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头宋锦夕的声音有几分悲凉,田姨娘听见大小姐的声音,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想起方才,她心中便有几分酸涩。
到底那是国公爷的女儿,即便坐下了这许多落在平常人家都要唾弃的事情,国公爷竟还这般护着。
方才屋里一众人在,还不等国公爷问话,五皇子也未曾开口,大小姐就口口声声指责起了二小姐,口中严词厉拒,皆是控诉二小姐使了手段勾引五皇子。
这才叫五皇子夜闯国公府。
还说想来是二小姐不肯舍弃五皇子妃的身份。
田姨娘实在是听不下去,不由在一旁为二小姐说上了两句。
可谁知大小姐怒瞪着她,口口声声,“姨娘不过是府中的妾氏,如今进府多日,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主子说话,何时由奴婢插嘴?”
一句话叫田姨娘面上难堪至极。
她看向国公爷,可谁知国公爷并未帮她的意思,而是抬手示意她先出去。
随即国公爷将屋内不相干之人皆赶了出去。
“二小姐,您小心些。”
田姨娘将事情经过缘由细细同二小姐提了,又嘱咐她小心些。
这才掀了帘子,将二小姐请了进去,而田姨娘却并未进去,而是在外头等着。
宋锦悦一进屋,就瞧见宋锦夕跪在地上,而一身黑衣的五皇子贺元帧好端端坐在一旁,只是脚边的地毯上有鲜血氤氲开来。
贺元帧眉心拧作一团,一声未吭。
今日是他大意,竟遭了宋锦悦的暗算。
“是你!是你勾引的五皇子!”宋锦夕从地上起身,就朝着宋锦悦扑了过去。
宋锦悦微微皱眉,侧过身子,躲开了宋锦夕朝她扑来的身子。
宋锦夕一下子重心不稳,身子前倾,眼瞅着就要摔在地上,宋锦悦伸手扶了一把,叫她没有摔倒地上。
“大姐姐,你这般,同疯妇有何区别?”
见宋锦夕站稳,宋锦悦嫌恶地抽回手,往前走了一步,带着几分嘲讽。
“你、你……”
一句疯妇,仿佛触到了宋锦夕的逆鳞,正欲发怒,就瞧见父亲一掌拍在桌上。
怒吼一声:“够了!”
宋锦悦上前,朝着父亲见了礼。
宋国公视线在五皇子同二女儿身上来回转着。
“悦儿,到底怎么一回事!”
对于父亲的质问,宋锦悦面上露出了一分委屈。
“回父亲,女儿身边的婢女秋韵夜里起身,这才发现女儿院内惊了刺客……”
余下的,她便没有再说了。
谁能想到刺客竟是五皇子?
且她能吩咐宋知将五皇子送来父亲院中,便摆明了,此事全由父亲做主。
宋国公看向五皇子,“五皇子,你为何夜闯国公府?”
“国公爷,本皇子今夜是尾随夜闯我府邸的一名刺客,只是那刺客入了国公府便不见了踪影。”
方才来的路上,贺元帧早已想好了说辞。
可这话,落在旁人耳中,便是明摆着的说辞。
堂堂皇子,夜里追查刺客竟还孤身一人?
先前宋国公没有发作,便是等着二女儿的到来,毕竟事情发生在她院中,宋国公需要听听二女儿的说辞。
宋锦悦立在屋中,不由轻嗤一笑,“不知五皇子追的是什么刺客?几时追的?又为何没有带着侍卫?还是说,那刺客你知道是谁,只是不愿说?”
“二妹妹,你莫要再纠缠五皇子殿下,既然殿下已然言明了今日不过是个误会,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不等贺元帧回答,宋锦夕几步上前,看向宋锦悦,质问道。
面上满是质疑她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败坏五皇子的名声!
宋锦悦轻哼一声,瞥了一眼大姐姐,“大姐姐,你这般护着五皇子殿下,是不是因为,你是五皇子的同伙?那你们联合设计夜闯我的院落,意图为何?”
宋锦夕一噎,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父亲,女儿觉得,此事还是禀明了圣上才是。”宋锦悦跪在地上,发髻上的珍珠流苏颤了颤,面上满是诚恳。
贺元帧没有料到她竟如此难缠。
可脚下钻心的痛却叫他心中烦闷,一时思绪烦乱。
“不可!二妹妹,你这般,岂不是毁了殿下的名声!”
名声?
贺元帧的名声是名声,那她的名声就不是名声?
宋锦悦看着宋锦夕,眸中尽是嘲讽,宋锦夕可真是能说的出来。
“父亲,您的意思?”
宋锦悦并未理会宋锦夕,而是看向父亲问询着。
“宋二小姐,本皇子已言明了今日不过是误会,何必这般揪着不放?近来母后胎像不稳,你这般,岂不是……”
他意有所指,想拿皇后的胎像来压她。
宋锦悦嗤笑一声,贺元帧以为替了皇后就能让她放过此事?
