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云耳尖通红,嘴硬道,“好妹妹,男女有别……”
狗一刀轻笑一声,移开目光懒得看这二人的虚与委蛇。
她只要结果,并不在意过程。
狗一刀舒舒服服躺进澡盆里,闭着眼感受着热水在自己身上荡来荡去,几乎快要舒服的睡着,但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
“你不去睡觉,守在我这儿做什么?”
阿飞盘坐在澡盆对面,直愣愣的盯着狗一刀,眼睛都不带眨的。
“你自己知道自己的变化吗?”
狗一刀被阿飞这句话逗笑,“你想说什么?”
阿飞蹙眉道,“半年前的你,绝不会直接杀了那些杀手,也不会随手射出一支毛笔杀了那条狗。”
狗一刀仍旧平静的闭眼躺在热水中。
阿飞继续道,“李寻欢说你和我一样,都不像入世的人。”
狗一刀道,“那你现在觉得自己像吗?”
“我与仙儿在竹林待了很久,几乎忘记了时间,每日劈柴做饭,不知今夕何年。反观你,走了杀道,杀心肆起。”
狗一刀嗤笑一声,“在竹林待傻了?忆往昔找李寻欢更合适,跟着我做什么?”
阿飞摇头,“你走的是我曾经一直要走的路。”
狗一刀一愣,随即笑道,“巧了,我出临安时,原本只是打算找男人生个孩子,若是他有钱能养活我再好不过。”
就像林仙儿在竹林养着阿飞一样。
水越来越冷,阿飞却还在屋里沉思。
狗一刀无奈道,“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先出去吧……”
眼见阿飞半点反应也没有,狗一刀索性“唰啦”一声从水里站起来,拿起边上搭着的毛巾擦干后套好衣服。
阿飞喃喃道,“你一点也不像个女人,仙儿从不会如此。”
林仙儿在旁人面前再放浪,在他面前都是娇羞的姑娘,从未在他面前裸露过半点肌肤。
狗一刀气笑了,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嗖——”
一支飞箭破窗而入。
第126章 谈合作 老虎灯
阿飞反应迅速, 抬手接住飞箭。
箭头上插着一张纸,狗一刀取下打开一看, 不由轻笑出声。
阿飞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也不爱探究别人的秘密。一点没看纸上的内容,正转身准备离开时,被听狗一刀忽然开口道。
“你也觉得宋人当真断了脊梁,失了骨气吗?”
阿飞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没多思索,坦率说道, “汉人的血性如今半点也无。”
曾经的醉卧沙场,踏破贺兰山阙成了一篇篇落笔的文字, 而非鲜活的事实。
遇战便退,给钱息事成了宋廷惯例。
狗一刀将纸张对折,随口问道,“你觉得为何会这样?”
阿飞想了想, “圣意如此。”
狗一刀摇头, “从前固然有心削弱边军,可哪个帝王不想效仿秦皇汉武?”
看着阿飞沉思, 狗一刀接着道, “如今北境开战在即, 自汴梁以南却无人同感。”
世家向来高高挂起, 百姓自觉事不关己,举国之战成了一场边境将士的笑话。
狗一刀低声道, “关隘必破, 文安是第一个守城之地。”
阿飞眉头微蹙, 他知道,狗一刀说这么一定有所缘由, “你想让我做什么?”
狗一刀抬臂后肘顶出刀身,环刀一切,割下手臂上一块肉。
阿飞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眉头越皱越紧。
狗一刀随手拿了张帕子包住那块肉,递到阿飞手上,“估摸着时日,赵吉应该已经进入了霸州境内,按他的胆子只会缩在远离霸县的松谷。麻烦你跑一趟,将这包东西给他,然后守在他的身边。”
阿飞闻言嘴唇抿紧,“他身边禁军侍卫无数,我为何要守着他。”
狗一刀知道阿飞不愿意,或者说整个武林都少有人愿意去保护皇帝。
狗一刀笑道,“找他麻烦的人里有江湖人,既然都说江湖事江湖了,理应由另一个江湖人去解决。”
阿飞对狗一刀这话半点不信,但想了想,说不过她,干脆闭嘴,拿着那块肉转身出门。
狗一刀在他身后悠悠道,“要是来的人太厉害,你就单瞧着就行,时刻记住保住自己的命才最重要。”
阿飞冷眼转头一瞥。
狗一刀笑道,“这可不是激将法,你的命比他的值钱。”
“你究竟想做什么?”
