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宅子所处地段清幽,猜测楚筠可能会喜欢,成亲前他就有意修整。想到自成婚后他的夫人总被占去, 魏淮昭就更觉得自己这决定高瞻远瞩。
楚筠一边打量着一边往里走。
她已经记起了先前绕道时无意中看见的宅子, 没想到竟是魏淮昭的。
别院中的下人们正在做着事,见到楚筠后都喊了声少夫人。
魏淮昭过来捞起了她的手:“先来看看这边。”
别院深在街巷尽头,外头不打眼实则有五进之大。楚筠进了正院时,一时还以为自己回了楚府。
这儿确实像极了她那院子,只是屋院都更为宽敞,也仅有一些小的物件摆置不尽相同。
楚筠一下就看到了其中立着一个能容两人的大秋千,眼眸一亮过去打量了一圈。
如此之大, 她与魏淮昭都能两人同坐了。
魏淮昭问道:“特意打的大了些,不知你喜不喜欢?”
“喜欢。”楚筠冲他扬起梨涡笑靥, 微暖的日光映在她眸中显出一片亮光,神采奕奕的。
魏淮昭唇角微微勾动, 眸光极尽柔和。一架秋千就能令她如此高兴,芸芸从来都是这么好哄的姑娘。
楚筠又跟着魏淮昭去看了别院中的园子。园子里种了各式的花木, 显然都是由擅种养花草的人精心打理过的。
她竟还在其中瞧见了一片清棠紫株,虽然尚不到开花的时节,可她多看两眼就辨认出来了。
这样等她开春后若想制香膏了,倒省去好些麻烦。
“你怎么什么都能记住?”楚筠忍不住问他,心口处像煨着小火,暖暖的。
除去朝廷魏府那些事,还能将与她有关的各种细处都牢牢记下,他这心里究竟能装下多少东西?
魏淮昭笑而不语。他所记得的事实在太多了,这一世能守住她如此欢快的笑容,于他而言已是恩赐。
楚筠看过之后,还是向他确认道:“我们平日里可以住在别院?”
尽管在魏府没有什么不好的,可她毕竟是嫁进来的,到底有些不同。总是有不少需顾忌之事,魏府再大,她也不好随处乱走。
魏淮昭点头道:“全都依你。”
“此处所见都是送你的,夫人可还喜欢?”
“好喜欢!”楚筠重重点头,扑来搂上了魏淮昭的脖子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夫君,你真好!”
楚筠亲上来时,魏淮昭已第一时间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低头将吻加深。
第二日与魏淮昭招呼的大人们都发现,魏大人似乎心情不错。
虽然谈及正事时还是凛若冰霜的模样,可说的话听来却是没那么尖锐了。
能有什么好事么?想必还是与他夫人有关吧。
一个手握大权的天子心腹,终日想的不是加强自己的权柄,而是家里的女人。一些同僚颇有点瞧不上,但也只敢放在心里,可没人敢当面触魏大人的霉头。
魏淮昭单独去见皇上议事了大半日,要出宫时正遇上办事回来的孙大监。
于是孙公公一边送他离宫,一边笑呵呵地闲谈了起来。
“听闻魏大人和夫人婚后恩爱情深,不知有多惹人羡慕。”
“当日入宫求旨仓促莽撞,还劳公公特意跑了一趟。”
孙公公笑道:“魏大人说的哪里话,能见证这桩金玉良缘,奴婢不知多高兴。”
魏淮昭又客套了两句,眼见走出了一段路,便说道:“公公不必送了。”
孙公公只道无事,转而说起:“边关虽定,但魏大人又委任接手了铁稷卫,真真半刻不得闲呐。”
“为陛下分忧罢了。”
“奴婢听闻铁稷卫丙字队已许久没在京城,定是皇上又差办要事了吧。”
魏淮昭抬眸静静落在了他的身上,孙公公也只笑着看回来。
片刻后,魏淮昭继续往宫外走去,说道:“要事,却也不算要事。说起来,怎么没见孙公公那爱子常喜侍奉在旁了。还是先前那个更为贴心,我记得是叫……小福子?”
孙大监笑容一顿,盯着魏淮昭显出遗憾:“可惜命薄,早早去了。”
出宫之后,他们恰好碰上正要回官邸的楚梁易。
看着二人离去后,孙大监嘴角的笑也缓缓收了起来,盯着魏淮昭的背影,皱褶的眼皮颤了颤。
“祖父。”魏淮昭暂且撇开方才对话,看见楚梁易后就过去见了晚辈礼。
马车停在远处,楚梁易便喊来孙女婿同行了一段路。
魏淮昭察觉到他走路时有些许异样,忙伸手搀扶住了:“祖父腿脚不适?可有大夫看过?”