姨母的病情,她早已清楚。
现下太子不日就要去章府小住,姨母的心病终是有了着落,哪里还会因着他而受半点影响?
且她需要叫姨母认识清楚,五皇子的本性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见她态度坚决,半点不愿松口。
宋国公也不想叫二女儿吃了这个闷亏。
毕竟现下此事已在国公府传扬开来,若是他一味压下此事,此事厚此薄彼?
再看向大女儿时,又想起她方才种种。
宋国公心中便没有了几分耐心。
不知为何,他如今看着昔日疼宠骄纵长大的大女儿,心中满是失望。
许是她抢了悦儿的未婚夫,又未婚先孕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
先前他多番纵容护着。
为的不过是觉得这个女儿自幼养在外头,他心中亏欠与这个女儿罢了。
如今竟是在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的累积下。
他心中的那些亏欠早没了踪迹。
“五皇子,抱歉了!”
宋国公话落,唤来宋管事,命人将五皇子连夜送去了宫门口。
第198章 太子的反应
宫门口的侍卫瞧见一行人往皇宫方向而来。
立时戒备了起来。
来人将五皇子扔在皇宫门前,怒气冲冲道:“我等是宋国公府的家奴,今夜有贼人闯入我家府邸,现奉我家国公爷之命,将人送至皇宫,由天子发落。”
宋管事说完,侍卫上前正欲询问。
可借着一旁侍卫的的火把,他一下子便瞧见了那黑衣人的样貌。
心下大咳,忙拱手恭敬将宋家的小厮送走。
这才转身匆匆进了宫,直奔皇帝所居的安和殿。
国公府这一番闹腾,众人皆没了睡意。
宋锦夕因着担忧五皇子,方才她多番阻拦,可宋锦悦那个小贱人命人将她扣了下来。
父亲还发了话,直至她出门前,再不许出院子。
宋锦悦却难得困意袭来,倒是回了院子,倒头就睡下了。
可明筑轩内其余众人皆是没了睡意,各个打起精神戒备着。
最后导致的结果,便是一院子的人各个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宋锦悦因着想看看热闹,特意起的早了些。
她递了牌子进宫,午后入宫去陪陪姨母,用过了早饭,她便先坐上马车去了章府。
一来她听说昨儿后半晌太子便搬去了章府小住。
等马车在章府门前停稳,秋韵扶着自家小姐下了马车。
先去拜见了外祖母,宋锦悦便去寻了芝表姐。
可到了芝表姐的院子,却没瞧见芝表姐,婢女说芝表姐去了太子的院落。
她便又带着人寻了过去。
方才祖母提起,说是舅母谢氏今日不在府中,一早便入宫去了,说是皇后娘娘急召。
她心中了然,姨母怕是为了五皇子之事同舅母相商。
太子住的院落,是章府东苑一处名为一阁的院落,这院子自打太子出声,章府便为这位皇外孙修缮好了,为的就是若那一日太子要在府中留宿,也好有个住的地方。
这样便不用同旁人挤在一处。
院中长廊下的石柱都按着太子所居之处规制而修葺,上头雕着龙纹样式。
太子正坐在院中沐浴着阳光,芝表姐立在太子身后,目光看向远处,仿佛透过屋檐再探寻府外的广阔天空。
“芝表姐。”宋锦悦轻唤了一声。
章定芝缓缓转过头,看见她来,微微笑着,抬脚朝她走来,“来看太子殿下的吧。”
宋锦悦点了点头,视线又在院内扫视了一圈。
这才发觉,并未在一阁院内瞧见太子身边的内侍,“太子没带内侍?”
“嗯,姑母吩咐人将太子送来,便叫跟着来的内侍回了宫……”
章定芝缓缓转过头,看向呆坐在院中长椅上的太子殿下,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太子殿下这病,何时才能好?”
虽是如此说着,可她心中却是在想着,太子这病,还能不能好?
一个痴傻呆愣的太子,若是不能恢复如常,这便是断了同那高高在上的帝位的缘分。
“太子表兄应该能好。”宋锦悦走到太子贺元一跟前,蹲下身子,看向太子,说道:“表兄,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坐上那个位子的皇子,不会叫我们活着。”
“你不为着你自个儿,也该想想皇后娘娘,以及外祖母才是……”
“章府……章府再也经不起皇权的摧残了。”
宋锦悦的声音微弱,一下一下拍着太子殿下的膝盖,喃喃说着。
眼眶不知何时红了又红,有泪滴在她不经意间滚落在太子的衣衫上。
章定芝听的却是一愣,心中多日的阴郁与空洞,在表妹一声接着一声的低泣中,仿佛暗中有一双大手,为她一层一层拨开面前的云雾。
她紧皱着眉头,神色凝重看向表妹,蹲下身子,并未察觉到太子异样。
而是拉着表妹的胳膊,凝重问道:“表妹,好端端你怎么说这些?竟还掉泪了,可是瞒着我什么?”
