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不让她走,那她就留在江城。
她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敢来抢人?
黎荆曼在走出办事处的同时,低头,把手机的快捷联系人设置为了妖妖灵。
……
游轮绑架案牵扯太广,绑匪过于凶残,这个案件引起了社会的轰动,傅景行在此案中受伤一事,根本就瞒不住。
远在海外的傅景行母亲蔺心仪女士得知自己儿子竟然差点伤及性命,第一时间回到了国内。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傅景行已经在医院养了一周,身体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蔺心仪推门进入病房时,他面色平淡地坐在病床上,身边放着一堆黑色的玫瑰花,怀里抱着一朵,正在垂眸安静地撕扯。
凌乱残破的黑色花瓣,洒落一地,有一种残忍的唯美感。
第85章 他不会再对她心软
听到开门声,傅景行安静恬淡的眸色有一瞬的冷冽,语气也很差。
“我让你们进来了吗?”
他以为是医护人员。
他住院的这段时间,数不清的小护士女医生往他病房里跑,烦的他不堪其扰。
最终下了死命令,找两个保镖在门外站岗,除了主治医师,不许放人进来。
多可笑,他从小到大,异性缘向来好到让他心烦。
唯有他真正喜欢,想要得到的那个,对他避而远之,甚至期待他的葬礼。
一星期过去了,他每天都能得到她的动态,她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有在江城定居的打算,甚至还找上工作了?
傅景行想起黎荆曼,心头就克制不住地萦绕出一股戾气。
再等一周,再等一周他就能离开病房了。
这回把她弄回来,无论她什么反应,他都不会再对她心软了。
不把她收拾服帖了,他以后改跟她姓!
傅景行藏住眼底的冰冷,抬起头,看到闯入病房里的女人后,愣住了。
不超过一秒,他身上的戾气瞬时消散,唇角微勾,眼波温润,瞬间又变为温柔浅笑的模样。
“妈,你不是在慕尼黑度假吗,怎么突然回国了?”
蔺心仪在看到自己儿子的模样,以及他正在做什么事后,心中也是一惊。
傅景行的父亲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当年她还怀着傅千语,那个男人假借给她买花的名义,带着小傅景行去花店,他跟开花店的女人偷情,让傅景行自己在花店里玩。
那个女人是个不安分的,知道傅景行的父亲不可能娶她,于是跟人合谋,趁着傅景行的父亲意乱情迷,偷偷绑架了傅景行。
他们把傅景行藏在花店的仓库里,藏了足足两天一夜,不让见光亮,不给吃喝。
最后傅景行被救出来时身边全是被撕碎的花瓣,那年他年仅六岁,不大不小,恰好开始记事的年纪。
他因此染上自闭症,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与人沟通。
他爷爷看不过去,把他接到国外接受治疗,傅景行的情况才渐渐恢复正常。
但……作为他母亲的蔺心仪却知道,那场绑架仍旧给傅景行留下了难以泯灭的创伤。
具体表现在,从小到大,但凡他遇到了什么让他情绪压抑到濒临崩溃的事,他就会买很多花,然后疯狂的破坏。
就比如,此刻。
满床凌乱的黑色玫瑰花,以傅景行的位置为圆心,分布了一圈。
讲话的同时,他仍没放下手中的那一朵,黑紫色的花瓣被掐在他白如骨瓷的手中,和他瓷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更加称得他人眉眼温柔,妖孽勾人,是一副美好又充满了蛊惑的景象。
但只有见过傅景行发狠一面的人才知道,这副景象背后所蕴藏着的危险。
蔺心仪女士身后,悄悄探出一个头,惊艳地看着傅景行吞了口口水,是顾云浮。
他是她从小就喜欢,一直在渴望得到的人啊……
为了靠近他,为了得到他,她做了那么多事情,牺牲了那么多,可最后却白白便宜了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
想到游轮上,傅景行不顾一切去为黎荆曼挡刀的场面,顾云浮的眼里掠过一抹嫉恨。
蔺心仪以为傅景行的不对劲,是被游轮的绑匪又引发了儿时的阴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要不是社会新闻报道你受伤了,你是不是准备把你受伤的这个消息瞒下来,当做什么事没发生,一辈子都不告诉我?”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傅景行床前,看着儿子病容虚弱的面色,眼中浮现心疼,不好再向傅景行发难,但心中又实在憋着火气,最后只能转移火力。
“她呢?你娶回家的那个女人呢?”