楚梁易摇摇头道:“无碍,年纪大了总有点毛病的。”
魏淮昭不禁笑道:“若是芸芸听到了,定是要说祖父不会老的。”
说到楚筠,楚梁易面上柔和了许多。他道自己这把年纪早该退了,并说已打算向皇上提致仕。儿子最近几件差事办的都很漂亮,刚刚被调任入了翰林,朝中又有魏淮昭在,他很放心。
虽说楚承义治好旧疾之后,心力足以应对朝中事务,可若是以前,楚梁易也是不会帮着他调任的。
自己的儿子最是清楚。楚承义心地仁善,清廉公正,可却不通官场算计。这样的人能做好官,可难做活长久的好官。
楚梁易拍了拍孙女婿的肩头,说道:“正因有你在,我才能安心退了,任他放手做事。”
魏淮昭则忙道:“是我还需向岳父多请教才是。”
将楚梁易扶上马车时,魏淮昭微微思忖后忽留下一句:“今早我见堂伯父行色匆匆,不想户部竟也如此忙碌。”
孙女婿并未再多说什么,待马车驶远后楚梁易还在琢磨这话。
他那侄儿逢年过节时都会来看看他,至于公事上倒无交集。他也的确许久没留意他在做什么了。
……
楚筠白日里在别院四处转悠了几圈后,又凭喜好小小改了些布置,且让下人们再添置了些东西。忙碌了一日打理过后,整个别院瞧起来就显得有人气多了。
里里外外都仔细看过后,楚筠才发现正院的隐蔽处竟还建有一处浴池。
没让凝竹在旁服侍,她就在浴池中舒舒服服洗了小两刻钟,被热水熏得打了好几个哈欠,像一只慵懒肆意的小猫儿。
魏淮昭回来时,得知楚筠正在浴池沐浴,便没让下人催促,自己先回了房。
二人平常所用的物件,今日都已搬来别院收拾妥当。江南的丝绢团扇,角落琴架的鸣幽琴,柜内堆满的衣裳首饰,处处皆有了她的气息。
魏淮昭脱下外氅叠放一旁,经过镜台前时视线在其上缓缓看过,笑意渐深。
一侧的首饰齐齐整整,另一边妆粉胭脂则随意摆着,显然是去沐浴前还摆弄过。
也没让凝竹她们收拾一下。
魏淮昭看见了几盒花芷坊的胭脂,他曾命人送过,是以还有些印象。
他随手拿起其中看着最新的一盒,仔细回忆了下,好像并非是他所送,亦或是他分辨不清了。
女子的胭脂水粉,属实是复杂了些。
“夫君!”楚筠人还未踏进里间,甜软的声音就已先一步飘了过来。
得知魏淮昭回来,她直接就过来了。因刚泡过澡脸颊红扑扑的,气色极好。
进来后竟看到魏淮昭在摆弄她的胭脂,楚筠几步挪来了他的身后问:“你在这看什么呀?”
“这是你自己买的,为何却从没用过?”魏淮昭好奇问道。
楚筠认出他手上的是那盒祥云。
“这个颜色太艳了,不适合我。”楚筠说道,心想当时买下来也不是为了用啊。
听楚筠说起因何会买这盒胭脂后,魏淮昭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此噱头也信,他的芸芸当真可爱至极。
楚筠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佯装气道:“魏淮昭,你还笑话我呢。你都不知我那时有多担心你。”
魏淮昭闻言立即收敛了些:“那我还要谢谢这盒胭脂了。”
楚筠哼了一声:“总归你好好回来了,那就不亏啦。”
魏淮昭伸手将楚筠抱坐在了腿上,笑着亲了下来。
楚筠半干的披肩长发轻拂上魏淮昭的肩头,又顺着衣袍滑落下来,只余几缕鬓边碎发轻轻挠着二人相贴的肌肤。
楚筠呜咽两声,只觉得他胸膛轻震,自己抵着的手很快就酥麻了一片。
她下意识地推了推,却使不上劲。
连目光都变得迷离时,双手忽被魏淮昭覆进了掌心之中,又被握着下移到了腰间。
魏淮昭稍稍放开了怀里的人,在她耳旁轻哄道:“芸芸,帮我解。”
楚筠还未缓过气来,触碰到他的玉石腰带后面色迷茫,摇了摇头:“我不会。”
成婚以来,所有皆是魏淮昭主动,楚筠偶尔两回解过自己的系带已是难得,又哪里会解他的。
“无事,我教你。”
魏淮昭轻按着她的手,环在自己的腰间松开了腰带卡扣,又褪去自己外衫,看着脸比来时还红的姑娘问:“会了?”