狗一刀背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血液顺着手臂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也毫不在意,镇定自若的神情全然看不出身上有伤。
狗一刀轻笑道,“给大家演一出忠君报国,宁死不屈。”
霸州四县,以霸县、归义外山横连形成天然关隘,契丹兵马已在关外陈兵数日,前五天呼声震天,战鼓撼地。
但怪的是,自第五天后,他们再未叫关。
“契丹狗怎么最近这么安份!”
“嗤,难不成你还盼着他们来?”
两个巡哨倚在关墙上,看着拒马河以北契丹兵的驻扎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官家前日就到了霸州,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咱们这儿了,也不知道官家长什么模样。”
“官家长得定然不凡。嘿,没想到我老五还有得见天颜的一天!”
两人沉默半晌,黑脸哨兵顿了顿,犹豫许久后道,“你说要是咱们关口破了……”
“呸,少说那不吉利的话,咱们这里可有数万禁军!”
黑脸哨兵目光缓缓移向关内,叹了口气。
枣红马一路疾蹄,半点不敢偷懒,拒马河不过半日近在眼前。
河水深不见底,水面粼粼寒光,叫人看一眼都不尤在灼热夏日心生凉意。
河边灌木林里走出一道人声出现,“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耶鲁莫哥身着一身银色甲胄,腰间挂着一把三尺青锋剑,看起来英武不凡。
狗一刀并未下马,也未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反而先看了一眼远处的拒马河。
“这里是拒马河南面。”
耶鲁莫哥勾唇一笑,胸有成竹,“不久,这里就会插上鹰旗。”
狗一刀轻笑一声,翻身下马,“我倒是好奇,你领兵来这儿耀武扬威,乔峰是什么态度。”
耶鲁莫哥眼中浮起一丝不屑,“他如今叫萧峰。”
狗一刀不见恼色,反倒认真的点点头,“说的也是。”
耶鲁莫哥的手在剑柄顶端反复摩擦几下,指尖微微点在剑柄处,眼神玩味。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吗?我要放过那些女人,你与我回上京。那时你说还有未尽之事,现下我率军来迎,你又亲赴关口,何尝不是应了当日之约。”
耶鲁莫哥慢慢靠近狗一刀,伸手想要撩起她的鬓发,刚刚触碰,却被狗一刀反手抽出背后刀鞘抵在耶律莫哥身前,稍一用力,刀尖轻松压下他的手腕。
耶律莫哥挑眉看向狗一刀。
狗一刀抬眸看去,脸上不再是两人初见时的木然冷峻,反倒带笑,但这笑莫名叫耶律莫哥觉得讨厌。
“我们可并不单单只说了那一句话。”
耶律莫哥假作沉思,随即勾唇,“还有一吻。”
狗一刀并未如他预想中一般恼怒或是娇羞,反倒眼中仍旧带笑,坦然直视他的眼睛。
“我当日分不清谁对谁错,等我想清楚了,便会找你偿还。”
耶律莫哥双手抱胸,饶有兴致道,“你现在可想清楚了?”
狗一刀点头,“既然来赴你的约,自然是想清楚了。”
“你想现在要我的命?”