她冷声道:“我倒是要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狐狸精,能骗的我儿子舍生忘死,为她挡刀!”
“她不在这。”傅景行温和的看着自己母亲,语气平淡。
他其实一直挺想让黎荆曼跟他妈见一面的,毕竟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老婆。
两个在他人生中可以说是占据了最重要的比例的女人,如果能和睦相处那再好不过。
可惜,当年黎荆曼出事,他母亲对她误会颇深。
而如今,却是她想见也见不着了……
掐着玫瑰花梗的手微微用力,花梗上的刺都进入了指腹,流淌出了殷红的血珠,他却犹然未觉。
直到血珠顺着花梗淌下,滴落到床上,在雪白的床单上变化出一抹血色。
一直关注着他的顾云浮才惊呼出声:“景行哥哥,你受伤了。”
她小跑着上前,想把玫瑰花从傅景行手上夺下来。
傅景行这才注意到跟自己母亲一起来的还有个顾云浮。
他的眼中流淌过一抹冷光,飞速而逝。
握着玫瑰花那只手往后退了退,躲开了她的接触:“谁让你来的?”
蔺心仪暴怒:
“我让她来的!云儿担心你,才想着跟我过来一起探望你。倒是你娶回家那个,没心没肺的。
你身为她的丈夫,为她挡刀受了伤,她作为你妻子,不好好在医院照顾你,干什么去了?”
顾云浮泪水涟涟,一脸的为别人着想:“干妈,你别再动怒了,景行哥哥受了伤,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今天都不至于生气。”
蔺心仪怒气冲冲坐到了傅景行对面的椅子上,眼神凌厉瞪过去。
“当初你要娶她我就不同意,你倒好,一声不吭地还是娶了。
娶了也就娶了吧,但你算算,她身为你的妻子,作为傅家未来的女主人,她担得起这个头衔吗?
她都为你、为傅家做过什么?”
“你娶她也快两年了吧,两年了啊,外面那些交好的家族跟我说,没跟她见过一面。
她不在公共场合露面,也不跟人交际,从不参加那些必要的聚会。
倒是你,结婚以后,又要工作,又要顾家……”
啪!一巴掌拍在桌面,蔺心仪更怒了。
“你是不是还在家带孩子?她怎么能让你一个男人带孩子?当着年会上那么多分公司总裁的面,让你给孩子冲奶粉?视频都传到网站上去了!”
顾云浮在一边听着听着,脸上也露出了同仇敌忾的表情。
她偷偷看了眼傅景行,正好发现他也在盯着她看,眼波很深,唇边似笑非笑的,看得她心跳骤然乱了。
第86章 他从未得到过她。
“景行哥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顾云浮小声地问了他一句,脸颊有些微红。
傅景行从她身上收回眼,淡淡对上自己母亲。
“妈,既然您都知道我有孩子了,那您应该明白,曼曼婚后没多久就进入了待产期。
外面的世界那么乱,她又出过那样的事,是我不让她出门的。”
“谁还没生过孩子?待产期也就十个月吧,算上她坐月子加产后护理,满打满算,我给她一年时间也够用了,但她却将近两年没露过面,你还想帮她说话?”
傅景行沉默了瞬,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长睫垂落,声音低了下来。
“曼曼预产期的时候家里出了点事,她父亲因为意外身故了。我怕她得知后情绪不稳伤着身体,就没告诉她,结果她生完孩子没多久,自己得知了这件事,然后染上了……产后抑郁。”
……
黎荆曼刚生完孩子那段时间的状态,他至今都无法忘怀。
那几乎是他最担惊受怕的时候了。
她本就不是自愿要的那个孩子,被迫把孩子生出来后,产后情绪一直不稳定,一度有自毁的倾向。
她第一次出事的时候,他人在公司,并不在场。
是护工后来告诉他的,她在浴室本来好好的,浴室里突然就传出了一声东西打碎的声响。
护工强行破门闯进去,发现黎荆曼人站在满地的镜子碎片中,弯着腰正准备去捡最锋利的那一块。
他光是后面听人叙述,都感觉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凉,如果护工没有及时看住她,后果不堪设想。
他终于意识到,强迫她生孩子这条路走错了,但他又不知道,正确的路到底在哪?