宋锦悦微愣,恍然回过神来,抬手擦拭着面上泪珠,看向芝表姐,微微摇头。
“芝表姐,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章定芝哪里肯信,只觉得表妹在瞒着她什么。
不由恼了起来,“悦儿,你如今什么都藏在心中,不肯说出来,是怕连累上我不成?你可知,比起你担心连累我,我更怕你瞒着我,这样反倒叫我难过!”
宋锦悦叹了一声,无奈起身,反倒哄起了芝表姐。
拉着芝表姐去了一旁,这才同芝表姐说起昨夜的事情来。
若是太子的病一直好不了,那这太子之位必是不保,放眼整个皇室,怕是只有五皇子够格。
因着他的年岁,又养在皇后名下,占了嫡子的名分。
章定芝得知五皇子昨儿夜里欲要闯入表妹闺房,心中大咳,蹙着双眉,紧要这牙关,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畜生!他怎么敢!”
章定芝怒道,声音也大了一些。
宋锦悦忙拉了拉芝表姐,示意她小声些。
“表妹,你放心,不论如何,我一定会为太子表兄寻来良医,治好太子表兄的病症。”
消沉多日的章定芝,一下子激发了斗志。
她立刻走到太子跟前,道:“表兄,我带你去见烟儿可好?”
神情木讷的太子,面上有微弱的浮动。
章定芝忙看向表妹,面上大喜,若是叫太子见上烟儿一面,许就能好?
“走!”
章定芝拉着太子起身,就要将人带出府去寻烟儿。
可这一刻,神情呆滞的太子却立在原地,不肯挪动分毫。
章定芝有些疑惑,太子足足比她高出一头,身量也比她大上一倍。
虽说她自幼习武,可练的也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
可就是她这样的身子,竟然拉不动太子殿下挪动分毫。
“不肯去?”
她试探问询着。
太子僵硬的头微微点着。
章定芝看向表妹,二人心下既惊又喜。
“太子殿下,你能听到我们在说什么对不对?”
她再次试探着。
这一次太子的眸子微微点了点。
“悦儿,你快来瞧。”章定芝招手唤她过去。
太子瞧见宋锦悦立在自己面前,眸中透着几分欣喜。
“芝表姐,我去告诉外祖母一声,让请了大夫来瞧瞧。”
“嗯,你快去快回。”
将太子交于旁人,她不放心。
且现下太子的病,就连章府都无几人知晓。
平时院中伺候的,皆是芝表姐亲力亲为。
第199章 随意处置
宋锦悦去寻外祖母的时候,舅母谢氏才从宫里回来。
舅母神色凝重,正要同婆母提起今日皇后召她入宫的事情来,却瞧见外甥女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谢氏便将要出口的话暂时先咽了回去。
宋锦悦匆匆行了一礼,急声道:“外祖母、舅母,太子表兄恢复了一些精神来,快请了大夫来瞧瞧吧。”
章老夫人喜出望外,忙站起身,谢氏急忙上前去搀扶老夫人。
“母亲慢些……”
谢氏不由劝着。
章老夫人才走了两步,忽地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儿媳谢氏,“你去瞧瞧,看请的袁大夫可曾来了京城。太子到底不好叫外头的大夫医治。”
“母亲放心,儿媳都省的,这就亲自去瞧瞧,看袁大夫可曾来了。”
谢氏转身带着嬷嬷坐上马车离开了章府。
这袁大夫同章老夫人是故交,早年间因着得罪了京城一贵人,虽有章老夫人护着,可到底不想太过麻烦与章老夫人。
便请辞举家离开了京城,这一走几十载,竟是没有回过京城。
这些年,章老夫人从未曾联络过这袁大夫,并不知他的去向。
先前因着皇后的病情,老夫人也曾派人去寻过,可却一直没有着落。
前两日,袁大夫忽然来了信,问老夫人这些年可还安好,又留了地址。
如今想要寻到袁大夫的落脚之地,倒也方便。
前些日子便送了信去,请袁大夫入京一趟来,袁大夫也答应了。
宋锦悦亲自搀扶着外祖母去了一阁,婆子婢女具是候在院门外。
“外祖母,您可莫要着急。”还没进屋,宋锦悦便劝说着外祖母待会儿莫要激动。
老夫人应下,这才随着孙女进了屋。
只见太子坐在书案前,芝表姐立在太子身侧,芝表姐正握着太子殿下的右手,助他拿着毛笔在铺开的宣纸上落字。