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双凤眼饱含春水,眼波流转间勾人夺魄。真真是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
丽春夫人很满意自己的出场效果,在婢女的搀扶下,嘴角含笑,莲步轻移,款款走向潇箬等人。
“恭迎丽春夫人――”众人齐声喊道。
潇箬上前一步屈膝道了万福,“夫人光临我们商会,真是让我们钦州医药商会蓬荜生辉。”
丽春夫人重心侧移,略微歪着身子,纤纤玉指将额角一缕头发拂到耳后,媚态尽显,再次听到围观的人倒抽凉气的声音后,她才心满意足,娇滴滴掐着甜腻的嗓音说:“我来取昨日定的上上品冬虫夏草。”
“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夫人请――”潇箬伸手将丽春夫人向院内引,待她抬脚跨过门槛时,潇箬向钱掌柜使了个眼色。
钱掌柜心领神会,昂首挺胸大声唱念道:“丽春夫人取上上品虫草六根,总计四千八百两――”
跨过门槛的丽春夫人闻声脚步一顿,抬起下巴微微朝后瞥了一眼,如愿地听到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观人群在听到这声唱念后响起嗡嗡讨论声。
即使听不清人们在说什么,也能大致猜到,无非就是感叹这位漂亮夫人太有钱了。
丽春夫人美艳脸庞上的笑容更明显,她对身侧随行的潇箬说道:“你们商会,很好。”
潇箬笑笑不答,只引着她往展厅走去。
今天这场可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展销会,每一处都设计到她的心坎里,务必让她面子里子都得到最大化的满足。
美艳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商会院子里,围观的人伸长脖子也看不到倩影,被勾的心痒痒,有人就忍不住凑上来问:“你们商会那个什么虫草,干啥用的呀?怎么六根就要四千八百两?”
等的就是他们问这个,钱掌柜赶紧给围观的人们讲解起冬虫夏草的药效。
“这冬虫夏草来自边塞,获取不易,但是它的药效十分奇特,能滋阴补阳,强身健体,体虚或者大病初愈的人食之最能进补!”
“哇塞……”听钱掌柜把虫草说的如此神奇,人群中发出阵阵赞叹。
“不过你们这药一根就要八百两,恐怕没几个人能买得起呀!”有人喊道。
“是呀,这也太贵了!”
“八百两呢!我看全钦州能买的起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诸位,诸位请稍安勿躁!”钱掌柜抬高双手示意喧嚣的人群安静下来。“除了八百两一根的上上品,我们还有出售一百两一根的上品亲民款!”
一百两一根的价格虽然依旧昂贵,但经济发达的钦州能承受这个价格的富户不在少数,能滋阴补阳,特别是能补阳这一点特别吸引三妻四妾的富户们。
当场就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掏出百两银票:“给我来一根,我买一根是不是也可以进去取?”
买药是一方面,他想进去继续一睹美艳夫人的芳容才是主要目的。
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他:“荆乐公,你买这个你夫人知道吗?当心今晚床都不给你上,买十根虫草也无用武之地啊!”
众人哄堂大笑,钦州谁不知道荆乐公这人又好色又惧内,家里祖上富得流油也架不住家有河东狮,愣是让他成亲以后再也没有胆子在烟花柳巷花钱,成日只能过过眼瘾。
荆乐公大饼脸涨得通红,无能狂怒的“你你你……”说不出话来。
见此钱掌柜赶紧为客人解围,道:“今日是丽春夫人的专场,我们商会这场虫草展销会持续三天,各位对冬虫夏草有兴趣的话可以明日再来,购买的客人都可以进到商会内部参观我们特级品虫草的展示厅!”
嚯!还有特级品!
小地方的人哪听过药材还能这样分类,还可以搞什么展销会,大门口已经又吹又打这么热闹,里面得有多少他们没见过的好东西呀?
这些新奇把式成功勾引起钦州人们的好奇和热情,围着门口迎客的掌柜们七嘴八舌又问起了展销会的详情,心中都决定明日定要再来看个热闹。
第九十八章 梦
门外热闹非凡,门内也不遑多让。
十个奶油小生个个使出看家的本领,围着丽春夫人端茶递水,捶背捏肩。
这个拉着夫人的手,带着鼻音软糯地说:“您看这支虫草是不是特别好特别适合买回去滋补呀?”
那个又歪着头,企图把自己一米八的身高缩到夫人的肩窝上撒娇道:“您看我这支嘛,明明我这支才更大更好~~~”
看的潇箬扶额不忍直视,让他们努力推销,没想到他们这么努力!
