮子了，冲到客人面前笑。
“……您也没租车位，要不这样，给您们升级温泉套餐？”童潇潇喘成狗。
客人要为难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好没滋没味闭上嘴。
苏禾从西门进去，正好看到图春意的几个股东都在，围着唐寅说话，只有陈笙，坐在小茶几边，闭眼假寐。
朱艳霞看苏禾要过去，突然咳嗽几声，狠狠出声，叫了周湾。
周湾和段梨他们这才迎了过来，拉着苏禾和朱艳霞去了内厅，吴彦在里面坐了好久，都快睡着了，看到苏禾这才起了精神头，乐呵呵叫人：“苏禾姐，阿姨好。”
朱艳霞对他笑了笑，吴彦对其很是热情，又是端茶倒水送瓜子的，就差给朱艳霞供上了。
苏禾简单介绍了一下众人，朱艳霞就记住了赖雨思，因为这位是苏禾的老同学，自然亲切一些。
陈笙抬眸看着玻璃内的苏禾，苏禾也偏头看着他，两个人望眼欲穿，却不敢当着朱艳霞的面打招呼，在别人的订婚宴上，把朱艳霞惹毛了，就是大麻烦了。
苏禾接过周湾递过来的香槟，和他们碰杯，喝了两口，然后给了周湾一个大红包，周湾都快哭了，嘀嘀咕咕说了不少话，恨不得把她们初见的事情都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苏禾才是跟她订婚的人。
外面都是男方那边的人，他们也聊得火热，等苏禾再看过去时，陈笙手上捏着可乐罐子，也被人抬着罐子底，朝嘴里递。
他们似乎在打趣，陈笙也不生气，慢悠悠喝了一口，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一群人在笑。
陈笙放下易拉罐，看向苏禾，苏禾也朝他笑了，捏着酒杯，可惜穿的太休闲，不像是来喝酒的，像是跑步路过的人。
朱艳霞一把拿过苏禾手上的酒杯，拉着她便走，连苏禾跟陈笙对视的机会也不给。
他们和周湾合照，段梨也站在一边，最后看到摄影师电脑里的照片，段梨神色惆怅，想起了以前种种，没想到最后走在一起的，是他们几个，段梨以前跟顾程怡的关系，可比跟苏禾好多了，她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针对苏禾。
而那些真的和苏禾好的人，最后也倒戈，向着顾程怡。
一张合照里，像是缺了什么，又出乎意料的圆满，尘埃落定般，没有人再有机会回头了。
段梨很喜欢这张合照，拜托了摄影团队好好修一修。
吴彦凑着看，决定下一次合照站在苏禾旁边。
可是一直等到宴会快要结束，吴彦都没机会凑到苏禾旁边。
倒是最后和新人们合照时，陈笙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苏禾那边，朱艳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不好出面阻止，最后苏禾和陈笙站在一起，笑吟吟看着镜头，有了一张合照。
他们还没有过两个人的合照呢，陈笙低声说：“下次去照相馆拍一张我们的。”
苏禾觑着朱艳霞的脸色，同样小声说：“急什么？到时候结婚，不就有婚纱照了？”
陈笙果然笑了起来，掩饰不住的嘚瑟，好在有朱艳霞在，他不敢太过。
朱艳霞气得头疼，转身就走。
周湾还奇怪：“怎么干妈心情不好？一天脸色都臭臭的。”
“出了点事。”苏禾神秘回答，周湾奇怪，可也没仔细问。
朱艳霞也不是时时刻刻能盯着苏禾，来了还是要帮忙的，没一会就带着周湾去换晚上吃饭敬酒的红衣，苏禾本来也要去的，装模作样接了个电话，便溜了。
电话倒是真的，沈源定好了机票，和苏禾约时间，许久没见，便多聊了两句。
陈笙拿着苏禾的酒杯，看到她在阳台，跟着过去，听到她在说股份的事情，便离了两步远，倚靠栏杆看她。
苏禾擦了下眼睛，认真严谨回答那头的话，也说起了顾程怡。
“我和她现在没有关系，也不了解，……我会跟周湾转告你的祝福的，下次来，让周湾请你吃饭。”
“我们现在公司还没有上直播平台，但是我们肯定会做一个比云泉更好的平台，……我卖股份当然是不想呆，你不必来试探我的口风，我从来不给自己后路，就算我现在卖了股份，以后会不会去京市也不一定。”
陈笙听到这话，指骨捏紧，轻轻蹙眉看她，却听到苏禾笑着说：“谁说京市只有一个云泉？说不定我老公会去京市，我陪他也是应该的吧？”
陈笙神色怔松，明明那个人也看不到自己，但他还是迎着晚霞的风，悄悄羞涩。
“……没结婚，快了，到时候记得送礼。”苏禾有些累了，今天应该是休息日的，怎么还有工作的事情，让她很不爽。
匆匆挂了电话，转头看到陈笙，险些吓一跳，她转而一笑，伸手拉过陈笙，看眼朱艳霞他们的房间位置，带着陈笙去阳台拐角。
苏禾喝了一口酒，嘴里有些润了，可看着陈笙，放弃了和他调/情的心情，又不能亲，可不得收敛点。
“我妈还在生气呢，这可怎么办？”苏禾趴在他胸口，叹息道：“还好不是当年被发现，不然我更惨。”
“明明是我会很惨，你/妈那么在乎你，怎么会伤害你？”陈笙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