丘比特给别人身上射的是箭,一箭穿心,所以那些人能心心相印,两情相悦。
丘比特射向他跟黎荆曼的却是笼子,将他们的人困在了一起,两人的心却又隔的那样远。
最初她不喜欢他,他用权势欺她,逼迫她在无奈之下和他走到了一起。
后面她不想嫁他,他又用她父亲的隐私威胁她,逼迫她成为了他的妻子。
而后她又想离婚,他想用让她怀孕的方式,让她安安分分留在他身边。
现在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她却仍旧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态度有所软化。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个和她有着血脉之亲,无法逆转的孩子的出生,她开始厌弃她自己了。
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鲜活气息在一点一点的消逝,这个认知让他恐慌。
黎荆曼是个很执着的人,但凡她认定了的事情很少有办法能够改变。
他不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了,护工虽然谨慎,但毕竟是花钱雇的人,总有顾不到的时候,而那点顾不到,就注定了蕴含着高危的风险。
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让助理把所有能远程办的公务都拿到了护理医院,他在她的房间里弄了个简易的办公桌,一边工作,一边盯着她,一边照顾孩子。
黎荆曼后续又出过点小问题,但他发现的及时,都没让她成功。
他仍在试图让她回心转意,工作不忙的时候,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问。
“你到底哪里不开心,跟我说好不好,不要再这样伤害你自己。”
黎荆曼面无表情地待在他怀里,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
他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外面是二十层楼高的蓝天白云,身上悚然一惊。
当天晚上,他就让人连夜钉死了窗户。
然后就是漫长的绝食,黎荆曼什么都不肯吃,他威胁她吃东西,她麻木地一点点地把食物往口中塞。
如果不是他观察的太仔细,留意到她始终没有过咀嚼的动作,黎荆曼很有可能用满满当当的食物噎死自己。
那段时间真的是太绝望了,要远比两人闹分手时更绝望,她彻底对这个世界不留恋了。
人在他怀里,却形如枯木,心如死灰。
他看似已经得到了她,但事实上,他从未得到过她。
无论他对她做什么事,怎么想改变她的想法,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依旧是自由的。
她属于她自己,不属于他。
对她而言,那个被迫生出的孩子,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如愿以偿,在他们之间建立了再无法回转的关系纽带。
而她对他最后的反抗,是她放弃了她自己。
谁都不知道黎荆曼是怎么跑出房间的,但等他们意识到不对时,她人已经上了顶楼的天台。
他追过去时,她人已经站在了防护栏边,手把着防护栏,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也跑到了防护栏边。
他红着眼,对她嘶吼:“我知道你恨我,既然这样,你让我先跳。我死了你就解脱了,我们一了百了,行不行?”
他承认他在赌,黎荆曼是个很善良的人,他不信她会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黎荆曼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一阵,转身离开了防护栏边。
他也松了口气,赶到她身边将人给死死地抱进了怀里,恨不能把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失去她了,在看到她站在防护栏边那一瞬的感觉,他此生都不想体会第二次。
她说了产后对他的第一句话,也是她跟他结婚以来,第一次对他提出要求,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我想吃荔枝。”
清冷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宛如天籁。
他以为那是她态度转好的前兆,兴高采烈地叫人送来了增城挂绿,尽自己所能地去讨好她。
荔枝多水,剥皮的时候容易弄脏手指,他有意拉进两人关系,主动帮她剥荔枝,剥完了再递给她干干净净的果肉,让她吃。
黎荆曼素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又有了点光彩,虽然不是暖光,但有点像他最开始见着她时的那样了,漠然,清冷。
冷也好,总比她麻木空洞,心死如灰的模样强。
他剥着荔枝看着她含着果肉的模样,心情很好地走神了。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现在荔枝都来了,距离他能看到她的笑容,应该也不远了吧……
后面他一度庆幸,因为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救了她一命,也救了他自己。
第87章 她想离婚
因为走神,他剥荔枝的动作慢了下来,黎荆曼已经吃到第三颗,见他手里的第四颗迟迟不来,伸出手准备自己去果盘里拿。
他回神拦住她的手:“我帮你,你等着就行。”
话音刚落,他注意到了她脖子上浮现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小红点。
黎荆曼皮肤很白,这些东西一旦出现就格外的明显。
后面他才从急救医生的口中得知,她是先天性的对荔枝过敏。
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不仅一无所知,还差点做了害她的帮凶。
她在急救室待了三个小时,他便在抢救室外站了三个小时。
无尽的胆寒和恐慌,一波一波地卷在他身上。
直到黎荆曼抢救结束人被推出,他看着她昏迷中苍白憔悴的容颜,紧绷着的心才放松下来,手心一片湿冷,是在等待时惊出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