她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被他们努力起来,齐刷刷向这些花样美男们敬礼了。
不过丽春夫人明显很吃这套,脸上都笑成一朵喇叭花了,涂着朱丹的红唇一刻都没合拢过。
夫人身边莺莺燕燕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两个婢女都被挤到外围,更别提油面泥人和提笼少年。
油面泥人狠狠瞪着奶油小生们,几次想要挤进去,都被这些花美男不着痕迹地排挤出去,慌乱中还不知道被谁踩了几脚,月牙白的鞋面上横七竖八好几个灰扑扑的鞋印。
“别白费功夫了,坏了夫人好兴致看夫人怎么罚你!”九儿冷眼看他白忙活,压低嗓音提醒他。
这家伙自己要找死,可别拉她们做垫背的,夫人发起火来谁都逃不掉。
不敢顶撞九儿,油面泥人最后只能朝提笼少年撒火:“整天死气沉沉提个破鸟笼子,难怪夫人不爱和你说话!”
少年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地面,像一泓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一拳打到棉花上,油面泥人怒火更甚,咬着后槽牙道:“别以为夫人宠着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我伺候夫人这么多年……”
他话没说完,九儿便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说:“自己没能耐还怪起别人了,你再嗦我就要告诉夫人你私下欺负文公子了!”
一句话呛的油面泥人不再吱声,半晌才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一个冒牌货……”
少年方才抬眼一瞬,潇荀将他脸庞尽收眼底。
一张鹅蛋圆脸上嵌着尖尖的翘鼻子,鼻尖肉嘟嘟的,双眼细长,眼神如古井一般深不见底,唯有眼角一点黑痣,透露出些许俏皮生机。
这张脸……潇荀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说不清的异样感觉,这种无从找寻的感觉驱使他直直朝少年走去。
黑色皂靴闯进少年眼前的地面,垂着的眼皮沿着靴子往上攀爬,最后定格在仰视的角度。
潇荀比他要高将近两个头。
看了眼靴子主人的脸,少年又恢复旧态,低头垂目,不言不语如同入定老僧。
“你……我们是不是见过?”两人不过一步的距离,潇荀眼前只能看到少年乌黑的发顶。
沉默。
“你认识我吗?”潇荀又问。
依旧沉默。
旁边的油面泥人瞥了他一眼,翻着白眼说道:“你问到天黑他也不会开口的,要不是之前听过他说话,我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他的阴阳怪气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少年依旧沉默,潇荀站在少年面前也陷入沉默,而两个婢女压根就不想搭茬,直接当做没有听到。
气的油面泥人脸上肌肉又一阵扭曲抽搐,厚重的敷粉几乎要裂出龟壳纹。
有奶油小生招待贵客,潇箬根本插不上手,索性由美男推销员自己发挥,她招手让毛掌柜顶替自己的陪同位置后,就悄悄退出展示厅。
展示厅外,潇荀、提笼少年、油面泥人、两个婢女形成锐角三角形站位,潇箬喊了一声“阿荀”,才打破这奇怪的场面。
潇荀扭头看是潇箬出来,几个大跨步来到她身边,手搭凉棚为她挡住愈加生猛的烈日。
“没事,我不热。”潇箬拉住额头上方的大手,顺势将他手放下。“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难得看到潇荀会和别人聊天,她忍不住有些好奇。
潇荀偏头看了少年那边一眼,半阖双眼飞速在脑中搜索一遍,确定自己想不起来是否见过少年。
“看他眼熟,问了几句。”他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放回潇箬身上。“里面还没结束吗?中午我答应袅袅给她做凉糕。”
“快了吧?”想到潇荀的手艺,潇箬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朝门内张望,花美男销售员们还在不余遗力地努力赚提成。“唔,接下来其实没我什么事,咱们先走也行。”
她都好久没有吃到潇荀烧的正经菜了,怪想的。
行动力极强的潇箬立马朝守在展示厅门外的伙计招手,伙计小跑几步到潇箬面前,恭敬问道:“潇姑娘有何吩咐?”
“你转告其他掌柜们,我家中有事先行回去了,有什么问题来我家找我便是。”
现在回去准备午饭就是最大的事。
“哎!好的!潇姑娘您慢走!”
目送潇箬潇荀走出商会院门,伙计又赶紧跑回展示厅门口随时待命。掌柜的可说了,今天要是干得好,这个月的月钱是要翻倍的!