楚筠刚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整个人就忽然被抱了起来。。
见他抱着自己正往浴池走去,楚筠忙揪着他的衣襟说:“魏淮昭,我洗过了。”
魏淮昭亲了亲她额间:“不是一起的,不算。”
第48章
开春后京城处处花香怡人, 院子里也见不着落雪一层层覆在秋千上的景象了。
楚筠见她披了整个冬季的狐裘还叠放在旁,便让凝竹仔细打理收好了。
这还是魏淮昭亲自进山给她打的,为此她两日都没见到人,起初还以为他是因公事离京了。
成了亲后越来越发现, 她这夫君不仅体贴, 哄她的花样更是不少。全然不是她曾经担忧过的凶悍模样。
也就是在夜里还惯爱欺负她。
别院园子里的花受着精心照料早早开了, 楚筠这便去挑着一小部分摘下, 搁院子里晒上一阵儿再收起来,待午膳后用来做香膏。
娘今日晚些会来看她, 正好能挑她最喜欢的给娘亲。
得知楚府的马车到时,楚筠早已出来等着了,一见到人就高兴地挽了上去。
许婉忍不住笑她,粘人的还跟未出阁似的。
楚筠便说这有何不好, 她都有小半月没见娘亲了呢。
问起爹爹, 得知他近来忙得很,楚筠提醒道:“娘同爹说,让他可别太累了。”
许婉则道:“你爹?反正我是瞧不出他有半分累。”
楚筠心想,自己年幼时只盼着家人身体康健诸事顺遂,谁想不知不觉间竟真的实现了。
母女俩入内歇着说了会话时,凝竹将正熬好的滋补养气羹端了过来。
这是魏淮昭找齐百讨的食方,并叮嘱过楚筠每日都记得喝。
待人都出去后, 许婉看向汤羹,忽然想到了一事。
她有些担忧地问起女儿, 为何一直不见有孕,可是她身子上有何缘故, 亦或是女婿那儿有什么问题。
虽然二人成亲的日子也不算多久,但感情若是这般好, 楚筠这时候也该有动静了。
“咳。”楚筠正喝着汤羹,险些一口气呛住。
脸上也不知是不是咳红的,忙拉着娘亲小声说:“娘在想什么呀,我们都好着呢。”
只是魏淮昭说她眼下怀孕难免辛苦,想要以后再提。既然夫君都不在意,还没做足准备的她当然也应了。
避孕的方子是齐大夫给的,楚筠解释道:“齐大夫可是神医,药也不伤身的。”
“那便好。”既然二人之间没有问题,女婿又如此体贴,许婉也就放心了。
楚筠倒也有事想问,她不放心道:“前几日姨母是不是来找娘了,她可是又来与你争吵了?”
这是杏柳前两日替她往楚府送东西的时候正巧看见的。
说到这个,许婉显出一脸困顿难言。
她虽有考虑过,但原本决定了不提的。
以往提到姨母时娘多是心烦不悦,还不曾这么神色复杂过。楚筠还以为她又来说什么了,殊不知原来是汪家出了事。
因魏淮昭不许京中此类糟心事传进府中,扰了楚筠心情,所以汪府的事她并不清楚。
此时听娘说了,才知汪家上下皆涉一桩行贿要案,除了汪老太爷幼童女眷外全抓进牢中了。
许淓是因铁稷卫指挥使是姐姐女婿,才求来了许婉这儿。
妹妹当年羡慕她嫁了楚承义,不顾爹娘反对一意孤行也要嫁来京城。入了汪家那高门大院后,在后宅争抢妒恨下变了性情,又欺负芸芸致二人断了关系。
许婉实在没想到她还会有声泪俱下来求自己的一天。
当年的汪家,曾是极为风光显赫的。
可即便许婉再不想理会她,母亲当年一气之下也说与她断绝关系,那始终是与她一条血脉的妹妹。汪家若获罪,她许是要被充入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