耶律莫哥说话时语气不见颤抖,不见惧意,甚至还带了几分隐隐地期待与兴奋。
狗一刀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现在这里不再是一团浆糊,聪明了不少。”
耶律莫哥想来一直在关注着他,否则也不会能够用天机阁的说书码子与他传信。
他信中看似劝降,实则满是挑衅。
两军猎猎临阵之时,他却忽然传信给一个她这样一个江湖人,看似有些莫名,但想到二人之间的交集,也叫狗一刀探出一二。
耶律莫哥现下是乔峰的得力属下,他从乔峰口中得知她的所作所为不足为奇。
或许又想到当日的一面之缘,额外深挖不少,如此才得以知晓说书码子的事。
耶律莫哥定然知道狗一刀此时来北境定然有所图谋,但却不知她究竟是何打算。
而他又是辽国彻底的主站一派,此时只等双方一丝借口便恨不得立马出动铁骑,踏平整个大宋版图。
此时约见狗一刀,或许有一二分的私心,但更多的是等着狗一刀对他做出什么,如此寻得借口兴风作浪。
狗一刀道,“我想清楚,你的命自然需要偿还,只是不该由我来取。”
耶律莫哥听了这话嗤笑出声,“论武艺,我不及你,我今日孤身来见也存了必死之心。可你若是现下不杀我,便再无机会。”
狗一刀笃定的摇头,“你的命已经有人定下了。”
耶律莫哥显然不信,但不再与狗一刀争辩,他记得自己前来还带着上官布置下的任务。
耶律莫哥转身指着拒马河道,“六十年前,这条河里的水过了三个月才变清。河道百里,埋下你们三十万大军。”
耶律莫哥猛然回身,看向狗一刀的眼睛,企图从她的眼睛中找出一丝一毫的波动,“狗一刀,我知你骨子里是个心善之人。你当真忍心看到这里死那么多人吗?尤其是,死去的那些人只是为了两朝权贵的私欲。”
谁都知道这场战争不过是在此走一个过场,但两方都不缺企图扩大这场战争利益的人。
狗一刀是。
眼前的耶律莫哥也是。
狗一刀笑道,“为你打开关隘,就不会死人了吗?”
耶律莫哥看着狗一刀的笑心间一突,他现在彻底知道眼前的狗一刀与先前全然不同,至少她学会了用看起来温和的笑来掩盖情绪。
耶律莫哥心里暗暗不甘心的揣测,或许是掩饰愤怒。
“此处囤兵十万,禁军四万,厢军六万,看似数字庞大……”
耶律莫哥轻蔑笑道,“但于我们而言,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灯。”
看似威武可怖,实则轻轻一用力,便被随意捏扁搓圆。
不仅如此,内里还有灯火烧灼,轻易便会从内燃起,付诸一炬。
这,便是大宋现状。
耶律莫哥看不透狗一刀的神情,只能继续说道,“只要我们顺利过关,十万人马分毫无伤,难道不是双赢?”
耶律莫哥试图继续蛊惑,“我们只要半壁霸州,区区两县,难道大宋送不起吗?”
狗一刀自然听出他意指幽云十六州,借此讽刺。
狗一刀毫不在意,“你都能知道天机阁的说书码子,想来不会不知道官家御驾亲征的消息,与其在这里与我磨嘴皮,倒不如去同他说说。”
耶律莫哥道,“我是看在你我一吻之情,特地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助你封侯拜相。”
狗一刀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她用这话忽悠杜充,反过来又被人用这话来给她画饼。
狗一刀还是没明白,“你们怎么觉得我能有法子叫你们度过关口?”
耶律莫哥其实对这事也丝毫没底,正在思考如何回答,就听狗一刀道,“乔峰对我竟然这么有信心?”
第127章 番外 偷跑记
茶马在中原和西域往来, 茶马道纵横交错,而这里, 是茶马道往返的唯一交合点。
这里深入大宋版图的最西面,前朝四分五裂后,不同势力带兵占了这里,虢人、鞑靼、西夏,来往商队的关贴,也印上了数不清的兽纹图腾。
燕老六活了六十年,便在怀荒待了六十年。见过他的人多, 他见过的人也多。
来来去去走的多是商队。
独行的人,燕老六从没见过。
燕老六记得那一日, 所有的骆驼都在奋力挣脱绳索,天边隐隐的黑云昭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黑娃,去把骆驼也牵到地洞里!”
洞虚真人
“好!”
呼啸的大风把人声都刮的破碎,每个人只能扯着嗓子尽力的传达。
黄沙没有边际, 一眼朝前望去, 黄沙连着天。狗一刀在燕老六的心中记忆,就这样, 像从天而降的闯入者。
狗一刀牵着一头骆驼, 被大风吹的走路歪斜, 但头上罩的白巾却还严严实实的裹住她的脸。
燕老六慌忙打起手边的小锣, 示意这里有人。
狗一刀注意到后,拉着骆驼到了燕老六组织的避风地。
等躲进了地窖, 才总算能正常开口说话。
狗一刀摘下头巾后, 燕老六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直愣愣的盯着半点不挪。
燕老六对眼前这个女人好奇到了极点,他不仅从未在这里见过独行的人, 更何况这个独行人竟然还是个女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会在这种时候独自一人冒着黑风暴走在这大沙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