出了商会大院,两人沿着猫儿巷,挑着阴影里走着。
虽然潇箬不怕热,但她也不想晒黑呀。
说起来这个世界好像没有防晒霜哦……得回去和老爷子问问,有没有什么药材可以防晒的,说不准又能开发一下再赚一笔。
心中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潇箬没有注意到一路上潇荀格外的沉默。
回到家中,小馋猫早就搬着小凳子坐到灶屋门口,就等着潇荀回来兑现给她做凉糕的承诺。
调米浆,滚开水,白嫩顺滑的米浆完全熟透后倒入碗中凉透,再浇上一勺香甜的红糖浆,清甜凉爽的米糕就完成了。
又炒了几个当季的蔬菜,一家人坐在葡萄架的阴凉处吃完了午饭。
饭后打发老少去午睡休息,潇箬和潇荀一起收拾碗筷。
拿起一口碗,停顿三秒,收起筷子,又停顿三秒,潇箬看不下去直接上手接过潇荀手里的最后一口碗,说:“阿荀,你也去午睡吧,昨晚没睡好得补个觉。”
看这两个黑眼圈,潇箬看着都心疼。
潇荀迟钝地反应了会,才应了声好。坚持把最后一口碗洗干净放到碗柜里,他才在潇箬担心的目光里慢腾腾地回到自己房间,开启难得一次的午睡。
躺在床上的潇荀感觉自己很快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应该是睡着了在做梦。
梦中他所处的世界笼罩着浓重的雾气,他在浓雾中穿行,可是不论他怎么奔跑,都抵达不了梦的尽头。
正当他跑不动了,弓着身子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喘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很细微的声音。
“你要这个吗?”
他猛然回头,一个瘦弱的大头男孩蜷缩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男孩朝他递过来一根细细的铁丝。
“你要这个吗?”男孩毫无血色的小嘴巴开开合合,他细长的眼角,有一颗黑痣。
第九十九章 真相?
猛地坐起身来,潇荀大口喘着粗气,像离水濒死的鱼。他想起来在哪见过提笼少年了。
竟然是他,当初自己逃离人牙子魔爪时,旁边笼子里的小孩!
虽然身形有所变化,但是眼角的那颗黑痣是变不了的。
天气炎热,家中所有房间都开着窗,粗重的喘息声传到隔壁,潇箬敲敲墙壁,问道:“阿荀?你怎么了?”
这儿的房屋墙壁都薄,又开着窗,相邻的两个房间都用不上走动,直接喊话就能听清隔壁人在说什么。
等了会儿不见潇荀回应,潇箬感觉不对劲,放下手里的账册起身出了房门,走进潇荀的房间。
“阿荀?”她撩开阻隔蚊虫的纱帐,潇荀坐在床头,手撑着额头仍旧在喘着粗气。
看不到面前人的脸,潇箬担心地伸手去触碰,才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阿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这下她也跟着心慌起来,低头去看潇荀的脸。
“箬箬……”潇荀低声呢喃,“我看到他了……”
“谁?你看到谁了?”
“那个人,提鸟笼的那个人,他就是在我旁边笼子里的那个孩子!”
没头没脑的话让潇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潇荀刚才说的:“旁边笼子里……的孩子?”
握住潇箬的手,感受掌心里柔荑的温热,潇荀气息逐渐平稳,除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已经看不出他刚才做噩梦的痕迹。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从人牙子的车里逃出来的吗?”
潇箬皱着眉努力回想在羌蕃时潇荀讲述的记忆,“你当时说你们都被笼子关押在车上,你是用铁丝开的笼……铁丝?!你是说那个少年就是和你一并被运送的孩子?”
潇荀点头,松开掌心温软的小手,翻身坐到床沿,拿起皂靴往脚上套。
看看日晷,他入睡不到半个时辰,不过现下要再入睡已是不可能。
“箬箬,我想再见一见那个少年。”
问一问他到底是不是当年的孩子,如果是,他们当年到底被运往何方?卖给了何人?如今又为何成为丽春夫人的随身侍从?
若他需要帮助,潇荀不介意帮他摆脱现在的处境,去寻找他真正的来处。
潇箬明白潇荀的意思,除了同样对人牙子的痛恨,他内心还有一丝愧疚。
可惜当年的潇荀太过于弱小,在当时的情况下能保全自己已是万幸,他实在是没有余力去帮助其他孩童。
“好,咱们一起去商会。”
略微整理好因午睡而褶皱凌乱的衣裳,两人便匆匆往门外走。
刚到院门处,岑老头喊住二人:“大中午的你俩干啥去?当心暑气!”
老头子觉浅,刚才半梦半醒间就感觉外面有人在说些什么,起来一看,恰巧就看到两人匆匆的背影。
来不及和岑老头多做解释,潇箬只抛下一句“我们去趟商会”,便消失在门口。
商会和潇家距离不算远,这会儿顾不上会不会被晒黑,也不挑阴影处行走,两人加快脚步直接穿过巷子,不一会儿便到了商会大院。
院门口早上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迎亲乐师们也不见踪影,静悄悄的门口只有藏在树梢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歌唱。
跨过大门,院中只有两个伙计在洒扫收拾,其中一个伙计抬头见到两人,停下手中给的笤帚,扯着笑脸热情地说道:“潇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正是早上潇箬要走时拜托他传话的那个伙计。
“丽春夫人呢?”潇箬看到空荡的院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客人已经走啦!掌柜们正在里面给那几个站岗的算提成呢,您要不进去看看?”伙计一手握着笤帚,一手往正厅方向指。
已经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扭身便走,留下两个洒扫伙计面面相觑。
“潇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严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